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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干]逆天-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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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是one night stand,结果有了孩子。”小甜摊手,“谁也没想到。”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对你负责?!”蛋蛋的声音突然大起来,从胸腔里震出,吓了唐小甜一跳。
  他想不通,眉毛像火烧,原本木楞的一张脸尽是气愤。他真后悔之前没当着蒋泊的面把这个“孩子的亲爹”再骂恶毒十倍百倍。
  蛋蛋拽着小甜往回走,“我们找他讨个说话去。”
  “傻子。”小甜劝蛋蛋停下,笑了,如实交代道,“怪我没给你说。我的工作。”
  “什么?”
  “我是混夜场的。包房公主。”
  “……”
  “如果我自己处在蒋先生那个位置,估计做得还没他有良心。”
  “……”
  既然说开了,“我的职业,现在你也清楚,能接受我们就继续,不接受我再找别人。”她顶多隐瞒不说,却从不欺骗。说了一个谎话,便要十个谎话圆场。太愚蠢,唐小甜不稀得那么做。
  “……”蛋蛋心里一片五味陈杂。
  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蛋蛋也没想的那么傻。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小甜在YY里说过一些事情,说她上夜班,说化妆化多了皮肤冒痘痘,还经常喝醉。还有一次,公会里的某人去KTV玩,回来说看见了一个女孩,背影长得像小甜,不过只是晃了一眼,不太确定。通过这些蛛丝马迹,蛋蛋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的。现在听小甜坦白说出来,他不用再去想,去动脑子,反而感觉好了很多。
  蛋蛋这个人,在A市出生,在A市长大,在这儿念小学,初中,高中,又接着在本地上大学,按着传统的思想,父母的意思,一直本分地生活。如果不是网络这个神奇的东西,唐小甜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可现在小甜确实在了,是跟蛋蛋过去认识的世界截然不同的,颠覆般的存在的异数,像个小黑洞一样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蛋蛋沉默着往前走。这次换了位置,轮到小甜在后面了,只是她不会跟上去。
  “喂,走了。”蛋蛋回过头来叫小甜。
  “……”
  蛋蛋举起手看表,“要快关门了呢。”
  “去哪儿?”
  “书店。”
  “……”
  “我从小文科差得一塌糊涂。高考语文都没及格呢。”
  “……”小甜翻白眼,她除了英语都没及格。
  “我估计你成绩也不好。”蛋蛋嘿嘿傻笑,“所以走啦。我们去买本汉语词典。
  “干嘛。”
  “给孩子想名字呀。”
  “……”
  “难不成生个女儿叫粱花花,生个儿子叫粱帅帅呢。”
  “你才叫花花和帅帅。土死了,土到掉渣渣。”小甜哈哈地笑着跟上去,挽了蛋蛋的胳膊,仿佛什么事没发生,裂开嘴,如常地骂了一句“逗逼”。
  蛋蛋也是老样子,憨笑着抓头发,笨笨的样子,不还嘴。他抬头望了一眼星星,有一颗特别亮,一闪一闪,恍若他此时一颗砰然而跳的心脏。
  ——╭(╯3╰)╮——
  天气越来越热。
  小甜的妊娠反应变得有些严重,恶心反胃,牙龈充血,于妈每天换着花样做饭,也没能阻止她食欲的消减。看着饭菜就腻,不吃空着肚子又想吐。进厨房端杯温白开水,闻见油烟味,跟掐着她肺一般要命。
  医生说她之前人流手术做得太多,胎不太稳,嘱咐头三个月一定要特别注意。
  唐小甜听后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怕这个孩子没了,怕好好的一条命只是化成一团血,悄无声息地淌出了她的身体。
  只求它活下来,是个残疾的也好,她就和宝宝一起去个小地方,或是去国外,当妈的养它一辈子。真的,只要它能活着。
  唐小甜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开始存钱,想存很多很多的钱。
  这段时间,蒋泊淡出了她的生活,不知道在忙什么。不过无所谓,只要银行卡里有钱就够了。
  小甜把手机里蒋泊的名字编辑成叫“钱来了”。
  唐小甜最近爱上吃话梅,含在嘴里,牙龈都软了,酸得眼睛睁不开,一张脸皱得像包子皮,和她抽烟时一样的表情。
  这天,茶几上照例放着装有温白开的玻璃杯和一大包话梅。小甜躺在沙发上,一边将手中一把花花绿绿的维生素和保健药片用温水送服下去,一边翻着膝盖上的《世界战争通鉴》,眼不离书。
  以前上学的时候,唐小甜念到高中就挂着学籍不怎么上了,没发现读书有什么乐趣。老师反反复复说着一些东西,枯燥得很。
  那天蛋蛋拉着小甜去书店买汉语词典。真的,没记错的话,估计是她离开学校以后第一次去。她起先挺排斥的,随手捡了几本名著装个样子,付完钱便出来了。
  除了汉语词典,其他的书一直撂在沙发旁边的小柜子上当摆设。这几日外面暑气重,胃口不好,唐小甜早上去楼下散完步便回家。她在A市没什么朋友,蛋蛋也上班,游戏更不能打了,看了几天电视节目腻了之后,她干脆翻开那几本名著打发时间。谁知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最开始是《飘》,看完之后开始找讲美国历史的纪录片看,翻南北战争时期的历史书。慢慢地,越看越多,涉猎越来越广。她开始把阅读当成了每日必备。
  “来吃饭了,‘大学问家’。”于妈喊小甜吃饭。今天将青菜和鲈鱼肉切成末,加进新米里熬的稀饭。头一顿,菜叶是新鲜喜人的绿色。还配了一碗用红糖蒸的阿胶。
  “于妈你老取笑我。”小甜阖上书,去洗手间嘘嘘,现在跟男人肾虚尿频一样,一趟一趟地跑,弄得都想插尿管了。这刚一嘘完,又来一阵反胃,头埋在盥洗池里,吐得胆都要蹦出来。吐完了拿杯子漱口,牙刷磨到红肿的牙龈,再是一阵疼。
  “怀个孩子,真要命。”小甜擦干净嘴,洗了手往饭厅走。
  “等四个月的时候就好了。”
  “难怪我妈说熊孩子打肚子里开始便知道折腾人。”小甜说着狠话,脸上却漾着满满的幸福,“天气预报说明天降温,会凉快些。我打算去之前看上的一家私立医院,实地考察考察。”
  “你一个人?”
  “蛋蛋来呢。他陪我,嘿嘿。”小甜笑。
  于妈把筷子和汤勺递给她,“我看这孩子也实诚。你们赶紧结婚,别等肚子都大了再办,旁人会笑的。”
  “……”于妈的话像红色警报灯一样提醒了她。
  这段时间,和蛋蛋还算亲密。
  蛋蛋下班基本上都来她这儿,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会儿书或者纪录片,听听歌,说说笑笑,纯柏拉图式的感情。有一次,蛋蛋凑得离小甜很近。小甜心领神会地闭上眼,谁知那家伙“啪”地一声,小甜以为怎么了,睁眼一看,原来他是拍蚊子呢,还叹道:“苦了夏天的孕妇,清凉油都不能用。”
  “……”嘴都准备好了,他拍蚊子。逗逼吗?蛋蛋像个酱油瓶一样拖着恋爱进度,缓缓不前。
  唐小甜决定明天去医院的时候,还是自己主动和蛋蛋提结婚吧。

  第 11 章

  一场夜雨如期而至。第二天起床时,凉爽了不少。
  卧室小阳台上的茉莉花新开了几朵,盈盈的白色,清香四溢,风一吹,飘进卧室里,满屋子的花香。
  小甜现在不必上班,又不需要愁钱的问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做以前没做过的事情,尝试新的生活方式。比如看书,比如养花,比如给家里打电话。
  前两年小甜爸爸被放出来,妈妈也从打工的外乡回了家。两个人用攒的那点积蓄在中学外面开了一个不大的店面,卖书。
  中学复习资料、参考书需求量大,店里的生意说得过去,加上小甜每个月按时往家里汇钱。老两口的生活改善了不少。主要是稳定了,人到中年所求的安稳。
  以前,小甜往家里打电话打得少。一来她生活时间黑白颠倒,二来她回避爸妈对自己工作的询问。现在有了闲暇时间,能大大方方打电话回家,聊聊养的茉莉花,说说哪本书写得不错。家里听了之后总是放心的。
  小甜发现,怀个孩子怀得她性子都变了。当然,是越变越好。
  唐小甜起床洗脸刷牙,给花花草草浇水,吃早饭。天气不热了,胃口也开了,东西都吃得多一些,她消灭了一个苹果,两个大肉包,咕咕喝了一大碗豆浆。胃被填得实实的,哎,终于活了过来。
  “哒哒,哒哒~”进来一个电话,豆豆的。这个时间,估计她根本没睡呢。
  小甜刚一接电话,还没来得及说喂,豆豆就在那头放声大喊到,“甜儿,我……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她的声音很空,夹杂着哗哗的声音,像海浪拍岸。
  “你在哪儿呢?海边吗?”
  “我当然在家啊。”豆豆哈哈直笑,放肆的,毫无遮掩的,笑到人心里去。
  小甜见她高兴,不禁也弯了嘴角,问到: “哪个倒霉蛋瞧上你了,给我说说。”
  豆豆的声音顿时收了些,“是个客人。”
  “……”小甜冷了眉眼。
  “学生,还在A大念书。”
  “……”妓/女和嫖客之间有真感情吗?可能有,但很少,而且危险,无疑与兵在其颈,随时便要了命去。
  “他上个月来了好几次。每次都规规矩矩的,单纯找我聊天。”
  “……”谁信,专程找公主闲聊?
  “真的,他一直很礼貌,犹豫了好几次才要的我电话。他会认认真真给我发短信,安安静静听我倒苦水。”
  小甜看不上豆豆嘴里的这个男人,但还是尽量真诚地说了句“恭喜”。
  热恋中的人,脑袋发热,给她说什么建议都听不进去,只有等跌倒了,吃了亏才醒悟得过来。
  作为豆豆的死党闺蜜,唐小甜觉得她能做的,是在豆豆高兴的时候挺她,受伤的时候收拾出一张干净的床,换上刚洗的被套,准备好擦鼻涕眼泪的卫生纸,然后招招手,笑着邀请,“来我这里住几天吧,好吃好喝地伺候你”。
  蛋蛋来接小甜的时候,她刚把柜子里的被子床单扔进了洗衣机。明天放晴,洗了拿出去晒。到时候盖在身上蓬松松的。她知道,这样豆豆会喜欢。
  蛋蛋平时对公司的邮件,一般这么处理:薪资调整和假期安排全看,人事变动的选阅,工作任务,加班通知一律未读。
  今天,他偷溜出来接小甜去医院。
  小甜给蛋蛋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开始捯饬。
  她用透明皮筋把头发扎成马尾,套了一条宽松的黑色棉布短裤和粉色短袖T。T的中间有只大大的用珠线亮片穿起来的兔子,兔子眼睛是两只小口袋。小甜去阳台上摘了两朵茉莉花,吹了吹,放进去。身上散着淡淡的花香,比香水的味道自然很多。这样的打扮,在她背上一个米色的双肩包,穿上新的白色球鞋后,显得更加清爽。一副朝气蓬勃的学生模样。
  蛋蛋看着她,调侃道:“怕是要查身份证才敢让你生孩子了。”
  小甜笑嘻嘻地撒娇,“装嫩当辣妈嘛。”
  “……”蛋蛋跟着傻笑,咧着嘴,黑黝黝的皮肤,衬得牙齿很白。
  “干嘛突然不说话了。”
  “在想事情。”
  “想什么?”
  蛋蛋头埋得很低,食指绞在一块,吞吞吐吐,“晚上和我回家吧,这身看上去最好了。”
  “……”蛋蛋竟然主动提出来。
  “我爸妈见了准喜欢,然后咱俩就去民政局。”
  小甜表露出担忧,“我以前做哪行的,你也知道。你打算怎么和伯父伯母说。”
  “直说呗。”
  “……”闹呢。
  “说你怀的我孩子了。他们还能不同意吗?”
  “……”
  如果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能让蛋蛋不计后果,心甘情愿地付出,毫不疑问地,他会选择唐小甜。
  蛋蛋从小到大,都不是焦点。有女生愿意和他说话都难了,更别提谈恋爱。蛋蛋是只标标准准的臭钓丝,整日与电脑为伴,刷论坛,打游戏,闷声不言,见了生人立马脸红。小甜是真正意义上第一个走进他狭小世界里的女人。
  男人懵懵懂懂,情窦初开时遇见的女人,看不透,便觉得好。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好比卿青至于蒋泊。
  好比小甜至于蛋蛋。
  是一片永远开不败的姹紫嫣红。
  ——╭(╯3╰)╮——
  目前国内一般的私立医院都是以产科为主,优点是服务人性化,缺点则是结构单一,出了问题要向大医院转,也没有自己的血库。
  这所和平医院是为数不多的综合私立医院,独立的一栋楼。加强了一般私立医院的优点,又弥补了不足。当然费用也是成正比例增长的。
  医院的产科设在六楼,过道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的声音很闷,静悄悄的。
  医生的办公室不大,却干净整齐。两扇明亮的落地窗,窗框是白色的,挂着淡粉色的窗帘,上面系着蕾丝蝴蝶结。褐色的实木办公桌上还放了一个透明花瓶,里面插着几朵康乃馨,满开的。
  医生是一位优雅的男士,白大褂里面套着蓝色的条纹衬衣,谈吐很好,给小甜做了照例检查,又耐心地讲解了后续治疗方案,一直和煦地笑着。
  小甜虽然不懂医,但了解男人。这位医生说话少见地没有带很大水分,挺难得,她当即便定下在这里建卡生产。
  “你们现在开户,提前存上费用,一次性选择顺产或者破腹产套餐的话,是可以打九折的。”医生笑着说,“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具体你们去外面的咨询处问问,觉得不错了,再划价交钱。”
  蛋蛋见小甜喜欢,嗯嗯嗯地点头,也不多问,直接说到:“把顺产的手术费一起开上好了,病房要单间的。”
  医生在电脑里输入单子后,小甜奔去了洗手间,上午喝了一大碗豆浆,加上本来就尿频,差点没被憋死。幸好有蛋蛋拿着条子跑去划价。
  蛋蛋把医疗卡递进去。
  穿着白色护士裙的姑娘联机看了项目,嫣然一笑,说到:“一共九万。这是个标准数,冲到卡上,具体的多退少补。”
  九万?蛋蛋傻眼了,脸色惨白。肯定只有多的没有退的。他一个月工资到手五千,算上奖金,一年不吃不喝,还不够往手术台上躺一遭的。
  “如果选标准间,什么价?”蛋蛋看能不能退而求其次。
  护士算了算,说到:“大概在七万二。”
  蛋蛋手脚发凉。
  小甜从洗手间出来找蛋蛋,见他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赶忙过去问到:“怎么了。”
  蛋蛋拉怂着头,拉了拉她背包带,小声说:“我们换一家医院吧。”
  “……”
  “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蛋蛋脸涨红了,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尘埃里。
  小甜捏了捏他的手,翻出黑色亮皮钱夹,把蒋泊给的卡塞到蛋蛋手里,“去交钱,密码六个零。”
  “……”蛋蛋的指头触碰到卡面上突起的拼音字母,那是蒋泊的名字。他觉得很灼手。
  “别不好意思。我们两个都要结婚了,过日子嘛,少分点‘你和我’。自尊心和面子都是给外人看的。”
  “可这是你‘表哥’的……”
  小甜握住蛋蛋的手,拍了拍,笑着说,“他孩子都成你的宝贝了,何况给孩子的钱呢。”
  “……”
  “这叫‘业务绑定’。”
  蛋蛋拿着卡,依然战战兢兢的,感觉没底,有点像偷来抢来的。
  幸好他不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好面子的人。不然小甜还得想法子解释,劝说蛋蛋接受。找老实平庸的男人,小甜有一定的原因,容易掌控。当然,没本事却又好面子的人不在这个范畴内。
  私立医院重在服务,Checkout的姑娘更为礼貌,露八颗牙微笑,跟国际接轨。
  蛋蛋把划价单子递给柜台,声音发颤,“刷卡。”
  姑娘微笑着接过卡,敲键盘,输数,回车,将刷卡机递给蛋蛋。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换成标准的台词:“蒋先生,请输入密码。”
  “……”蒋先生?蛋蛋心虚地戳着数字键盘。
  那姑娘笑着,脸微微红,欲说又止了几次后,终于忍不住叽叽喳喳聊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有家药厂的BOSS,也叫‘蒋泊’。他是我们圈子里的神话,有时候会来这里和院长喝茶。不过我没眼缘,到现在也没见过。”
  “……”蛋蛋戳键盘的手顿了一下。
  “我只听其他见过的姐姐们老提他,说长得很帅,而且年少有为。最关键的,单身!”
  “……”蛋蛋青着一张脸,沉默不言
  小甜见了,帮蛋蛋把刷卡器递进去,笑道,“看来是同名同姓,不同命了。我老公呆呆笨笨的,根本没法比。”
  “……”蛋蛋转过头看着小甜,双眼里尽是恐惧。蛋蛋清楚地明白自己有多差劲儿,却又矛盾地渴求小甜别看不起他。
  “嘿嘿~”护士姑娘笑,挺赞同小甜的说法,觉得蛋蛋的长相实在和她嘴里的“蒋泊”差了太多。
  但是小甜紧接着说了一句话,转了一百八十度,“只可惜那位蒋先生再好也是单着,没讨到媳妇;可你看我老公,马上要当爸爸了。” 不同命,不同命。
  “……”蛋蛋舒了一口气,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憨憨地笑。他知道,小甜终于开始护着他了。
  这时候,跟踩到了狗屎一般。
  有个人在后面幽幽地哼了一口气,问到:“是吗,真是要当爸爸了?”
  蛋蛋和小甜回过头去,没错,他们看见了蒋泊。
  蒋泊盯着小甜,老样子,皱眉,冷冰冰的。
  他穿着单排扣的英式西装和锃亮的尖头皮鞋,都是保守的深色。衬衣袖口有银黑两色的金属袖扣。这么热的天,依然不能撤去他的正装,看来是正式场合了。

  第 12 章

  蒋泊早年留学美国。本科攻读生物工程,进而转向制药。获得博士文凭之后,到了美国某著名制药有限公司实习并工作。
  在福布斯每年公布的2000强企业上,该制药公司一直占有一席之地。其销售额和利润比值近三年平均为七。就是说,平均每卖出七块钱的药品,能纯进账一块。药厂的利润率从中可见一斑。
  三年前,蒋泊回国,接手了集团旗下的瑞帆制药,进行了一系列改革,科技引进,药品研发,专利注册和人才培养。在知名的生物工程学院投资研究所,积极与各大医院合作,回馈信息。不光如此,蒋泊还要求公司定期进项爱心援助,举区域范围内的健康讲座,在社会上得到了一致好评,成功累积了不少声誉。
  今天蒋泊到和平医院,与几个股东喝茶聊天,联络感情的同时交谈了药品信息以及项目计划。前段时间,西南发生自然灾害,蒋泊打算和医院联手进行一些医疗援助。
  他刚从会议室出来,想去产科看看,帮唐小甜看。院长喊了自己女儿陪他。
  院长女儿叫陈斯,家中的独女。从小迷恋绘画,偏爱翻书,不过都是历史,文学,艺术一类的,没有一颗学理工医农的脑子,长大之后便没有继承父业,而是在外成立了一家自己的公关公司。
  她是个工作狂,常把“工作不积极,脑子有问题”挂在嘴边。有时候忙起来,没空吃饭,从早到晚可能只喝一杯咖啡。这致使她脾胃不好,很瘦,皮包骨似的。
  这会儿,陈斯站在蒋泊身边,单薄的身体撑着一条华丽的橙色拉绒缎面吊带裙,裙摆有褶饰,走起路来会摇曳生姿。她不算高,留着齐肩的卷发,单眼皮,凤眼,和小甜截然不同的眼形。
  “这是陈斯。这是小甜,刚和你提过的远房表妹。”蒋泊做了两句简单的介绍,目光落在蛋蛋身上,停了一秒,又收回来,即没打招呼也没说什么开场白,直接给忽视掉了。
  蒋泊觉得羞耻。一想着以后一个身体里留着他骨血的孩子会叫这种其貌不扬的人爸爸,便很窝火。仿佛蛋蛋就是一篇文章中的败笔,一张餐布上的咖啡渍。十分地膈应人。
  “周中不上班吗?”还有时间来医院。蒋泊垂着眼睑,由上而下地看着蛋蛋。
  “那个……”蛋蛋是擅自翘班出来的,回答起来自然吞吞吐吐,没底气。
  恰在这个时候,巧了,蛋蛋手机进来一个电话。他一看,主管的。顿时大惊失色。急急忙忙溜边接电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跑回来,神色缓和了些,说到:“公司有急事,喊临时开会。”
  “那你快去。”小甜说。
  “你呢?一个人,我不放心。”蛋蛋看向小甜,又胆肥地瞅了瞅蒋泊。可他始终是个胆小怯场的人,眼神刚和蒋泊的对上,还没交锋呢,便迅速败下阵来,狼狈地将视线移去了别处。
  “你不管我。”小甜看了看表,催促他快些,别迟到了。
  可蛋蛋拖拖拉拉地不迈开步子,反反复复念叨着琐事。“到家了一定记得给我发短信。”
  “嗯。”
  “我晚上给你打电话,说好的,和我回家吃饭哦。”
  “知道了,知道了。”唐小甜皱着眉头频频点头。她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被蛋蛋缠得有些烦。
  “我真走了。”蛋蛋又说了一遍。
  “走吧走吧。”小甜摆手。
  蛋蛋似乎看出小甜的不耐烦,给蒋泊和陈斯打了招呼,终于肯背身离开了。
  “你男朋友?”陈斯看到蛋蛋走远,问到。
  “嗯。”唐小甜点头。
  够粘人的。陈斯抿嘴一笑,也不戳破。转而提议道,“脖子说你怀孕了,那我陪你转转产科吧。”
  小甜的预产期在来年三月份,陈斯打过招呼,给她留了一间单人房。那个房间很好,朝南,乍暖还寒时,暖暖的太阳能透过落地窗,照进整个房间,一直晒到房间门口。
  陈斯说,到时候再挪几盆水仙放在阳台,给墙上挂上暖色调的油画,床头柜上放几本硬壳书,生孩子嘛,生机盎然的,才应景。
  这个想法,唐小甜听了万分高兴。书,太阳,水仙花,都在她的热头上。
  “那你平时还去看画展吗?”陈斯问。
  绘画的东西唐小甜不懂,摇摇头,“待在家里,倒弄下花草,翻几本闲书,瞎消遣。”
  陈斯不种花,搭不上话,便挑了几本书名,和唐小甜闲聊起来,算应付了干逛医院的无趣了。
  和艺术有关的书籍,唐小甜没怎么看过,只能一味听着陈斯讲;文学的,勉勉强强能对上几句;等说到历史的,便可以对答如流了。她从容地谈起战争野史,谈南北战争,谈两次世界大战,谈传奇又自大的麦克阿瑟,和在甲板上倒立的山本五十六……她还风趣地调侃了一番日本百式冲锋枪。与陈斯相谈甚欢。
  蒋泊走在后面,跟着,晃着,安静地观察着唐小甜。
  他是惊讶的。或许陈斯觉得作为他蒋泊的表妹,多念些书,有一份好谈吐不足为奇,可蒋泊太明白唐小甜的底细了。冷漠,低贱,所有的资本,无非是一个好皮囊。他从来没想过一个涂脂抹粉的风尘女子会去看这类书。或者说,他觉得唐小甜根本不会花时间在翻书上。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错得有点离谱。
  蒋泊屏住呼吸,蹙起眉,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了唐小甜。看着健谈的她,蒋泊觉得自己像一个戴着草帽,挽起裤脚,在河边捧着筛子的淘金人。她的神采奕奕,正如泥土之中骤然一见的金子,光亮的,灿然的,晃得他快睁不开眼。
  倒不是说小甜的评说多有见地,而是她的模样。那是蒋泊从来没见过,也想不到的。
  仿佛是连绵阴雨天后初见的放晴,或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之中始盛开的桃花。意外的,始料未及的,扎进他心里。
  慢慢地,蒋泊越走越慢。他越来越怀疑自己的眼光,怀疑之前对小甜的偏见是不是太深,太偏失。对她尽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或冷眼,或轻视,连待人接物时最基本的礼貌都失掉了。那人走在大街上,还不能肆意对谁恶言相向呢。
  蒋泊很愧疚。
  “脖子,走了。”陈斯叫他一声。
  “嗯?”蒋泊茫然回神,发现掉了队,加快脚步跟上去,漫不经心地一笑,遮掩着内心的游移。
  陈斯说:“中午了。”
  这么快。蒋泊抬抬眉毛,目光柔和了许多,问唐小甜:“想吃什么?”
  小甜看向陈斯,“你说。”
  陈斯却从包里掏出车钥匙,“顾不上了,我下午还要做个秀呢。”爸爸单方面的意愿,安排她陪蒋泊。只是走个过场,现在到了中午,该转的也转完了,可以撤了。
  蒋泊笑着对陈斯说了一句“工作狂。”
  陈斯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笑:“我顶多是喜欢工作,真正称的上‘狂’的怕只有卿青了。听说她下个月就要回来了……”
  陈斯走得远了,后面的话听不清。
  多少年了,总说卿青要回来了,回来了。没有一次是真的。这此,说不准看到哪里有新奇的事,不管不顾,背上行囊就又去了。
  蒋泊双手插/进口袋里,站在原地,苦涩地发笑。
  天气热,蒋泊带唐小甜去了一间南亚餐厅。
  小包房的装潢很清雅。房间左侧是一面落地窗,外面栽种有竹子,翠绿的颜色,甚是好看。右侧墙做了一个镂空的木架子,上面叠放着纸灯,浅蓝色的纸张,纸上画着苍青色的鱼。
  蒋泊解开西装的扣子坐下,一边询问小甜的意思,一边点了菜,都是偏清淡的。适合孕妇吃。点完之后,多加了一句,“再要一壶温白开。”他没带什么表情,仿佛只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小甜没回应,扮聋。用消毒纸巾擦完手后,从包里翻出话梅,一颗一颗挑着吃。
  她现在倒好,烟不抽了,独独爱上了吃话梅,酸酸的,眉毛肌肉都皱成一团,跟尼古丁冲上脑门的感觉差不多。
  “别吃了。”蒋泊说。
  “……”小甜刚放了一颗在嘴里,正抿着。
  “我知道孕妇喜欢吃酸。”
  “……”缓解孕吐嘛。
  “但话梅里面盐分高。还有食品添加剂和防腐剂。”
  “……”小甜嘴里的肌肉不动了。
  蒋泊耐心地解释,举例子:“比如说苯甲酸钠。在你喝了果汁,吃了蔬菜的情况下,它会和维C发生反应,生成苯,致癌。”
  “……”
  “还比如山梨酸钾和山梨酸钠,毒性低,在人身上影响不大,但在动物实验上,部分显示了致癌性……”
  “啪”,蒋泊还没说话,唐小甜立马把话梅吐出来,用纸巾一包,合着整盒话梅,全扔进了垃圾桶。
  妈的,吃个话梅而已,“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吓人。”小甜骂。
  蒋泊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呜呜呜~”小甜的手机震动。唐小甜拿起来一看号码,怒气顿时收敛了很多,用家乡话喊了声“妈。”
  蒋泊耳朵动了动,精神不知不觉集中起来,像个不动声色的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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