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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人_萧雪鱼-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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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唐明旭有样学样地捏住他右边脸颊。
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同时往外扯,吴兆的小脸顿时变成上凹下凸的梨形,红彤彤软嗒嗒,长长的睫毛沿上还挂着一颗生理性泪水。
即使在这样艰难的状况下,吴兆依然顽强地翻了个白眼。
“还分他很(海滨大学),”他无视了曹安期和唐明旭的质问,目光定在唯一的厚道人王天生脸上,口齿不清地道,“唔懵哒莫哒哒斗这那里(我们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王天生居然听懂了,他点点头,稍为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他们刚离开火车站,出口外是四通八达的交通干线,不远处有个公交车站牌,但排队的人似乎能坚持到明年。
他果断掏出手机用打车软件叫了辆出租车,把手机放回兜里,王天生想了想,转过来注视吴兆,意味深长地挑起一边眉毛。
“说真的……‘舅舅’?”
口水顺着合不拢的嘴巴淌下来,吴兆努力漠视,严肃地又翻了个白眼。
…………
……
出租车一直把四个人拉到海滨大学正门,这所大学紧邻b市历史悠久的佛寺,向来以风景优美著称,正门外有片小小的广场,游客如织,不少人举着单反拍摄仿古建筑的牌楼。
车还没停稳,曹安期就抢着用现金付了车钱,她怕王天生囊中羞涩,离开a市的时候他一次性付了半个月的医药费,花光所有的积蓄和同学们的捐款,甚至还有学校预支给他的奖学金。
王天生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但他的翅膀蔫搭搭地蹦动了一下,似乎挣扎着想要碰触她,却在中途被唐明旭和吴兆的翅膀轮流扇了回去。
曹安期真是怕了和这三位爷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三双翅膀简直把出租车厢挤得密不透风,她整个人都快贴到车门上了!偏它们还不消停,一路上都在你拍我打、你推我搡,弄得细软的羽绒满世界乱飞,害她连续不断地打喷嚏。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先下车,然后是唐明旭和吴兆,王天生和司机在车里凑近了说话,磨磨蹭蹭地也不知道干什么,吴兆不耐烦等,扯着曹安期的袖子就往前跑。
七八岁的小孩儿应该有多大力气?曹安期想,总之不该是能轻松拽着她跑的力道,她身不由己地追在后面,没等穿过广场就气喘吁吁。
海滨大学的正门修成牌楼状,据说大学的前身是一所清代书院,创立者是北宋年间的状元梁灏和梁固父子的后代,所以这个牌楼又称为“父子状元牌坊”,纪念这对举世罕见的父子状元。
牌楼上方并没有校名,而是铭刻着“父子状元”四个大字,或许因为佛寺就在旁边,不少香客不忘顺路过来捎一柱烟,牌坊底下横七竖八躺满了燃烧中的香烛,灰白色的烟雾缭绕而上,空气中充满沉郁浓浊的檀香气息。
吴兆跑在前头,他的翅膀在阳光底下仍然黑得一点反光都没有,仿佛乌木雕琢而成,但它们又是鲜活的,迎着风在肩后舒展开来,羽梢轻轻颤动,香烟静默地浮在周围,并不附着在羽毛上,也没有被翅膀扬起的风散开,而是在空气中不自然地勾勒出一个翅膀形状的空洞。
“啊!”
曹安期听到一声尖叫,她在奔跑中扭动脖子看过去,脚下却打个趔趄,如果不是唐明旭从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差点就往前栽倒。
她靠着唐明旭站稳了,他立即缩回手,绅士地退开半步,白色翅膀却和本体相反,或者说它们直白地做出本体真正想做的事——假装自己是支架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腰。
曹安期:“……”
她现在没功夫琢磨唐明旭的小心思,眼前发生的事更急迫,那声尖叫攫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而那个发出指甲刮蹭玻璃般可怕叫声的老妇人,她正拦在吴兆面前,脸容狰狞,用尽浑身力气从灵魂深处发出嘶喊:“妖怪!你是妖怪!”
…………
……
她能看见吴兆的翅膀!
这是曹安期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吴兆的翅膀忽有忽无,就像他忽大忽小的身形那样是个未解之谜。有时候她觉得他们很亲近,因为他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救了她的命,他一直在奋力保护她,她因此愿意对他付出百分百的信任;但另有一些时候,她又提醒自己不要被吴兆孩童的纯稚面孔迷惑,这个少年……这个男人来历不明,背景神秘,并且绝不坦诚。
她认为吴兆的情况和王天生、唐明旭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翅膀状态始终是稳定的,符合她总结出来的两点定律:第一、不会消失;第二、除她之外所有人都看不见。可吴兆的翅膀在他是少年形态时出现过一次,后来消失了,当他变成儿童又再度出现……曹安期不认为他的翅膀破坏第一条定律以后还会遵守第二条,所以,“除她之外有其他人能看见吴兆的翅膀”,这个判断逻辑正确,合情合理。
面前的老妇人长着张尖脸,眉毛下垂,眼角拉长,松弛的脸肉仿佛融化一般往下淌,乍看真的有点吓人,更吓人的是她神经质的表情,混浊的眼珠死死定在吴兆脸上,伸出一只五指尖尖青筋毕露的手,黑黄色的尖指甲几乎要划上他嫩乎乎的小脸。
“小妖怪!你的妖怪妈已经被烧死了!观音菩萨降下天火来烧了她!马上就要烧你!把你们烧成一堆灰,骨头都不剩,再也活不过来!”
吴兆的脸色本来还算正常,被老妇人挡住去路也不显惊惶,只是面无表情中透出不耐烦,看他的样子,如果广场上不是人头攒动、拥挤接踵,曹安期毫不怀疑他会干脆地无视她,绕道继续往前奔。
但听到这句话以后,吴兆的脸色变了。
红润的小脸上还残留着一边两个指印,他眯起眼、抿紧唇,目光中却露出绝不属于孩童的锋芒。
“吴博士出事了。”吴兆头也不回地道,童音压得再低仍是如玻璃渣般尖刻脆爽,穿透香烟和人声鼎沸传到曹安期他们耳畔。
“她不在学校里,也不想我带你们回学校,所以支使了这个疯子来向我示警……”他紧盯着将同一句诅咒翻来覆去念叨的老妇人,慢慢地退后一步,又退一步,黑色翅膀警惕地高耸,撞上曹安期的腿。
“跑……”吴兆猝然转身,狂吼,“快跑!”
☆、第四十四章 —速度与激情
他第一个转身往回跑,两只手伸到前面分开人群,肩后的翅膀也徒劳无功地向左右狠命扇动,恨不得卷起一阵狂风,顷刻间将广场上密集的人群扫荡得干干净净。
曹安期和唐明旭还没有反应过来,吴兆从她身旁擦过,向她伸出手,这一次没有扯住她的袖子,而是把一只汗津津肉乎乎的小手塞进她的手心里。
她没时间体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便二度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跑起来,两人跌跌撞撞地挤开人群,留下一路怨声载道和众多异样的目光,唐明旭稍作迟疑,眼看人群中分开的窄道再度合拢,连忙大步追了上来。
吴兆边跑边昂首张望,曹安期猜想他是在找王天生,也抬起头看向来路,一眼便见到王天生的翅膀,它们悬浮在东北角的人群上方,呈现出两个优美的半弧形,弧形顶端相接,阳光下羽毛的光泽度极佳,就像吴兆那柄成分不明的刀,表面有一层金属般的亮蓝色活泼流转。
“他……他在那里!”曹安期喘息未定地挤出声音,空着的那一只手指向东北方。
吴兆并未置疑她,他甚至没有问她是如何在视线受阻的人群中准确定位王天生,他简单直接地相信了她,果断转换方向。
身形虽然变小,吴兆的破坏力却没弱多少,一路上蹿下跳,看似轻易地制造混乱,人群在两人身侧东歪西倒,曹安期不停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我们不是故意的……”
好几次她以为自己要跟丢,掌心里的小手也滑了出去,人群短暂漏出来的空隙即将合拢……她气馁地缓下脚步,黑色翅膀却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轻轻推着她继续往前跑,直到吴兆再一次地挤开那点缝隙返回来,满脸不情愿地牵住她的手。
他们花了至少十分钟才远离校门回到广场边缘,这点时间刚够王天生结束了与司机的秘聊,站在路边给唐明旭打电话。
铃声比他想象中近许多,王天生怔了怔,抬起头循声望去。
他先看到了吴兆,小豆丁有本事引发大骚乱,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同一个方向,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那里出现秩序崩溃,仿佛一场壮观的塌陷,人们尖叫抱怨,互相拉扯着摔倒、倾斜、躲避……然后吴兆领头奔出来。
曹安期和唐明旭紧随在吴兆身后,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他本以为是狂奔造成的,唐明旭边跑边接通电话,第一句话便打破了他和平的妄想。
“出事了!”唐校草是三千米长跑冠军,这点距离还不能打乱他呼吸的节奏,“吴兆好像接收了什么讯息,让我们快点离开学校。”
“什么讯息?离开要去哪里?”王天生皱眉问,作为一名注重计划和条理的纯理科生,他实在厌烦这种混乱无序的紧急状况。
“还不知道。”唐明旭担忧地瞟了眼曹安期的背影,妹子快到极限了,吴兆简直是拖死狗一样拖着她在跑。“我们马上就到了,等下再——当心!”
就在他失控的惊呼声中,一辆逆向行驶的出租车撞断了街边的金属护栏,毫无滞碍地冲向王天生!
…………
……
曹安期比唐明旭先看到那辆车,她甚至认出了那辆车——不就是他们刚乘坐了从火车站过来的那辆出租吗,因为是一辆出租车中比较少见的帕萨特,她上车之前还特意看了眼后车窗外贴着的价签。
但就这会儿功夫,出租车的司机换了,驾驶座上现在是一个披肩长发的年轻女人,她操控着帕萨特,正以超过一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狂飙而来!
曹安期恐慌地张大了嘴巴,双腿机械地向前迈进,她想要喊出声,耳边却只听到风声和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出租车“轰”一声撞上了护拦,整段金属护栏被连根拨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划出一条抛物线,由高空坠落到街道中央,结结实实地砸中另一辆车的挡风玻璃。
尖锐的刹车声和挡风玻璃粉身碎骨的声音淹没了唐明旭和众多人的惊呼,那辆出租车速度不减地驶上人行道,撞向背对着街面的唯一行人——王天生!
王天生听到了那声惊天动地的异响,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从身高有限的吴兆头顶掠过,与他身后的曹安期直直对上。
少女脸上的恐惧警示了他,王天生急回头,半空中翻滚的金属护栏在这时落下来,砸毁了那位倒霉车主的挡风玻璃,碎片化为无数颗粒,漂漂亮亮地四下泼洒,晶莹夺目,光彩照人。
但他眼里只看到那辆冲他而来的车,速度太快,距离太短,不足五米,最多只需要八秒……它疯狂咆哮着,像一头失控的渴望噬血的怪兽,而他就是那个毫无防备也无力抵御的贡品。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王天生脑中闪过一个对自己的疑问:真的没法抵抗只能等死吗?
不,放弃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王天生退后几步,试图避开出租车直行的路线,驾驶座上的年轻女人却用一个不必要的大动作转动方向盘,让车头依旧对准他的方向,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血腥谋杀!
眼看王天生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吴兆放开曹安期的手,小小的身体像闪电般疾掠过去;唐明旭则出脚蹬向地面,整个人的速度不比吴兆慢,似极了一颗离膛的炮弹!
曹安期跌倒在地上,扬起来的尘土和广场上飘过来的香烟熏红了她的眼睛,遮暗了她视线,她死死地瞪大眼,用全副意志在心底呼喊:我绝不能再看着有人死去!
小婉,帮帮我!
同一时间,被逼入绝境的王天生不再亡命逃窜,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着他的身体,他飞快地旋转身,巨大的翅膀随之高高扬起,疾扇而下!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掀翻了出租车!
☆、第四十五章 —光的传导者
吴兆和唐明旭拼尽全力向着王天生冲刺,黑色翅膀和白色翅膀在他们身后斗志昂扬地迎风招展,羽梢籁籁颤动,发出尖锐的气流声响,那听起来似极了蓝天下嘹亮的鸽哨。
曹安期跌倒了,她顾不得自己,双手本能在地面上撑了一下,眼也不眨地盯向前方,看到那辆追逐王天生的猛兽出租车,车头即将撞上他的翅膀——她终于尖叫了出来!
她听到自己的尖叫声,伴着鸽哨,像是从极远的地方悠远地传过来,给她一种眼前所见的画面速度放缓的错觉,一切细节纤毫毕现,仿佛高速摄影下的慢动作。
她看到王天生在疾奔中旋过身,衣角飞扬,有些长的头发半覆往他的眼睛,他的翅膀——巨大的、展开来遮天蔽日的翅膀——它们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卷起一阵狂风,狠狠地朝着出租车头劈下去!
“嘭!”
这次的声音更大过出租车撞飞金属护栏的巨响,称得上震耳欲聋,曹安期本能地抬手捂耳,身体失去支撑摔下来,灰头土脸地滚了半圈,再看过去时,那辆出租车已经被王天生的翅膀掀翻到空中,几乎和她用同样的动作侧体翻滚半圈,最后四轮向天顶盖朝下,结结实实地砸了下去!
挡风玻璃摔得粉碎,车前盖龇牙裂嘴地翻开,蓝黑色的烟和火光迅速包围了出租车,王天生在车前愣了半秒,似乎不明白它为什么在将要撞到他时突然改变主意,表演起拿大顶……
吴兆和唐明旭前后脚冲到他面前,一人拽住他一条胳膊,三个男生同时返身扑倒在地!
轰然巨响!
曹安期抱住自己的脑袋,接二连三的超强分贝震得她短暂地失去了听觉,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白噪音,胃肠翻腾,火车上吃的那点东西迫不及待地要从食管往外逃窜……
她“哇”一声吐出滩酸水,稍为缓解身体的不适,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就在她前方数十米外,那辆出租车被雄雄燃烧的烈火包裹,火焰外沿是燃烧充分的亮蓝色,阳光倾洒下来,空气被高温蒸出扭曲的波纹。
曹安期脚下不稳地往前走,耳朵里的白噪音仿佛退潮时的水波那样缓慢地消解,她开始听到其它声音:远处隐约的警笛声、急驶而来的车辆刹车声、火焰燃烧的爆破声、广场上的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三个男生在青烟弥漫中缓慢起立,互相搭着对方的肩膀,吴兆被王天生和唐明旭夹在中央,使得三人阵型呈现出搞笑的“凹”字。
三双翅膀同时展开,白色、黑色、灰色,英俊少年与美丽翅膀,地狱火焰是他们的背景,这景象壮观得仿佛一幅充满宗教意义的色彩浓重的油画。
他们留在原地等着她,等着她灰头土脸地加入进去,站到吴兆身旁。
“快走,”吴兆清亮的童音也变得沙哑,“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让我们同时躲开异人协会和警察。”
…………
……
海滨大学紧邻着b市最大的佛院望月寺,这是一座始建于唐代的古刹,因为建在望月峰前而得名。传说望月峰是一头观月长思的犀牛所化,所以望月寺内还供奉着一块犀角状的飞来石,上面有宋代书法大家题写的“犀牛望月”四个篆字。
即使是海滨大学的师生,也极少有人知道:大学与佛寺之间存在一条隐秘的小径,它被掩映在茂盛的花木丛中,尤其是校园内遍植b市的市花木芙蓉,这种花浓烈艳丽繁复似锦,将荒草蔓延的小径遮盖得严严实实。
吴兆领着几个人从一道怎么看怎么可疑的破木门穿进去,经过年久失修的实验室,将塌未塌的旧教学楼,甚至绕过附近修路的民工聚居地,终于踏进花圃。
三个男生毫不犹豫地踩上去,一路碾花碎叶,曹安期瞧得心疼极了,下脚越来越谨慎,于是越走越慢,直到最前方的吴兆不耐烦地倒回来,拖住她的手。
“不拉着你就会走丢是吧。”他小声抱怨,总算留心绕开一丛盛放的木芙蓉,那花是毫无瑕疵的正红色,在阳光下看着燃烧一般。
曹安期想起那辆燃烧的出租车,像被刺了一下,赶紧移开目光。
他们相继翻越一道生锈的铁门,那门上的锁眼都锁实了,恐怕有钥匙也打不开。三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停在门前,六只眼睛同时转过来,盯得曹安期脊梁发毛。
她吭哧吭哧地独自翻过了铁门,虽然有点狼狈,还算敏捷。吴兆在她落地的刹那纵跃而起,小小的身体居然跳出超越常识的高度,曹安期心中一动,记得他还是少年时差不多也能跳这么高。
吴兆敏捷地翻过了铁门,然后是擅长运动的唐明旭,白色翅膀在他攀爬的过程中非常灵活地变化着重心,似乎是协助他掌握平衡,也不知道有没有帮上忙。
最后的最后,是头脑派的王天生。
三个人隔着铁栅栏眼巴巴地看着他,王天生咳嗽了一声,搓搓手,跺跺脚,使力跳了起来……跟没跳差不多。
曹安期:“……”
吴兆:“……”
唐明旭:“……”
王天生苍白的脸孔上还沾着刚才逃命时摸爬滚打的污迹,三人眼瞧着红晕浮上来,他清了清喉咙,伸出两只瘦骨伶仃的胳膊攥紧生锈的栏杆。
曹安期看到他背后的翅膀展开来,努力由下到上挥舞着,似乎恨不得托他一把,她想起刚才生死关头她的奇怪感觉,心中又是一动。
王天生艰难地攀爬着,双脚蹬踏不稳,时不时从栏杆上滑下来。他为人也倔强,唐明旭想要帮忙,被他摇头阻止,吴兆不耐烦地伸脚打着拍子,似乎下一秒就会跃到空中拎起王天生扔过铁门。
曹安期悄悄松开吴兆的小手,他立刻发觉了,也或者是本能反应,肉乎乎的手掌又抓住她的左手。孩子的体温比成人高,他的掌心汗湿,柔软得像没长骨头。
她不忍心再抛开这样一只手,只好侧转身体,将右手隐蔽地穿过铁栅栏中间的缝隙,奋力伸长手指,触及王天生的翅膀。
她大约是摸到了肩羽的部分,温暖而细软,翅膀友好地覆下来夹住她的手,她飞快地抬头看了眼王天生,他满头大汗地攀爬着,似乎一无所觉。
曹安期回忆出租车将要撞到王天生的瞬间她所感觉到的东西,那很难形容,不是传说中的电流通过,也不似天降奇迹,那更像是一种早就存在于她体内的力量,只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到来。
那是一种顿悟。
我可以,我能做到,让我来帮助你。
灰色翅膀缓慢从容地扇动了一下,生出托云而起的风,推着王天生轻捷地翻过了铁门。
☆、第四十六章 —起舞
“吱嘎”一声,唐明旭推开了房门,够不到门把的吴兆抢先进去,迅速环视一圈。
这是一间空置的禅房,大约三十来平米,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除了几个木色深沉的百宝架,上面零散地堆着一些分发给香客的经书。
连张椅子都没有,角落里堆着叠摘掉了套子的待洗蒲团,旁边是一排半人高的窗户,外面植着一棵油绿娇红的石榴树。
“疯……吴博士和见月寺的大和尚有交情,”一旦吴兆确定房间是安全的,周身那股劲儿立刻泄了,脱力地墩坐到地上,“我跟她来过几次,这房间平时没人,我们可以歇会儿。”
其余三人也松了口气,王天生和唐明旭紧跟着席地坐倒,疲惫地倚靠着墙壁,曹安期到底是女孩子,犹豫了一下,坚持走到角落里抽走最顶端的蒲团。
她先揪着吴兆的胳膊把他提溜起来,蒲团推到他屁股底下,再放开他软绵绵的小身子,看他满脸不高兴地摔上去,然后怔了怔,飞快蜷缩成小小的肉团,发出猫咪一样舒适地呼噜声。
很好,她满意地想,继续派发第二、第三个蒲团,另两位男生不用她动手,自己起身领了回去。
等到四人靠墙边重新坐好,曹安期头顶着冰冷的墙皮,鼻端嗅着佛香和草木香气,耳畔听闻远处游客敲钟的轰鸣……片刻前发生的惨案就变得不真实起来,那些死亡、鲜血、爆炸……那在阳光下充分燃烧的亮蓝色地狱之火……
她感觉四肢发软,慢慢地举高自己的双手,摊开掌心,看着那上面的污渍,那是汗水、灰尘、铁锈留下的痕迹,还有不知道谁的血。
曹安期正盯着那块血迹发呆,听到王天生开口发言,他的声线比平常起码低了一度,沙哑含混,听起来也满是灰尘和锈迹。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没头没脑地到处乱闯,被动挨打,”他揉着自己的额角道,“我们必须有一个计划。”
没有人接话,曹安期看了眼唐明旭,他目光涣散地直视着前方,一只手抠摸着自己的下巴,那里本来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被他脏兮兮的手指多摸几下,留下几个指印,乍看来像长出了胡子。
不是第一次了,曹安期想,自从那天夜里杀死那个枪手……唐明旭就变得沉默内敛许多,连他纯白无暇的翅膀似乎也因为本体内心的阴霾相形暗淡,仿佛白雪沾染了尘埃。他时不时用手去抠摸下巴,因为那里曾经泼溅死者的热血,血迹可以洗净,他内心却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到最初。
她很能理解那种糟心的感受:他们度过了二十年平凡安乐的人生,某一天却措手不及地卷入疯狂新世界,固有的道德体系在短时间内被推倒重塑,没人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不得不拿起武器伤害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的同类……
是的,同类。
异人俱乐部都是疯子,所以能毫无愧疚地杀人;而他们做不到。
这就是两者本质的区别。
…………
……
“我赞成。”
静默半晌过后,曹安期终于站出来附和王天生。
三个男生的目光向她转过来,唐明旭总算集中了注意力,吴兆皱着眉没开腔,王天生鼓励地点了点头,她补充道:“我们不仅需要商量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对彼此更诚实,知己知彼,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我们每个人的力量。”
“我先说。”她鼓起勇气,把吴博士在电话里跟她科普那一番话转述给他们,几个人都听得很专注,连当时在场的吴兆也只知道个大概,盯着她边听边思索。
“所以这才是你卷进来的原因,”王天生恍然道,“我们是猎物,而你是完美的猎物探测器,异人俱乐部知道这点?”
他后一句话是问吴兆,其余人也灼灼地看向他,吴兆托着肉乎乎的小下巴,眉头打着褶子,用力地思考良久,颓然摇首。
“我不知道,疯……吴博士没有提过。”他心情复杂地瞟了眼曹安期,心想,疯女人不愧是疯的,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手改造……难怪她非要自己保护曹安期,是有人把消息泄露给了异人俱乐部?
“不对,我不觉得异人俱乐部是要抓我……如果他们想要利用我在人群中鉴别鸟……异人的话,他们怎么都该让我活着吧?”曹安期抬手摸了摸脖子,她的颈根处现在还残留着尚未完全褪尽青紫的掐痕,犹有余悸地道:“那个人本来是想杀了我……”
直到她在挣扎中碰触到他的翅膀,他才身不由己地放开她,被高高悬挂在半空中,像一只陷进蛛网困境的蝴蝶……
曹安期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时也是她的力量救了她?
“我觉得吴博士说的话不全对,或者是她没有把完整的真相说出来。”
“她说异人只是比普通人更优秀的天才,异人俱乐部狩猎异人,抽取他们的垂体腺素制造某种药剂,是因为他们厌倦了平凡人的生涯,他们也想成为天才。”
“但我们亲身经历的事实却没这么简单。”
“你能控制人的思想,”她看到王天生想开口驳斥,无奈地道,“好吧,是‘推动’,因势力导,推动人们做出对你有利的选择。”
“你,”她朝唐明旭点点头,“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式杀了那个人,我猜测是改变物体和自身的重力?”
唐明旭微微摇头,低声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吧。”
“所以,”王天生喃喃自语,“所谓异人的力量足以无视科学体系,颠覆现存的物理规则……”
他和她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念出异人俱乐部注册申请里那句格格不入的话:“致我们认识之外又绝对不可认识的存在物。”
“不仅是你们。”曹安期深吸一口气,艰涩地道:“还有我。”
“我能够放大你们的力量,一定程度上,甚至能越俎代庖,忽略本体的意志指使你们的力量。”
她迎着窗口进来的阳光抬起一只手,在三个男生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盯住他们背后徐徐展开的翅膀。
伴随她的手势,翅膀翩翩起舞。
☆、第四十六章 —计划的关键
这并不是剥夺了对方意识的控制,更像是一种自主的响应,曹安期想,她试着像打拍子那样挥动右手,三双翅膀愉快而友好地呼应她的节奏,表现得颇具个人特色:白色翅膀就节奏的把握较为准确,韵律感非常出色,在一些音节转换的小点上还增添了优美写意地自由发挥;灰色翅膀过于巨大,因此略嫌笨拙,每次总要稍微慢上一点点,它狼狈但坚持不懈地追赶着节拍;黑色翅膀最任性,它基本无视她4/4拍的手势,自行按照4/2拍摇头摆尾,并且丝毫不觉自己扰乱了秩序,每隔一会儿就得意洋洋地停下来,翅尖高高昂起,仿佛盼望她的表扬。
曹安期不知不觉领完了一曲《凤阳花鼓》,她想下回可以试试《天鹅湖》。
三个男生目瞪口呆地旁观了全程,漫长的沉默过后,距离最近的王天生伸出一只手放到曹安期额头上,皱着眉头宣布:“没发烧。”
曹安期:“……”
“我没病,”她没好气地拍开那只手,“也不是发神经。”
她立刻收获了六道“你骗人”的指责目光,真的很想学吴兆翻个白眼。
还是王天生头脑最好,第一个反应过来,问道:“吴博士说你的大脑能够接收异人大脑活动时产生的生物脑电波,将之转化为直观明了的提示发送给你的感觉器官……所以,那究竟反应在你的哪项感知上?视觉?嗅觉?听觉?”
“嗯……”他仔细观察曹安期的表情,不用她回答便自信地得出结论,“视觉。”
“你在我们身上看到了什么?”
曹安期:“……”
她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一一看过去,不同于她曾经想象中的厌恶、畏惧、排斥……,三位少年此刻只有满满的好奇,和丝毫不加掩藏的期待。
翅膀进一步表达着本体的心意,它们不约而同向前倾,尽可能地想要接近她,然后再宽敞的房间也容纳不下这些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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