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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长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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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唐,不可无礼……”王龁出声喝住了张唐,又伸手示意月夕继续。

月夕朝张唐挑眉一笑,张唐重哼了一声,双手按着大腿,再不说话。月夕又道:“我方才听左庶长说,若以骑兵自小路突围而出,内外夹击赵军,不失为一个险中求胜的办法,为何不试一试呢?”

“癞蛤蟆打哈欠,人小口气却大。”张唐双掌一按大腿便站了起来。司马梗伸手拉他坐了下来,扫了一眼周围的秦兵,压低了声音道:“这次左庶长带来的两万人马,都是步兵,随行骑兵本就不过百来人,这几日又折了一半。几十人的骑兵,如何对付赵军两千劲骑?

“若赵军有伏兵,岂不是因小失大?”张唐忍不住,又接了话上来。

“何为小,何为大?”月夕冷笑道,“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如今身处围地,几如死地,不以小搏大,却还顾虑重重,担心赵军伏军这种虚无缥缈之事,岂不可笑?”

“你怎晓得赵军没有伏兵?”张唐亦冷笑以对。

“我方从上党郡内出来,赵王只派了平原君和……”月夕微微一顿,又道,“赵国大军未来,只有平原君带了五千人马接掌郡事。此处已近秦国,赵军要长途奔袭,绝不能多带粮草辎重,将士亦不可多。他们不过是占了突袭之利,如今三日过去,他们亦是强弩之末,若有伏兵,早便攻进来了。”

“真是平原君?”王恪疑惑道,“他不是……”

月夕摇了摇头:“任他谁是主将,为今之计只能突围而出。赵笳已死,赵军再无漏网之鱼,这条小道,一时之间赵军尚未发现。兵贵神速,我们应该立刻以骑兵突袭,争取主动,才有生机。”

“白姑娘所言,与我心中所想正是不谋而合。”王龁点头沉声道:“可我此行匆忙,一则未带骑兵,二则若要突围,也要两员骑将左右配合。此战不容有失,我实在……”

月夕见他思虑周详,可每每到关键地方,却总是先思退路,想到赵括曾说他为人刻板,不由得心中暗叹了一声。

“若需骑兵,先在马匹,咱们将所有的战马搜罗起来,到也有两三百匹……”司马梗出声道,“若再挑选善骑之人,倒也勉强编出一队骑兵。可以这几百人对赵军两千人……”

“我去!”张唐站了起来,拍着胸脯道,“我和司马梗带人去,定将赵军杀个屁滚尿流。”

“哈……”一旁靳韦顿时讥笑出了声,“方才我可是瞧的清清楚楚,这位张将军可是被那个赵国的将军……叫什么来着?”

“赵笳。”王恪轻声道。

“啊,对。赵笳,”靳韦眼含讥笑,面色却十分郑重,“张将军是被赵笳杀了个屁滚尿流,还是死丫头和傻小……啊……小恪两人救了你。”

“你……”张唐被他一通讥讽,气急败坏,可又无法辩驳,一张脸涨得通红。月夕见状,笑道:“将在谋而不在多,初生牛犊亦不怕虎。左庶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如你便将这几百人交给我,我来为左庶长打开这一条路,如何?”

☆、22 金鸣斗马嘶

“你……”王龁,张唐和司马梗闻言都望着月夕。张唐连连摆手,失笑道:“你一个小姑娘,如何懂得军中之事,莫不是以为这同你绣花一样容易罢?”

王恪靠近了王龁,低声道:“爹,你可记得须卜?”

王龁微一沉吟,“啧”了一声:“你说的可是那个义渠的……”

“正是他,”王恪道,“义渠本是匈奴旁支,亦是以骑兵见长。当初宣太后一心要平定义渠国,暗中曾请了一个叫须卜的义渠人做兵尉,为秦国训练骑兵。后来义渠王被太后……那只练成的骑兵却成了护卫秦王的飞鹰锐士。爹,月儿当年曾奉了太后之令,与须卜及飞鹰锐士一起……”

“对,我记得确有此事。”王龁顿时眼睛一亮。只听得一旁司马梗也道:“末将方才与白姑娘一道,白姑娘临机决断,十分沉稳。若左庶长应允,末将愿意为白姑娘的副将。”

张唐双目一瞪,正要对着司马梗说话,王龁连忙朝他压了压手,示意他暂且忍耐。司马梗虽只是他帐下的一名都尉,且沉默寡言,可他却着实是一位勇猛无畏的战将,而且也善于谋划军事,胸有韬略,所以很得他的倚重。若非如此,他此次临时急赴上党,也不会只将张唐与他两人带在身边。

司马梗方才不过只说了三句话,皆说中眼下形势要害。眼下这第四句,却是支持月夕。王龁想到方才两人一起抵御赵军,月夕定有让司马梗信服之处,不禁以目相询。

司马梗忙道:“末将与白姑娘一起作战,确有默契。”他又低声道:“白姑娘瞧起来面熟,发号司令,都像极了一个人……”

“像谁?”张唐叫道。

司马梗立刻再不说话,王龁却微笑道:“司马将军猜得对,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白姑娘与她爷爷,确实有些相像。”

他忽地叹了口气:“我从前觉得一个人若能勤奋,定然可以以勤补拙。可如今年纪越大,却越发现天赋远比勤奋来得紧要许多。”他盯着王恪瞧了半天,苦笑道:“从前说叫你跟着人家,我心里其实总有些芥蒂。可如今看来……我瞧你,也就鞍前马后伺候着人罢。”他一时心有所感,这话脱口而出,看是感叹王恪无能,又颇有些自嘲之意。

月夕笑道:“左庶长何必如此自谦呢?小恪陪着我这么多年,又为我与爷爷和祖奶奶传递消息,从无一事出过差错,这份细致谨慎,是寻常人能轻易做得到的么?我瞧小恪便好的很,秦王定也觉得左庶长好的很。不然,举国英才,怎会单叫左庶长前来呢?”

王龁讪笑着点了点头。王恪被月夕夸奖,面上没有欢喜,反而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张唐听得一头雾水,凑脸到月夕面前,左右端详,好奇地问道:“什么爷爷祖奶奶的?你像你爷爷,我也像我爷爷,又能怎样?”

月夕站起来,绕到了张唐身后,俯身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娇笑道:“那你便去问问我爷爷好了……”

她又对王龁道:“左庶长,左右不过是两三百多人。若我败了,于秦军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若胜了,我们便可逃出生天。左庶长觉得如何?”

王龁闭目沉吟了片刻,双眼一睁,道:“若是如此,需得速战速决。白姑娘领兵,司马将军为副,趁夜便行动。”他虽然谨小慎微,却也不乏明断,这话一出,便是同意了月夕之请。

月夕与王恪闻言大喜,司马梗面色凝重,微微颔首,张唐与靳韦却是一起冷哼了一声。

“张将军好像很不高兴……”月夕在张唐耳边笑道,“可我真对不住张将军,还得请不高兴的王将军,为我寻一副盔甲来。”

她娇滴滴的,哪有半分要上阵冲锋的样子?张唐被她搭着肩膀,本就十分尴尬,又晓得她虽是请自己帮手,其实却是揶揄自己,可王龁军令如山,无人可改;军中女子行动多有不便,月夕穿了盔甲,改装成男子,也是正理。他悻悻一哼,抖开了月夕,站起来走得远了。不过片晌,便拎了一副盔甲过来。

王恪寻了一个无人的地方,让月夕套上盔甲。月夕从荒草中钻了出来,见靳韦与吕盈正站在对面望着她,她笑盈盈地去抚吕盈的面颊,靳韦一掌将她的手拍开,她又笑瞪着靳韦,始终都是一幅嬉笑的表情。

吕盈一把抓住她的手:“月夕,怎么你还要……”靳韦却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死丫头,一切小心。”

月夕不由得一阵心暖,仔细叮嘱王恪务必看顾好两人。而另一边司马梗亦已清点了两百匹战马,点了相应的将士。见她交托完毕,才带月夕到了这两百多名将士之前。

她虽然扮成男子,可本来身材娇小,这盔甲又是临时借来,宽宽的挂在身上,更显得她有些弱不禁风。这两百秦军,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见到她这矮小羸弱的样子,面上顿时都有了些不以为然之色。

她面前停了一匹白马,是司马梗特意将自己的坐骑留给了她。月夕摸了摸马身,正想要坐上马背。可这白马认得主人,一闻到月夕的气息与往常有异,顿时前蹄高高一提,与乌云踏雪当初一般,要将月夕摔下马去。

月夕连忙退开几步,白马疾驰而出。那两百将士见月夕出丑,顿时哄堂大笑,月夕也只是笑着,等那白马奔了一圈,又朝自己冲来。她侧身一让,这白马正要与她擦身而过,她一把揪住马缰,飞身而起,恰似马踏飞燕,瘦弱的身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稳稳落在了白马背上。

当初她功夫暂失时,尚能驯伏乌云踏雪,何况这白马与乌云踏雪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月夕一手抓住了缰绳,双腿轻夹,一拉马头,白马自己未跑出几步,被月夕扯住,乖乖地沿着这几百人跑了一圈,停到了原地,驯服地不再反抗。

这两百多人都是熟悉马性之人,月夕这一下上马,驯马,驻马一气呵成,莫说这马久经训练,能被月夕在这须臾之间制服,只说她那轻巧漂亮的上马,便晓得月夕骑术精湛,顿时心中小觑之心大去,面色俱都肃整起来。

☆、23 极目不相见

月夕刻意压沉了喉咙,装出几分男子的声音,说道:“司马将军已经将此行的目的告知诸位,我亦不罗嗦了。我们秦国锐士,锋利天下难当。可每每说到骑兵,便是赵国劲骑无人可敌,亦难怪他们赵人竟敢孤军直逼我秦军腹地,将我们围困在此。我只问诸位:若由得他们张狂下去,假日时日,他们岂不是要杀去咸阳,夺了我们秦国的关中故土?”

月夕话语一顿,目光一扫,问道,“今日若不报此仇,我们大秦将士可甘心么?”

这话一说,众人个个义愤填膺。秦人向来血性,今日这样在秦国近处,被赵军逼迫到如此境地,实是平生未遇,更觉是奇耻大辱。众人顿时大齐声叫道:“不报此仇,誓不甘休。”

“好,”月夕扬声道,“咱们今日便教赵国人知道,不单单是他们赵军的骑兵厉害,我们秦国的将士,亦都是马上的英雄。”

司马梗在一旁亦高声喝道:“左庶长有令,今日一切听白将军号令行事,不可有违。大家可清楚了么?”

这一众秦兵,虽然不晓得月夕的身份,可方才月夕驯马这一手,已经叫不少人心服,她几句话又鼓起了众人同仇敌忾之心。秦军向来重军令,上令下行,司马梗再追加了这一板,众人再不多虑,皆高声道:“愿效死战。”

月夕与司马梗两人,带着这两百秦兵,便趁夜从方才的羊肠小道轻骑快行。赵军果然尚无人再发觉此处,被他们趁机悄悄地出了狭谷。

众人静静埋伏在林中,待到月上正中,忽闻谷中杀声震天,估摸着应该是王龁按照约定,开始以车仗与步兵穿连,不住地冲击谷口的赵兵。

赵兵果然以为王龁的主力又欲强行突围,亦如从前一般强行阻拦,纷纷压上谷口。王龁一冲不开,便叫后退。不少赵兵杀得正兴起,见秦军后退,竟然冲杀入了谷内。

月夕见赵军纷纷压入峡谷,立刻令身后骑兵分作两队,她与司马梗两路冲破,迳奔中军,来杀赵军。

赵军方才以为大胜,肆无忌惮地冲入谷口,不料身后竟然两边夹击,反将他们大半锁入了谷中。月夕与司马梗各带一百骑兵,手持烽火如星,喊声大振,仗着谷口狭窄,在中军驰骤纵横,不叫赵军从谷中撤出。

而入了谷内的赵军,失去地势之利,毕竟人数与秦军相去甚远,被重重包围,前冲无力,又见后军被堵劫,人马惊乱,不能分辨,自相混杀践踏,顿时大乱。

这一路杀到天色将亮,赵军被引进了谷内,又在秦军三方夹击之下,无力抵挡,零散从谷口朝东北面撤走。除了战死之人,隐约还剩下七八百骑兵。

月夕放目四顾,见赵军这几百人殿后,前方远远有二十余骑护着一人拼命向北奔逃,晓得其中定有首领之人。她向来胆大无惧,纵马便追,司马梗带了十来人,也自另一方冲来,跟在月夕后面。秦赵两方相距不过几百米,一前一后追逐着向北疾奔。

月夕单人轻骑,几乎要赶上,忽然两边树林中涌出两队赵军伏兵,从东西两面朝月夕冲来,一合一张,宛若一道弯月,横阻在月夕与那二十人之间。

偃月阵,地势狭窄之处,最合对付骑兵。

月夕估不到赵军到了眼下之刻,竟有余心排布伏兵。她一时惊诧,只得眼看着二十人愈来愈远。忽听到前方林中一声马嘶响起,又高又亮,直破云霄。月夕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顿时一把勒住了身下的白马,立在了当场,只望着那马嘶的方向。

林中一人纵马而出,接走了那二十人中的主脑之人。月夕瞧不清马上之人,却瞧见那马通身乌黑,四蹄雪白,身负两人,在林间放蹄飞奔,犹如登云踏雾。

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她的乌云踏雪,被她唤作阿雪的乌云踏雪。

她的阿雪,他的乌云踏雪。除了她,还会听谁的话?

月夕远远望着,隐约竟似见到乌云踏雪马背之上,飘着一点青影。

是他么?她竟再遇上了他。虽是意料之外,可又不正是情理之中的么?

她只怕那人回身,认出了她,慌乱中忙低下了头。忽然想起两人相隔甚远,自己又穿了秦军盔甲。再抬头望时,乌云踏雪已然飘然远去。

她心口微咽,却又松了口气。

司马梗纵马到了身边,高声道:“姑娘,刚活抓了几名的赵军,说前面那几人中,便是平原君。”

“平原君?”月夕不禁苦笑。她见到了乌云踏雪,便已猜得到有赵括,他要护住的人自然便是平原君。又见眼前偃月阵一收,布阵的赵军亦不恋战,随着赵括他们远去了。

“咱们一鼓作气,捉了平原君。”司马梗扬剑大叫。

“穷寇莫追,免得再中伏兵。”月夕忙阻住了他,她勒马转身,前方号角声声高鸣;身后人影已经绰绰遥遥。

她一心将赵括抛在脑后,高声叫道:“赵军已破,咱们冲回去,将剩下赵军一举歼灭。”话音未落,便纵马回冲,只顾着眼前的冲杀,不再想他。

她与他,一开场便已是死局。

世事固然扑溯迷离,可注定的,早已经注定。

鱼肚翻白,天边已是蒙蒙开亮。她挥剑不住劈杀,却又忍不住回头望去。

血染旌旗,尸首遍地,绵绵青山早已阻断了她追寻的目光。

赵括,若我再想你念你了,

又该如何忘了你?

※※※※※

咸阳城外,灞水汤汤,四月的风中已满蕴夏意,一座桥梁横跨灞水之上,两边杨柳青青,垂岸而拂。

从灞桥上朝西望去,便能遥遥望见城内那气势磅礴的咸阳宫殿。那是大秦中枢,自商君变法后,一个令关东六国畏惧的所在。

而灞桥则是咸阳冲要,但凡要入出峣、潼两关,必要由此经过。此刻的灞桥南侧,停着一辆四乘马车,周边站着十几名护卫与一位秦将。

他们自昨日便守在此处,很明显,是在迎候什么重要的人物。

南面四人三马飞驰而来,秦将远远眺望,拱手扬声道:“前面可是白姑娘?末将嬴戟,奉秦王之命,在此相候。”

☆、24 劳结徒自多

月夕四人终于到了咸阳城郊。

中条山一战脱险之后,王龁继续北上上党,而他们四人则辞别了王龁,一路西行直达咸阳之左的灞桥。

“嬴戟将军,”月夕下了马,高声道,“立刻派人将靳韦押送至应侯的丞相府,交由应侯处置。”

“月夕,你说什么?”吕盈在马上晃了晃,几乎跌落下来,她伸手抓住了月夕,惊呼道,“你不是说定会护住靳大哥的么?”。

靳韦神色自如,面上微微冷笑,二话不说,驱马便朝嬴戟而行。

他的马与月夕擦身而过,月夕轻声道:“小师兄,你可信我?”靳韦面上仍是冷笑着,右手却垂下,暗暗屈指在自己的腿上敲了敲,以示回应。

月夕微微笑道:“靳韦,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与靳蘣的事情,自己去向应侯交待,可莫要连累了我。”她转过身,倚在桥上,漫不经心道:“我这一路上,也受了不少委屈,曾有人冒充飞鸿帮的人要害我,还叫了一个什么花五来杀我,我等下见了秦王,定要求他杀了那主事之人,为我出气。”

靳韦闻言,嘴角抽动,暗暗一笑,由着嬴戟叫人押走了他。月夕见他走远,撇下惊疑不定的吕盈,由嬴戟请着,进了马车安坐。

天边日头渐落,月夕却不肯立刻起行,只是娇声笑道:“嬴戟将军,我日夜兼程赶回咸阳,实在有些累了。且让我在这里先休息片刻,迟些再入宫见秦王罢?”

“姑娘请随意。”嬴戟立刻称是,号令众人就地休息。月夕端坐在车中,盘算着入宫后的事情,只见车帘一掀,王恪皱眉问道:“月儿,你真将靳韦交给应侯?他好歹也是……”

月夕推开车窗,见其余人离开马车甚远,吕盈站在王恪身后,满面愁容地望着她。月夕朝着两人招了招手,示意王恪带吕盈上车坐好,这才对王恪轻声道:“应侯一向妒嫉爷爷军功盖世。如今爷爷病重,你爹爹中条山初战失利,应侯正要蠢蠢欲动。小师兄事涉国家军政,我若直接带他去见秦王求情,便是公私不分,若被应侯抓住了把柄……”

“可靳韦是你师兄,应侯若晓得了这层关系,岂不是更容易落他口实?”王恪仍是不解。

“小师兄机敏,一定听得懂我方才的话。”月夕道。

她见小恪仍困惑地望着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头,轻笑道:“难怪小师兄说你是个傻小子……郑安平从前被我撞破杀了信陵君夫人,他不晓得我的身份,又怕走漏风声,便屡次叫人杀我灭口。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硬要仗着祖奶奶余威,要秦王为我杀一个小小的下人出气,绝不是难事,捎带还可再责斥应侯……”

“可当年应侯范睢在魏国受辱,是郑安平救了他,又忠心耿耿跟随他来了秦国。应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决不会让郑安平受半点委屈。别说他恩怨分明,便只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都不能叫我杀了他。所以……”

“所以你们口中的那个应侯,若肯放过了靳大哥,你便不会追究郑敢之事。”王恪尚未醒悟过来,一旁的吕盈却早已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你是借了靳韦之口,与他作交易?”王恪这才恍然大悟。

“郑安平也是条汉子,他的侄子郑敢还与我在上党一同出生入死,我本不该这样对他。可事涉小师兄性命,我也只能险中求胜,赌上一把了。”月夕叹道,“若应侯肯了,还罢了,若他不肯,我便只能去求秦王了……”

“可若应侯听不明白靳韦的话呢?”王恪问道。

月夕沉吟着:“应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只是为人过于看中名利恩怨。小师兄只要简单提上几句,他自然明白。”她又叹了气:“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小师兄,保他一命容易,可他……说他好行小慧,我只怕小师兄又生事端。”

靳韦的性格,确实是有些聪慧有余,端重不足。王恪无奈叹气道:“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吕盈想着月夕的办法总比她多,亦是勉强笑了笑。月夕望着愁眉不展的吕盈,嫣然一笑:“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她又搂住了吕盈,柔声道:“这几日累了么?不如就在车上歇息吧?”

“你不累么?”

“不累。”月夕笑着摇头,“你睡吧。等会入了宫,无论我住哪里,你都陪着我一起,可好么?”

“嗯……”吕盈再不说话,将头靠在她肩上。这几日担惊受怕,车马劳顿,不消片刻,她便睡的深了。

而月夕亦靠着她,让自己的身子稍事休息。

吕盈并不晓得,便是王恪也未必完全明白,他们一路奔波回到了咸阳,可迎接她的,决不是什么香衿软枕。她很累,可再累,亦是要振作精神,等着见招拆招。

王恪见吕盈睡着了,犹豫了片刻,在月夕耳边低声道:“月儿,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

“郑敢和陈藩到了云蒙山,把东西交给我,我已经交给师父了……”

“我晓得,不然你也不会依言赶来见我。爷爷病重,我实在放心不下。秦王又要见我……”月夕微叹道,“我见过秦王和爷爷,便回去向师父请罪。”

“师父没有怪你,他……”王恪欲言又止。

月夕扬起眉,目含疑惑。王恪沉默了片晌,道:“我将东西交给师父,师父瞧了东西,便走了……”

“走了?他去了哪里?师父风烛残年,你怎得不分轻重就让他走了。”月夕微有些激动,罕见地斥责王恪。可见到王恪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忽然心中一动,颤声道:“小恪,师父他是……”

王恪仍是垂首点了点头。月夕一怔,搂着吕盈的左手重重地捏了下去,吕盈睡梦中呻吟了一声。月夕这才回过神来,松开了手,半晌才缓缓道:“师父临终前可有什么交道?”

“师父说,你向来知分寸晓进退,他放心的下。不过……”他抬起头,“师父要我同你说:靳韦原是姬姓,是中山国王姬胜之后。”

“中山国?”月夕顿时愣住,脑中不住地思索与中山国有关的线索。她想起来,似乎爷爷在同她讲述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时,曾提到过中山国的故事。

那是一个位于赵国东北部的独立小国,领土极小,民风却强悍。这样一个小国,把赵国南北两部分领土分割开来,因此成为赵国的心腹之患。赵武灵王继位后,不断地发动吞兼中山的战役。而彼时中山国王室亦是奢靡成风,无心恋战,便如眼下的韩国一般,只晓得以地求和,苟延残喘。

如此国弱君昏,终被赵武灵王在短短两年内灭国。中山灭国,距今不过三十余年。

靳韦若真是中山国王姬胜之后,难怪他如此痛恨赵人。他与靳蘣,在秦赵韩三国间反复无常,无非是借上党要地,挑起秦赵两强一战。而他们,便可好坐收渔翁之利。

如此,他所做的一切才是顺理成章。

亦难怪他偷学玄鉴功,师父却只是小惩大戒,赶他下山。也只有身为越王后人的越御风,才能明白他身负复国大任的苦衷。

只是越御风慧眼如炬,早已看出靳韦眼高手低。他虽为赵国引来大祸,却将自己弄得朝不保夕,几乎丢了性命。

月夕默默点头:“我晓得了。师父还说了什么?”

王恪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师父拆开了锦囊,看了里面的布帛,随手便将东西都烧了。然后……师父就只是笑着说:“原来如此……然后他叹了一口气,一直念着‘不至黄泉,不复相见’,便渐渐没了气息。”

他学着越御风临终前的样子,“呵呵”了两声,又压低了声音去念这“不至黄泉,无相见也”八个字。他模仿得惟妙惟肖,语气中也似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怅惘和酸楚。

生既不敢相见,便惟有到得黄泉,方能放下恩怨纠葛么?

而师父,也是一心想要早些见到祖奶奶罢?

月夕心中微颤,苦笑不迭,低头装作去查看身边吕盈的动静,不叫王恪看见自己难看的面色。

不至黄泉,不复相见。

以祖奶奶之洒脱,以师父之淡然,亦无法放下有些东西,何况靳韦?

何况赵括与她?

在霍太山山谷中,赵括便曾说:国恨家仇,累人无极。若他晓得师父便这样离世,他又会说什么?

那一日他再不肯与她亲热,而她后来亦决意离他而去,是因为两人皆怕落得有不至黄泉,不复相见的那一日。可如今既然这样死生相决,还要存什么相见的希望呢?

赵括,他真的以为她死了么?

若他以为月夕死了,无论他是念着也罢,忘了也罢。他心中的月夕,总是那个月明云淡时,与他在太行山道的细草软沙上一路欢歌的月儿。

总胜过两人在沙场上相遇,叫他一次次看见自己杀死他袍泽手足。

命运果真弄人,为何是师父遇见了祖奶奶,而她却偏偏遇上赵括。而又偏偏是他,日日夜夜在她脑海里笑着,一刻也难出了她的心。

月夕望着前方清晰雄伟的咸阳城,再回首灞桥之外。苍山如海,此时已是夕阳血红如豆,残霞似相思,直透天际。

她无法再看,闭上了眼睛,靠在吕盈身上,静静地坐着。

☆、25 再拜豁心领

直到夜色将黑,月夕才叫嬴戟动身入宫。大约一个时辰,马车从人烟稀少的灞陵,进了咸阳城。又进了秦王的咸阳宫殿,穿过这条狭长的永巷,将达秦王所居的秦王宫。

不知为何,马车又慢慢停了下来。王恪推开了车窗,前面一辆四乘马车对向而来,亦停在了对面。他仔细看了几眼:“好像是应侯的车马。”

吕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窗口望出,又惊又喜唤了一声:“是靳大哥……”

果然对面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人是靳韦,而另一人身形粗大,扫眉厚唇,三缕长须,眉心狭促,双目却是炯炯有神。

那人缓缓朝这边走来,长袖阔大,衣裳轻逸,步履却又缓又稳,行一步便作一顿,似是从容,又有几分刻意做作出来的派头。月夕不待他到跟前,从马车上跃了下来,远远地便对着他盈盈下拜:“月夕见过应侯。”

“哎……白姑娘如此多礼,岂不折煞我范睢了。”应侯范睢连忙快步上来,扶起了月夕,上下打量了几眼,笑道,“我与姑娘也有十年未见了罢?当年在太后跟前匆匆一瞥,今日再见,已是这样娉娉袅袅的大姑娘了。”

“应侯过奖了,实在愧不敢当。”月夕亦笑道,“月夕久居在外,刚回秦国,竟然就遇上了应侯,真是三生有幸。”

“老夫是为了上党一事,刚刚入宫见了秦王。”范睢瞥了一眼默立在马车旁的靳韦,笑道,“姑娘回秦,一路上玩得可好么?”

月夕双眼扑闪扑闪地瞧着范睢,哀声道:“不好,有人欺负我,害得我差点回不来了……”

“姑娘可是受了伤?”范睢面露惊色,指着靳韦,“老夫门客靳韦,精通医术,不如叫他为姑娘诊治?”

“月夕并无大恙,不过听说爷爷病了,心中便十分担忧。”月夕挽住了范睢的手,便连称呼都换了,微笑道,“范伯伯,你这个门客若医术厉害,不如你明日叫他去瞧一瞧我爷爷,可好?”

“姑娘放心,方才秦王亦是如此嘱托,老夫自会妥善安排。”范睢亦抓着月夕的手,仔细瞧了她许久,微叹道,“这聪明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宣太后。老夫有两子两女,可都不成才,比不上姑娘,你爷爷可真是有福气……”说着拍了拍月夕的手,又一步一顿地踱回了自己的马车。

靳韦待他上了马车,远远地朝着月夕一笑,挤了挤眼睛,亦跟着上了范睢的马车。

吕盈探头出了车窗,望着靳韦的背影。一个时辰之前,他尚且被押着去见范睢,可听范睢话里的意思,不但已经带他见了秦王,还成了范睢的门客。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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