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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无痕-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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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死而已。反正天下人都觉得我的命不值钱。嘿,我就拿这条贱命和他们拼!”
狄梦庭摇了摇头,低声道:“你这样拼下去,注定不会赢,而你付出的代价,将是你的生命!”
冷三笑道:“我不怕死,却害怕窝窝囊囊的活着。与其在别人的庇护下苟且偷生,不如轰轰烈烈地去死!”说罢,他站起身,将刀扛在肩上,道:“狄公子,你是江湖上第一个不嫌弃我的人,冷某深感盛情,才会和你喝酒聊天。可惜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今日一别,再不相见。将来你荣华富贵,我不羡慕。我横死街头,你也别惋惜。告辞了!”转身向大门走去。
狄梦庭闻听此言,已知留不住他,便道:“你这一去,万一遇到危险,别忘了来找我。我等着你。”
冷三道:“不必了!你是做大事的人,用不着为了我这小人物费心。漫漫江湖路,由我自生自灭便了。”他头也不回,径直出了酒肆的大门。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狂风卷着浓云,遮得星月无光,四下里一片漆黑。
冷三走出酒肆,正赶上一阵疾风夹着大雨冲下,顿时将他半个身子淋得精湿,他却浑若不觉,大步走入雨中。
蓦然一道闪电划空而过,刹那间照亮小镇的街道。电光中传来一个声音:“姓冷的,你站住!”六个字说得低沉有力,呼啸的风雨竟也掩不住这个声音。
冷三猛地站住身形,右手紧紧握住刀柄,只见两丈外站立一个人,一动不动挡住去路。此时夜色极黑,冷三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却已觉出对方身上的一股霸气,直向自己逼来。他微一犹豫,随即向那人走去,直到两人相距不过四尺远,才停下脚步。
随着一连串的响雷在天际炸开,雨泻如注,打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两人却动也不动,仿佛两尊钢浇铁铸的铜像一般。
沉默片刻,冷三缓缓说道:“你是狄公子的人吧。请闪开,让我过去!”
那人道:“我家公子爷顶风冒雨赶来,乃是看重你的为人,希望你能留下帮忙。”
冷三道:“你家公子爷看重的是我的刀,可惜这是一柄鬼刀,是江湖中最不祥的兵刃,留下来只会坏事。”
那人道:“我相信公子爷的眼光,他看中的人一定错不了。冷三,你的鬼刀欠下亡命无数,如今也该用在正途上了。”
冷三哼了一声,道:“冷某做人,自有分寸,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身子一侧,想从那人旁边绕过。
那人却将手一张,道:“我是个粗人,不懂得讲大道理劝你。不过,你若不答应公子爷,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冷三冷笑道:“这些年来,我还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说这话。你想硬拦着我,好!”随着“好”字一出口,手腕一展,刀光自鞘中激射而出,一闪之间,将那人束发的方巾一削两截。这一刀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时间、力道、准头捏拿得分毫不差,端得不负鬼刀之名。他横刀收鞘,淡淡说道:“我这柄刀每次出鞘,无血不归。念在你是狄公子的人,今天破例了。”
那人头发散乱,被雨水打湿,一缕缕贴在脸上,显得甚是狼狈,但他始终傲立不动,面对刀锋,连眉头都未皱一下,缓缓说道:“你的刀果然很快,但我说过的话,也是板上钉钉,从不更改!”他提起双掌,当胸横立,道:“今天咱们谈不拢,便按江湖规矩做个了断。刚才你攻一刀,现在我还你三掌,算是扯个平手。”
冷三冷冷道:“我的刀一旦拔出,动辄便要伤人!你若逼我出手,须得想清楚后果。”
那人却似没听见他的话,只道:“我的拳路没有变化,只会中宫直进,第一拳击你前胸,第二拳仍旧击你前胸,第三拳还是击你前胸。你准备接招吧!”
江湖中高手较艺,决无三招同用一式之理,至于出手前将方位告知敌人,更是闻所未闻。然而,冷三从对方镇定的神态中,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心中不敢怠慢,凝神聚气,严守门户。
只听那人沉声喝道:“第一拳!”右拳平击而出,果然中宫直进,击向冷三前胸。这一拳来势虽然不快,但拳上带起的浩浩劲气,竟逼得近佐急落的雨水为之横飞。冷三站在四尺之外,也觉得胸口一窒,当下身子向斜刺里窜出,闪了开去。
那人身子一舒,喝道:“第二拳!”右拳仍是当胸直击,却比第一拳更快、更猛,拳缘隐隐夹杂着风雷之声,闪电般击到。冷三全身皆被拳势笼罩,不由得也动了杀气,喝道:“你找死!”抖腕拔刀,当头直劈。只见刀光划出一道弧芒,落在那人肩膀和胸口,却听得“当当”两声脆响,刀锋上火花激迸,竟如砍在钢板上一样,那人却毫发无损。
冷三大吃一惊,心思急转:“江湖中虽有金钟罩、铁布衫等横练功夫,却从未听过有人能够刀枪不入,这人难道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这么微一迟疑,那人拳头已到胸前。冷三不及闪避,危急中一个“铁板桥”,身子向后平仰,背脊与地面相距不过一尺,跟着拧腰发力,身体仿佛装了钢簧一般,猛地向后弹出,一掠便是四五丈远。
这一招后仰弹身的功夫,端得匪夷所思。那人也不禁赞道:“好轻功!”冷三挺身站起,横刀虚劈三记,守住门户,跟着抱元守一,等着对方再度出拳。
那人点了点头,道:“江湖中接得住我两拳的人已经不多,你的功夫果然了得。可是我的第三拳更加厉害,你要小心!”
冷三见他左臂下垂,仿佛折了一般,右臂却如长出半尺,骨节劈劈啪啪连声作响,知道对方已将全身劲力都集中在右臂之上,这一击定有石破天惊之势。他哪敢懈怠,刀尖斜挑向上,对准那人的头颅,将心一横,想道:“你就是练得钢筋铁骨,脑袋总是肉长的。我拼着捱你一拳,也要把你的脑袋剖开!”
两人各运内力,相互对峙,四周的杀气越来越重。
便在一触即发之际,只听酒肆大门一响,狄梦庭走了出来,见此情形,微微一怔,说道:“魁叔,这是做什么?不得无礼!”
那人斜退半步,臂上劲力却丝毫不减,道:“公子爷,这儿没你的事。姓冷的目中无人,我要伸量伸量他。”
冷三随即喝道:“冷某目中无人,也非今日而始。狄公子既想伸量我,我奉陪到底。来吧!”
魁叔道:“姓冷的,我只是凌府的一个车夫,看不惯你的狂态,才要与你交手。咱们之间的梁子,与公子爷毫无关系。”
冷三嗤的一声冷笑,并不答话。
狄梦庭却叹了一口气,道:“魁叔,咱们同为凌府中人,你出手与我出手都是一样。”又转身对冷三道:“魁叔虽是一个车夫,我却从未以下人身份待他。三十年前,他也是江湖中威名赫赫的人物,如今归隐在凌府门下,我仍将他视为前辈。”
魁叔脸上一红,道:“三十年前的往事,不堪一提。今天收拾不下冷三,让公子爷笑话了。”
狄梦庭道:“冷先生远来是客,咱们岂能以武力相挟?魁叔,你回车上去,咱们走。”
魁叔兀自不动,道:“公子爷,你处处为冷三着想,他却不通情理。我从没见过哪人如此不给你面子。今日不教训教训他,我心里憋闷得紧。”
狄梦庭道:“你说什么话来?冷先生自有他的打算,人各有志,岂能强求?”
魁叔道:“既是这样,你何必费尽心力,去寻求‘紫芝龙胆’?又何必苦心配制良药……”
话未说完,冷三目中精光陡射,喝道:“你说什么?”
狄梦庭也沉下面孔,道:“你别说了!上车,走!”说罢,自行上了马车。
魁叔见公子爷板起了脸,便闭上了嘴,恨恨瞪了一眼冷三,上了车辕,打马飞奔而去。
夜雨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而止,山间的冷风依然寒凉。马车出了小镇,沿官道一路向北,不多时,已驶出四五里地。
魁叔坐在车辕上,犹自愤愤不平,一边驾车,一边念叨:“公子爷,我真是替你觉得不值。你对冷三仁至义尽,他却毫不领情。早知如此,咱们犯不着穷极心力求得‘紫芝龙胆’,不远千里送到西北响刀阁去。”
狄梦庭坐在车中,道:“响刀阁俞九公病得奄奄一息,若无‘紫芝龙胆’续命,只怕活不过今年腊月。咱们虽然费了些心力,但比起救人一命来,又算得了什么?”
魁叔道:“你救了俞九公的命,为什么执意不留姓名?”
狄梦庭道:“虽然俞九公与我只是神交,从来没见过面,我极是却钦佩他硬朗的骨气。当年他为了徒弟冷三,得罪了江湖各大门派,被逼得自废武功。他身遭如此惨创,却未对江湖各派说过一个‘服’字,也未对冷三说过一个‘怨’字,这样一条铮铮硬汉,我若留下姓名,令他感恩图报,未免太踞蹐了。”
魁叔听了这番话,心中怒气渐消,反替冷三师徒叹了口气,道:“俞九公算是一条有骨气、有血性的硬汉子,可惜落得身败名裂。冷三继承了师父的秉性,只怕这股宁折不弯的脾气,最终会害了他。”
狄梦庭道:“常言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看冷三这付旁若无人的气概,倒有几分你当年的影子。”
魁叔道:“是么?”
狄梦庭道:“当年你为了一对素不相识的渔家母女,找鄱阳五龙讨还公道,五龙慑你神威,先后恳求十四位江湖名士说情,都被你断然拒绝。你不惜得罪黑白两道,直至追杀八百里,将五龙一一伏法。经此一役,十几家门派与你反目成仇。江湖中人人说你不识时务,只知一意孤行,你却漫不在乎。”
魁叔哈哈一笑,道:“那时候血气方刚,脑袋热了起来,便将事态后果全不放在心上。”
狄梦庭也是一笑,道:“你现在的脾气是老而弥辣,并不比年轻时逊色多少。”
两人说着话,马车穿过一片黑莽莽的松树林,拐上一条小路。这条道路从两山之间穿过,路旁两侧皆是陡峭的崖壁,笔立千刃,甚是险峻。
魁叔不再说话,仔细驾车。隆隆的车轮声不时惊起几只宿鸟,扑棱着翅膀从车顶飞过。
正当马车从一棵大松树下行过,突然间,一个人影从树枝上疾扑而下,挡在马车之前。魁叔猝不及防,待想拉住缰绳,已然迟了,驾马直向那人撞去。那人竟然不躲,单臂挥出,闪电般抓住马笼头,往下一勒,沉声喝道:“站住!”
那马这一冲不下数百斤之力,但被那人一勒,顿时倒退了几步,唏聿聿一声长嘶,站了下来。
魁叔吃了一惊,心道:“好强的膂力!”定睛一看,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鬼刀冷三,当下喝道:“冷三是你?你来干什么?”
冷三没有理睬魁叔的喝问,径自走到车前,隔着车门对狄梦庭说道:“狄公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狄梦庭打开车门,反问道:“告诉你什么?”
冷三郑重说道:“俞九公是我的授业恩师,待我情同父子!只恨冷三无用,连累恩师惨遭荼毒,如今他老人家病入膏肓,唯有‘紫芝龙胆’才能救命。两年以来,我踏遍天下寻求良药,却徒劳无获。眼见恩师病趋沉重,我真恨不能割己肉、洒己血,换取他的康复。”说到这里,他神情激动,道:“想不到狄公子仗义援手,救了恩师的性命。你为什么不早将此事告诉我?”
狄梦庭道:“早告诉你,那又如何?”
冷三正色道:“但有所命,愿供驱策。决不辜负狄公子这片好心!”
狄梦庭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是为了要你卖命,那便不算是好心了。我是敬佩俞九公的刚硬骨气,才救他性命。我是欣赏你独来独往的傲气,才想与你交个朋友。”
冷三脸上一红,朗声道:“你待我如此义气,我也不说‘谢’字。冷三闯荡江湖,除了恩师之外,再没有一个肝胆相照的人。今天你我虽是初次相见,却倾盖如故,冷三没啥说的,愿交狄公子这个朋友!”说罢,他大步走到路边。此时正值暴雨初歇,山间涧水饱涨,轰轰隆隆冲将下来,竟似潮水一般。冷三双手掬了一捧涧水,跟着咬破中指,任鲜血溶入水中,道:“旷野之中,不能与你豪饮,便以水代酒,歃血为誓!”将涧水一口气喝尽。
狄梦庭见他如此豪迈,心中也是热血一涌,击掌赞道:“好汉子!好兄弟!”
冷三放声长啸,道:“从今以后,冷三也有了朋友,从此飘荡江湖,再不觉得孤独。”
见此情形,魁叔忍不住一拍车辕,大声道:“好!冷三,看不出你也是一条热血汉子。从前我只道你冷酷无情,看来是错怪你了。”
冷三转头望着魁叔,道:“如果我没有走眼,你就是昔年威震江北的‘金甲神魔,巨灵天尊’燕天魁!”
魁叔一怔,说道:“想不到时隔三十年,还有人记得‘金甲神魔’这四个字。”语毕,他双手抓住衣襟,往外一分,只听得“劈劈啪啪”一阵声响,衣扣袍带皆尽拉断,露出一身金光璀璨的甲胄。这付甲胄通体竟为黄金打铸,上面布满凹凸的金刃疤痕,足见身经百战。魁叔二指一弹金甲,发出“当当”的脆响,道:“你的眼力不错,我就是昔年被天下各派点名狙杀的燕天魁。嘿,燕某几度死里逃生,总算活到现在。”
冷三一听,肃然起敬,道:“果然是你!我原道天下除了‘巨灵天尊’的开山神力之外,再无第二人有如此雄浑的拳劲。”
燕天魁哈哈一笑,道:“你的刀法也厉害得很。”
冷三又道:“可惜今天我只接了两拳,远没过瘾。有朝一日,咱们再比划比划,看我能不能接得住你的第三拳。”
燕天魁毫气陡升,道:“好啊!江湖传说你的刀比风还快,我也早想试试这柄鬼刀是不是名副其实。”
冷三道:“只要冷三不死,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燕天魁道:“我还听说你的酒量惊人,能饮千杯不醉。我便第一个不服,定要与你较量较量。”
闻听此言,冷三冷峻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道:“一言为定!到时候不喝得人仰马翻,我决不放过你!”
两人相互一望,胸口热血都是一荡,不约而同涌起英雄重英雄、好汉惜好汉之情。
冷三不再言语,向二人抱了抱拳,大步离去,片刻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燕天魁望着他的背影,对狄梦庭道:“公子爷,那年我被天下各派追杀,你冒险收留了我,当时我只对你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么?”
狄梦庭回想往事,幽幽说道:“你说士为知己者死!”
燕天魁重重点了点头,道:“冷三这样的男儿,也会为朋友去死!”说罢,他大喝一声,猛抖缰绳,打马飞奔而去。
十天之后,狄梦庭与燕天魁进入陕南境内。这里是铁衣山庄的势力范围,每一处城市镇甸,都有铁衣山庄开设的堂口。狄梦庭不愿被人察觉行踪,免得多生事端,便转向东行,不过数日,来到汉水之畔。两人改行水道,雇了一艘乌蓬船,沿江南下,预拟到得武昌后,避开了铁衣山庄的众多眼线,那时再舍船登陆,折向临安,回归凌府。
这一日来到中原重镇武昌,船泊黄鹤楼下。此地是天下四大名镇之一,汉水与长江在此交汇,古有“却月城”与“夏口城”隔江而立,古迹遍布江岸,甚是繁华。狄梦庭与燕天魁多次到过这里,都已失了游兴,因此没有下船,吃过晚饭后,便早早歇息了。
两人乘坐的江船甚大,分为前后两舱。狄梦庭一人睡在前舱,燕天魁则在后舱与梢公水手同宿。睡到半夜,忽听船尾传来一阵打水的声音,与江浪声颇为不同,动静本来极轻,但燕天魁内力深厚,耳音随之极强,稍闻异响,立即从睡梦中觉醒,知是有人从水下翻上船来,心想:“我只道行动够是小心谨慎,想不到还是被发现了踪迹。不知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欺上门来,索性暗中把他料理了,免得惊动公子爷。”
这些日来,他随时随刻注视水面上的动静,防人偷袭。这时敌人上了船,心中丝毫不惧,轻轻推开舷窗,飞身跃上舱顶,跟着两个起落,便到了船尾,隐约看到船板上趴着一个人,手扒后梢,一动不动。
燕天魁慢慢欺近,星月微光之下,只见此人浑身湿漉漉的,胸前系着一个包袱,头颈低垂,似已昏厥过去。燕天魁大奇,上前一搭脉搏,只觉此人脉象混乱,乃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心中急想:“这事儿蹊跷。不管此人是敌是友,先救活再说。”他虽是这样想,但能不能救活对方,却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当即右掌抵住那人的“灵台穴”,以雄厚内力注入其体。片刻间,那人身体一动,苏醒过来,看见燕天魁,嘴唇蠕动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凌府……狄公子……”
燕天魁听出他的意思,点头道:“我是凌府的人,狄公子也在船上。”
那人想要解下胸前的包袱,但力气已竭,只道:“今夜丑时,蛇山……狄……救……救命……”话语未完,口鼻双耳都涌出鲜血,两腿蹬了蹬,便即气绝而死。
燕天魁迷惑不解,望着此人的尸体,正自无计可施,忽听背后有人说道:“把他的包袱打开,或可看出端倪。”
燕天魁微微一惊,心道:“公子爷何时到了背后,我竟没知晓。”随即解下包袱,小心打开,往里一看,顿时脸色一变,道:“啊!是人手!”
狄梦庭借着月光望去,只见包袱中裹的竟是三柄短剑、三只手掌,三只手掌均是齐腕而断,血渍早干,为了不使腐烂,断口处洒满了药物和石灰。狄梦庭沉吟片刻,道:“这三柄短剑我见过,是剑宗的执法短剑。这三只断掌,料想便是剑宗三老的。”
燕天魁道:“你的意思是……?”
狄梦庭道:“此人定是剑宗三老的门人,带着法剑断掌向我求援。看来剑宗三老得罪了铁衣山庄,日子定然极不好过,不然的话,也不会从剑门巴巴赶到这里。”
燕天魁哼了一声,道:“他们自作自受,现在发觉走错了路,已经晚了。”
狄梦庭却摇了摇头,道:“人到绝境,其心也善。他们虽然做错了事,毕竟不是罪不容赦。况且三人也算得是敢作敢当的汉子,若要我见死不救,终是于心不忍。”
燕天魁道:“这么说,你打算去赴蛇山之约?”
狄梦庭道:“对,我想给他们找一个隐秘的所在,先避避风头再说。将来如有可能,再规劝周正方,让他们重列剑宗门墙。”
燕天魁道:“剑宗三老若明白你这番苦心,定然感激涕淋,后悔当初贪图富贵,上了铁衣山庄的贼船。”
狄梦庭淡淡说道:“已经做过的事,后悔是没有用处的。我也并不想要他们感激,只是觉得人生一世,须得让良心平安,能够救人不死,总是活着的好。”说到这里,他望了望月影,道:“时辰不早了。你留在船上等我,把那人的尸体处理掉,我在天亮前一定回来。”
燕天魁道:“我还是随你一起去吧,身边多一个人,左右是个照应。”
狄梦庭摆了摆手。燕天魁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再不更改,便不勉强同去,蹲下身,将那具尸体连同断手一齐沉入江中,不留一点痕迹。待做完这些事,他抬起头来,见狄梦庭已经飘身而去,消失在江岸上。
狄梦庭离开江岸不久,便来到蛇山脚下。蛇山地势不高,却绵亘蜿蜒,形似伏蛇,头临大江,尾插东城。狄梦庭信步上山,经过黄鹤楼、静春台、留云阁,往后山行去。此时已值丑时,天上寒月微星,山间莽苍苍一片,除了风声之外,再无半分声响,实是安静之极。
他沿着山间的石径走进一片松林,只见松林深处有一座石亭,亭檐上挂着四盏碧纱灯笼,绿光摇颤,冷冷冥冥,在黑沉沉的静夜中望去大是鬼气森森,待走到亭前,看见台阶上站着一个人,正是王鑫然。狄梦庭抱拳道:“凌府狄梦庭应邀拜访。”王鑫然僵立不动,对他毫不理睬。
他暗觉奇怪,上前借着灯光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王鑫然双目空洞无神,脸上肌肉僵硬,早已死去多时。他轻轻拍了拍王鑫然的肩膀,虽然知道王鑫然已死,然而死人竟然僵立不倒,黑夜中陡然见到,也禁不住吃了一惊。他走进亭中,见柱子后又僵卧两人,侧面向外的乃是吴鑫貌,他死不瞑目,双眼恨恨盯着大门,充满悲愤之情。狄梦庭绕过吴鑫貌,去看另一人,果然便是郑鑫岸,他手握长剑,颈上血肉模糊,却是横剑自刎而死。
狄梦庭行走江湖,见过的惨酷之事不在少数,但蓦地里见到这等杀戮景象,心中也是怦怦乱跳。他深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见吴鑫貌死状虽惨,身上却没有半点血迹,于是在他胸口按了按,只觉落手处松松软软,肋骨皆尽碎裂。狄梦庭心旌一震,想道:“好厉害的劲力!一击毙命,内腑尽摧!”正沉吟间,忽听得亭外宿鸟惊动,不住地扑翅急鸣。狄梦庭凝神倾听,顿时察觉到鸟鸣中夹杂着衣袂掠过的风声。这声音虽然轻极至微,但他内功精深,已臻风动可知、叶落可闻的境地,即知有人到来。当下走出亭子,往松林中瞧去。只见沉沉夜色中,一株古松的树尖忽地一颤,一个人飞身跃出,却不垂直落地,而是斜斜飘下,落在狄梦庭身前二十丈远的地方。
这人长身玉立,一袭白衣胜雪,面上蒙着一块雪白的丝巾,被碧绿的灯光一照,竟如山间的幽灵一般。
狄梦庭初见此人,便觉得甚是眼熟,从前定曾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心中忖道:“此人在黑夜中身穿白衣,自是不怕被人发现,却为何又将面孔遮住?”转念又想:“他在此时来到蛇山,定然有所企图,看来剑宗三老的死因多半与他有关。我且不先开言,看他究竟想干什么?”于是背手站立,默默打量对方。
那人缓缓拔出长剑,用剑尖向狄梦庭点了一点,这是高手过招前应有的礼数。此时弯月如钩,月光与剑光交映,溶溶如水,在他身前晃动,气势大是不凡。
狄梦庭见他拔剑的样子,蓦地心念一动,想起此人是谁,不由得脱口叫了出来:“你……你是薛冷缨!”
作品相关 第二十三章 蛇山烈焰
那人桀桀一阵尖笑,说道:“狄梦庭,难得你还记得薛某的名字。咱们钱塘江一别,至今整整八年,我以为你早忘记了我。”
狄梦庭道:“哪里话来?八年不见,薛少庄主的风采依如旧日。”目光扫了一眼剑宗三老的尸体,心想:“你何止风采不减,这份狠心毒手更胜当年。”
薛冷缨摇了摇头,道:“我还有什么风采可言?你狄公子才是春风得意,如今在江湖中呼风得风、要雨得雨,人人都挑大拇指佩服。与你相比,我算什么?八年来,我埋首剑室,未出铁衣山庄一步。现在谁还知道薛冷缨这个名字?”说着哈哈一声长笑,笑声中却满是苍凉之意。
狄梦庭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却想:“你此次重出江湖,还不是为了红尘虚名来的?一出山便杀剑宗三老祭剑,将来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只怕凌府首当其冲。”一念至此,不由得闪过一丝忧意。
薛冷缨仰望寒月,幽幽说道:“八年来,我虽未入江湖,对昔年的老朋友却惦念得紧。尤其是你狄公子!我朝也想、暮也想,连睡觉时也会梦见你。只盼望有朝一日和你相见,把这些年与世隔绝的滋味说给你听。嘿,想是老天有眼,让我一出铁衣山庄便遇见了你,得偿心愿。”
狄梦庭听他说得平平淡淡,但其中包含的沉痛与怨毒却既深且巨,知道他情场失意,把对凌惜惜的痴爱都化做愤恨落在自己身上,这些年痛下苦功,就是为了要报此仇。当下说道:“你重出江湖,第一个便找上了我,不是只为了叙旧吧。”
薛冷缨脸色猛地一沉,道:“不错。既然狄公子快人快语,我便直话直说。我是要你说出萧青麟的下落!”
狄梦庭道:“薛少庄主此言差矣。漫说我不知道大哥的下落,就是知道,也决不会告诉你。”
薛冷缨怒道:“你当薛某是傻子么?如果你都不知道萧青麟在哪里,天下还有谁人知道?狄公子,你是一个聪明人,我劝你权衡利弊,不要为了区区‘兄弟之情’,毁掉自己的一切!”
狄梦庭道:“你是在威胁我么?”
薛冷缨道:“你若非要这么想,那也随你。”
狄梦庭冷冷一笑,道:“我大哥封剑退隐,不用再去惊动他,至于昔年的是是非非,就由我这做兄弟的接下了。薛少庄主,你这八年闭关修炼,定然练出几样厉害的玩意儿。狄某不才,愿要领教领教。”
薛冷缨目中顿时涌起一股杀机,道:“你既看重兄弟间的义气。我便成全你!萧青麟欠下血债,一并着落在你的身上!”说着缓缓侧过头,揭下蒙在脸上的白布。
狄梦庭心旌猛地一紧,只见他的肤色苍白如雪,从眉梢到嘴角,纵横交错着四条极长的剑伤,划成了一个“井”字,由于这四道剑伤,左眼倾斜突出,右边嘴角歪趔,整个一张脸毁得一塌糊涂,说不出的丑恶难看。
薛冷缨沉声道:“我这付嘴脸,全由萧青麟所赐!整整八年中,我白天不敢见阳光,晚上害怕点灯烛,除了爹爹之外,再没见过一个活人。这种日子,真比死还难捱!”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毒和愤怒,每一个字都是从牙齿缝中迸出来,仿佛涂着鲜血和仇恨,在黑夜中听来煞是可怖。
狄梦庭道:“当年在钱塘江畔,若不是你偷袭我大哥在先,何至于被毁容?薛少庄主,我劝你一句良言:‘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你听得进也罢,听不进也罢,但须记住,天理昭彰,总有恶人遭报应的一日!”
薛冷缨道:“你说我是咎由自取?嘿,你与萧青麟是生死之交,自然会帮着他说话。可是我八年来忍气吞声,活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难道就这样算了?”他缓缓抬起长剑,剑尖指着狄梦庭的咽喉,道:“今日便叫你知道,薛某的每一滴血,都不是白流的。这毁容之仇,再加上八年的寂寞时光,我是非报不可!狄公子,你是萧青麟的兄弟,这笔帐不跟你算,却跟谁算去?”
狄梦庭点了点头,心想薛冷缨找不到大哥,心里的万分怨毒,只有一古脑儿的发泄在自己身上,一瞬之间,心中豪气陡生,道:“你说得不错,我若不担当,谁来担当?薛冷缨,你有什么厉害手段,尽管照着狄某身上招呼。”
薛冷缨道:“好,请拔剑!”
狄梦庭这次来到蛇山,原是为了与剑宗三老相会,因此没带兵刃,哪料会发生这等变故?见薛冷缨一付有恃无恐的神情,心中也不敢托大,走到王鑫然的尸体前,从他腰间拔出长剑,在身前一横,道:“来吧。”
薛冷缨在他取剑之时,并不趁机偷袭,反而后退几步,等他拿过剑来,才道:“狄公子,你是远道而来,我却以逸待劳。请你先出手吧。”竟不肯占丝毫便宜,行的乃是武林宗师的气度。
狄梦庭见他越是沉稳,心里越不敢小觑,喝道:“有谮了!”将剑一抖,挽起一个剑花,向薛冷缨的胸口刺去。
这一剑旨在试探对方武功的虚实,并没有当真想要刺到他。哪知薛冷缨看出这一剑乃是虚招,竟然不闪不避。狄梦庭本拟收剑,见他毫不理会,对自己好生傲慢,也不禁动气,当即力贯右臂,将剑招化虚为实,径自疾刺过去。
薛冷缨等剑锋及胸,才道:“好!”随着话音,长剑一振,便即抢攻,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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