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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汉-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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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叫你别下来,你怎不听话?”
天书愣了下,一推他肩,怒道:“你不是让我跌下来吗!”
此话一出,两人都知道是听错了,却也不知怪谁。谢曜叹了口气,问:“甄忠才可随你一起来了?”
“甄忠才?”天书想了想,“他被我打发走了。那小子讲话颠三倒四,我听了半天才知道你被扔这井里。”
谢曜追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人去了哪?”
“我只顾着过来救你,哪有心思管他!”
谢曜又是好笑又是怅然,这下倒好,甄忠才一走,他来岳阳这一趟倒是白费了。但能得知彭长老才是嫁祸之人,也不算亏。
谢曜这时想到那铁盒,想伸手去拿,才记起自己唯一能用左手正抱着天书。思及此,不禁面上一热,好井底黑暗,无人知晓。
“天书,你将这里面铁盒拿出来。”
天书一手攀着绳子,倒也不甚意。她伸手拿出那铁盒,不等谢曜言明,便重重井壁一砸,“当”一下便将盒子砸开。
盒中放着一物什,乃用油纸包裹了三层。天书将油纸剥开,蓦然间露出一金光闪闪东西。纵然是这昏暗地方,此物发出光芒也十分明亮。
“这是甚么宝贝?”天书不由大喜,她想也不想,便认定此物为瑰宝。说话间,又从盒底抽出一张微微泛黄纸条。
谢曜倒率先瞧见这纸条,忙道:“我看看。”
天书就着那宝物传出金光,展开纸条,但见其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字。谢曜定睛一看,只见其写道:“吾一生劳碌不得为帮中贡献,有负十七代帮主之名,虽闭关却已知大限。锦盒中乃青铜精铁合铸暗器,名为‘青钩索’,吾观李长吉“男儿何不带吴钩”一句,大为感念,冥思苦想兴兴然铸。金刚丝韧长三丈,坠精钢流星锤,重击之下,锤面炸裂显薄刃吴钩三爪,数十步外取人性命,易如反掌矣。但临敌数次,却觉此物不适丐帮行事,封存于此壁缝。时下金国残虐,宋社稷无能,民不聊生。丐帮屈居江湖以北,不足抗衡之。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后人有缘得此暗器,望谨行丐帮旨愿,匡武林正义,怀家国天下,荡世间不平事。肃此。”落款为“钱氏尚金留后人青览”。
谢曜借着微光,将这纸条上话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竟大有感触。他叹了口气,怅然道:“这位钱尚金钱帮主,临死不忘武林家国,倒是丐帮中铁骨铮铮一条好汉。”
他说罢,松开天书,将盒子里“青钩索”取出,但见此韧金光如虹,细若青丝。一头为环柄,一头坠有流星锤,锤面之间有缝隙,显是中空。谢曜观察半晌,手执有环柄一边,振臂一挥,那丝韧陡然伸长近丈许,光华夺目,疾射而出,流星锤中发出“琅琅”金石相击声,小锤碰到井壁,“咔哒”一下裂开,三把微小薄刃吴钩深深钉岩中。
谢曜一抖手,又将青钩索收回。但那流星锤面上,却已经附着了一大块井壁砖石。试想而知,若是人体被此暗器打中,不死也得扯块肉下来。
他心念一转,绷直丝韧,身上网绳上狠狠一抹,只听一声轻响,身上牛筋网顿时割断。
“好厉害暗器。”谢曜身上如释重负,将这青钩索看了看,又放回盒中。
天书愣道:“你放进来作甚么?”
谢曜道:“这是丐帮东西,我不能要。何况钱帮主遗言有交代,得此暗器需得行正义之事,我现下这副模样,唯恐……”
“住口!”天书朝他横眉怒视,“你现下这副模样又如何?我已经找到了让你双腿痊愈法子,但你若再这般妄自菲薄,我便一辈子都不告诉你!”
“天书……你是说真?”
天书本想回答“我何时骗过你”,但话到嘴边,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谢曜将钱帮主遗言放进怀中,仰头一瞧,算准方位,运功抬手一甩,那青钩索上丝韧仿佛自己有眼睛一般,饶了轱辘两圈,紧紧钉上面。谢曜伸手扯了一扯,十分牢固,他脱口便道:“天书,抓紧我。”
天书闻言一愣,心想着自己不用谢曜也有千百般方法上去。
她转头正要言明,却恰看见谢曜仰望井上天空,一脸坚毅。昏暗,狭小,潮湿井底,那双眼睛犹胜晨星。天书呆了片刻,双手一揽,竟鬼使神差攀上谢曜脖子,贴近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果子雷,谢谢阿琳便当~嗝~好饱nn
第77章 前路茫茫
两人刚从井底上来,山神庙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纷沓脚步声。谢曜知是丐帮人到了,忙让天书扶着他从后门离开。天书也不想此多待,她半背半扶着谢曜来到后门,刚一脚踹开,突然火光熊熊,人影憧憧,竟是早有人埋伏此。
那群丐帮弟子见两人闯出,皆是大惊,高声道:“来人啊!他们……”话没说完,天书脚尖泥地中一插,扬起沙土便踢了对方一脸。
后门伏丐帮弟子只有七八名,天书甚是一圈根本不放心上,她劈手夺过其中一名弟子竹棍,反手便欲下杀招,谢曜眼尖,忙抬声阻止:“手下留情,点气海穴便可!”
天书闻言一怔,下手便缓了一缓,那丐帮弟子忙不迭连滚带爬跑开。此时又几名丐帮弟子冲上前来,左虚右实,前前后后,举着木棍似攻非攻,天书看得眼花缭乱,竟难辨清招式。不论行事还是武功,总归旁观者清,谢曜当下刀斩乱麻,左手青钩索屈指一出,金碧荧荧,“琅琅”两声兵刃呜咽,那几人尚未反应过来,都不知那是甚么东西,但见一线金光来去,手中竹棍便被齐根削断,七零八落掉地上。
“走!”
谢曜收回青钩索,朝天书使了个神色,树边几匹丐帮骏马正吃草。天书如何不懂,听得身后另一拨丐帮弟子逼近,想也不想便一提谢曜肩膀,飞身上马。丐帮弟子见他们想逃,忙将手中半截竹棍纷纷当做暗器投掷。谢曜坐天书身后,听得响动,也不回头,反手便运力将青钩索绷直成薄刃,叮叮哐哐将其数挡下。一阻拦功夫,丐帮再追不上,只得眼睁睁看着二人驾马离去。
这时前庙人纷纷涌到后门,领头之人正是彭长老。他一捻胡须,问:“人哪?”
“……跑了。”
彭长老闻言怒道:“你们一群人都捉不住一个残废?”
一丐帮弟子不服,争辩说:“那人不知用得甚么武器,诡异至极,无声无息便将我们棍子折了。他身边那女子武功也极厉害,我等不过小小四袋弟子,如何能与其抗衡?倒是彭长老你,从前院来到后院竟花了这么久时间么?”
言下之意,竟是有些埋怨。
众弟子一听,心道此人着实不会说话,惹怒了彭长老又有什么好处?彭长老心头不乐,他外间磨蹭半晌乃是找寻甄忠才尸首,但却一无所获。这会儿听此弟子话语,本想要发怒,当转念一想自己乃是帮中四大长老之一,何必同一个不入流小脚色计较,当下摆摆手,吩咐众人继续追查谢曜和甄忠才下落。
*
天书纵马一路奔出老远,待天色大亮,方勒住缰绳停下。
她翻身下马,正准备让谢曜下来歇息,却记起他行动不便。
“你怎么了?”天书呆了呆。
谢曜左手护着膝盖,脸色苍白,额上一层薄汗,似乎努力压制什么。他听到天书问话,长吁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无妨,受了些颠簸罢了。”
天书见他说话都如此艰难,知他双腿此时疼痛难忍。谢曜双腿骨碎,按理说应当卧床好好休息,但自离开桃花岛,便一路上受苦受难,打斗不断,风吹雨淋,想必他早就忍耐苦痛,只是迟迟不说。
“我们前边村子住下,待你双腿调理好了,再去蒙古。”
谢曜闻言一愣,反问道:“去蒙古?”
天书背过身,冷声说:“我已经找到治愈你腿伤法子,但得先走西域一趟。此行路上多险难,你跟着我只能托我后腿。”她说到此处顿了顿,“你现下回蒙古找乌日珠占,既可以与她相见,又能躲避丐帮追踪,为安全。”
“这……”
天书不容他置喙,忽然转身,走到他面前,道:“你不要忘了是谁杀了你师父,你还要为他们报仇,那就必须得拥有一个健康身体,和复仇决心。”谢曜一听此话,不禁怔忪。他是否该感谢天书那日雨中,一句话让他重拾信念,是否又该真按照她所言努力练武、报仇、成就天下无敌。
他沉吟片刻,望着远方,叹道:“你所言不错。”他还要为朱聪等人报仇,然而这之前,他必须要恢复一切。乌日珠占虽然会为他伤势痛心,但他也相信,乌日珠占会有为他伤愈那天而开心。
“但丐帮势力之广,非你我二人能轻易避开。得想个法子才行,否则未到蒙古,中途便被拦住。”
天书早就考虑到此事,她撇头看向谢曜,促狭笑道:“所以我又要给你易容了!”殊不知她这副模样看谢曜眼中,只觉眼波流转,笑意盈盈,恍若五月春风。
“你傻啦?”
谢曜回过神,微微笑道:“我就算易容,但双腿残废太引人注目。况且丐帮有人也都见过你容貌,恐会被察觉。”
“我变回……”她一瞧谢曜绑着板子右手,以及拢衣下双腿,变回《三字经》躲回这话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以前谢曜四肢健全神采奕奕,她倒可以使唤,但现下他已成这惨状,天书万万不会再像当初那般对他,她可不想将谢曜逼急。她以前只道谢曜一直都很听她话,不论她怎么打骂嘲讽,谢曜都不会与她真正置气。但自从桃花岛一事后,天书才隐约知道谢曜不过是一直包容、隐忍,不将她胡搅蛮缠放心上。然而正是这种人才为难控,若他有朝一日真与自己决裂,再不需要她,那她这十几年心血便全部付诸东流。所以天书那日后早已经为自己打定了主意,她要让谢曜双腿恢复,并且让他胜从前,不管……用什么手段。
天书想到此算计之事,心情莫名变得沉重,仿若一块巨石压胸口,难以安心。
谢曜瞧她低眉敛目,话说一半又不讲了,只当她还愁虑丐帮追捕,低声宽慰道:“别担心,丐帮纵使人脉广泛,但世上残废之人又不单是我一人,谨慎行危也不会露出马脚。”
他语气不疾不徐,天书听耳中却觉莫名刺耳,一横眼凶巴巴反问:“你是信不过我易容手段?”
谢曜正欲否认,天书却又抢声道:“我便同你一起易容,量丐帮就算眼睛再毒,也辨认不出!”
第78章 耄妻耋夫
午后阳光正盛,道旁蓊蓊郁郁树林中传来纷杂蝉鸣,让空气也夹杂几分聒噪。
两乞丐手持竹棍,席地而坐,就着破碗里一把花生米,大喇喇坐树荫下,边吃边唠嗑。这二人一叫李虎一叫双裕,皆为丐帮污衣派五袋弟子,武功倒也不错。自从那日谢曜从岳阳城逃走,已半月有余,但这本月以来,北方各地都未曾有他踪迹,谢曜此人,似乎已人间蒸发。
“我看咱们才真要‘蒸发’喽!”双裕额头背上全是汗水,他仰头透过树枝,望了望顶上炎炎烈日,抬袖擦了擦汗,“这贼老天,入秋了还这般热,真要把人热死才甘心!”
李虎早热不行,将身上衣衫除了,两袖绑腰间,赤身裸背,摇头叹道:“谁让我们楚州?你若往那吐蕃西域走,又得说冷死了。”
双裕本想再吃两颗花生米,但口中干燥,喉咙似要喷火,这花生怎么也吃不下,想到二人大热天还这守着,将那花生一把掷地上,埋怨道:“怪就怪那姓谢小子!若不是他,何必大热天这儿守着?”
李虎低首摇头,不答话了。
原来帮中四位长老商议,思忖谢曜若要逃出丐帮掌控,必会往蒙古、西域、金国、大理等偏远地方逃离,是以兵分六路,分别守住各方关口。
而要去蒙古或金国,则需走淮南东路,绕山东东路入金国,再走西京路达蒙古。双裕和李虎守住这条大道,便是必经之路。
古道迟迟,车行辚辚。
二人正欲相谈,忽被一阵哞哞牛声吸引,向道路头张望。但见道中行来一头大黄牛,套着绳索,拖着大板车,车后面乃是一大蓬谷草。驾车之人身量极为瘦小,李虎极目看去,才发现是名鸡皮鹤发老妪,眼中精光熠熠,颇有神采。
双裕和李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心照不宣拿起竹棍,走到路中间,敲着破碗,高声唱着‘落离莲’调子:“鹑衣百结乞饿餐,谁人行善遵德廉……”
那老妪乍眼看到这两名突然从路边窜出乞丐,惊“啊”大叫一声,勒住黄牛脖子,不等他们唱完,慌忙驱赶:“臭叫花子要死了么?让开让开!”
李虎上前一步,道:“老人家,好心赏点银钱罢?”老妪闻言忙捂着腰包,警惕问:“你想要拦路抢劫我?”
双裕趁他二人说话,忙绕到板车后面查看,板车后面乃一高耸耸稻草堆,根本看不到其他物什。但想到长老们提醒话,他眼神一转,不动声色将竹棍举起,稻草堆中一阵乱捅。
捅了十几下,他正准备收手,却猛然捅到一堵东西。双裕心下大惊,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听那稻草堆中忽然传出一个苍老沙哑声音,哀哀叫唤:“老婆子……老婆子……来看看甚么狗东西钻进来啦?”
那老妪本来和李虎对话,这会儿听见车后哀嚎,眼波一转,怒道:“糟老头子,你睡你午觉,吵着要死么?”
那老头子又答道:“冤枉啊!睡得好好,不知哪个挨千刀混账东西,用棍子捅到我脑袋,疼啊!”
双裕闻言面上不由一窘,忙赔笑道:“老伯对不住,我瞧你们稻草不错,所以忍不住拨弄两下。”他说罢,瞧了眼李虎,顿了顿,又接着说:“这位老伯,秋老虎天气,你躺稻草堆里可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可好?”
李虎知他意思,忙推波助澜道:“老人家,这么热天,你可别把你家里那口子给热死啦?”
老妪闻言“呸”啐他一口,厉声道:“你死了我那口子也死不了!”
李虎抹了把脸上唾沫,心下有气,却也不和她一老妇人计较。
双裕这时腆着脸上前,笑说:“那是那是,老伯身体应当十分健朗,活到百岁也不成问题。”
他本想着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不料那老妪黑白分明眼珠子一瞪,又“呸呸呸”啐他一脸:“臭叫花子短命鬼!胡说甚么,我那口子今年已经九十九高寿,你这是要咒他活不过腊月么?”
这老妪一番夹枪带棒抢白,直让二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便此时,板车后老太爷噶声道:“老婆子,这稻草堆里确实闷死个人,你挪开让我透透气罢。”
二人一听心下石头落了大半,估摸着八分不是谢曜。那老妪骂骂咧咧转过身,一捆一捆抱开茅草,露出当中人影。这老头比这老妇人还要老二十来岁,穿着一件宝蓝大褂,病弱不堪卧谷草上,皱纹横叠生,白发不胜簪,确是耄耋之年。
双裕瞅了瞅此人面容,心想着没准自己那句话还说对了,不知活不活得到明年。
老妪虽然一脸戾气,嘴里骂骂咧咧,但却从腰间解下羊皮水袋,把老头子扶起,将水袋凑他唇边,责怪说:“谁让你非要钻草堆里睡?喝些水。”
老头闻言微微一怔,但稍纵即逝,他浑浊眼珠老妪脸上扫了一圈,伸出右手,拿着水袋仰脖子大喝了几口。
李虎和双裕将两人举动全部看眼里,这会儿瞧那老头子用右手,已然肯定不是谢曜乔装。他们临走之前便被交代,谢曜面容英俊,可双腿、右手俱断,是个不折不扣半瘫。但即使是瘫子也要小心,此人武功甚高,心狠手辣,阴险狡诈,探得踪迹须得立刻飞鸽传书众人合伙围剿。
那老头子喝完水,将羊皮袋递给老妪,道:“老婆子,你也喝一些罢。”老妪“嗯”了一声,接过羊水袋小啜。几缕花白头发被汗水濡湿,贴满布皱纹额上,老头见状,忙抬袖给她擦拭,温颜道:“等会儿换我驾车,你也过来歇歇。”
老妪一愣,抬眼复看了看对方,视线相交,竟双双怔然。
但此情此景瞧李虎和双裕眼中,只觉二人老夫老妻,却还恩爱不疑,也算一段佳话。两人自讨了没趣儿,也不留路中挡道,退去一旁。
过得片刻,老妪便一鞭子抽黄牛屁股上,车轮轧轧,驾车离去。
第79章 再临蒙古
驾车一路北上,其后再无丐帮人阻拦。过了恒州,参天大树渐渐变得稀少,沙土路上青草茂盛,气候转凉,已到蒙古地区。
“你认得路么?”那老头子将双手枕脑后,显已不是那副病入膏肓神色。
老妪勒停牛车,转过身来,冷冷道:“看来你骨折已大好了?过来驾车。”嗓音清脆动听,竟是一名少女。
这两老人,正是丐帮苦苦捉拿对象,谢曜和天书。
谢曜扶着右臂坐起来,颔首道:“嗯,过了库苏古尔,丐帮人定不会寻来。”他说着便要朝驾车位置挪去,天书见状,皱了皱眉,将他一把拦住:“你别给我添乱,等你双腿好了再说。”
这一路上,他与天书扮作老头老妪,从未被丐帮人发现纰漏。天书性子虽然还是那般暴躁易怒,但顾念他是个病人,行为上不免温柔很多。这点天书自己并未察觉,但谢曜一一看眼底,只是笑而不答。
“又傻笑甚么?等会儿你就笑不出了。”天书抬手一指茫茫无际草原,“这一路上既无客栈也无人家,我们不知道要露宿多少时日。”
谢曜伸手拍了拍身边包袱,笑道:“无妨,干粮和水都不缺。”
天书瞪他一眼,道:“我是怕你成为狼干粮。”
谢曜毕竟蒙古也生活了近十年,如何不知道草原上常有狼群出没。他心下虽然也有这点担忧,但却不愿意天书面前表露出来。
到了傍晚,天色渐暗,穹幕低垂,两人将牛车停一处大岩石背后。将板车上稻草又重铺整一遍,升起大火堆,用来震慑动物,使其不敢靠近。
一只灰兔被火光惊吓,“嗖”窜入草丛。但紧接着“琅琅”声响,金光一闪,这只兔子便从草丛中被拖了出来。谢曜坐板车上,收回青钩索,将兔子举着扬了扬,笑道:“不用再就着凉水吃馒头了。”
天书横了他一眼,往岩石上一坐,离火堆远远,道:“我不会弄那东西,你要吃自己想办法。”
谢曜一想也是,这兔子处理起来麻烦,他腿脚不便,又不能麻烦天书,便将兔子放一侧,说:“那我先歇下,你也早些睡罢。”说着拢了拢单薄衣衫,阖上双眼。
天书依旧坐岩石上,看着面前熊熊火光,心思越飘越远。她以前从不会胡思乱想,但自从和谢曜一起,她每日出神时候越来越多。每当夜深人静,便会想起很多事,而这些事便会纷纷涌上心头,扰乱原本坚定心。天书隔着火光望向沉睡中谢曜,没日没夜奔波,使他日渐消瘦,面颊凹陷。一路上,谢曜都没有向她说过半句,伤势疼痛,内心苦闷,他都默默承受。
没由来心下复杂,她沉默片刻,忽然从石头上跳下来,轻手轻脚走到谢曜旁边,将那只肥硕兔子提起,端详了几眼,思考着从何下手。
天书忽然想起当初谢曜同孙不二回全真教时,曾烤过一只兔子,她仔细回忆半晌,便着手学着将兔子皮剥掉,清理干净下水,找了根树枝串起,准备架火上炙烤。
但她刚走近几步,便觉热浪扑面,几欲将自己烧成灰烬。
天书心下一惊,抬手护着脸,忙后退数步。她呆呆垂下手,眼睁睁瞧着不停跳跃火焰,绽放出刺目光,是要将黑夜燃,涤荡世间每一寸阴暗。
好比谢曜与她,分隔两个极端。
她本身只是一沓纸而已,畏惧火焰,再正常不过。天书双手紧握,暗暗下定决心,不出两年,她定然再不畏惧凡世烈火。
她正愣愣想着,忽然一声沉沉狼嗥,从远处荡漾而来,回响苍茫夜色中。
谢曜本就睡极浅,此刻听见狼嚎忙翻身坐起,双目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天书,把火拨旺些。”他说完,才记起天书畏惧火焰,伸出食指敲了敲额头,正要对天书道歉,却见她正举着兔子发呆。
“你……”谢曜刚说了一个字却又闭口,他方才想问天书是不是饿了,但想起天书不需要吃这些东西,板车上书籍够她吃好些日子。如此说来,只能厚着脸皮猜测,天书是不是为他着想?
天书瞧他眉眼带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当下便道:“这兔子不烤可惜了,但我不能近火。”
谢曜点了点头,说:“我来。”
他料想天书也不会弄这些吃,扶着板车车沿,挪靠近火堆一些。接过天书手中兔子,用右手手肘夹着树枝,左手麻利重将头、脚、筋膜清理一遍,方才架火上烤。
天书低头瞧他左手翻飞,比起以前甚是灵活,目光不经意定他骨节分明手指上。谢曜趁空抬眼看了看她,微笑道:“怎么?你也想学烤东西?”
“我想学如何烤人,好烤得灰都不剩!”天书想到若不是自己当时忘了毁尸灭迹,现下哪会披着面具逃蒙古来。
她说完这句,便跳上岩石,化为《三字经》,再不同谢曜说话。
*
翌日清晨,二人继续赶路。天书不知甚么原因,自从昨晚后便不甚搭理谢曜,好谢曜也习惯了天书性子,不去烦扰她。
车行不过片刻,天地交接之处突然出现几个黑点,往西南方奔去。谢曜定睛一看,却是几个手持兵器人正狂奔,而他们身后一队骑兵挥舞着马鞭、弓箭、弯刀,不停追赶。
谢曜忙伸手按住天书肩膀,低声道:“先别过去。”他话音刚落,那奔逃几人却拐了个弯朝他们这方奔来。天书好笑瞧他一眼,戏谑说:“不过去,他们还不是照样跑过来。”
那几人身上服饰乃蒙古士兵打扮,谢曜只道是士兵犯错,受甚么刑罚,可下一秒两枝长箭疾射而来,“嗤嗤”两响,便将其中二人射死地。这一转眼便余下后一人,他瞧见谢曜和天书,双手挥舞着,用蒙语大喊:“救命!救命……”他话没有喊完,身后两名士兵拉弓射箭,五指一松,箭霹雳直直朝他背心射去。
谢曜叹了口气,虽不知此人是因何事被追,但听此人求救,忍不住一抬手,青钩索出,将箭羽打落地。
那人听得声响,回头一看断为两截箭枝,立马猜到是谢曜这方所为,想也不想奔到牛车前面跪下,忙不迭磕头:“救救我罢!救救我!”
便这一刹那功夫,追赶那队骑兵已然杀到。这队骑兵不过十七八人,但个个虎背熊腰,神情肃容,手中兵器发出凛凛寒光。哪怕只看一眼,便能知道这是一支多么强大军队。
他们不动声色将牛车包围,勒停骏马,一字排开,让出中间空隙。只见一匹神骏枣红马迈开长腿,从中间走出,而马上之人穿着便服,浓眉大眼,腰间悬着一把精铁弯刀。
当首之人瞧见牛车上乃一对年迈汉人夫妻,不禁轻咦出声,他指着下跪那逃兵,开口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救此人?”他问话出口,对方却只顾着发愣,心底不由奇怪,又重复一遍:“我问你们话,为何不答?”
车上那老头子闻言竟而一笑,抬眼道:“拖雷,是我。”
第80章 寸草春晖
拖雷乍一听这音色,略觉得耳熟,但仔细回忆却又想不起哪里听过。他翻身下马,走上前,问道:“你是谁?怎知我名字?”
谢曜微微一笑,忽然变了变语气,道:“看,这下兔子够分了罢。”
此话一出,拖雷不禁一怔,面前这人虽然满脸皱纹,年迈不堪,但那语气神态与儿时玩伴笑容重叠,亲切非常。他想到当年和谢曜一起捉弄华筝时,谢曜笑着对他说出正是这句话。
“你……你是谢曜!”拖雷语毕忽然觉得欠妥,“可你明明已坠崖死去,难不成跳一次崖,竟让老成这模样?”
谢曜朝天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自己面具除下。天书瞪了他一眼,从水袋中倒出清水,细细给他恢复本来面容。
拖雷只见那老妪几番拨弄,原本皱纹横生粗糙面皮渐渐消失,露出一张年轻脸庞。谢曜纵使消瘦许多,但那面容却无多大变化,拖雷顿时又惊又喜,步上前,握住他手:“好兄弟,你没死!”
“我若死了,你现见到就是鬼。”谢曜笑了笑,与他互诉离别后所闻所见。拖雷与他是从小玩到大朋友,当年谢曜与郭靖数年难见,便一直是他传送书信,是以得知他没有身亡,竟和郭靖一般高兴。
先前那逃兵只道是定能获救,但没想到这二人相谈甚欢,显然是多年好友。他抬眼看着全然不察拖雷,心下一横,想着自己即便是死也能拉蒙古四王子垫背!不动声色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匕,身形一动,直挺挺朝拖雷背心刺去。谢曜这些年早就形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习惯,他余光一扫,知有暗算,左手拇指双搓,少商剑气纵横,“当”一声将其匕首打落地。这一剑发出余力却未中断,径直打那人右肩,对方只觉这劲力极大,不自禁向后跌倒。
拖雷听到动静,立刻拔出腰间弯刀,反手架他脖上,挥刀便砍:“胆大包天!”
“且慢!”谢曜抬手阻拦,不解道:“他犯了甚么事?”
拖雷道:“这三人是乃蛮部余孽,偷偷混入我军中,妄图行刺父王……”
谢曜一听此话,又瞧了眼瑟瑟发抖逃兵,登时明白。当年铁木真消灭克烈部后,势力日益强大,能与之抗衡只剩下乃蛮部,后为了统一蒙古高原,祭旗出兵,消灭了乃蛮。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人虽有行刺之心,却事迹败露。
“……为统一大业,须得斩草除根!”拖雷神色一凛,话音甫罢,刀随音落,那人头颅当场被砍下,血溅三尺。
人死如灯灭,谢曜不禁叹息一声,揭过此事此事不谈,问道:“我妈妈可好?”
拖雷一边将刀刃擦干,一边笑道:“你放心,华筝几乎每日都去探望两位。乌日婶婶一直当你外云游,你此次回来,正好给她一个交待。”语毕,他接着说:“这件事还得多亏那位姓朱师父,若不是他率先交待,让我们给瞒着,乌日婶婶定要死被你给吓死。”
谢曜听他提到朱聪,瞬时勾起桃花岛惨烈回忆,他好不容易才将这段痛苦掩埋,但此刻听到与之相关分毫,心下又是一阵抽痛。
“嗯,我这就回去。”
好谢曜面上并未表露太多,拖雷只当他是思念亲人太久。他翻身上马,朝一干同行士兵吩咐,将三乃蛮部余孽尸首拉回军中示众。转头对谢曜道:“走,我跟你一起去!”
谢曜挂念母亲,当下与拖雷同行。拖雷正吩咐手下牵马来,却见谢曜摆了摆手,道:“我现下已经骑不得马了。”
“甚么?”拖雷惊诧不已,下意识往他双腿看去,隔着长裤,也看不出外表有甚么差异。但拖雷并不愚钝,他立刻想到与谢曜寒暄良久,他都一动不动躺坐车后,那老妪为他擦去易容,也没有挪动分毫,这便说明,他双腿瘫痪,已经残废。
拖雷朝谢曜看了一眼,似乎询问是否如他猜测所想,却见谢曜微微颔首。拖雷心下不由唏嘘,方才谢曜露那一手功夫,当真厉害,没曾想……他叹了叹气,转而派遣了一名士兵来驾牛车,也不着急赶路,驱马侧,按辔徐行。
谢曜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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