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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汉-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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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而病态,他竟然觉粗粝地面摩擦,每一分外疼痛,都能麻痹治愈他心中伤痕。
整整两日,谢曜都缓慢而坚持地上拖着双腿匐行,左臂损伤为严重,因为他能用只有左臂,大半个身子力量都要靠左臂,一点一点往前爬,衣衫早就破烂褴褛,灰尘满面。比起储东墟和梁冲,反而像一名乞丐。
他两日也没有吃一口饭,因为储东墟两人恼恨他杀丐帮弟子,有意羞辱,每次都将馒头扔地上,沾满泥泞。
谢曜当然不会吃。
他本来就不想活,又怎会想吃。
即使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对,他不该这样,但每每想起恩师一个个死他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无用之极。
天书说不错,他是一个废物,彻头彻尾废物。
一个废物又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储东墟冷睨着谢曜,对梁冲说:“这家伙三日不吃不喝,我怕他真死路上,咱们可不就白费心思了?”
梁冲心想也是,忙蹲下来对谢曜道:“你可不能死,我们还要留着你慰丐帮兄弟天之灵。”储东墟道:“只可惜肖方宋振还有六子,不能亲手将这魔头杀了,为其报仇。”
“到了岳阳,几位长老定要他生不如死。”
他二人还说谈,谢曜却猛然惊醒,大脑有瞬间空白,他瞪大双眼,痴痴地看着某处,喃喃道:“为其报仇……为其报仇……报仇!”
是了,柯镇恶之前也说过,他不能死,他还要报仇。既然如此,他谢曜又有什么理由厌世淡生!杀师之仇不共戴天,欧阳锋裘千仞杨康尚且逍遥,他又怎能放弃一切?
“我要吃饭。”谢曜握紧拳头,咬牙道。
梁冲和储东墟以为听错了,对视一眼,复问:“你说甚么?”
谢曜定然道:“吃饭,喝水。”
他要活下去,哪怕像条狗一样。
储东墟不由抚掌大笑:“这厮终于饿不住啦!”他环目四顾,忽然从别人门前踢了一只缺碗来,碗中乃是剩菜剩饭倒了油水拌狗食。
“这会儿过了饭点,好兄弟,你就将就吃吃罢。”
谢曜直愣愣盯着那油腻肮脏瓷碗,腹中竟一阵阵饥肠辘辘,他颤抖着伸出左手,刚要摸到碗沿,却被一只穿着草鞋臭脚踩住碗口。
谢曜抬头一看,储东墟一手叉腰,一手比划着竹棒,对谢曜挑眉道:“要吃这碗饭,可以。但是得将《九阴真经》交出来。”
梁冲闻言用手肘撞了撞储东墟,道:“算了算了,你可别将他逼急……”
“无妨,你看他那样,连狗都不吃东西他都吃,让他交出《九阴真经》还难么?”储东墟话虽如此,但踩碗口脚却挪开了,他哼道:“赶吃,吃完还得将《九阴真经》拿出来。”
谢曜恍若未闻,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死,恩师大仇未报,他必须要活下去,活到和仇人相见那天。他伸手从狗碗里抓了饭,眼神却直勾勾盯着地面,一把接一把塞进嘴里,也辨不出酸甜苦辣,只知道这可以抵抗饥饿足够。
天色忽然阴沉,不一会儿便狂风大作,豆大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梁冲和储东墟忙找了檐下台阶避雨,看着谢曜依旧趴雨里抱着破碗狼吞虎咽,不禁嘲道:“你看他,又有饭又有水,也不算亏。”
梁冲看着这幕,竟觉凄惨,有些过意不去,从包袱里摸出一个白面馒头,抬手扔到谢曜碗边,道:“给你个馒头。”
谢曜双眼被暴雨模糊,根本看不清馒头何处。他伸手泥泞里摸索,总算摸到了湿湿软软一个物什。雨水冲刷,早将这馒头给泡胀发烂,谢曜却将这馒头渣一点一点混合着泥土拢起来,抓了一把。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不适应,左手抖厉害,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毫不犹豫往嘴里塞去。
忽然间,左手被人猛然一拍,那一把混合着泥土灰灰白白馒头,数打落地。
谢曜抬头看去,隔着湿漉漉水光,只见天书咬牙切齿站他面前,说不出复杂神情。
“喂!你这臭丫头,站那干甚么?”
储东墟只道是有人找茬,他正准备抄起竹棒呵斥,但见那白衣女子忽然欺到身前,将他又矮又胖身子一只手提起,往雨中一扯,狠狠掼地上。储东墟“啊哟”大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还手,突然被人一把抓紧脑后软肉,将整张脸都按进那狗碗当中!
“你喜欢吃,我让你吃个够!”天书咬牙说罢,一脚将那碗踩粉碎,伸手捏着储东墟下颌用力一捏一错,下巴立时脱臼。储东墟疼眼泪直冒,但转瞬便被大雨冲刷,天书将那狗碗碎片粉末抓了一把,通通塞进他嘴里。
“吃不完我就要你命!”
天书将储东墟整张脸往地上一按,足下一点,又将街边大惊失色正欲躲避梁冲捉来。那梁冲大声道:“女侠高抬贵……哎哟!”天书哪里让他说话,一拳打他脸上,登时口鼻鲜血四溅,头晕目眩。天书却不放过,将他包袱里馒头倒地上,混合雨水泥巴,一把一把往他嘴里灌。可怜储东墟和梁冲二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须臾之间,便被弄叫苦不迭,连声求饶。
天书挽起袖子又将两人往死一顿拳打脚踢,待发泄够了,才喘着大气立雨中,和谢曜遥遥相望。
谢曜心下复杂难言,又是羞愧又是难过,刚低下头,天书便冲过来,蹲□,厉声质问道:“你是傻子?干么要帮我背下罪名?”
“你做,便是我做,这并不算背罪。”谢曜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如今惨状,他不禁强扯嘴角露出笑容,但话语却是无比悲切:“天书,你还是走罢,我无法再负担你期望,无法再负担你食物。如今我一无所有……”
确是个废物!
天书闻言一愣,怔了半晌,忽然伸手捋了捋贴谢曜面上几绺头发,轻轻启唇:“不,你还有我。”
她声音是从所未有温柔,从所未有坚定。
骤雨丝毫没有停歇迹象,每一缕风都似刀。纵然这样冰冷天地,短短一句话,却瞬时间让谢曜早已死掉心,怦然跳动,温暖复苏。
谢曜身形一震,呆呆看向天书。
不可否认,天书说这句话是她想了千百遍说辞,她离开后想了很久,觉得只有让谢曜重拾信心,才可以达到自己目。便是这短短几个字,天书也没有想到但她说出口时,心尖也紧跟着微微一颤。
她忙撇过头,不去看谢曜专注目光。
恰好储东墟和梁冲互相搀扶着几欲奔走,天书哪里肯让他们跑,冷声呵斥道:“两个杂碎,还不给我滚过来!”
储东墟和梁冲暗暗叫苦,却也知逃不出天书魔掌,苦着脸道:“女侠还有甚么要事吩咐?”
天书不嫌谢曜身上肮脏,一把将他扶起,对二人道:“我是他同犯,杀了成千上万个丐帮弟子,还不过来将我一起押往岳阳!”
第75章 落离莲调
“往左。”
“往右。”
“停。”
储东墟和梁冲终于听到那个“停”字,如释重负,刚把轿子放下,刷刷刷三棒子便抽到背上,登时疼得哇哇大叫。
天书将竹棒反收侧,柳眉倒竖:“我让你们落轿了?没我吩咐,你们便得一直将轿子抬着!”
储东墟和梁冲苦不堪言,又只得将轿子扛肩上。
天书看着甚为满意,走到轿旁,撩开小窗帘子,道:“我再去给你买几身干净衣裳,你要吃甚么吗?桂花糕?云片糖?嗯,这好像是小孩子吃东西……那……”
“天书。”谢曜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叹了口气道:“我还不饿。”
天书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正要抽储东墟和梁冲撒气,谢曜忙道:“云片糖。”
“那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买。”天书说完,便转身而去。
谢曜瞧着她背影,着实不知如何是好。自从那日天书去而复返,对他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对他话言听计从,语气行为也温柔许多,仿佛那日激烈争吵根本没有发生过。但这也只是单单对他而言,天书若谢曜面前受了气,想和他吵架却忍住,转头就发泄储东墟和梁冲身上,非打即骂,简直和谢曜当初受二人折辱过之而无不及。
将心比心,纵使这二人千百般不对,但于谢曜来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实乃天经地义之事,自己为此受点屈辱也算不得什么。
说起来到底是天书滥杀无辜有错先,她现下这般欺凌丐帮弟子,到了岳阳,理亏还是他们。但比起这件事,他想知道另外一件,为什么,天书当初明明知道恩师们死,却不肯提前告诉?他刻意想去遗忘,但朱聪等人惨状却时时刻刻浮现脑海中,连带着滔天怒意。
但谢曜他也知道天书是放下性子来照顾自己,倘若向她质问,两方都不得好处。
谢曜正沉思间,天书已经提了整整两包云片糖来,递给谢曜,说:“放心吃,我给了银子。”
“天书,我……”谢曜准备询问,可见她面容,这质问话语如何也开不来口,话到嘴边,便是:“我们一定要去岳阳。”谢曜将心中关于丐帮忧虑数说与她听,而那件隔阂却隐心底,择日再提。
岂料天书听完不可置信道:“谢疯子,你是真疯了么?”
谢曜一怔,问:“此话怎讲?”
天书道:“去岳阳明摆着是去送死!我已计划好了,这两个抓来刚好当一段时间免费劳力,护送你一路回蒙古,你不是想见乌日珠占么,如你所愿。届时任它丐帮势力再大,也鞭长莫及。”但到了蒙古便将储东墟和梁冲杀了灭口,天书却隐去不说。
谢曜愣了愣,忽然垂下头道:“我这副模样……如何敢让她见着。”他希望自己是风风光光和乌日珠占相见,而不是现下这般残废落拓。
天书知道他心中想法,却转过话题说:“那你也不能去岳阳。这帮叫花子满口假仁义道德,一肚子坏水!”
“丐帮帮主洪七公为人正义机智,我若与他陈明事情原委,定不会再让丐帮找你我麻烦。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便是我打定主意前去岳阳原因。”说到此处,谢曜转过头问:“你说肖方觊觎我身上秘籍前来行窃,将他杀害。但你为何要杀宋振?”
谢曜与宋振虽然只泛泛之交,但却觉此人身上颇有丐帮正气风骨,绝不会和肖方同流合污。
天书想起这件事便来气,她道:“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除你之外,任何一个看见我幻化人都要杀死。”
“那……肖方和宋振看见你了?”
“不,只有肖方。”
“那你干么杀宋振?”
天书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甚么时候说我杀宋振啦!他怎么死,我不知道。”
谢曜听罢,蹙眉思忖其中关联。天书若没有杀宋振,那有谁会杀他?宋振又因何而死?甄忠才又为什么要满口胡言?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杀宋振之人,必定是幕后栽赃嫁祸于他之人。故此,若要探得真相,岳阳城非去不可。
“喂,你都不问我是不是说谎么?”天书见谢曜听完她话,自顾自思考去了,不由出声询问。
谢曜抬眼朝她微微一笑:“我相信你。”语毕,又低头专心想事。
天书透过轿子上小窗,居高临下俯视谢曜脸庞,竟莫名觉得心情大好,她索性道:“那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六子我也没有杀死,只是为了气一气你……把他敲晕罢了。”
谢曜闻言一怔,不由抬头,却见帘子早已放下,天书不见踪影。
*
储东墟与梁冲二人只当谢曜定然不会再去岳阳,但不料谢曜让他二人不必改道。两人心下虽然奇怪,但却暗自高兴,心想着到了岳阳丐帮地盘,谢曜不死也得脱层皮。
天书虽然气恼谢曜不肯躲去蒙古,但也没有阻拦。她自负这世间还没人能敌得过自己,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全然不惧。
翌日,过洞庭湖,已到岳阳。谢曜对储东墟和梁冲道:“多亏两位仗义,一路护送下至此。”
储东墟下颌还肿着,不能说话,他推了推梁冲,示意梁冲来答。
“不……不用客气。”梁冲忐忑看了眼天书,低下头战战兢兢道:“谢公子还需要我等做……做甚么事情,管吩咐。”
谢曜道:“你们可以走了。”
“甚么!”
储、梁二人不可置信抬头,却见谢曜抬了抬手,确是放他们走意思。两人不是傻子,连日来饱受天书欺凌早就恨不得脚下抹油,无奈天书武功太高,储东墟跑了两次都被抓回一顿毒打,再不敢造次,这下二人听到谢曜话,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天书皱眉说:“你真放他们走?不怕他们回去报信?”
“我放他们走,是要别人以为我放他们走。”
谢曜这番话虽然说得似是而非,但天书却恍然大悟,他朝天书使了个眼色,天书心下了然,点了点头道:“那你这儿别乱走,我去去就回。”天书说罢才自知失言,谢曜眼神掠过一抹痛处,随即却展颜笑道:“我不走,你去罢。”
天书前脚才离开,不过多时,便有人轿子外高声道:“线上放债没赊帐,他管杀人俺管担。”
“积黄金拄北斗,临了没个大黄边。”
轿帘本就卷起,谢曜一眼便看见三名乞丐一字排开,站他面前,每人都是右手持一只破
碗,左手拿一根竹棒,肩头负着六、七只麻布袋。
第三名乞丐瞧着谢曜狠狠一瞪眼,接着道:“担人罪名无他用,一冤还来又一冤!”
他们都唱得是“落离莲”行乞调子,但这词句显然是冲谢曜而来。谢曜也不着急,反倒安安稳稳坐轿中,瞧他们想要如何。
谢曜虽然双腿俱断,右臂骨折,但内力还。他们从洞庭湖开始便一直有人尾随跟踪,却忌惮天书武力不敢上前,此时谢曜故意落单,便是为了引出三人。
“丐帮诸位兄弟此出现,有何见教?”
其中一名白眉老丐似乎是三人头子,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刷展开,道:“明人不说暗话。姓谢,你杀我丐帮肖方、宋振、左六子三人,又欺凌梁冲、储东墟,这梁子是结大了。如今整个丐帮都捉拿你,乖乖随我三人回轩辕台领死,丐帮与你仇怨就此既往不咎!”
谢曜“嗯”了一声,道:“你说得不错,但我并没有杀这些人,尔等为何血口喷人?”
“你恶性早就被甄忠才发现,还妄图抵赖么?”那白眉老丐见谢曜事到临头竟然不认账,上前两步,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若不是心虚害怕徒添杀孽,干么又将储东墟两人放走?”
谢曜听他强词夺理也不争论,他抬眼道:“甄忠才是谁?我不认识。”
“姓谢,你敢做不敢认,算甚么英雄好汉!”另外一个略消瘦乞丐站出,用竹棍指着谢曜恨不能立刻扑上前与他打斗一番。
“甄忠才是谁?我当真不认得。”谢曜说罢,不禁似笑非笑自嘲,“何况,你们见过哪位英雄好汉是个废人。”
其中一个年轻乞丐怒声道:“这便是你报应。甄忠才便是污衣派三袋弟子,你那日与其洞庭湖起了口角,遂杀害肖方、宋振,铁证如山,休得狡辩!”
“污衣派弟子众多,我又哪能知道是谁?”
那年轻乞丐道:“他便是住岳阳山神破庙甄忠才,你……”
白眉老丐神色一凛,忽然抬手让那乞丐打住,他道:“你话也套够了,但甄忠才不山神庙!”
谢曜不禁微微一笑,道:“是么?”
“此人虽然身体残废,但诡计多端……抓活口!”白眉老丐话音甫落,手中竹棍顿时化作百点光影,朝谢曜周身穴位攻去。
谢曜自打见到几人便早有准备,他只有一只左手,从未如此临敌,心下虽然忐忑却也来不及细想,抓起身边两块云片糖,运功反手一掷,只听“咔擦”脆响,那竹棍竟被削断。
白眉老丐“啊”声大惊,将半截竹棒掼地上,五指成抓又朝谢曜擭去。此时另两名乞丐也反应过来,手持竹棍分走左右,朝谢曜攻去。谢曜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却沉着如水,他心知自己武功使出不及平日二三,是以每一招都专注认真至极,运生平所学对敌。
谢曜左手一把拽住左侧窗口伸来竹棍,往前一松一折,恰好挡住白眉老丐送来五指,趁此时机,忙一偏头,牵着竹棍与右侧竹棍叮叮哐哐互拆十余招。那人被夺竹棍,扯了半天扯不出来,白眉老丐见谢曜一只手犹能与他三人抗衡,心中不禁火起,转身便从被袋里摸出两把薄刃。
“你要剃你眉毛么?我帮你。”
白眉老丐正惊疑说话之人,手中两片薄刃已被人劈手夺去。他只看清白纱一晃,还没来得及出手,眉上忽然一阵凉意,待旋身出掌,自己宝贝长眉毛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天书看了眼那薄刃,甚是不屑道:“又钝又难看,一点都刮不干净,还不如我亲手给你拔了!”
话音刚落,天书忽然出手如电,左绕右钻,使得正是螺旋九影中移形换位绝妙步法。那白眉老丐武功只算平平,如何能打得过她,不到片刻,脸上长眉竟连短桩都被拔光秃秃一片。
白眉老丐捂着眉毛,正欲大声呵斥,忽然斜刺里飞来一物什,他忙伸手一抄,却是断为两截竹棒。他还没缓过神,随即一个黑黢黢人影“砰”压他身上,同白眉老丐滚作一团。这人正是先前年轻乞丐,他被谢曜将竹棍挑飞,顺手一记一阳指点胸口,一时承受不住倒飞出去,正好砸中。
天书见状抚掌大笑,走到那消瘦乞丐面前,也不等谢曜收招,提着衣领便是一扔,三丐叠罗汉一般摔一块儿,好不狼狈。
“……我们走!”白眉老丐这会儿变成秃眉老丐,一左一右扶起二人,转身便要回城中。
天书道:“想走是么?我送你们!”说罢从袖中抖出一捆麻绳,三丐哪料到他们并不被放过,惊骇之下已被天书捆了个结结实实。
那秃眉老丐怒道:“你方才都将储东墟和梁冲放了,干么将我们扣下!”
天书冷笑一声,走到树下,捡起另一根麻绳,狠狠一拽,树背后走出被捆到一根绳上两人,不是储东墟和梁冲,还能是谁?
五人大眼对小眼对视半晌,皆是有苦说不出。天书走到谢曜身侧,朝几人怪笑道:“放了你们好回去报信?当我傻么!”
天书将五人点了穴道,死死绑大树上。待处理完这些,放走到谢曜身边,问:“接下来怎么办?”
谢曜道:“第一,甄忠才还活着;第二,八成他山神庙;第三,我得去找他问清楚。”
“你……怎么去?”天书打量了眼谢曜,方才和三人交手,他虽然不至于落败,但也捉襟见肘,若不是她及时赶到,胜负难说。
谢曜沉吟片刻,道:“爬也要爬着去。”他说罢瞧了眼天书,微微笑道:“但你也不用担心,还有两日时间准备。”
“为何要等两日?”
“十五,鬼节。”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十字地雷~a
第76章 井底吴钩
两人来到岳阳城,寻了处农家住下。天书本想将五名丐帮弟子关入一废弃地窖,谢曜却制止她,认为本就是来与丐帮和解,不该亏待几人,当下让天书另寻了一处地方,好吃好喝供着。谢曜去给五人赔礼,只道让他们委屈两日,但五人皆是冷冷扭头不答。
谢曜见状却也没有别办法,他虽说就算爬也要爬着去山神庙,但天书却不同意。她暗中城中找了名工匠,又扔了张图纸,威逼其两日之内必须打造出一架轮椅,否则要工匠老命。那工匠害怕至极,当下日赶夜赶,总算十五前夕做出。虽然做工略粗糙,但天书也没有追究。
翌日,谢曜目瞪口呆看着面前那木质轮椅,不仅脚托、扶手、小车轮手圈一应俱全,还配上软垫。
“天书,多谢。”
谢曜这之前一直不知道天书竟是为他做代步工具,此时乍然见到此处,心下不由感动。天书与他视线一撞,又忙移开,状似无意说:“我是懒得扶你,一个大男人重死了!”
谢曜微微一笑,却也不与她争论。
*
是夜,梆梆打声从岳阳城中远远传出。山神庙便岳阳城郊,废弃多年,这百年下来,竟潜移默化成为丐帮一个不大不小据点。
谢曜让天书山神庙外一条小河处接应,若过了寅时他还未出现,便回山神庙来找他。
丐帮毕竟乃北方第一大帮派,耳目众多,即使谢曜施计将所有发现他行踪丐帮弟子都扣押起来,也难保走漏风声。甄忠才作为至为关键人物,他应当是被好好保护起来,而不是放任他继续一破庙中。他一直待破庙,那便是有两个原因,念旧,抑或引蛇出洞。
谢曜便是那条蛇。
但为了洗脱罪名,他非得见到甄忠才不可。
大片大片乌云盖住月色,伸手不见五指。子时阴风阵阵,吹得山神庙外破烂帷幕呼啦啦作响。
庙中传来星点火光,映出一人红彤彤脸庞。此人正是甄忠才,他手里拿着一叠纸钱,一边烧一边喃喃自语道:“宋振……你一路走好;肖方,你也一路走好……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啊……”
门口忽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将甄忠才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只见庙门口黑洞洞一片,仿佛猛兽张开血盆大口,甚么也看不到。甄忠才心下一惊,拍拍胸口道:“哎,当真吓死人。”语毕回头,隔着火堆,猛然瞧见一个黑黢黢披头散发人影!
甄忠才登时毛骨悚然汗毛直竖,还未回过神,却那人突然伸出左手朝他爬来,喉咙里嗬嗬道:“甄兄弟……我来找你喝酒啦。”
甄忠才一听音色,陡然面色大变,手臂上瞬时起了一层密密麻麻鸡皮疙瘩,他连连后退道:“谢兄弟,你……你是人是鬼?”
“今天十五,我好不容易出来……宋振和肖方,都底下等着你。”
甄忠才胆子小,谢曜当初和他交谈便摸清了此人性格,是以专门挑今日下手。甄忠才抖抖索索道:“你们死,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谢曜神色一转,又拖着双腿上前几步,伸手道:“你杀了宋振,赖我头上,还敢说无关?”
“宋振不是我杀!”甄忠才一听这话脱口便道:“明明是彭长老。”他此时被吓头昏脑涨,但这句话一出口忽然就缓过神了,呆呆看着谢曜,“你到底……死没死?”
谢曜心知这装神弄鬼不得长久,甄忠才已经回神,他再装下去也无大作用。索性缓身爬回轮椅上坐正,伸手拨开披散头发,露出面容。
“我没死,但你却要死了。”
甄忠才闻言一愣,忽然悲从中来,低头呜咽道:“不错……我冤枉了你,你要杀我。”
谢曜摇了摇头:“我并无杀你意思。”他顿了顿,抬头不解道:“彭长老为何要杀宋振?”
甄忠才迟疑半晌,忽然站起身来,踱步道:“谢兄弟,你身怀《九阴真经》,应当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道理。肖方心生歹念,彭长老也心生贪念,宋振虽然阻止却无济于事。为了让丐帮污衣派净衣派联手捉你,彭长老才将宋振杀害。”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助纣为虐!”
甄忠才抬袖拭了拭泪,道:“彭长老位高权重,我没有办法。他许诺只要我将你杀死,便给我荣华富贵。我甄忠才当了一辈子叫花子,富贵荣华倒不甚意,只是这条贱命……”话音未落,他忽然眼神一厉,抬手便将供案上一方烛台推翻,“还不想就此了结!”
霎时间变故丛生,只听四周刷刷刷无数破风声响,谢曜忙一转轮椅,抬手抄住近一把箭矢,反手掷去,又将另一边疾射而来武器纷纷打落。
甄忠才见一击不中,又去推另一只烛台。轰一声巨响,庙中半边地面忽然塌陷,谢曜只觉身下一轻,大惊失色,电光火石抽出腰间腰带,“啪”凌空一甩,缠住房梁,才不至于掉落。他低头一看,凹陷下去地面乃是一大坑,坑底绑着无数尖刀,那轮椅早就被摔四分五裂。
谢曜看着那轮椅,心下却不由想到天书,她若见此情景,定会暴跳如雷。
“谢兄弟,你安心去罢,明年今日,甄忠才定会你坟头上炷高香!”甄忠才话音刚落,他转身便去推后一个烛台,突然梁上铺天盖地罩下一网,谢曜心下大震,正欲逃走,转眼便想到了甚么,忙高声道:“往右两步!”
甄忠才听他一声爆喝,脚下不由自主便往右避开,但听“嗖”一声响,那烛台位置猛然射出一枚飞镖,正钉甄忠才先前所站位置。甄忠才扭头一看那飞镖,隐隐泛有绿光,显然是淬了剧毒,若不是谢曜先前一句提点,他此刻早已成了死人。
“彭……彭长老莫非想要我命么?”甄忠才痴痴地望着那飞镖,不可置信。
谢曜方才为了提点甄忠才,自己却被这网敷住,他冷声道:“你知道他秘密,焉留你性命。待用你将我引出除去,而你也死无对证,他干得恶行便一辈子无人知晓了!”他说完一句话,却觉得胸口越来越闷,这网仿佛会自动收紧,让人喘不过气。
甄忠才闻言又是悔恨又是后怕,他见谢曜神色,忙道:“谢兄弟,这网乃铁线牛筋所织,时间越长勒越紧,半刻钟后你就不能呼吸啦!而且……而且我推倒后一方烛台,丐帮人马上就到。”他说话间,忙用竹棒将谢曜拽下来,却对他身上网十分无奈,道:“这是彭长老东西,砍不断,烧不烂,只有他能解开,哎……”甄忠才突然灵光一闪,道:“是了,牛筋遇水也会勒得慢些。”
“近水源,是郊外河边。”谢曜说完一句,那铁线牛筋又勒紧了两分,他当下不再开口。
“后院倒是有一口井,但丐帮人要来了,这……”
谢曜虽然被网捆住,但左手从网眼穿出,尚能活动。他抬了抬手,道:“我先藏身井中,你去河边,将此事告知一名白衣姑娘。”甄忠才呆了呆,当即应允。他背谢曜来到后院,将轱辘上绳子缠谢曜身上,随即缓缓摇下。谢曜也不知如此相信甄忠才是对是错,但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井中狭小,壁上都长满了滑腻苔藓。谢曜身处其中,恰好让水没过颈脖。他仰头望了望,这深井约莫七八丈,就算自己不被绑缚,四肢健全,也未必能徒手走出。
谢曜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渐觉身上牛筋网放松,伸出左臂试着挣脱。但没两下,那网复又收紧。谢曜重复了几次,却都无用,他仰头又看了看一方天色,这暗无天日井底,竟生出几分无奈之情。谢曜想到师仇未报,心下血气翻涌,狠狠一拳砸井壁。
那井壁上苔藓厚,“噗”一声,竟被谢曜一拳砸穿。他顿时一愣,顺着被砸穿洞口往里摸了摸,却摸到一件四四方方金属盒子。
谢曜轻咦一声,将那盒子从洞中掏出。接着些微天色一看,盒子陈旧,被水腐蚀,不知当中装得什么东西。
他正准备打开来看,却听忽然有人大喊道:“谢疯子?”天书趴井沿边上,朝下望去,黑洞洞一片甚么也看不清。
谢曜听到她声音,不由一笑,扬声道:“别下来!”
这井极深,回音飘飘荡荡传到天书耳中,就成了“跌下来”。天书心下虽然莫名其妙,但也没有细想,只道谢曜又想到什么点子,纵身跳进井里。谢曜刚低下头,正准备打开盒子,忽然听得头顶衣袂声响,不由惊了一跳,忙将盒子塞回洞中,反手将天书接住。
“我不是叫你别下来,你怎不听话?”
天书愣了下,一推他肩,怒道:“你不是让我跌下来吗!”
此话一出,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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