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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剑集-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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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当众人赶到后院时,凶手早已经翻墙遁逸了。

乌静静道:“示威?是在向谁?”

杜荣苦笑道:“自然是洒家了,只因这莫言客栈本就是洒家一人包下的,众位不过是巧然遇见罢了。”

阳春冷然道:“或许是你……也或许是我……更可能根本是针对客栈老板而来的,谁也不知道。”

绝世无双的剑法,雷霆犀利的刺杀,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众人的心口重重的放下一块巨石。

“鄙店会在账目上扣去一百两黄金。”黄华的面色不变,他的腰挺得笔直,竟不知从何处取过来一只巴掌大小的金算盘,他左手极快的拨动着一番那细小的算珠,才缓缓仔细解释道:“十两一人,十倍赔偿,鄙店招呼不周,实在惭愧。”

他的眼里只有黄金,人命也一样可以用金钱去算出来。

一个人就只是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十足赤金。

夜已经深了。

今宵雨淋淋,残雨声中依稀可听见一阵阵幽怨的琵琶声。

哀伤而凄婉的琵琶,似闺中人细细数落,又似雨丝点点寒冷。

乌静静就是被这样的一阵琵琶声唤醒的,房内一盏残灯,如豆。

阳春已不知何处去了?

是她要求和阳春住一个房间的。

阳春问:“为什么?”

乌静静道:“因为我怕……”

她怕什么?怕和眼泪一样都是女人的专利,她可以怕黑,可以怕鬼,更可以怕人。

阳春不再多说什么,他静静的站在窗边,背对着床。

乌静静轻咬了下小巧的下唇,垂下头低声道:“这张床很大。”

阳春道:“我知道。”

他知道,却没有动。

乌静静抬起头,又道:“你不睡?”

方才的夜已经来了,初秋的夜寂静、带着一丝寒凉。

阳春道:“我正在睡。”

乌静静见他抱剑站立,腰杆挺的比一般人练功还直,不信道:“你站着能睡着?”

阳春道:“我从四岁修行开始,便从未躺下睡过……”

乌静静忽然想起白日的那一剑,矫若游龙,她明白要获得非凡的成就便必须付出艰苦的训练,阳春甚至连睡觉的时间也不放过,他已经将睡眠也化作一种修行,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个人。

第224章   血海哭菊

乌静静叹道:“我从前认识一个人,他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

阳春知道她说的是谁,他恰巧也认识这个人。

乌静静低声道:“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睡着了。

“我是怎么睡着的……”乌静静被那一阵阵哀怨的琵琶声唤醒。

她赤着脚走下冰凉的木板,顺着这奇怪的音乐声走去。

窗外,黑夜,细雨。

她推开房门,莫言客房越过走廊便是那一片如海的菊花地。

乌静静推开房门,她的人忽然完全冰冷,就像是忽然落入了一个寒冷黑暗的万丈深渊里。

就像是忽然落入了地狱里。

一个血一般的地狱。

地狱里有恶兽、凶禽,但最可怕的还是无边无际的血海。

如火般的血。

这后院的菊花地也是红的,白日里金黄的菊花竟全部变成了浓厚血红的色彩。

黑夜,细雨,微弱的灯火。

可怖的血海。

乌静静自问自己的胆子不小,可现在她的掌心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冰凉的汗。

那缥缥缈缈的琵琶声声,听来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传入她的耳朵,渗进了她的心窝:“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姑娘醒来了?”一阵粗糙如铁器摩擦铜锅的嗓门突然在乌静静耳边响起。

她吓了一跳,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转过身,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巨人,十尺有余,赤着上身,穿着条大红的扎脚裤,腰上系着一条比巴掌还宽的金板带,一双铜铃般的眼晴,狠狠地瞪着乌静静,或许他只是很平常的望着乌静静,只是他的模样太过凶恶活活像是个刚脱樊笼的妖魔恶怪,所以让人觉得他的目中露出的也是露出嗜人的凶光。

“啊?你是谁?”乌静静背脊紧紧的依靠着走廊上的雕花护栏,大声道:“你……你……不要过来……”

“好……”巨人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蒲扇粗的双手交合贴在胸前,表示自己绝无恶意。

“不过还请乌姑娘前往看台,表演已经开始了……”

“表演?”乌静静失声道:“什么表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人理所当然道:“自然是看龟城第一名妓杜鹃姑娘的血海哭菊哩……”

“血海哭菊?”乌静静突然想起来了,在龟城最有名的便是莫言客栈的菊花,而这菊花最独特的地方并不是其品种多,花色奇,而是这一片菊花地每到了夜晚便会偶然出现转色,由金黄色的傲菊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菊,夜色下咋一看便真如一片血海。

看台便设立在小楼的顶端,一间不甚大的阁楼。

雕栏玉砌,小楼一夜江水向东流。

阁楼里有三五个人,乌静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阳春。

阳春只是静静的站着,安静而冷漠,犹如一座不动不言的雕像。但是在所有人中,他又是最醒目刺眼的,他太冰太冷。

乌静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在这样的雨夜,这样的血海菊花中她竟好像见到了一个熟悉的朋友,身子也不自觉的往他身边走去,她难道已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个肉票了吗?

阳春的身边还站着的只有一个穿着黄衣服的黄华,其他人都已坐下。

桌上有四色点心,一壶碧螺春,一坛红泥好酒。

杜荣更是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中间的位子,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一把手的新身份,一把手当然要坐在最尊贵的地方。

其实人一开始的时候会出现领导者是为了能够在荒野中更好的生存,领导者要做的事情是服务于人群,可渐渐的这种领导所带来的权力却迷醉了可怜而脆弱的人类,于是出现了一幕幕丑陋的争斗、欺压和谎言。

“服务人群”便是最可笑的一个谎言。

那巨人也站到了乌静静的身边,他的身高几乎不能走进这间不大的阁楼,更找不到一张可以坐下的椅子,所以他只能站着。

夜更深了,雨越见冷了。

乌静静悄悄的打了个寒战,忽然对那巨人道:“你不是莫言客栈的人?”

巨人咧嘴一笑道:“某家的确不是。”

乌静静黑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噜的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双手抱胸皱眉道:“你像是个打战的大将军。”

那巨人竖起一根老树般的大拇指,赞道:“乌姑娘好眼力,某家正是镇国元帅麾下黑骑军第一先锋豪命。”

“镇国元帅?”乌静静喃喃道:“好大的一个官啊。”

黄华打断两人说话,淡淡道:“禁言,杜鹃已经出来了。”

杜鹃。

望帝春心托杜鹃。

她是一只鸟,更是一朵花。

杜鹃鸟和杜鹃花。

今天来的是谁?

鸟还是花?

琵琶声又急了,细雨绵绵。

今天来的是人,一个女人。

杜鹃鸟一般轻盈飞舞的女人,杜鹃花一般火红凄厉的女人。

她已经舞了,就在那一片血红的菊花地上。

她一袭血红的红衣,倾墨的黑丝,曼妙的腰肢,雪白的足尖,轻盈的跳跃在血菊花朵之上。

“铮琮”一声,琵琶声改变,轻盈响起,这一声就像是一根丝一样引动了琵琶。

一根丝变成了无数根,琵琶的弦声如珠落玉盘。

琴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都轻盈而愉快,像是慈母线下的冬衣,黄昏下炊烟,这是温暖人心的欢乐。

在这样的一个雨夜,这样一个红菊如血的地方,杜鹃飘然起舞,她的舞姿也同样轻盈欢愉,如雁略回转,又如情人低吟。

她的每一抬手,每一动足都似带着如玉的水珠,每一滴水珠中都藏着一只欢快的杜鹃,每一滴水珠中都开着一朵灿烂的杜鹃花。

她早已化身千万,腰肢扭动更甚风中杨柳,仿佛她的整个生命已经融入了这舞蹈中。

她张开自己的双臂去拥抱这片天地,拥抱自己的生命。

这世上如果还有女神,这一刻一定便是她——欢乐女神。

圣洁美丽。

第225章   杜鹃啼血

又是“铮”的一响,琵琶弦似断非断,调子突然峰回路转,低低直下,呜呜厌厌,犹如怨人低泣,其中悲凉之感更甚一开始。

乌静静莫名的鼻子一酸,竟想要流下泪来。

杜鹃之舞戛然而止,自半空无力的摔落花丛中,犹如一只断翅惊鸟,无力扑腾。

此时,她低低舞动,舞姿已变得仿佛残秋时犹在秋风中卷舞的最后一片落叶,美得那么凄凉,美得令人心碎。

她已化作啼血杜鹃,身上的红衣血光更甚,隐隐带着不祥之兆。

这琵琶声为何变得这般的凄凉,这舞为何这般的令人心碎。

欢乐过后的悲歌更是凄凉,便如筵席之后的人去楼空,曲终人散,那更见了楼高灯亮,冷清罗雀。

这种悲凉更是难耐,只因它已经加入了寂寞和空虚。

一个人只有真正的尝过了寂寞的滋味,才会明白朋友的可贵,笑容的可贵。

人世间的苦已经太多了,她为何还要献上这样的一场舞。

夜朦胧,雨朦胧,人朦胧。

这是一场朦胧的盛宴。

空空蒙蒙之中,忽然天地间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杜鹃啼血,庄生晓梦,人间一舞,君心独重。”

这本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它来自何方,是来自那虚无缥缈的空灵之乡吗?

还是地狱深处的幽冥鬼境?

这是一个女人的叹息。

她的叹息声很轻很轻,带着种说不出的幽怨凄苦之意。

乌静静从未想过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她的这声叹息——世上绝没有任何一种音乐,任何一种声音能比她这种叹息更能打碎人的心,纵然是秋叶的凋落声,流水的哀鸣声,甚至连月下的寒琴,风中的夜笛,也绝没有她这种叹息声凄婉动人。

听到这样的一声叹息,实在是已经将人心都叹碎了。

这样的一声叹息悠悠而来,阁楼中众人面色一变,谁也扑捉不到来人的具体位置在何处。

阳春眉头一动,身板虽然还是一动不动,可在他身旁的乌静静早已看见他握剑的手突然紧了一紧,苍白的指节不见血色。

乌静静心中暗道:“这叹息声是什么人发出的,竟连阳春这等人物也会为她的叹息而感到紧张吗?”

杜荣一口饮尽杯中浓茶,霍然起身道:“可是神教中小公主仙踪到来?洒家有失远迎了!”

“哈哈哈……好笑……”她虽然口中在发笑,口中说着好笑,可声音中带着的永远都是凄凄惨惨的悲凉:“我拜月教一向在外人口中污蔑成魔教,何曾你杜大当家的口中变成了神教……”

这话虽然没有正面承认了她就是小公主,可杜荣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已经竭尽全力去听音辨位,却完全不能发现她在何方,这声音朦胧,来处朦胧,仿佛自天际吹来,又似自地底幽冥上浮。

“这个……”杜荣讪然一笑,抱拳大声道:“洒家大胆,敢问今日小公主前来,有何贵干?”

“啧啧啧……”那声音梦呢道:“你们这些人一个是九帮十八派大联盟的大当家,一个是名草堂的春少爷,还有奕剑听雨阁中人,镇国元帅府……各位来自天南地北聚会到这一毛不长的混乱之地,又是所为何事?”

杜荣笑道:“初秋赏菊,蟹黄上市,正是进补之时,这天地奇景血菊初开,我等相聚赏菊吃蟹,正是一大快事……”

“一派胡言!!”那声音提高声线,顿时犹如一根钢针扎入众人耳中,道:“尔等皆是雄霸一方的成名人物,却不惜做下掳人为质的下流之举,实在不堪……”

杜荣道:“阁下既然早已知晓,何必明知故问,所谓兵不厌诈……”

他话音未落,长依依忽然厉声道:“白雪在何方!让他速速前来受死,否则……”

那声音淡淡道:“否则便要怎样?”

“她立即便要死!”长依依水袖一带,将毫无还手之力的乌静静卷至胁下,右手剑出三分逼在乌静静雪白的颈脖之上,道:“哼!”

“不要……”杜荣看见长依依的动作,便知道要遭,可他不进反退两步,尽量离长依依远一点,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小公主,哪怕阻止得了,他也不回去做这个出头鸟,要知道,这世上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而忍耐和保身是笑到最后最基本的一个要素。

黑幕中突然闪过一道雷电,雪白的闪电划过了细雨帘幕,准确无误的击在长依依的出鞘的剑身上,“叮……”清脆的一声,利剑断作无数碎片落回剑鞘,长依依也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击飞,胸口犹如被重石狠狠的击打一记,人跌落在地,一口鲜血没忍住喷出。

“你怎么样?”林中笑赶忙半跪地扶住她。

“不用你管!”长依依勉力往他胸口一把推去,“啊……”身子离开半分又终于因为没力软瘫回他的怀里。

“长空之孙,这一次只是个警告,下一次若有再犯,绝不留情!”那声音冷漠无情,她说要取一个人性命,没有人敢不信。

“你不是小公主。”阳春扶稳也跌倒在地的乌静静,忽然面朝黑暗中某一处虚空说道。

那声音平静道:“哦?我不是小公主又是谁?”

阳春道:“燃月祭奠重启,小公主已经阶位祭司,化身月神,从此绝不可能离开苗域半步,更何况方才若真是她出手,这一击之力的分寸火候拿捏绝对准确,更不会伤及到乌静静……”

“所以你不是小公主,你既然不是小公主,那么无论是谁也不再重要了。”

天下间舍拜月祭司,谁人配作我对手?这是何等的豪情和自信。

那声音沉默很久,才缓缓道:“白雪多智,阳春无情,今日一见,阁下之智并不在白雪之下。”

“可惜……你不该和我神教作对……”

“我们要对付的是白雪,和拜月教无关,尊驾为何咄咄逼人!”杜荣忽然问道。

那声音无情道:“小公主有命,天下敢伤白雪者,杀无赦!”

第226章   东瀛一刀

长依依勉强平复下胸口翻腾的气血,低声问林中笑道:“这拜月教小公主到底是谁?”

林中笑低声道:“谁也不知道此人是谁,她来自何方,有何目的,不知何时苗王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智囊,她天生一双慧眼能破世间虚妄,是苗王最信任的一人,也是上一任祭司最看重的接班人,燃月祭奠中小公主变成了这一代的拜月祭司。”

长依依不解道:“这样的一个人为何要保住白雪,白雪和拜月教从前不是死敌吗?”

林中笑也不明白,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哈哈哈……你想知道缘由?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两人的轻声说话,竟也被那声音听见了。

“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同源所生,一水所养,他们的来处相同,归属也必将一处……”

阳春厉声道:“闭嘴。”

那声音道:“阳春!你封得住我的嘴,可能封的住整个天下的悠悠之口,你倒是说说自己追杀白雪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什么??”

阳春的手握上剑柄。

那声音继续道:“青铜棺、阳逆枪、镜双城、龙阳体、小公主,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你们怎么样掩盖也抹杀不去的,再多的谎言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只会是苍白的,等到有一天真相大白的时候,必将是我月神重出苗域之日……白雪一定会明白的,他会回来的!!!”

又一道闪电划过黑夜,这不是天上的闪电,却比那闪电更快。

快的甚似流星。

这是阳春的剑,剑光一闪,划破黑夜。

无边的黑夜洒下一串猩红的血珠。

“好快的剑。”

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看来那一剑中她已经吃了一点小亏。

阳春忽然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长依依大声道:“为什么不杀了她,以除后患!”

她说完这句话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像看白痴一般的看着她。

“怎么了?”

林中笑叹道:“阳春杀人只需一剑,他第一剑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杀死这个人,那么他也不会再出第二剑,更何况此人能悄无声息的来,自然也给自己留有一条后路,不可能轻易杀得了她的。”

“好,我走。不过这一剑会有人替我讨回来的,很快会的。”那声音沉默半响,说道。

“我不杀你是为了让你带个口信回去。”阳春的手握在剑柄上,漠然道:“我已不愿再等,三日后白雪不来,我便将先杀乌静静,每等一日,再杀他一个朋友,直到将他杀出来为止。”

乌静静望着他那苍白瘦削的脸容,只觉得一阵眩晕,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忽然相信他绝不会杀死自己。

“他是无情的阳春,他会杀我吗?”

“这句话我一定会带到。”这声音已经渐渐淡去,她已经要走了。

“哪里走!!!”忽然,苍空霹雷一声,初秋竟有巨雷响起。

倾盆的暴雨就像是一股积郁在胸中已久的怒气,终于落了下来。

一道雪亮的闪电撕裂了黝黑的穹苍。一颗颗雨点珍珠般闪著银光,然后就变成了一片银色的光幕,笼罩了黑暗的土地。

就在那道巨大的闪电击过之后,漆黑的夜撕开了一个裂口,看见就在远处一座屋瓦上站立着一个黑袍裹住全身的苗条人影。

而在她身后九尺之遥的另一座黑瓦屋顶上,一个择人而噬的毒蛇模样的武士静静的躲藏着,等待着致命的一击。

他的装扮大异于中原所有,借着那刹那的白光,乌静静还是看清楚了一点,他的头上戴着侍乌帽子,身着一种上衣下裙式服装,上衣交领,三角形广袖,胸前系带的。脚上内衬足套,外面再穿一双草鞋。腰间一长一短两柄奇特窄刃犹如两条毒蛇盘恒,他一双血眸中透露出老鼠般的狡诈、骆驼般的忍耐和豹子般的嗜杀。

这是武士的打扮,他是个武士,来自东瀛的武士。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若不是那一个巨大的闪电,谁也不可能发现他藏在那里。

雨倾盆,雨势极大,雨点打在血菊上,洗下一地鲜红,那歌舞的杜鹃已不知何处。

闪电过后,一切又恢复黑暗。

黑暗中寂静,在寂静中等待着爆发。

这一次的爆发必将是惊天动地的。

那声音缓缓道:“原来我身后真的有人,难怪有股杀气一直存在,虽然极淡,却腥臭无比。”

她早已经发现了,若非一直留了几分心思防着后面,她也不会被阳春一剑刺伤。

杀气看不见嗅不出也摸不到,可是能感觉得到,就像是一头豹子能在里许开外就在风中嗅到血腥时那么灵敏正确。

杀气在暴雨中已经越来越强了。

这是一个极诡异而可怕的对手了,正窥伺在暗中等著要她的命。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知道这个人只要一出手,必定是致命的一击,她已经受伤了,这一击很可能是她无法闪避抵挡的。

“让她走。”这是阳春在说话,他说的话就是命令。

那东瀛武士不答,杀气不减。

阳春淡淡道:“我已经答应放她走,谁敢伤她,死!”

“轰!”雨幕如魔,杀气匹练般的往阳春席卷而来。

阳春冷笑一声,一个飞身回旋,人已飞到了那间小阁楼的顶端,他将自己完全的暴露在大雨里,也暴露在那比雨水冰凉无数倍的杀气中。

“阳春!”那声音一脱离东瀛武士的杀气笼罩,立即飞身而去,她只怕再待下去自己可能真要殒身于此,她神功还未大成,实在不能有半点闪失:“一剑之仇必报,不过下次你落在我手里,我也必会放你一次。”

阳春不答,他甚至没有瞄一眼她的离去,那个东瀛武士的击杀对象已经变成了是他,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冰冷的毒蛇洞窟之中,周遭都是口吐红杏的三角长虫。

可是他非但没有退缩恐惧,精神反而更振奋,他的手冰凉,心却火一般的炙热。

第227章   一刀未出

天地间只积聚了血腥的杀气,这样的杀气凝而不发,藏而不露,但阳春知道只要此人刀式一起,天地间立刻充满了杀气,扑面而来,肆无忌惮的杀气。

刀不出,刀已出。

刀不见,刀已见。

这是惊天动地的一刀,它还未发出,却已经势满苍穹,笼罩大地。

它犹如一张血盆大口,又如一柄猩红魔刀,悬挂在阳春的头顶,隐藏在阳春的颈脖。

阳春整个人已赤裸裸的被这股杀气包围,可是他非但没有退缩恐惧,精神反而更振奋,他的手冰凉,心却火一般的炙热。

他等著这个人出手,就仿佛一个少女在等著要见她初次约会的情人。

这是一个难得的对手,阳春已经太久没有碰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上一次遇见秋琴,却只打了半场架,再遇见五行者,不过寥寥三刀已经全胜,这偌大个中原,他难觅对手。

这是何等的寂寞。

现在他又遇到了一个高手,一个真正的高手。

他就站在飞檐之上,四周一片空旷,他在等待。

他所感觉到的杀机也更强烈了,可是他在等的人却还没有出手。

这个人还在等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好像天生就是杀人的人。

他们是人,不是野兽,但他们的天性中却有骆驼的沉著耐心、饿狼的残暴血腥、豹子的敏捷善扑、毒蛇的狡黠与狠毒。

这个东瀛武士无疑就是这种人,这种人只要一出手,绝不空回,必然见血。

哪怕见到的是自己的血。

他还在等,只因为他要等最好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准确的说应该是完全没有。

阳春安人不动如大地,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站在亭阁上,他的剑尖下垂,斜斜落地,眼中散发着冷酷而妖异的光芒,他动也不动的站著,全身上下已经近乎于静止。

百年前曾经有一位奇门高手说过:绝对的速度意味着绝对的力量,而要获得绝对的速度必须要绝对的静止。

现在的阳春已经在静止,在他的周遭,仿若是雨点下降也缓慢了许多。

雨越发大了,大雨滂沱。

这样的瓢泼大雨淋在身上无疑对身体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初秋冰凉的雨水肆虐的凌辱着人间,击打在阳春的头上、脸上还有身上,雨水成流流过他开阔的额头,刷过他谣言的眼睛,又沿着刀削般的下巴落下。

雨水刺眼,阳春只能任由着发了疯的天雨洗刷着自己的身体,他绝不能眨一下眼睛,只因那毒蛇般的东瀛武士随时可能出手,出手必杀,他绝不能冒这样的险。

黑暗中又一闪,雪白的闪电,震天的响雷。

已经多久了,放佛漫长如一个世纪,可又短暂如一弹指。

时间在此时已变得扭曲。

阳春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保持著同样的姿势,他犹如一棵将根须深埋大地的老树,安忍不动。

他不能动,也不敢动。

出手的先机掌握在那东瀛武士手上,他只能采取守势。

只要他一动,他这种几乎接近完美无瑕的姿势就会被破坏。

那一瞬之间就是他生死胜负间的关键。

他们不动,阁楼中的众人也不动。

杜荣很想开口解释,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但他也不能开口,这座阁楼上下已经被东瀛武士宛如实质的杀气如凝固,每个人身上都被压负上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里属他的武功最高,连他都觉得胸闷气闭,其他人自不必多说,尤其是乌静静更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她只觉得有一百条又滑又粘、又冷又冰的水蛇在自己身¨‘w‘é‘n‘ ‘r‘é‘n‘ ‘s‘h‘‘ū‘ ‘w‘ū‘¨‘上‘缓缓蠕动,钻进她温暖的胸膛,寄居在她的心窝里,她的心变得冰凉,她的手也是冰凉。

忽然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掌一把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那熊掌般的大手一只便比乌静静两只手还要大很多,她的湿冷的双手被握住放到了一个更温暖柔软的地方——那巨人豪命的胸膛里,他胸前衣襟拉开,将她的手藏在他的心口。

“啊!你干什么??”乌静静想拼命大叫,可嘴巴努力张大,却发不出声音,她简直连动也动不了了,只能拼命的睁大眼睛,充满了惊恐。

豪命将她的手放好,又瞬也不瞬的望着她,他的外貌凶恶粗狂,可此时的目光却是温柔而善良的。

乌静静心中又气又急,偏生又脑袋晕乎乎的,胃里一阵阵的抽疼,忍不住就想吐,她只能认命的闭上眼。

豪命的体温沿着那一双手一点点的蔓延到乌静静的身子,她冰凉的身体竟一点点的暖和起来,那种尖锐的寒冷也被驱散了不少,甚至胃里的泛酸也好多了。

她突然明白着巨人是在给自己取暖,用他的体温来温暖自己的,她的眼角湿湿的,忽然想起从前那一次、那一个人。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末,她将一碗鸡粥放在怀里温暖着,等待着那人的回来,他终于回来了,却没有往她的粥上看过一眼便睡了。

那天的夜比她经历过所有的夜都要黑暗、都要寒冷。

她默默的流着泪喝完了自己的体温,她也痛恨自己卑微的爱情,她也想过放弃,可这一切已经融入了她的血液,化作她的一切,她甩不掉、摆不脱。

无论何时何地,她想的人只会是他,她所做的事情也只会是为了他。

可是,这样的雨夜,这样的迷离,他会来吗?

会来救这样的一个不过是擦身而过的女孩吗?

在他的心里,或许根本没有过她的影子,他又怎么会来呢?

她既希望他来,手持三尺青锋剑杀出一条血路迎接她回家;又害怕他来,此地早已经为他布下了重重罗网,他来,只怕凶多吉少。

她的心混乱之极,一颗心恨不得掰成两半,揉碎了洒在这夜雨中。

雨势忽然弱了,天色忽然亮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雨夜已经渐渐的过去了。

阳春虽然还是动也没有动,可是他那双冷酷而镇定的眼睛却有些迷离了。

雾一般的迷离。

第228章   无名一刀

他的精力已经消耗得太多。

面对着一个不下于自己的对手,他必须每时每刻都付出最大程度的精力去准备着,他面临著是一种随时都可能会发生但却无法预料的情况,他的精气与体力远比他在挥剑斩杀时消耗得更大。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的精神也要渐渐接近崩溃。

这样的压力是没有人能够承受的,即便是阳春也不可能,他垂向大地的剑尖汇聚了一股雨水连成柱,雨已经小了,水流也渐渐的断成雨点。

雨点一滴一滴的掉落,每一滴都那么清脆、那么明亮。

忽然,阳春闭上了双眼。

这样惊天的杀势之中,这样的漫长刻苦对峙时,他竟将自己的双眼闭上了。

他已经放弃了吗,他坚持不住了吗。

就在阳春闭眼那一瞬间,东瀛武士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握刀的掌心火辣辣的疼痛。

这一夜,阳春不好过,他也并不舒服。

要维持这高昂不衰刀势,他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一刀他本该早就发出,或许在一开始他便该出刀。

但他没有。

他不知道到挥刀斩向何方。

阳春只是那般静静的站着,整个人静止不动,犹如陷入了空灵之中,人似有还无。

东瀛武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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