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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剑集-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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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阳春还有些不明白,于是她一反手,拔下了插在腰间的那口残剑,却见只有剑柄,不见剑身,她又手在剑柄处那颗红宝石上轻轻一滑,只听“噗”的一声,一截剑锋自剑柄里弹了出来,用指尖一按,剑锋就又退入剑柄。
她说道:“这是一口名剑,在这个江湖上,每一口名剑都有一个属于它自己的秘密。”
“而这口剑的秘密便是它绝不伤害自己主人!”
原来这竟是把充满了秘密的剑。
而这个秘密阳春竟然毫不知情。
阳春说道:“这一切你们已经计划好了?”
“是的。”乌静静笑道:“在这里的所有人一起加起来都不会是名草堂神剑门门主的对手,既然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她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喜欢笑了,她明明心里充满了忧伤和恐惧,可面上却学会了微笑,只因曾经有一个人和她说过,微笑是一种力量,一个人只要还有微笑的勇气,那么其他的困难都可以过去。
聪明人杀人并不用剑,用的是脑子。
阳春已经受制,他喃喃道:“我早该想到自己不会是师娘的对手……”
乌大娘叹道:“你放心,师娘也绝不会伤害你的,毕竟在你婴孩时吃的是我的奶……”
“不过,我会将你送回名草堂,让你师傅好好的教导教导你……这些年,你太放纵了。”
白雪心里一怔,阳春是吃乌大娘的奶长大的,这事他之前从不知情,到底阳春和乌大娘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在名草堂三大弟子中,余歌和他自己的身份都独特而诡异,可是这阳春的身份却是从没有人知道,他会是谁?
阳春,吃过乌大娘的奶,墨剑之主,唯一得授水龙吟的一个弟子,永远那么孤高如山巅之鹰,这十年来白雪和余歌受尽苦难,唯有他一人却在堂内独揽大权,这一切都似乎不像是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白雪似乎觉得自己意识到了什么,可又抓不住这个关键所在。他隐隐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可每一个人都在不断的告诉他:“你是所有一切最关键的一人,离开你,所有一切都将要瘫痪!”这番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不断的重复带着一种奇怪的催眠效果,非常可怕的催眠效果。
“如果……”白雪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竟被自己惊得吓出一身冷汗,沾湿了罗衣。
“如果我不是那个最关键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别人告诉我怎么做就该怎么做,事实上,我参与的深度远远不如春少,这一切实在说不过去,但如果我根本不是皇子,阳春才是真正的皇子呢?”白雪的心被劈成两半:“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抱养孩子,而这一切不过是将我推到台面上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然后春少他们便有足够的空间去做他们要做的事情……”
白雪想到了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想到隆帝对他的态度,没有父亲会二十四年不见自己儿子一面,难道真的就是连秘密见一面都不行吗?
是否因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呢?
猜忌就像一颗发了霉的种子生在他心田,不能拔出,摆脱不了,慢慢的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无边的黑暗,冷漠、讥诮、颓废。
白雪胸口的剑创火一般的疼痛,可怎么也比不上他心里的伤口。
他心里在滴血的伤口。
蒙山之巅,云湖之畔。
乌大娘叹息道:“师娘实在不明白你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阳春迎着骄阳,道:“徒儿也不知道,世上很多事情都说不清道不明。”
阳光刺眼。
乌大娘突然道:“阿雪是否真的是南国皇子?”
她问的这个问题正是白雪很想知道的问题。
阳春目光冷漠,道:“师娘何出此言?”
乌大娘道:“他太不像了,若说这世上最不像皇子的人,我一定想到的就是他。”
阳春道:“日日青楼白雪下,这偌大的一个江湖,最风流、最浪漫的人便是他,怎能说他不像呢?”
乌大娘的目光露出滇缅的情怀,道:“一个真正的王者需要的不是风流、浪漫,而是狠辣、绝情,而这恰恰正是白雪最缺少的。”
乌大娘的目光停留在了阳春的脸上,那是一张寒冰铸成的脸。
“或许你更像一个王者,你身上所具备的一切无疑正是为了现今南国朝廷王者之位所辽量身做的。”
冷漠、绝情、决断,这些正是阳春最基本的元素。
阳春的面上毫无表情,他目光穿越了乌大娘的身体,穿越了席卷的瀑布,停留在遥远而不可知的远方,他竟然痴痴的望着远方,目光中第一次不再凌厉,变得有些空空蒙蒙。
遥远而不可知的远方有什么吸引着他?
“谁是王者,谁不是王者,这本是生来注定的……”
乌大娘点头道:“君权天授,这的确是半分勉强不得的。”
阳春似乎沉浸在了远方的世界,他的声音也变得空空蒙蒙:“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王者,我只不过是个杀人者,所能做的只是听从命令去杀人,不停的杀人……”
第220章 真真假假
“哪怕你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所以一个真正的杀手是没有感情的,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是什么?阳春没有说,但乌大娘明白,白雪也明白。
直到有一天被别人杀死。
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个道理自古来第一天有杀人者这个行业开始便已经注定了,谁也逃不掉,谁也摆脱不了。
而感情正是一个杀人者最奢侈的希望,情感代表的是软弱、妥协和失败,杀手绝不能失败,失败一次的杀手也等同于被废,再也不能杀人了。
“一个杀人者只能是个工具,一个工具绝不可能有一天变成主人。”
王者才是主人,这也是杀人者的悲哀。
乌大娘道:“若是有一天你放下手中剑,岂非不再是一个杀人者?”
阳春收回自己的目光,冷笑道:“一日杀人,终生不归,这就是命。”
乌大娘又道:“既然如此,白雪也曾为杀人者,他也不可能再做回王者。”
阳春叹息道:“白雪根本不是一个纯粹的杀人者,他一直不过都在过家家……”
过家家就是小孩子的玩意,三两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抱着泥娃娃,端着破瓷碗,加点青草雨水就开始煮饭吃,分门别派的争当爸爸妈妈。
杀人不是过家家,过家家是杀不好人的。杀人者拥有一套完善的体系和规矩,这是非常严苛和残酷的,并不是随便哪一人提剑便能成为一个杀手的。
乌大娘沉思道:“所以这皇子只会是白雪,最终走上王者之位的也只会是白雪。”
阳春冷声道:“若是他能不死的话,的确如此。”
这就是阳春的最后解释,这样的解释听到的人似乎并不会满意,可陆血情的眼睛却慢慢的亮了起来,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也发现了什么,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死了,他一定要把自己想到的东西给带回苗域,这关乎到整个苗域的生死存亡。
乌大娘道:“既然白雪已是皇子,若是他死了,你便惹上了南国朝廷这个庞然大物,到时候只怕并不好收拾……”
阳春冷然道:“名草堂杀人向来无惧任何人!”
乌大娘皱眉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名草堂的意思?”
阳春并不是名草堂堂主,甚至名草堂堂主也不能完全代表名草堂的意思,这期间的细微差别如果不是明眼人是看不出来的。
阳春道:“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名草堂的意思。”
他这话已经说到了尽头。
乌大娘厉声道:“那么,他呢?”
这个他自然是原来的堂主,名草堂的一手创办者——柴飞飞。
阳春道:“现在只有我,并没有什么他……”
他说这话的语气平淡之极,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既无骄傲也无自大。
乌大娘面色刷的雪白,她的身子竟不觉得晃了一晃,幸好被一旁的乌静静扶住,才勉强站稳,道:“你……”她只说出一个字,却有一口鲜血喷出,洒满衣襟。
白雪的心头一震,他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那日巨灵之掌用一条命递给他的那张小纸条,他也很清楚的记得那张鲜红染红的纸条上写着:不要相信他。
这个“他”莫非真的是阳春,阳春究竟还瞒住了多少事情?
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今日阳春为何要说师傅已经没了,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白雪自问道:“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做出更逼真的追杀我的假象吗,还是他根本早已是控制了师傅,那日小庙中不过是一场假戏,阳春真的想要把我逼死?”
“如果我死了,余歌也死了,师傅受制于他,那么名草堂将会真正的落入他的囊中,春少的心思究竟是不是这样呢?”
白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再也很难相信别人了,每个人在他面前都有一套说辞,每一套说辞都看似有道理,却又处处透露着疑问和杀气。
乌大娘道:“白雪不会死,他也不能死,我也绝不会让你伤害他……”
阳春道:“只怕未必?”
乌大娘冷笑道:“如今你已受制于我,还逞口舌之快?倒不如想想自己的处境方式上策?”
阳春叹息道:“小师妹这辈子可离开过师娘?”
乌大娘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个问题,随口答道:“没有……”
阳春身形一闪,左手一错,早已擒住乌静静在手,随意夹带在左胁下,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蒙上云海之中,他动作之快胜于闪电,乌大娘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忽然间阳春和乌静静已经消失了。
“既然如此,师娘可一定要抓紧时间,让白雪来山脚下莫言客栈找我……”这就是阳春的最后一句话:“最好是提着脑袋来!”
声音如惊雷般在山谷间回荡。
乌大娘目瞪口呆,喃喃道:“静静不是已经制住了他吗?”
一旁久久不语的陆血情忽然叹道:“听说进入化身秘境的人可以随意挪转经脉气血运行,寻常的点穴手法根本伤害不了他分毫……”
乌大娘突然跳起来反手一巴掌拍在陆血情脸颊上,嘶声道:“你为何不早说!”
陆血情一旁如玉般的脸颊登着馒头般的肿了起来,还是个血馒头。
“在下也只是偶有听说,一时也未曾注意,只不过名震天下的阳春原不该这般容易就受制于人,这个道理我们早该想到的……”
这本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也是早该想到的,以乌大娘这样的江湖阅历经验本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她难道是真的就这么让乌静静受擒而去了吗?
“不管如何,我要你带一句话给白雪,静静的生死绝不关他的事情,他也不必做任何事情……”乌大娘说完这句话也走了,她曼妙的身躯慢慢的消失在迷雾中。
蒙山之巅,云海滔滔。
冷雾迷湿,让已经受尽风寒的陆血情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抬头望了望那高空的娇阳,竟觉得有说不出的寒冷。
现在白雪已经注定要前往莫言客栈去送死了,他若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切或许还能狠的下心去,若没有乌大娘的最后一句话,他也可以给自己找十八个理由说不去救人,可现在他已经不得不去了,因为乌静静的一根毫毛掉落那也绝对是他终生难以弥补的错误了。
于是白雪站了起来,方才那么多人死在他的前面,他一动不动,现在他站起来了。
他站起来的那一霎那,又马上跌倒在地,他已经伤的太重了,重的简直站都站不起来。
他再次昏迷过去之前,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带着满脸的微笑……
第221章 混乱龟城
莫言,君莫言。
人间有事君莫言。
在南国朝廷和苗域之间,有一大片纵横数百里、布满废墟荒村、仿如鬼域的荒弃土地,自从百年前赵家王朝南迁,宗室倾颓,各地豪雄蜂起,战事延绵广披,苗域更是首当其冲,所谓“天下未乱蜀先乱”,千里蜀地沦为白骨蔽野,万家无炊,城垣崩毁,田园荒芜,人民流移四散,庐舍空而不居,百里湮绝无民的局面。于是苗域便生出了反叛之心,多年来与朝廷摩擦不断,蒙山正是南国朝廷和苗域的交接点上,双方在此处互相拉锯多年,形成一个奇特的缓冲地带。
蒙山之脚的龟城正是刚巧位于四方转枢之中间,它是唯一贯通南国与苗域的转运中心,两方贸易的桥梁,要知这百年拉锯下来,虽说是官面上杀气冲天,可私底下这交易却也是不断的,只因苗域的蚕丝、药材、蛊虫等等东西皆是上等之物,人只要抛得出性命,不论是商贩、妓女、工匠,在这片土地上打个来回均可赚取得数十倍于别地的钱财。这使它成为一个充满魔异般诱力的地方,是为有生存本领和运气的人天造地设的。
在这里,王法再不存在。进入这地区的人也不再是南国子民,也不能算是苗人,算是奇怪的自由人。
这等奇怪的环境也造就了刀头舐血之辈趋之若鹜的乐土;它充满危险,也是机会处处;可以是英雄豪杰死无葬身之所,亦为悍不畏死的人成名立万的舞台,也是无地容身者则以之为避难的安乐窝。
在此一刻它或许是乱世中的桃花源,下一刻会变成修罗地狱。
这本是个没有道理,没有王法,只看谁的拳头硬,谁的朋友多,谁就是老大的地方。
蒙山龟城就似一个得了肺痈的病人,面色桃花般嫣红好看,性命却捏在阎王爷的手里。
现在,阳春来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一场大祸已迫在眉睫之前。
莫言客栈就在蒙山之脚,此时秋分,山巅已见清凉,可山下依然烈火酷热,阳春慢慢的走在龟城最繁华的忠孝街上,两旁充斥着小贩商铺,人烟在此繁衍。
远远望去,莫言客栈就在彼处,三楼两院,背靠青山,花香阵阵。
那是一片灿烂如黄金的菊花,肆意的开放在初秋的季节里。
莫言客栈以菊花闻名,坚强、勇敢、高贵的菊花。
今天负责照看这些菊花的总值班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身穿着淡黄色的长衫,温良恭谦。
现在这个如温润君子一般的男人正一脸歉然的望着阳春,道:“这位客官,实在抱歉,这后院已经被人包走了。”
阳春剑垂地,双手柱剑,道:“我要两间上房。”
那总值班双手搓在一起,满面为难,他看得出眼前这两人都不是寻常人,尤其是这冷面男子身子似有还无的带着一种森寒的杀气,开店做生意的实在不愿得罪这样的人,可这的确已经包下来了,也没办法。
乌静静忽然微微一笑,道:“请问这位大哥贵姓?”
那总值班见是明媚动人的姑娘问话,忙整身回答道:“免贵姓黄,贱名单一个华字……”
“原来是黄大哥?”乌静静继续笑道:“大哥辛苦了,我们兄妹长途跋涉而来,只因为听说这莫言客栈有满园秋菊可赏……如今竟过门不得入,实在可惜……”她边说着还边去拉着阳春的衣角。
她的模样俏丽,说话时又带着三分可怜,三分撒娇,总不让人忍心拒绝。
“这……”黄华甚是为难。
“哼……”阳春鼻底低哼一声,眉头一挑,乌静静一望他这表情心里一跳,知道他已不愿多说,她怕一出手就要流血,急忙道:“包下来的人出多少银子,我们加倍付!”
做生意以利益为先,似这等出手阔绰的人他们是最喜欢的了。
黄华却是个例外,他咂闻这等暴利却面无变色,依然带着三分恭敬道:“好叫客人知道,这莫言客栈的规矩是先到先住,任何人等一例平等……”
平等是这世间最基本的公义,却也是这世间最难实现的公义。
乌静静奇怪道:“我曾听人说过,这龟城可算是中原最混乱最邪恶的地方,也正因为死的人多,所以这里的菊花才能养的最肥,开的最盛,却从未听说过龟城之中还有平等!”
黄华的面色不变,道:“这本是新立的规矩。”
乌静静道:“新立的规矩?”
黄华道:“不错。”
乌静静道:“新立这个规矩的人想必便是阁下了?”
黄华道:“不敢,正是区区。”
乌静静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黄华,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奇怪,龟城之中多流氓、强盗、杀手……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有,唯独不能有一种人。
君子。
龟城无君子,君子在这样的地方总是比较容易吃亏的,而在这样的地方,吃亏的意思就是死。
黄华就算是个君子,谦谦君子如菊。
“那么,我们究竟要如何才能要到一间上房屈身呢?”乌静静叹息道:“只要一间就足够了。”她知道君子往往也是书呆子的另一个好听的说法,书呆子身上通常带着的迂腐和绝强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黄华答得很干脆:“没有办法。”
阳春突然冷冷道:“我倒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阁下的难题。”
黄华道:“哦?”
阳春道:“我取下阁下性命便可,只因死人是不会有任何烦恼的。”
黄华面上依然带着有礼的微笑,道:“这的确是个至理。”
阳春道:“阁下也这么认为便最好了……”
他杀气欲出,这黄华居然毫无畏色,乌静静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了,她想不明白居然有人会为了一些奇怪的规矩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捍卫。
她不懂,一个真正的男人心中肯定有一条他自己的信念,相比较于此,性命并不是最重要的,孟夫子云:舍生取义也。
第222章 十两黄金
“且慢!”
剑拔弩张之际,一声断喝传来。
阳春目光不动,依然剑也一般的望着黄华,他只要锁定一个要杀的人,心中便绝难被外物所骚扰。
乌静静回过身,就看见了一张油光满面,口唇挂珠的肥和尚,只见他犊鼻短裤,敞开了衣襟,露出了满身肥肉,走一步路,肥肉就是一阵颤抖,一开口就是满面笑嘻嘻道:“打开大门是做生意的……打打杀杀岂不有违和气?”
他一个出家人打扮一开口讲的却是生意经。
阳春道:“杀人也是一种生意。”
肥和尚一怔,又马上哈哈笑道:“杀人当然是种生意,这世上很少有其他的生意比杀人更加的古老了。”
阳春的眼神又开始变得朦朦胧胧,一双冰冷冷、完全没有表情的眼睛,仿佛正在凝视着远方。
凝望着的仿佛只是远方虚无缥缈处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乌静静见阳春不开口,她冲肥和尚道:“听说这莫言客栈已经被人包下来了,莫非这人便是大和尚你……”
肥和尚一拍脑门嘻嘻笑道:“正是洒家。”他冲黄华继续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所以能一起入院了吗?”
“朋友。”这两个字如晨钟暮鼓般震醒了迷失的阳春,他忽然道:“我没有朋友。”
他这话一出,肥和尚也有些觉得面上挂不下去,讪讪道:“名草春少人中之龙,洒家是高攀了。”
“既然他不愿意接受杜大当家的好意,不如那间上房便给我算了……”门外却有一声娇俏的好声音传来,进来一男一女两人。
男的黑衣黑枪,女的娇俏可人,甚至相配,只不过不衬的是那男的跟在女孩的后面,亦步亦趋。
肥和尚顺着声音看去,抱拳哈哈道:“原来是奕剑听雨阁的长依依小姐,幸会。”
来的人正是长依依和一直跟随她的林中笑,他们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长依依也还了一礼,道:“杜大当家好。”
乌静静忽然心中一沉,她想起来这肥和尚究竟是谁了,他便是九帮十八派大联盟的新任大龙头——杜荣,难怪长依依一直喊他杜大当家。
“阿雪,原来这个人就是当日害他到那般田地的杜荣,我一定要为你报仇!”乌静静巧妙的低垂下自己的脑袋,极力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杀气。
杜荣设计铲除异己,反叛龙影,追杀白雪,自己也一统了九帮十八派大联盟,按理说他现在应当继续在北域巩固势力,为何来到了龟城这个妖异之地。
“长依依小姐到来,洒家是无任欢迎的,请请请……”杜荣高声道:“大家还请里面一叙。”
长依依皎然一笑,举步欲走,忽然一人拦在院口,黄华躬身掏手道:“谢谢惠顾,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长依依嫣然一笑道:“我可是杜大当家的朋友,而他已将此处包了下来。”
黄华耐心的解释道:“正因为姑娘是鄙主顾的朋友,所以才收十两黄金。”
长依依还待说什么,她后面早伸出一只手递过来一个元宝,金元宝。
林中笑道:“你是个生意人?”
黄华接过林中笑掌心元宝,不卑不亢道:“在下本就是做生意的。”
林中笑道:“很好,你很会做生意。”
黄华道:“谢客人赞赏。”
长依依哼了一声,斜眼瞪了林中笑一下,气呼呼的往里走,又再次被黄华拦下。
“你到底想怎么样!?”长依依涨红了脸,差点跳起来,犹如被拔下一根羽毛的小母鸡。
“十两黄金,多谢惠顾!”黄华依然是那副语气。
长依依大声道:“不是给你了吗?怎么还要十两黄金?!”
黄华道:“一人十两。”
杜荣见状急忙打圆场,一拍自己肥脑门道:“哎呀,瞧我这脑子,把这个茬给忘了,黄先生,他们几位的费用全记在洒家的账上,你看如何?”
黄华长袖一拢,道:“日出结账,过期加息。”
杜荣苦笑道:“一定一定。”
黄华在一指阳春二人道:“他们不能进。”
杜荣脸上的微笑已经要挂不住了,他说道:“为何他二人不能进?”
黄华道:“只因他们不是朋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阳春道:“不错,我没有朋友。”
杜荣急道:“这……这……”
阳春又道:“只是我一定要进这门。”
黄华厉声道:“阁下要进这门,便从我尸身上跨过去。”
阳春道:“好。”
阳春手一震,剑已出鞘,闪电般斩向黄华,“叮”一声,这一剑竟被一口寒光闪闪戒刀的架住,没有刺中黄华。
杜荣沉声道:“春少不可。”
乌静静心中一动:“这杜荣竟能挡得住阳春的神剑,难道能将阿雪逼到那种地步。”
阳春根本不理会杜荣,反手一抽,再要出剑。
突然,一声尖利的厉吼自后院传来,这喊声惨厉之极,犹如饿狼被自己同胞分尸而食之际的嚎叫。
众人面色一变,杜荣再也顾不得其他,第一个冲入后院,到已经太迟了。
莫言客栈有三楼两院,其中两院分前院和后院,那声惨叫便是来自后院。
此时的后院黄金色的菊花开着正旺,菊花本有红、黄、白、墨、紫、绿、橙、粉、棕、雪青、淡绿重重缤纷色彩,可此地却只有一种单色——金黄色。
早菊如发了疯一般的在这片天地挥洒着自己的热情,火一般的金黄迎合着烈火之阳,让人自心底里的热血澎湃起来。
也就在这样的一片金黄色中,涂抹了一块狼眼般的血迹。
一个年轻人倒在菊花丛中,倒在血泊中。
火红的菊花,火红的血泊。
金黄与血红组成了刺眼的视觉冲击,带来一种诡异的心理压力,针扎一般的压力。
杜荣是第一个动身的,但到底现场的第一人却是阳春。
不过即便是阳春的身手也只看到一个年轻人倒在血泊中,没看到凶手的踪影。
第223章 示威一剑
杜荣的面色已有些难看了,他沉声道:“这是洒家的贴身禁卫,无论谁要想杀我,都必须先杀他。”
现在这个贴身禁卫已经死了,是否就意味着下一个要死的人便是他?
阳春走上前去仔细查看尸体,这年轻人顶多不过二十四,苍白的脸上残留着死前的疑惑和恐惧,瞳孔里的惊愕也久久不消,他右手比左手大三分,可见是下过苦功的,不过现在他右手掌中利剑只来得及出鞘七分便已被人一剑毙命。
致命的伤口在印堂,双眉中央。
一剑印堂,好快的剑,好准的剑,好利的剑。
阳春久久盯着那道不过寸许的剑创,忽然闭目半响,叹道:“好剑法。”
乌静静也细看了一番剑创,忽然奇道:“这不过在印堂留下浅浅一道剑创,为何却能致人死命。”
“何况这印堂是人身要害,凶手要怎样的速度才能做到这样的雷霆一剑!”
阳春道:“是剑气,虽然此剑看似只中眉心印堂,不过剑气已贯穿大脑,所以最大的伤口,应该是在脑后……”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一变,杜荣忽然扶起那尸体的脑袋,手往脑后一抹,满手鲜血,他神色凝重道:“果然如此。此人的剑气已经做到收放自如,人剑合一,小方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小方就是这死去的年轻人的名字。
阳春缓缓起身,退开十步,他一步七寸,十步为七十寸。
忽然,满园菊花金黄色中一道白色闪电击过,小方的印堂之上,神照穴处再多了一寸剑创,此时的小方的脑袋平躺在杜荣怀里,阳春出剑一击,杜荣竟一动不动,定力极强。
“噗……”杜荣再往小方脑后一摸,一模一样的剑创。
阳春这一剑的威力并不在凶手的之下,甚至更强,不过同样的,他出手杀的是一个死人,死人是不会动的。
“不行!”阳春默然收剑,道:“这是一个好对手。”
他得遇这等剑术高手,竟兴奋的有些发抖,苍白冷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丝红晕。
“这是什么?”一直在院子矮墙周围检查的林中笑突然沉声道:“这难道是……”
这种矮墙本就是用木桩做骨,黄泥糊上去的,质地并不算坚硬,此时一个清晰的足印就陷在这泥墙上。
林中笑持右手大拇指、食指一丈量,喃喃道:“长四寸二分,宽两寸一分,应当是个男人的脚……”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这足印之下残留一只死去的青蝶,已是支离破碎的骨架。
“这足印应当是凶手出剑时脚下发力留下的。”林中笑继续分析道:“可怎么会恰好将一只蝴蝶踩在脚下呢?”
“会的。”回答他的人是个和尚,又肥又大的和尚,这和尚本来一脸的笑容早已收住,他叹息道:“这是那个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只因他本身就是只青蝶。”
“蝶恋花!”
“是白雪?”长依依失声道:“难道是白雪下的手?”
“他已经杀来了?”
她虽然是问话的语气,可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阳春,这个问题也只有阳春才能回答。
阳春不语,他仿佛没有看见那只青蝶,依然沉浸在那一剑的风采之下。
“白雪的身法够快,可他的剑没有这么快……”这就是阳春的最后答案。
阳春边思索边说道:“印堂这一剑击中后,中剑之人立毙,口中根本不可能发出响声……”
乌静静问道:“那一声惨厉的呼喊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阳春望着她不语。
乌静静面色一变,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抽痛,有点想吐。
“难道是凶手杀人后伪装着喊了一声?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阳春道:“为了将我们吸引过来,只因他这一剑本就是在示威。”
也正是因为,当众人赶到后院时,凶手早已经翻墙遁逸了。
乌静静道:“示威?是在向谁?”
杜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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