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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痣1-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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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予理睬,阮佩专心致志地哭着,时不时还咳个几声,脸涨得通红,其状凄惨至极。
他叹:女人啊女人,果然无法沟通。
正好有电话进来,景念北走出几步接听,再回来,阮佩居然还在哭,一抽一抽,上气不接下气。景念北相信,如果放任阮佩这么哭下去,她能把自己给憋到断气。
他换各种角度询问了半天,好言好语也劝了几轮,见没起到什么大效果,语气不由得重了些:
“还讲不讲道理了?你的时间不值钱,我可不是!有什么问题摊开说,在这儿耗着有用吗?”
景念北这一声嚷出来,周围坐着的几人纷纷投来目光,那目光里有疑惑有好奇有探究,以及……一点点鄙视。
只怕是把他当成坏脾气的渣男了。
连问三遍能不能先到车上去,没得到回答,景念北估摸着阮佩当下就是在纯发泄,听不进人话的,不到点儿也停不下来。无奈之下,他只得脱了自己外套罩在了阮佩头上,袖子左右一缠,把她的头完全包在了自己衣服里,眼不见心不烦。
“就在这儿哭,哭够哭舒服了再走!”
他把人脸遮严实、绝了周围人看热闹的心,这才重重地坐回椅子,抱臂沉思,不再说话。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景念北感觉身边人没再发出声音了,于是伸手将自己的外套掀了起来,边掀边说:“你还挺有规律,每回不哭足时间就不行——”
他动作停了下来。
阮佩居然睡着了。
她脖子稍稍后仰,头歪到一侧,呼吸匀净,尚完好的那侧脸颊也许是被衣服捂得久了,红彤彤的,这种不自然的红晕,使得女人比满脸蜡黄的时候多了点看头。
出狱后阮佩就没留过长发了,齐耳的微卷发梢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像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懵懂无辜,脆弱茫然,一碰就碎。
冰袋不知何时已从阮佩手中掉在了膝盖上,水渍一路蔓延至小腿,十来度的天气,哪怕室内开了空调也能察觉到凉意,她一条腿湿透了,竟无知无觉。
想来是刚才打人打得太凶,透支了体力。
景念北推了推阮佩的肩膀,干巴巴地喂了两声,没把人叫醒,旁边一大爷说:“你把她平放着呗,小姑娘可怜见的,能睡一会儿也好。”
她怎么就可怜了?
景念北还觉得自己可怜呢,大老远跑上海来,说是帮忙接人回帝都,好几小时过去了还在原地打转,一大堆公事放着不能处理,对着个哭包打不得骂不得吼不得的,还得帮忙处理她家里的破事,头都要炸了。
“要睡也不是在这儿睡。”
景念北无可奈何地嘟囔了声,弯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阮佩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上。副驾座位被人放平,她得已侧过去蜷缩着,身上还盖了件男士外套。空调温度开得高,风口正对着阮佩的膝盖,暖风将她浑身烘得热乎乎的,很是舒服,只是有点口渴。
她一开始有些没回过神,腾地就坐了起来,紧张惊惶,等看清楚开车的是谁,又浅浅松了口气,哑着嗓子问:
“我怎么到车上来了,咳咳,是你——”
猛地将车歇在路边,景念北拉开门下了去。
再回来,他手里多了瓶矿泉水,冷着脸扬手就朝副驾驶扔了过去。要不是阮佩躲得快,八成得砸脸上。
她倒没什么反应,既不生气也不恼,弯腰捡起脚边的矿泉水,拧开,抿了几小口,秀气的脸庞上愁云惨淡。
“谢谢你。”阮佩双手捏住瓶子,“我刚才是不是失态了?”
岂止一点。先是骑在人身上打,打完莫名其妙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景念北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不予置评。
阮佩自说自话:“给我看诊的那个男医生,是我的……相亲对象。”
确切地说,他是阮佩入狱前的最后一个相亲对象。那天,她就是去跟这个男医生相亲,当时气氛不错,阮佩主动喝了些酒,导致回医院后没办法用自己的血样跟继父调换,最后不得已用了陆晚的。
一切环环相扣,避无可避。
那时的阮佩,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要有些起色了。
第一次相亲就碰到心仪的类型,对方温和有礼,说话轻声细气的,人也细心,家庭条件不算很好,却足够。他见阮佩因为紧张一直盯着眼前的一盘菜吃,自然地重新给人布了盘子,又帮她盛汤,殷勤得恰到好处。
除了陆晚,还没人这么对待过阮佩。
他满足了她对于另一半的所有幻想,他像一条静谧的河,不疾不徐地流淌着,柔软水波将人包裹,让从小在暴力中长大的阮佩觉得平静有安全感。
饭吃完,男医生主动找阮佩留了联系方式,听说她有急事要赶回医院,他开车把人送到目的地,临走时又问她,目光殷切:
“我明年可能会调去上海,父母在那边。你想不想过去发展?”
阮佩心里说好,嘴上说会考虑。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前进。
只是,阮佩当晚就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不仅把自己送进了监狱里,也亲手葬送了一切美好的构想。
听她平静地叙述完,景念北没多评价,只迅速发动汽车:“我们也没开出去多远,现在调头,你回去找他还来得及。不过不能多待,话说明白就——”
“别!”阮佩慌乱地按住景念北在挂挡的右手,待指尖与对方手背皮肤相触后又觉得不妥,很快撤开,说:
“他已经结婚了,没必要了。”
医生上班时不让戴戒指,可她还是看见,对方右手无名指上有一圈发白的压痕。
一切尽在不言中。
慢了小半拍,景念北故作镇定地收回自己的右手。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有些不满:“确实没必要了,才过了多久,他居然没认出你来。”
阮佩从被捕到入狱前后不过一年多,这男医生就已经和别人结了婚,所谓的好感估计也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层青萍,风吹过就散了,当不得真。
“也不怪他,我们就见了一面,以我现在这个样子,认不出来正常。”
阮佩给自己找台阶下。
景念北话里的意思她何尝不明白,不然也不会失态大哭了。
倒不是对人情根深种,只是这种美好当场碎裂在自己眼前,只剩一地狼藉的场面太惨烈也太直观了,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本就不堪一击的她。
不知该说什么好,景念北等阮佩又喝了几口水,干脆换了话题。他问她想好没有,想好的话,晚上就有趟航班能走。
阮佩起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说:“我不想去帝都,但是我确实有话要对陆晚说,能跟她打个电话吗?”
“恐怕不行,她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景念北想起了陆晚被监听那件事。
阮佩心里一沉:“晚晚怎么了?”
“她……”
景念北用余光瞟了眼身旁的女人,委顿,消瘦,一身狼狈,他不认为现在的阮佩可以承受很多现实——就比如陆晚居然嫁给了庄恪的事。
还是缓缓吧。
于是景念北绕了个弯子,反问:“你到底要带什么话给陆晚?事情急不急?”
阮佩垂下眼帘,旋即又抬眼与身边这人对视:“我能信你吗?”
“不信也得信。”景念北手指轻点,给车门落了锁,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往上,因着气质太冷硬,哪怕笑起来也并不亲切:
“你人在我车上,命在我手里,可没有别的选择。”
他以为自己这架势又该把人吓成什么样了,谁知,阮佩只是微顿几秒,很自然地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我信你一回。”
随后的十来分钟里,她长话短说,将陆晚、祁陆阳和庄恪的那段往事告诉了景念北。
“庄恪心理不正常,晚晚现在人又在帝都,我真怕她被这人钻了空子、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阮佩双手搅在一起,“电话不能打的话,你受累帮我把这件事讲给陆晚听吧?告诉陆阳也是一样,我就不跟着去了。”
景念北有些震惊于三人之间的这段过往,同时,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子也明朗化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把事情跟陆晚和祁陆阳讲明白。
景念北拿出手机准备给祁陆阳拨过去。也是巧,对方默契地打了电话进来。
这通电话很短,前后不过一分多钟,景念北全程只是嗯了几声,没多说一个字,可等电话挂了,阮佩能很明显低察觉到,他心情变得极差。
车厢里气压陡然增强。
“怎么了?”她讷讷地问。
景念北手紧紧捏住反向盘,过了会儿才回答:“祁陆阳那边有点状况,不能分心。你跟我去帝都,找机会和陆晚见个面,这也是她的原话,她原本就想要你过去。”
阮佩很坚持:“我不能去。”
景念北已经显出些不耐烦来:“为什么不能去?实在挂念工作的话,请个长假,等事情了结了再回来上班不也可以?”
“我……”阮佩颓然地往后一靠,“庄恪在监视我,不论我是辞了工作,还是乘坐飞机高铁离开本地,他都能知道。一旦我擅自行动,我家里人就会有危险。我走不了,”
今天第二次,景念北骂了声草,他咬牙边点头边说:“还真像他的风格,够阴。”
没躲耽误功夫,他说完拨了几通电话出去,听意思,是在托朋友安排人手将阮佩的家人保护起来。
处理好这一波,景念北又让阮佩联系自己的院长:
“你不说那个院长是好人么,如果庄恪的人去打听,你让她帮你兜一阵子,对外只说你是生病了,或者调岗,借口只要想找,多了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陆晚不会放心的。”
阮佩没动:“可是,我该怎么去帝都呢?”
冷着脸发动引擎,景念北目视前方:“坐车去,我给你当司机。”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起,每章评论区前十都有红包哦。
第64章 Chapter 64
一如景念北所说,祁陆阳这边出了岔子,分不出心思管旁的事。
银行保险柜非本人开箱的程序极其繁琐,祁陆阳事先就暗地联系好了吴峥的母亲,让她提前办理代取手续,只等自己这边拿到密码就前往银行取东西。
吴峥母亲的性子确实偏懦弱,但懦弱不代表会一只任人鱼肉、随意欺辱,完全不知反抗。老公和儿子双双出事后,她面对祁元善的百般威胁利诱,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直到祁陆阳找上门来才终于松了口。
“我心里清楚得很,铮铮上个月就醒了,他只是什么都不和我说。也怪我,怕他情绪激动,没把老吴的病情说出来,他以为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站在他爸那边,谨小慎微,忌惮祁元善,不愿惹事上身。为了这个,去年一年家里吵了无数次架。这次,我本打算挑个时间和他说清楚的,结果你就找了过来,也算是赶了巧。”
吴峥的母亲一心只求祁陆阳帮自己的家人报仇,事情很快谈妥。
等祁陆阳在医院与陆晚分开,再去银行时,却被告知保险柜里的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
“是一个年轻女孩领着个五十岁左右的短发阿姨来取的东西,一个小时前刚走。”银行工作人员能透露的信息不多,祁陆阳却在瞬间明白事情始末。
一个小时前,他人还在医院陪陆晚检查,而再往前,他和陆晚在无人的楼道里说话……不,不是完全没有人。
能听到密码,并且利用时间差迅速做完这些事的,只有当时也在医院里的林雁池。
陆晚说,手表的指针停在7点20分55秒,而密码是六位数,那便只能是192055。答案何其简单,林雁池只要听到了这个时间点,想猜出来并不难。
祁陆阳第一次上门去找吴峥母亲时,就是由林雁池引的路,吴峥母亲八成以为他们两是一边的,所以直接被林雁池去了银行,全程不疑有他。
也不怪她,就连祁陆阳,都差点以为林雁池和自己是一边的了。
*
不久前,祁陆阳生日那天,林雁池在电话那头说自己给他准备了一个礼物,这礼物便是吴峥的下落。
祁陆阳当场开车去了林雁池位于建国门的公寓,和她碰头。
林雁池显然不止想说吴峥的事。
“你来了。”她望着他,有一瞬间,林雁池的眉目与当年在雪天里苦候的小女孩重合了。只是,女人眼里的欣喜期待很快就变成了一种深且重的失望。
她想要他来,人来了,好歹能见上一面;可她又不想他来,毕竟,他显然并不是冲着自己这个人本身而来的。
果然,祁陆阳进门就单刀直入地问:“你刚刚说,吴峥到底在哪儿?”
林雁池稍稍敛目,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祁陆阳也递过去一杯:“陆阳哥,陪我说说话吧?”
他没接:“雁池,你真的想听我亲口说吗?我以为你懂的。我要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我该说什么,不过就是那几句。咱们两个没别的好谈,你是个聪明姑娘,及时止损,我会继续把你当一个妹妹看待。”
“我不聪明!”
林雁池将手里的杯子摔了出去,酒水红得像血,染在长绒羊毛地毯上,星星点点,斑斑驳驳,触目惊心。
“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你用上门谈提亲的方式试探我爸爸,让我白高兴一场,其实呢?你只是想在他那里要一个答案。最后,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而我得到的只有赤裸裸的羞辱和无穷无尽的失望。祁陆阳,你在羞辱我!”
祁陆阳提亲失败,人人只道他这是被林永强狠狠打了脸,娶个私生女都遭人嫌弃,也说林雁池鸿运当头,孀居的异母姐姐远走国外,她鸠占鹊巢,风光得意一时无双。
只有林雁池知道祁陆阳的打算。
她一边感叹着这个男人的聪明,又一边消受着他的绝情。
林永强对这些尚且一无所知,他当时自有他要忙的事情,只能抽出一点空来安抚小女儿。他说:“眼光放长远些,爸爸会给你选个好归宿的。”
林雁池根本不相信林永强的话,她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家的位置,更知道自己的归宿,她早就知道了,在那头偷听完林氏夫妇的话之后就知道了。
祁陆阳绕开一地酒渍,不紧不慢地往里屋踱了几步:
“雁池,我如果真想羞辱你,会在很早之前就过来当面质问你,为什么要将所谓的事实告诉葛薇,让她反水,又为什么要把这些引到陆晚身上。”
“以及,徐四九为什么会把从我们这里听到的事,全都告诉你。你和他,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林雁池不说话了。
徐四九喜欢上林雁池很久了,从她还是祁陆阳名义上的女朋友的时候开始。
他是家中幼子,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下半辈子被安排得妥妥当当、无需操心,心性很是单纯,或者说……简单,且愚蠢。
徐四九为了绝了林雁池对祁陆阳的心思,经常将祁陆阳的近况添油加醋后说给林雁池听,义愤填膺地:
“这样一个人,你会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地喜欢?”
出于利用的心思,林雁池总是无奈又痴情地说:“四九,这种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很痛苦,只有和你说说话才稍微好点。”
她就这么吊着徐四九,心想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果不其然,某天,徐四九约林雁池出来吃饭,把自己才祁陆阳那儿听来的关于葛薇的事全告诉了林雁池。
“祁陆阳说是把葛薇的弟弟绑了,其实没有,他不敢做种事的,纯粹就是吓吓她,阴险得很。就连他侄女,那个叫陆晚的,听到这些脸色都不太好,”
林雁池不动声色:“陆晚也知道这些?”
“嗯,我亲眼看见的,她在楼梯上偷听了很久。你看,就连陆晚都不能接受,祁陆阳这种人迟早会众叛亲离的,你真的得擦亮眼睛。”
林雁池附和着,默默将此事记在了心里。随后她便去找了葛薇,以告诉人真相为条件,要葛薇把泄露消息的事扣在陆晚头上,让她和祁陆阳心生嫌隙。
很拙劣的栽赃手法,却相当奏效。
只是,还没等祁陆阳和陆晚吵出个什么结果来,他就被人弄趴下了,去香港避风头,没过几天陆晚也出了事,随即在仓促间嫁给了庄恪。
林雁池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在这两人的关系之间起了什么决定性作用,一切都是命运在推动。
而且,说到底还是怪祁陆阳不够信任,怨不得任何人。
于是她吸了口气,迎上祁陆阳的目光:“我承认这些是我做的。至于我和徐四九的关系,你真的关心吗?还是,你只是想拿这件事做文章,好站在道德高地上对我进行一通指责?”
“我没这么打算。”祁陆阳叹气:“雁池,我只是有些失望。”
“你难道对我有过期望吗?”林雁池反问。
“有过。”祁陆阳语气平静而诚恳,“我不是那种遇到什么人都会上前搭一把手的慈善家,我对你曾有过不忍心,几年前是的,这次也一样。我本来不想戳穿你,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和不得已,我都懂。”
林雁池想到那个雪夜,祁陆阳将小小的自己领进奶奶灵堂的雪夜,他的背影刻在了她心里。
他是她寒凉人生中唯一的一束微光。
心里预设好的坚定立即土崩瓦解,林雁池很少笑,也几乎不在人前哭泣,那天却当着祁陆阳的面流泪了。
“我只是想要你多看看我,我只想要你看我一眼,一眼也好。”她说。
祁陆阳什么话都没再多说。
他不屑于撒谎或是用虚假的情话做交换,他已经掐好了林雁池的七寸,看准了她的软肋,他只需要静立一隅,用沉默陪着林雁池流泪,像一个贴心的前男友,或者只是个善良温柔、雪中送炭的大哥哥。
这就足够了。
等林雁池哭完,她主动告诉了祁陆阳吴峥的下落。
祁陆阳在拿捏不爱的女人这种事上几乎没有失过手,可结果呢?事到临头,林雁池在关键时刻居然摆了他一道。
她拿走了吴峥手里的证据,在他难得大意的那个瞬间。
不过说到底,在祁陆阳心安理得地利用林雁池的时候,就该做好被人识破、反咬一口的准备。
从银行出来,祁陆阳冷静地给林雁池打了个电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雁池那边是意外地平静,她说:“明天晚上你来趟我家,就什么都知道了。”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故事中的主角,林雁池也不例外。祁陆阳当年漫不经心的一次好意,曾让她误以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男主角,可他后来的冷淡、无视、若即若离,却像结结实实的一个巴掌,将林雁池狠狠扇醒。
尤其是在楼梯间里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跟陆晚之间的那些缱绻,林雁池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绝情的男人,心底竟然真藏着个说不得碰不得的宝贝,放着全世界不要,只对她一个人至死不渝。
这两种极端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何其讽刺。
原来在祁陆阳的故事里,她林雁池从头到尾只是个配角。甚至,只是个没名字的路人乙。
林雁池拿到U盘的那一刹那其实还是有些迷茫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借此要挟祁陆阳吗?要挟什么呢?
要挟他爱她?可笑。
直到,林雁池这天突然得了消息,某个人要回来了。
很多零散的讯息就这么串联在了一起,一个闭合的圆环慢慢浮现——林永强被她偷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陆晚告诉祁陆阳,何嫂送了一盒全部都带“双”字的月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雁池本来只想要那个男人多看自己一眼,一眼也好。但现在林雁池觉得不够了,所爱的人除了利用自己,没有一点爱意,而眼下,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机会,足以扭转岌岌可危的人生。
她要祁陆阳跟自己泥沙俱下,风浪与共,彻底卷进漩涡里。
周日,傍晚,祁陆阳依约去了林家。
门是林家保姆阿姨开的,她一看到门口的男人,脸上登时露出种慌张的神色,话都说不利索了:“小、小祁总您怎么来了?今天,今天我们这边不方便待客……”
“我来找雁池。”祁陆阳强行进了屋。
楼上的顾玉贞听到动静,边下楼梯边问:“是谁来了?不是说这几天不准外——”她看到祁陆阳后也是一惊。
没等顾玉贞想出什么话来搪塞人,突然,从她身后冒出个小小身影,颠儿颠儿地就冲下了楼梯。
他跑得很快,脚步咚咚响,径直奔到祁陆阳面前,急刹后站定。
是个看模样才4岁多点的小男孩儿。
跑得太急,小家伙出了一脑门汗,鼻子里哼次哼次的往外喘气儿。深秋帝都十度不到的天儿里,仔细看过去,他头顶似乎还在冒着白气,像个刚出蒸笼的小包子,冒冒失失,可爱至极。
男孩儿扬起脸,好奇地打量着祁陆阳,一大一小对视了几秒。
祁陆阳心里有种隐隐约约的猜测,直到一个年岁约莫30出头的高瘦女子紧跟着快步下了楼,出现在他视野里,他的猜测才终于落成现实。
女人穿着条款式简单的毛料裙子,妆容很淡,头发刚及耳垂,才到中上水平的五官远称不上美丽,气质却十分温和坚定,和她的亡夫很像。
祁陆阳有一瞬间失神,下意识喊了声:“嫂子?”
第65章 Chapter 65
林雁回将眼底那丝慌乱藏好,对着祁陆阳温和地笑:“陆阳,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祁陆阳问。
“昨天晚上的飞机到。”
难怪林雁池要自己今天来一趟。祁陆阳面上没有波动,她应该是提前知晓了姐姐的行程,好叫他赶上这一出好戏。
叔嫂间简短地寒暄完,林家的入户大厅里,一时只剩下尴尬的静谧。
也是,这个见面本不是预料中的,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做好准备。
那小男儿仍一瞬不瞬地望着祁陆阳,然后,他转身看向林雁回,语气激动,手舞足蹈地:“妈咪!他,有这么高!比杰弗瑞叔叔还高!”
小男孩儿说话时腔调古怪得很,断句生硬,显然不是在中文语境中长大的孩子会有的语言习惯,只吐字还算清晰,语序也对,估摸有人花大力气在教导。
林雁回这才走近几步,蹲下身,无意识地把孩子揽在了自己身侧偏后的安全区域。她柔声教导:“茂茂,你应该叫人家叫叔叔,他可是你爸爸的弟弟,我和你提起过的,陆阳叔叔。记得吗?”
说罢,她又跟祁陆阳介绍:“这是我儿子,祁兆琮(音同聪),小名茂茂。”
孩子姓祁,祁家这一代数过来,也正好到了兆字辈——祁陆阳登时了然于心。
“名字是他爷爷提前取好的?”他问。
林雁回站起身来,答得坦然:“嗯。宴清身体出问题之前,我们俩已经备孕一年多了,一直不成功。医生建议做试管,我就顺便冷冻了胚胎。”
结果没多久,祁宴清在体检中查出了肝癌,苦撑两年后惨然离世。林雁回在祁元信的授意下出国,瞒住国内这边,用冷冻胚胎秘密生下茂茂,在外头养到五岁才敢带回来。
祁元信是在提防谁?祁元善?还是说,也得加上祁陆阳?祁家林家两边,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比如何嫂,她知道吗?
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她老人家总是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祁陆阳不清楚何嫂还瞒了自己多少事。就比如,她为什么要送陆晚一盒全部都有“双”字的月饼,而林雁回的孩子并不是双胞胎。
只怕,祁家还多的是他不知道的事。
祁陆阳心里苦笑,他低头,却发现茂茂还在打量自己,好奇的眼睛眨啊眨。他弯下腰,想伸手揉揉孩子的小脑袋瓜子,顾玉贞已经先一步过来把外孙抱在了怀里,搂得紧紧的,警惕非常。
“顾阿姨,您这干嘛呢?我又不是专吃小孩儿的怪物。”祁陆阳笑得散漫,还讽刺。
顾玉贞也感觉自己反应过度、失了体面,她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台阶,其他人亦是不尴不尬地干看着,想说话打圆场也不晓得怎么讲。
林永强的笑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他面容十分和善,高鼻大耳,脸上总挂着笑,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林永强非常自然地让祁陆阳来客厅落座,还让人看了茶,主动说要留他吃晚饭。
祁陆阳自然没拒绝,也不准备多计较其他。坐下后,他对着茂茂笑:
“毛毛?”
“不是毛毛,是茂茂。”茂茂纠正他,“‘乐只君子,德音是茂’的茂。”
祁陆阳笑:“真有文化,那,茂茂想不想长叔叔这么高?”
从外婆怀里将身体扭转过来,茂茂看向祁陆阳,用力地点头。
“那待会儿上了桌就多吃点,不吃饭长什么个子。”祁陆阳说。
孩子半懂半不懂地皱眉:“我吃饭的,用筷子,吃一碗米饭,每天。”
“多大的碗?”
茂茂皱眉想了想,肉呼呼的小胖手圈出一个圈来,又往外扩了些:“有这么……这么大。”
“不够。叔叔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吃饭用的碗比脸还大,一天一瓶牛奶,鸡蛋得三个才刚管够,不挑食,没事儿还要爬树摘摘果子、掏鹌鹑蛋打牙祭……”祁陆阳边说边给人比划,听得茂茂一愣一愣地,眼里闪光,跟看见超级英雄一样。
祁陆阳觉得孩子可爱,故意问:“小子,爬过树吗?”
悄悄瞥了眼自己的妈妈,茂茂神色间有点小沮丧:“没有。妈咪说不可以,爬树会摔跤,摔跤会疼。”
听到这,祁陆阳挑眉笑了笑,吓唬他:“小男孩儿不摔几跤,是长不高的。”
他这一笑,让又觉得被人瞧不起、又怕自己长不大的茂茂更沮丧了。
林雁池在开饭前下了楼来。
茂茂在母亲的提醒下怯生生地喊了声“小姨”,林雁池走过来,弯下腰,似乎想抱一抱茂茂,或者牵孩子的小手,他躲开了。不甚热络,也没笑,看样子还不如跟祁陆阳亲近。
林雁池神色平平地直起腰来,显然无所谓这些。她跟祁陆阳对了个眼神,又迅速收回,招呼都没打一个,冷淡疏离。
两人这种状态倒是挺符合提亲一事后该有的尴尬感,以至于,林永强还见缝插针地打了打圆场,说要他们该怎么交往怎么交往,来日方长,不要生嫌隙。
开饭后的林家餐桌上,除了茂茂真找保姆要了个比脸还大的碗,很努力地吃饭,边吃还边观察祁陆阳夹哪个菜、自己也点名要一样的以外,没起什么波澜。
偶尔尝到不喜欢的蔬菜,茂茂会叽里咕噜地讲一串英文,或者蹦出句“这个叶子有不好的味道”之类的蹩脚国语,最终还是会皱着眉吞咽了下去。
谁让祁陆阳伸了筷子。
祁陆阳瞧见了,心里想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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