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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长夜,也是灯火-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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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件平平无奇的白T,背后一定都有一块价格不菲的标签,可那些锦绣满堆的脸,只是一张张空洞的面庞。有时她会对他们失去耐心,在一个个这样的时刻。
倏地,一个身影跳起来。
“什么歌,磨磨唧唧的,这么久不点?”
应朝禹有点喝多了,把话筒捏在一只手里,撸起袖管:“哪一首哪一首?哪一首我不会?”
没有一个人动,室内一霎静寂。最后是温凛转身帮他点上。
他的嗓子雌雄莫辩,一唱歌就会自己跳起舞,仿佛置身演唱会舞台上:
“……烈女不怕死,但凭傲气
绝没有必要呵你似歌姬
知你好过了便要分离……”
杨谦南在他洋洋盈耳的嗓音里,瞄了温凛一眼。
不知何时,不止是应朝禹,他的朋友们居然愿意为她解围。
而温凛还在一心一意,轻轻点头打着拍子,笑看应朝禹跳舞。
这歌前奏高亢,仿若一首行军曲,又满载着杨千嬅式的,奋不顾身的少女气。
温凛看得发笑,到第二段副歌夹起个话筒,下场去和他一起唱:
“烈女不怕死,又何惧你
不会失去血性和品味……”
她今夜穿了一身白色斜肩裙,纤长无瑕的手臂高高举起。
一回眸,正对杨谦南。
仿佛身系银河,仿佛心怀宇宙,裹藏万千碎星,对他说,又何惧你!
作者有话要说: 断在这里吧,我觉得足够美好了。
歌单我po在了微博上。说实话这歌挺好听……歌词是林夕写的你敢信。
——————
PS:说一个好消息。长夜的简体出版要签了,换了新的出版社新的编辑,希望这本也能有个新开始。
(当然月榜还是要爬的→_→
I have a dream!
希望你们都是真人,永远不切换至虚无状态的那种!
好歹出来给我凛鼓鼓掌吧!
第25章
夏至时分; 太阳直射点回到北回归线。
温凛几乎整日躲在公司的冷气里; 给母亲去电,说这个暑假不打算回家。郁秀很是失落,但表示理解——“别累着自己。”她这样叮嘱女儿。
顾璃七月之后,也加入了这个团队,负责商务洽谈。她长得人畜无害; 心思却缜密; 无形中将甲方哄得开开心心。温凛只需要坐镇大本营; 负责出方案。
杨谦南来公司的时候; 温凛正侧靠白板; 给成员讲思路。
“这个片子偏科幻; 情感营销的路子走不通。”
白板上划出一条长线; “我们可以走曲线; 首先打开知名度; 令大众对影片产生兴趣,自发了解; 再进行后续科普。
“第一阶段是要制造话题和热点。我们可以避开艰涩的内容,先将影片元素以网络流行语的形式推广出去,成为一个语词符号。好的传播符号本身就是好的传播内容,借助于此迅速形成讨论热点; 挖掘潜在受众; 之后我们再进一步转化……”
杨谦南靠在隔间玻璃上,侧眸观察这间办公室。
这栋楼在中关村创业街上,下面八楼是电子卖场; 九到十五楼是写字间,大多是做互联网。温凛这一层除了她们,还有一个科技研发公司。
她们刚刚搬来不久,办公室里百废待兴,除了会议间摒挡一新,门口玄关处以及里面的几间屋子都还空空荡荡,堆着一些没来得及组装的家具。阳光洒进来,纸箱上漂满金色的尘埃。
温凛清澈的声音回荡在整间公司。
几分钟后,传来纸笔窸窸窣窣,众人收拾的声响。
温凛抱着文件夹踏出会议间,脚步一顿。
隔间的玻璃上,被画了一幅简笔人像。杨谦南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支记号笔,正百无聊赖,描她开会时的样子。柔和的眉眼,鼻翼上的一点小痣,和精心修饰过的丰盈嘴唇。
可惜记号笔线条太粗,只能看出个轮廓。
温凛用文件夹砸他,嗔怪:“你就来我这儿乱涂乱画?”
他自顾自收尾,嘴角一勾,“画得不好吗。”
温凛无奈站他身畔,委婉点评:“很有神‘韵,可惜用笔太简陋。要不要改天给你张宣纸,你帮我画一幅裱墙上?”
杨谦南笑,笔帽合上,直接用手去擦:“行了,帮你擦掉就是。”
“别……”
玻璃上浅黑浅灰一片墨痕,他手心则乌泱泱一大块。
温凛摊开他手掌,又好气又好笑,“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啊?”
杨谦南一个抬手,镇定自若,在她脸上抹了两道,开怀一笑。
“杨谦南——!”温凛被抹成个花猫,一照玻璃,顿时语塞,瞪他一眼就往洗手间跑。
洗手间在楼道尽头。杨谦南慢悠悠踱过去,温凛正趴在洗手台上,猛搓自己的脸。用力搓下来墨痕还未消,皮肤先红了一大片。
温凛洗干净之后,还用凉水冲了很久,才将那淤红消下去一点。杨谦南站在她身边,挤了点洗手液,慢条斯理地清理手指。
温凛一抬头,镜子里正映出杨谦南看好戏的脸。
她指指自己左边脸颊,蹙眉道:“还有吗?”
杨谦南眼皮都不抬,说:“有。”
温凛凑近了看镜子,仔仔细细端详,发现早已干净了,忍不住想打他:“明明没了!没看到我脸都搓红了?”
杨谦南特爱在她这讨一顿打,然后揉揉她脸颊,失笑:“搓红多好,腮红都省了。”
温凛没好气道:“你见过人腮红擦一边?”
杨谦南说这个简单,扣住她手腕,把她按在洗手台上亲。
深深一吻,又笑着离分,嘴唇柔柔印在她右边脸颊。温凛来工作会化个淡妆,嘴唇是显气色的浅红。杨谦南在她颊边留下浅浅印痕,又用大拇指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看了眼手指上的彩色。
他像为一幅油画上色,拇指在她右半边脸颊悉心涂抹,最后捧着她的脸转向镜子,搂着她欣赏杰作:“现在对称了?”
温凛靠在他紧密的怀抱里,抵着下唇,分不清哪边脸更烫。
“满意么,嗯?”杨谦南从身后吻她的鬓发,蜿蜒至耳际。在冷气充足的过道,他的气息是热的,是七月般温度。情念似春草般抽芽,恣意生长在这炎夏。
突然,女洗手间传来开门的声响。
温凛蓦地弹开,恰好和仇烨四目相对。一身中性打扮的小学妹挡住半边脸,动作浮夸地溜号。杨谦南抱着温凛低低地笑,黯声侵袭她的耳朵,“现在颜色更好。”
一回头,镜子里的她红云斑斓。
像黄昏,像火烧云收尽的最后一分。
杨谦南接她回酒店,饭通常吃不了几口,就会纠缠到沙发上。
温凛喘息着仰视他:“今天不要玩别的……我晚上还要加个班看节点。”
他囫囵说好,从抽屉里拆了个套子出来。
其实渐渐适应之后,她并不抗拒这事,时常也有被撩拨到渴望他的时分。但杨谦南似乎对折磨她有特殊的癖好,喜欢让她疼,喜欢见血的快慰,喜欢看她在痛和欲里浮沉。温凛对他通常只有满足,很少有今天这样反对的情形。
杨谦南没有背诺,只是看上去兴致不高,在沙发上沉默地要她,最后将她堵着,玩味地碾:“怎么办,我们凛凛最近越来越忙,我都不舍得出来。”
温凛酸胀难受,推他,“别贫了……快点出去。”
杨谦南于是起来擦净,手臂撑在她身侧,温声呢喃:“待会儿送你过去?”
温凛说:“没关系。我自己去也行。”
杨谦南轻笑,在她腿上揉了一把,“听话。”
他起身穿戴齐整,顺手从卧室里帮她找来替换衣物,扣上表带,随时出发,理所应当。温凛慢慢吞吞蹭起来,去洗手间换上,妆点一新出来,他已经倚在玄关,笑眸似清溪浅湾,说:“嗯,这身好看。”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
——为那春‘色般眼神。
有时梦里她会忘记他的样子,只记得这个眼神。
那段时间她忙得连Facebook都没时间刷,看不见三心二意,听不见流言蜚语。杨谦南在她面前的样子,几乎是个完美的、深情的恋人。
她无法戒掉这种满足感,住进一双对众生都漠然的眼睛。
偶尔她会觉得,或许她爱的并不是他这个人。
有一次甲方邀请她参加活动,她为了拓展人脉,拎包去外地出差。顾璃和她开玩笑,说:“恋爱谈久了靠的不就是个习惯。你这一走一两个礼拜,也不怕他忘了你。”
温凛笑说不会的。杨谦南这人,最怕寂寞。这么点时间最多够他勾几个乱七八糟的女人,说不定忍忍还能忍住。
顾璃气红了眼:“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忍忍还能忍住?!你能不能对自己男朋友有点要求?”
“我对他没要求啊。反正那些人对我都没威胁的。”温凛拉上行李箱,乐呵呵地说浑话,“他不需要对我忠贞。你想啊璃璃,四五十岁我还是他的小情人,他出轨一次我就去撒泼抢回来。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肯定气坏了,怎么沦落到要跟个老妖婆抢男人。然后我就赢了。”
顾璃都想哭给她看:“这样不累吗?”
“你想想看,我四五十岁的时候肯定有房有车有钱有闲,发展得好的话连工作都不用干。财产交给职业经理人,老公交给小妖精服侍,我就每天找应朝禹打打麻将。日子久了肯定无聊,陪你一起逛逛街,欺负欺负漂亮小姑娘,不是很开心吗?”
“……”
顾璃吞了块生铁似的,硌了半晌才咽下去,欲言又止:“凛凛,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
温凛嘴角一僵。
她喜不喜欢他呢。如果喜欢,那么为什么对一切桃枝红杏,都能淡然处之,为什么每次表演天真,都能毫无破绽。
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单纯。
良久,温凛在行李箱上坐下,好似很疲倦,又好似风轻云淡地笑:“……我跟你开玩笑的。”
那首歌又是怎么唱的?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
她以为她能和杨谦南永远保持这样和平的,甚至有几分甜蜜的关系。
直到那天她下飞机,在传送带边等着行李,接到了顾璃的电话。
那天航班延误,她到北京已经是深夜,顾璃晚上因为一个项目,去了红场谈事。她心想在程诚的场子里,总不会出大事。但顾璃哭得撕心裂肺,说凛凛你回来了吗?你快过来。
温凛的心都揪了起来。
她拖着箱子跑过十几个行李转盘,世界好像都跟着天旋地转。
顾璃给她的地址是北医三院,电话里泣不成声,说不清情况。
温凛心在半空吊了一路,到医院看见顾璃毫发无损,几乎掉泪。
这医院火到需要黄牛挂号,连深夜都人人形色匆忙,有病人家属焦急请她让一让。急诊科鱼龙混杂,满地污染过的医疗用品,消毒‘药品的气味令人心慌。
顾璃精神已经稍稍稳定,连哭带比划:“太吓人了凛凛。钟惟被人打了,整个场子都被砸了。程诚在里面帮她办手续,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温凛一愕:“谁干的?”
“钱东霆。”顾璃表情茫然无措,“程诚说她得罪了钱东霆。”
温凛进去看了一眼,钟惟浑身是血,和衣物黏在一起,急诊医生不得不把她的衣服剪开。据说那些人给她喉咙里灌了碎玻璃,被送来紧急洗胃。她已经接近休克了,可还是会突然弹起来,一口一口地咳血。
她是个歌手啊……那把嗓子,曾经那么动听。
大厅里,庄清许夺门而入。有了她这个家属陪同,他们这些暂时看护的人简短交接之后,便打了辆车返程。程诚要回红场,温凛抱着顾璃的肩并坐在后排,轻声安抚。她目睹了整个血腥的过程,被吓得都不太敢回事发现场。
温凛付了车费,下车时把顾璃交给程诚,按捺不住问他:“钟惟……到底为什么得罪钱东霆?”
程诚在闷热的夜风里呵笑一声:“还能为什么。”
“她自作聪明拍视频去要挟杨家的人,东窗事发了呗。杨谦南不计较,不代表没人帮他计较。钱东霆今晚故意找她的茬,她脾气硬气不买账,把人给惹毛了,就是这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委屈。
————
①“好的传播符号……”,出自论文《从看新媒体时代下的电影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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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感谢地雷了:
谢谢诸位。
第26章
那个八月仿佛注定是不祥之月; 全国各地频发灾害; 多省市遭遇特大山洪泥石流。
十四日晚上,国‘务院发通知,第二天为甘肃舟曲同胞默哀,暂停所有娱乐场所营业。
三里屯很多酒吧早早关门,门口贴上明日歇业一天的告示。霓虹斑斓的北京城好似一夜之间失去颜色; 连长安街上的景观灯都齐齐喑声; 换上缞绖缁衣。
整条街出奇地静寂。
红场暗着灯; 仿佛只是其中平平常常的一间。
温凛在门外等着。
顾璃跟在程诚身后进门; 即将走进大厅; 远远望见一滩血; 啊地一声闭上眼:“你们怎么没清理掉啊……我不敢进去!”
程诚把灯开亮; 拉着她的手笑:“看看清楚; 那是滩水。”
“水哪有那么久不干的啊!”顾璃死咬着牙不信。
程诚把那张红色海报拎起来抖落:“这玩意儿不吸水; 还反光。”
她才肯慢慢睁开眼睛。
程诚把几张沙发摆正,在地上捡了把吉他。
乐队的人留下的; 估计以为砸烂了,他捡起来拨了拨,居然还能出声。
程诚跳上张舞台凳,说:“给你唱个歌吧。”
顾璃忍不住嗤他:“唱什么歌啊?赶紧收拾; 凛凛还在等我呢。”
“就两句。前两天跟钟惟学的; 就会两句。”
他架起吉他,紧了紧弦。
那是把民谣吉他,音质很差。不过顾璃也听不出好坏。
和弦在空旷的、杂乱的环境里响起; 令废墟般的空间莫名温馨。
他给她弹起李志的《梵高先生》,低哑的嗓音唱出四个婉转的欸音:
“谁的父亲死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
谁的爱人走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遗忘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不管你拥有什么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让我再看你一眼
星空和黑夜……”
温凛倚靠沉闷的墙,轻轻抱起了胳膊。
隐约的歌声从背后传来,吉他的震动穿透石墙,令她胸肺微微震动。
这一夜很寂寥,她耐心地等待。音乐戛然而止,顾璃又哭又笑地扑向程诚,说:“你的爱人才走了呢!”程诚抱住她说话可不要乱说,咒的可是你自己。他擦擦她的眼泪笑,“你哭什么,歌词都是乱唱的。老子又不孤独,老子有女人,就你一个女人。”
夜风闷滞,吹久了有点凉。
温凛远望灰寂夜空,她想也许这才是爱情。
有些承诺至少你听了会信。
默哀日没活干,她懒散了几天。
过了一礼拜,绪康白找她,聊公司情况。
那几天下了几场中雨,他们在柏悦顶楼用餐,俯瞰阵雨里的CBD。温凛出身江南水镇,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江大河,最常看见的海就是被雨雾融解的城区,黑夜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域,呈现朦胧的黑金色。
好像能吞噬一切。
绪康白说:“你情绪不太好。”
温凛:“有吗?”
“这次去活动不顺利?”
“还可以。”温凛补充,“不过经过这次,我觉得我可能不太擅长交际。”
绪康白眼底泛出粼粼的,心照不宣的光,放下刀叉看她:“你确定?”
温凛清浅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太傻了。在投资人面前,应该把五分的资本吹成五十分。”
他饶有兴致地问:“那你觉得自己有几分?”
温凛说:“……七八分吧。”
绪康白大笑起来。
这笑声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
温凛没有想到,里面居然有杨谦南。
那天他说他去陪刚刚回国的表妹。温凛在陆秉青的屏保上见过他这个妹妹,皮肤被迈阿密的阳光晒成蜜色,戴着副墨镜,上衣永远穿吊带。
温凛第一次见到她真人。皮肤确实偏黑,但比照片上漂亮,骨子里的美人胚。
黑美人往嘴里送了块肉,满脸的事不关己。
杨谦南隔着三四桌,一直盯着她。
绪康白也留意到了他的注视,悄然问她:“要不要紧?”
温凛摇摇头说没事,“我过去一下。”
她不敢在他妹妹面前露面,径自走向洗手间。
握着手机稍等了片刻,杨谦南果然出现。
他有点喝多,一身酒气,抓住她手腕就往里推,按在门上,“解释一下。”
寒气森森。
“……谈工作。”温凛说。
杨谦南笑了一声:“你解释还没我问句长?”
温凛甩开他的手,左右观望,“你疯了吗?这里是女厕所。”
“那换个地方。”
他把她拉出去,一步步向后退,冷冷拽着她,“收拾东西,我们去楼下聊。”
温凛俯身理包的时候,绪康白在对面发出丝无可奈何的笑,给她比了个Good Luck的手势。温凛勉强对他笑了笑,用口型安慰——没关系。
这些尽落在了他的眼底。
杨谦南直接用房卡刷开了一道门。温凛环视房间,沙发边靠着个女式旅行箱,还有几条散落的裙子,应该是他妹妹的落脚处。
他没有给她时间,直接把她身上那条剥了下来。
到底是别人的地方,温凛抗拒得厉害,说:“杨谦南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杨谦南一语不发,把她剥出来扔上床。温凛再想反抗,他干脆用她裙子的腰带把她双手捆了,系在床头。她只能一丝不‘挂地,在陌生的床上蜷曲挣扎。
杨谦南做完这一切,向后跌进床头的单人沙发。
摸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他抽了两口平复了下心绪,声音平稳,带两分嘲弄:“温凛,做人不能太狼心狗肺。”
“我又没有……”
“你以为我在别人床上看到你很高兴?”他硬生生打断她。
原来男人也会翻旧账。
温凛侧对着他,脸靠沁凉的床单,“你醒醒酒。醒过来再说话。”
烟雾将他的眼睛烧成毫无感情的透明。杨谦南磕了烟,说:“你把我当什么,跳板?”他冷笑,“要跳也得向上走,别往下面蹦吧?”
杨谦南伏上床,覆到她身上,姿态亲昵,话却冷硬,“我什么地方亏待你,嗯?你说说看。”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你就图个破公司,这点志气?”
他只是想发泄而已。
温凛特别害怕他妹妹在这时候进来,闭着眼把自己蜷缩成婴儿姿势,用嶙峋的背面对这些言语,好像能让自己更有尊严一点。
“你……”杨谦南越逼越紧,被她背后的蝴蝶骨硌到,才突然被打岔,低头正视这具他最熟悉的身体。
瘦了。
她最近居然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以前她腰上还有一小圈肉,他喜欢把它们捏出来,呵她的痒,撺得她满床乱躲。现在皮贴着骨头,伶仃辛劳模样。
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长出一口气。
灼热的酒气喷洒在她后背上,温凛止不住地一颤。
近日多雨水,是夏夜最凉时分。她赤身裸体,时不时地打冷战。
杨谦南起来抽开束缚她的带子,垂眸想说什么,那种喉咙滞涩的感觉又归来。他觉得胸口淤着一口气,怎样呼吸都穿不透。
外面雨势未歇,他扔下她,去钱东霆的场子泻火。
空气里萦绕古龙水味。
他俩一人一张按摩榻,喝了一圈酒。钱东霆建议他去澳门玩一圈。
杨谦南无趣地挑挑唇:“你又搭上哪个叠码仔?”
钱东霆幸灾乐祸说:“我这不是瞧你气不顺,劝你散散心?”杨谦南不领情,他便长吁短叹:“你说说你这辈子,怎么老栽女人手里?”
杨谦南像想起什么,忽而问:“钟惟怎么样了?”
“死不了。”
杨谦南凉声说道:“老爷子这两年位子晃得厉害,你收敛点。”
钱东霆满不在乎地笑了声,说:“她自找的!”
声音传至满场——
医院里,钟惟第一天能发声,可嗓子已经听不出原来的样子。
庄清许哭着问她:“你干嘛去招惹那些人啊?”
她还记得自己得知她受伤的那天,是因为值班,接到举报电话。她第一时间没来,把新闻记给旁边的同事。同事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捧着茶杯笑,说这不就是太子‘党教训个酒吧卖唱女么,这种新闻没什么意思,还惹一身骚,劝她别碰。
庄清许咽下这许多隐情,不敢看钟惟的眼睛。
她的脸色苍白似床单,用半哑的声音说没关系,笑得满目妩媚:“你说我这嗓子要彻底废了,你养不养我啊,大记者?”
酒店里,绪康白刚刚独自吃完那顿饭,收到温凛没头没尾的消息——
“他们都是这种人吗?”
绪康白回她:“哪种?”
屏幕安静了一瞬,进来下一条——
“不把人当人看的那种。”
雨好像霎时间下大了。
杨谦南在屋子里也听见了雨声,皱眉看了眼窗外。
钱东霆还在与他闲聊:“瑶瑶呢,她今天不是刚回来?”
“回家了。去看她爸妈。”
钱东霆说:“那你不回?”
“回。”
杨谦南捞了件衣服,坐起身。
雨沙沙地下。
钱东霆伸手留他:“我跟你说着玩儿。这个点还回?”
杨谦南说:“累了。”
他驱车往建国门开。
那是日伪统治时期,日本人在内城墙东边扒开的一道城门,贯通里外。
如今城门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一段灰壁残垣。酒精熏得他脑子晕晕乎乎,绕了一圈才开上建国门外大街,穿越大雨,穿越这道门,直奔银泰中心。
进房间瞧,灯是暗的。
一室萧条。
温凛已经走了,没给他安慰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BGM就《梵高先生》了。
——
你们都去过五一了吗……
第27章
新闻里依然在播报近日灾害——
8月19日; 鸭绿江发建国以来第二大洪水;
8月22日; 云南贡山泥石流……
温凛木然扫过一条条资讯; 心想她的生活好像也在这个八月,被洪流冲垮。
把杨谦南拉黑之后; 应朝禹这些人也像泡沫似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只有绪康白偶尔会公事公办; 来问候她几句。
这大半年; 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九月以后; 她回到认识杨谦南之前的生活节奏,淅沥小雨中抱着一沓书穿梭在教学楼间; 再也不会有人停下来送她。但她觉得这样很好,安静,平和。
也很少再做那些关于监狱的噩梦。
工作室稳步走上轨道; 她一星期有好几天都睡在公司。上回那部科幻片的项目成果喜人; 营销模式迅速被同行拷贝,纷纷效仿。商业世界不存在创意保护; 别人投入更多资本,只会比你做得更大更好。要脱颖而出只能一次一次地绞尽脑汁,想新点子。
顾璃有一天扯了她一根头发,夸张地喊:“凛凛,你有白头发了!”
拔下来明明是黑的。
温凛把头发丝丢回去,嗔怪:“你怎么也这么爱骗人啊。”
她们俩同时在这个“也”字上,沉默了几秒。
女孩子走得近了,默契神乎其神。
顾璃一眼就猜破了她的心思; 小心试探:“你和杨谦南……就这么算了?”
“不然你还能指望他来求我和好吗?”温凛眨着眼,好似一脸不在乎。
顾璃皱皱眉:“可是你之前,分明还说四五十岁的时候,要……”
“说了是开玩笑。”
她眼眸里似有秋风拂黄叶,力度轻柔,却含几分淡淡凉意。
温凛撇了撇脸,换了一盏目光,笑:“我没做过那种梦。”
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
可也没敢梦过太遥远的地方。
她的平静让杨谦南始料未及。
起初他也一样平静。他的感情通常很速食,有些人用不了一个月,连面目都模糊。钱东霆带着几个券商老板去澳门赌场,杨谦南一起去玩了几天。他以前手气很差,本着输光算数的心态随便玩玩,结果居然赢了不少。他摞着高高一叠筹码,胸中居然是失意。冷不防想起某个人,总是逢赌必赢,那洋洋得意的小模样。
杨谦南耗了一个多月,耗到秋天都要来临,温凛的影子还是没从圈子里淡去。
偶尔边边角角的流言听上几嘴,能了解到她和绪康白越走越近。这些消息令他心烦意乱。
有一天晚上开车堵在中关村,两边楼顶电子广告牌,齐刷刷地放他俩合作推广的电影预告,循环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杨谦南在车里抽完两根烟,耐心告竭,拐进旁边一条小路。
绕过海淀图书城,是温凛租的那栋破楼。
这地界鱼龙混杂,街景灰败,一条狼狗缀着尾巴嗅地上的塑料餐盒。
看着就不像能有什么前途。
但温凛偏偏很努力,十五层的灯光一直不暗。
杨谦南在车里坐到十点,踩灭烟头,往上打了个电话。
他打的是公司座机。温凛接起来,礼貌得体地问您哪位?
杨谦南默了几秒,说:“没吃晚饭吧。”
温凛蓦地怔住。
他在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没见她下来过,也没见有送外卖的进大楼。
温凛来不及说什么,杨谦南便接了一句:“给你买点吃的上来?”
那口气一如他最初在学校里停车,开门对她说,要去哪儿,送送你?
言语笃定,态度体贴,不怕她遗忘,不容她拒绝。
温凛攥着听筒说:“不用了,我快下班了。”
杨谦南顺水推舟道:“那我在楼下等你。”
温凛恍恍惚惚地把电话挂牢。
这人其实也有天分,无论裂隙有多么不可弥补,在他口中好似从来都完好如初。
她没有刻意在意这通电话,俯首文件间把收尾工作做好,检查一遍办公室电路,才照常踏上下班路。
杨谦南等久了也不耐烦,以为她是故意躲他,干脆上楼去找人。
电梯慢吞吞上到十五层,门一开,脚还没迈出去,先听到一声尖叫。声控灯倏地在他面前大放光芒,照亮黑漆漆的深邃楼道。
杨谦南一刹那心慌,想也没想,加快脚步冲去她公司的方向。
走道全是玻璃,像个迷宫。温凛就靠在一边墙上,两手挡着脸,胸口仍在剧烈起伏。
杨谦南看见她完好无损,才渐渐收住脚步,往她对面看了眼。
那是她隔壁公司的写字间,全透明的屋子里摆着几个机器人。不知道这家公司是什么审美,把机器人做成成年女性模样,黑眸红唇,面部僵硬,还穿旗袍。
如果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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