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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雀_陈阿塔-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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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超看他苍白脸色,隐隐感觉有大事发生,不安地问:“怎么了?”

    他空洞着两只眼,怔怔道:“姜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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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途客运会在沿途停车休息; 姜瑶就是在那个时候不见的。

    “我要去找她。”沈知寒说。

    张超眼如铜铃瞪得老大:“不是吧?你这是去找死呢???”

    沈知寒略一考虑; 便给夏薇薇打电话,这种场合她肯定会去,他可以跟着她混进去。

    夏薇薇很快电话; 听到他单刀直入的请求,一颗心冷个彻底:“沈知寒,见过浑的; 没见过你这么浑的。”她好歹也算他前女友!

    “嗯; 确实挺浑的。”张超在旁边附和点头。

    懒得多说,他耐着性子听完那头怒骂; 开口又是:“你能不能带我混进去。”

    夏薇薇怒,深深呼吸; 问道:“你和姜瑶到底是怎么回事。”

    “……”

    “我在你家见到她的时候; 你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

    “她什么情况,你都清楚吧?”

    “……”

    “我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问你!”

    “……夏薇薇。”

    “怎么?!”

    沈知寒说:“不要打探我的私事。”

    他不喜欢对外人敞开自己的事,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朋友?那也只是朋友。

    夏薇薇怒火冲天:“沈知寒,你就自己孤独到死吧!”

    电话挂断。

    “……”

    张超转过来:“怎么样?”看他垂首摇头的样子,“我就猜会这样。”

    沈知寒颓着的身形突然立起来,张超吓了一跳:“怎么?”

    找不到捷径; 那就不走捷径; 沈知寒说:“有办法了。”

    **

    夜晚; 华灯初上; 豪华酒店的大门口; 宾客络绎不绝。

    门童小哥面带微笑,上前打开一辆轿车车门,油头粉面的男人穿着正式的西装,捋一把大背头,大腹便便往里走。

    今天他受邀参加京大一百周年校庆晚宴,作为毕业十几年的京大学子,能收到这份邀请,他觉得很荣幸,虽然成就比不上常上新闻的那批人,但他奋斗大半生,也混了个小老板的头衔,够了够了。

    老男人笑眯眯地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邀请函。

    硬质的请帖,封面是低调的红色,角落绣一朵绽放的康乃馨,单是这精致的做工,就值得他好好收藏,可不能丢了。

    转角立着醒目的指示牌,说明宴会厅在二楼,男人刚要上楼,右边推来一辆餐车。

    “请让让!让让!”

    他躲闪不及,被撞个满怀,汤汁溅上西装。

    “哎哟!”推着餐车的服务生点头哈腰地道歉,“先生,非常抱歉!您没事吧?”说着便从餐车下层掏出纸巾给他擦拭。

    “行了行了!”男人烦躁地拂开他,“别碰我,都把我给碰脏了!”

    服务生急忙后退:“对不起对不起,真不好意思,宴会要开始了,我都忙晕了!非常抱歉!”

    “真是的!”男人很不满地瞪他一眼,低头使劲擦了擦身上的油渍,没用,根本擦不掉。

    “先生,要不我联系酒店,给您再送套西装来?”

    “不用了!”有这时间折腾,晚宴都该结束了!

    男人不耐烦挥手:“去去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服务生又是一阵点头哈腰,这才推车离开。

    男人拿着小手帕使劲拂了拂衣服,烦躁地把手帕揣兜里,转头去卫生间。

    抽出请柬放在旁边,把外套脱下,寻着镜子前明亮的白色灯光仔细照了照,油渍渗进面料,印出些斑驳痕迹,不仔细看并不明显,勉强能穿,就是他得小心遮着点,省得给人笑话。

    旁边响起抽水声音,隔间里走出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年轻人。

    气场强大。

    男人往旁边挪了挪,偷眼瞄他,估计也是来参加京大周年校庆的,不知是哪个企业的ceo。

    这年头长江后浪推前浪,创业成功的年轻人比天上的星星都多,直叫人眼花缭乱。

    年轻人低头洗手,察觉到目光,向他颔首,礼节性地微笑着打招呼:“您好。”

    男人忙扯开一个微笑,回道:“你好。”

    那双温润好看的眸子透过眼镜盯着他,他无端生出点心虚窘迫,把西装外套往墙上一挂,慌张张去后面的小便池解决生理问题。

    沈知寒笑容不减,低低地甩了甩手,取下一张面巾纸擦拭,余光瞟到大理石台边,扔纸的同时顺手一捞。

    ……

    男人系好腰带再转过来,暗红色的请帖不见,气宇轩昂的年轻人也不见了。

    **

    把请帖交给侍者,沈知寒阔步进入宴会厅。

    大厅里高朋满座,衣香鬓影,金色水晶灯璀璨夺目。

    他在角落坐下,目光逡巡。

    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谈笑风生,言笑晏晏,推杯换盏间尽是不动声色的恭维与试探。这是最深藏不露的斗兽场,心怀鬼胎,暗潮涌动。

    门口有些微动静,沈知寒的身体直起,他看到众人聚拢过去,林子凡推着姜瑶进入会场,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姜瑶在他的耳语下低柔微笑。才子佳人,门当户对,不过如此。

    沈知寒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他呼吸困难,猛地站起,又坐下,手掌压在膝头,五根指头烦躁地弹奏。眼圈被场内热闹烘烤,渐渐有灼热感觉,他注视着她,虔诚地注视。

    可注视着她,却又害怕她看过来,身体在那道温柔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卑微弯下。为什么突然窘迫,窘迫得不敢让她看见自己。

    “你果然来了,”夏薇薇不知何时发现他,轻蔑地挡在他面前,“我就知道,你自己有办法混进来。”

    他闷头饮一杯酒,舔了舔干燥的唇。

    “怎么,这是为她担心,还是为自己心痛啊?”

    夏薇薇倚着桌子跟他一起望向那边:“你们不是一路人。”

    他嘲讽地淡笑:“什么叫一路人。”

    “她应该站在高处,”夏薇薇晃着手中酒杯,出神地看着被众人簇拥、被林子凡呵护的姜瑶,“你配不上她。”

    沈知寒抬眸,两道目光从镜片后射出来。

    夏薇薇说:“姜瑶比我想得聪明多了,你玩不过她。”

    沈知寒不接话,她看出他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姜瑶似乎终于察觉这边两道炽热的视线,她微微侧头,目光蜻蜓点水,一晃而过,没有在沈知寒身上多做停留,犹如对待陌生人。

    夏薇薇笑得得意:“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一直在利用你。”

    “……”

    沈知寒眼眸深黑,直直地盯着那边。

    姜瑶似无察觉,只留给他一个优美的侧脸。

    夏薇薇又说:“姜瑶从小养尊处优,你供不起她的。你们俩不合适,从里到外都不合适……沈知寒,沈知寒?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没有。”沈知寒忽然站起,夏薇薇愣了一下,他表情淡淡,“你废话真多,我要走了。”说完就转身,毫无留恋。

    夏薇薇愣在原地,如果她没看错,沈知寒转身前那表情分明隐含笑意。

    转头再看姜瑶,不知何时也露出微笑。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错过了什么?

    林子凡刚和人寒暄完,低头看见姜瑶摸着下巴微笑,贴到她耳边,阴测测地问:“在笑什么?”

    笑容随即消失,姜瑶借着把空杯放在桌上的机会躲开他:“没什么。”

    “没什么,”他低喃重复,手掌压在她后颈,用力揉捏,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大,姜瑶不适想躲,他说,“我看到那个人了。”她一怔,放弃反抗。

    林子凡笑着,柔声说:“他今晚会死,你信不信?”

    寒意从脚底爬上脊背,姜瑶面色陡然苍白:“我已经回来了。”

    她扭头,看向远处的夏薇薇。

    夏薇薇也看着她。

    两厢凝望,夏薇薇唇角微扬,手举高脚杯,一口一口地抿酒,鲜艳红唇像暗夜娇花,浓烈又妖异地绽放。

    姜瑶说:“我回来了,我自己回来的,你不能要他的命。”

    林子凡说:“是你不听话,我才要给你惩罚。”

    姜瑶一错不错盯着夏薇薇。

    夏薇薇似乎喝厌红酒,举高的手一松,盛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坠落在地,血色流体蜿蜒在晶莹剔透的水晶花中。

    林子凡问:“他有没有碰过你。”

    “……”

    “姜瑶,”他控制她双肩,一字一顿地问,“他有没有碰过你。”

    姜瑶说:“……没有。”

    林子凡没有情绪地笑:“是吗,那我们今晚检查一下。嗯?”

    夏薇薇高挑的眼尾最后扫她一眼,然后踩着那堆玻璃渣,头也不回地高傲离开。

    姜瑶答:“好。”

    **

    沈知寒从酒店后门出来,张超已经等在车里,他打开车门钻进去。

    “刚接到电话,绍磊在赌场出现了,我送你过去。”

    车开出小路,汇进车流。

    沈知寒在后座换衣服,张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帽子和口罩在袋子里。”

    “旧仓库的钥匙我也给你了,你晚上别睡车里了,去仓库睡吧。”

    “还有啊,绍磊的照片你看过了吗,听说他……寒哥,你照什么呢?”

    沈知寒压着前排座椅,把车前镜子翻下来照了照,看着自己的下巴,想起姜瑶刚才偷偷摸下巴的模样,笑了笑。

    张超奇道:“寒哥,你刚才见着姜瑶了吗?”

    “见到了。”

    “你俩谈拢了?”

    “没谈。”

    但她给了他一个手势,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手势,就足以让他安心去做自己的事。

    她没有动摇,她让他放心。他绝不会让她失望。

    **

    车开进阴暗小路,下车前,张超喊住他:“寒哥。”

    “嗯?”沈知寒面容隐在帽子下。

    张超担心:“你可得安全回来……”

    沈知寒淡笑:“照顾好你自己先吧,小八已经倒下了,我看下一个就得是你。”

    张超急:“呸呸呸!你可别咒我!”

    沈知寒摆摆手:“走了。”

    “哎!等等!这个差点忘了给你,这可是重要的宝贝!”张超从兜里掏出一盒软化胶水扔过去,沈知寒接住,淡淡一笑,压低帽檐,打开车门离开。

    高大的身影佝偻着,渐渐融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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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场浓烟酒气缭绕; 全国脏话汇聚一堂; 乌压压的脑袋挤在一起; 人声鼎沸。

    沈知寒在一堆喝得红光满面赌得神智不清的醉鬼赌徒中穿行; 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谁; 谁啊——哪个不长眼的……哟呵,还戴帽子; 大晚上的戴什么帽子啊; ”那人咧着缺牙的嘴; 摇摇晃晃走开,打着嗝; “傻,傻逼。”

    大厅里吵吵嚷嚷的——

    “下不下注!”

    “快点; 太几把费事了!你干脆点行不行!”

    “黑鸡; 就这把了; 跟不跟我!”

    “跟你?!黑鸡要变秃鸡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知寒在缭绕的烟尘中看到斜嘴叼烟的男人; 他明显戴过毛线帽,油腻腻的头发压得东倒西歪,上面还沾着几丝毛料纤维。

    沈知寒盯着他; 扒开人群径直过去,男人警惕性高; 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他; 烟灰抖落; 贪婪恶心的笑容迅速收敛; 邵磊拍拍旁边人站起来; 说着让让,让让,快步往另个方向钻出。

    “哎~不玩了?”

    “不玩了不玩了。”

    “输不起啊怎的!”

    绍磊没理,转眼钻出人群。

    众人扫兴。

    “输了就跑,这没用的狗东西。”

    “不管了不管了,咱们继续!”

    “来来来!”

    输家的落荒而逃只是插曲,新一轮博弈很快开始,吼叫、哄笑、争议,重新上演。

    沈知寒艰难地拨开人群,飞快追出。

    这家赌场他没来过,对地形不熟,只能紧追着人群中的那抹灰色不放。

    绍磊身材矮小,在人群中左藏右挡,几次险些把他甩开。

    沈知寒一路追踪,横冲直撞,把好几个人撞翻再地。

    “不看路的啊!”

    “长没长眼睛啊!”

    “这人谁啊?来砸场的吧?”

    无暇顾及,他头也不回地追到外厅,绍磊跑得急,还要回头看他,冲出大厅,跑进后院,一不小心摔倒,沈知寒急扑上去,堪堪要抓到脚踝之时,绍磊猛地一缩腿,灵敏地钻出门洞。

    那门洞不足两尺,沈知寒被挡在内。

    抬头看看围墙高度,他后退两步,急急冲刺,奋力一跃踏着水泥墙面翻出去。落地时咚地一声,在潮湿幽暗的后巷回响。

    左右两个方向遮挡物太多,根本看不见人影,他站定,仔细辨听左右动静。

    暗街寂静。

    这条街有几百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跑远?

    右边忽然传来极细微的踩水声,有人走动。

    沈知寒急忙追去,躲开物障,远远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前方不远处便是路口,昏暗的路灯钻进来,有人影一晃而过。

    沈知寒脚步陡然停住。

    绍磊死了。

    他面目狰狞,以一个痛苦挣扎的姿态仰躺在地,胸口插着一把尖刀,鲜血淌在刀柄,在胸口绽开一朵血花。

    沈知寒伸手探鼻息。已经彻底死亡。

    他血液凝固,怔怔地看着那具痛苦万状的尸体,找不回思路。彷徨、迷惘、恐惧、担忧……这是最后的线索,他失去了最后的线索。

    滴滴滴——

    滴滴滴——

    长巷里突然响起铃声。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低头在地上寻找了好一阵才意识声音是从自己身上传出的。

    这个时候,这部手机,谁会找他,除了张超——

    张超?!

    他急忙接通电话。

    “沈知寒。”男人风度翩翩,一字一腔,将他的名字念得干净利落。

    “看到人了吗?”

    “应该已经死了吧?”

    林子凡轻笑。

    “这个人是你杀死的。”

    千头万绪,呼吸沉重,他握着手机,从喉头堵到胸口,闷窒,压抑,气息难平,仿佛患了失语症,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这么快就死。你是杀人凶手,是你害了他。”

    【不是的,不是的,即使没有他,林子凡也不会放过这个贪婪的赌徒。】

    “如果不是你,姜瑶就不会不听话地离开我。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害了她。”

    【不是的,不是的,他会救她出来,他本来可以成功。】

    “如果你想要她平安无事,现在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

    “走过去,握住那把刀。”

    暗巷尽头有路灯,明亮的光明里,走进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人一动不动地监视着他。

    林子凡冷笑:“不要耍花样,把你的手套摘了,握住那个刀柄。”

    沈知寒走过去,摘掉手套,慢慢地弯下腰……

    “对,握紧。”

    他的掌心攥住刀柄,在上面磨了磨。

    林子凡满意大笑:“很好,你可以走了。姜瑶会好好活着,她会跟我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你就在监狱里好好待着吧。”

    沈知寒颓然站起,在黑暗里凝视惨死的尸体,和凝固的刀。

    这刀锋饮过鲜血,从此是他的枷锁。

    那正义不曾来临,它只会玩弄愚人。

    **

    把手机拆解,一路走,一路丢,沈知寒步履沉重,在空旷幽深的长街漫无目的行走。

    前方犹如野兽巨口,将光亮吞于寂静深黑。

    他无力地垂坐在路边,茫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线索断了,姜瑶为什么回去,邵磊到底知道什么,他抓着头,无法思考。

    口袋里的另一个手机突然震动,是李晶晶。

    他按掉,继续震动,按掉,再次震动。

    “沈知寒!你死哪儿去了!”李晶晶的怒吼冲出手机,“我不过就是对姜瑶做了点手脚,你至于跟我分道扬镳吗,你!……”

    “至于,”李晶晶一愣,沈知寒清晰地说,“至于。”

    他不是什么好人,做的事也常在法律边缘徘徊,那天如果姜瑶真的出事,李晶晶早就不知道被他捅多少刀了。

    “你……”李晶晶震惊。

    “你有什么事么。”沈知寒坐在路边,寒风一阵一阵地吹来,掀起他的乱发。

    李晶晶不敢置信,声音隐带哭腔:“沈知寒,你对她认真了?”

    “……”还用问?

    “你他妈居然喜欢别的女人!你要不要脸,我妈被你害那么惨,你居然敢喜欢别的女人!沈知寒,你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她骂得抽泣,他静静地听着,面上无波无澜,只在她结束时,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妈不会同意的,她要你好好照顾我,你不能喜欢姜瑶,你得跟我一辈子!”

    沈知寒嘲讽地呵了一声。

    他心里债务清晰,条理分明,不会把不相关的人和事搅在一起,更不会让自己被所谓的责任与良心牵绊脚步。

    他爱姜瑶,就只看重她的决定和感受。要分开,还是要在一起,只有她能说了算。

    “好好,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不在乎我妈计算了,那你妈妈呢!你跟姜瑶在一起,对得起她嘛!对得起你爸么!”

    “李晶晶!”他怒喝。

    李晶晶怯懦,猛地噤声。

    手机里贯穿着他粗重的呼吸。他头痛欲裂,不想在这时候思考复杂问题。

    他只想静一会儿,就静一会儿。可是李晶晶说:“沈知寒,你妈找到我家了。”

    “她不知道怎么打听的,打听到我妈的事,然后托人找到我。”

    “她想见你。”

    “她来找过我好几回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见她?”

    十多年没见的人突然出现,一出现就顶着“母亲”这道世间最圣洁的光环,她明明是至亲之人,和他淌着相同的血液,可这么多年,却从没关心过他的死活,从来没有。

    她凭什么出现?

    沈知寒仰头看天空,漆黑黑的天穹,像一座巨山,扑面而来,压在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快被压死了。真的快被压死了。

    挂断电话,重新站起,他想见姜瑶。

    非常,非常地想。

    **

    沈知寒在路边站了会儿,没看到几辆车,想了想,决定找张超要车。

    刚拿出手机,便发现张超的短信和电话快要把他的手机挤爆。

    “寒哥!!出大事了!!!”

    一条条短信感叹号泛滥,如同催命符。

    他回拨过去。

    张超劈头盖脸便骂:“你事情搞定没!怎么不接电话啊?!”

    他懵了一下:“刚才和李晶晶打电话。”

    张超气急败坏,啐了一口:“你怎么还去招惹别的女人!妈的,我替姜瑶不值当!”

    沈知寒蹙眉:“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了!再见!和你的晶晶约会去吧!”

    电话被那头掐灭,沈知寒莫名其妙。末了才想起自己打电话是有正事。于是又回拨过去。

    这次张超镇静许多,但态度依然很不友好:“干嘛,约会结束了?来找我这个餐后甜点了?”

    “你闹什么呢?”

    “我能闹什么……”

    想了想,可能是他事情结束后没有跟他汇报,沈知寒说:“绍磊死了。”

    张超的话语戛然而止。顿了下,“死了?!怎么死了?!林子凡杀的?”

    沈知寒把他追人的情形大致说了下。

    张超咂舌:“这个林子凡,真是太狠了太狠了。对男人狠就算了,没想到连女人都不放过。”

    沈知寒:“嗯?”

    “你知道吗,姜瑶那腿是他弄的。”

    沈知寒懵,他当然知道,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张超得意:“当然是姜瑶跟我说的。”

    “你说什么?”

    张超一本正经:“我现在很同情姜瑶,我决定好好支持你们俩在一起。”

    沈知寒转不过弯。

    张超说:“姜瑶逃出来了。”

    “你说什么?”沈知寒彻底懵逼,以为对方在戏弄自己。

    “她逃出来了,就刚才,我在家旁边的小土洞撞见她,小模样可怜死了,衣服没穿几件,鞋子都跑没了,脸冻白了,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沈知寒怀疑自己在做梦,激动得手都在抖,无语伦次道:“她在哪,我现在,我现在去接她,她不安全,在外面不安全。”

    张超冷哼:“那你得先跟我保证,以后跟那什么张晶晶李晶晶吴晶晶的都断了,我妹太可怜了,为了你连……”

    “张超!你他妈别废话了!!”沈知寒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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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她送到仓库了; 我以为你办完事就回去了……哎; 别气别气; 我妹非要去找你的嘛……哎寒——”

    沈知寒一路狂奔; 好不容易打上车赶回东丰区。下车; 穿过几个狭窄小巷,路过死气沉沉的建筑工地; 终于看见目的地。

    又急又累; 小腿酸胀; 他气喘吁吁地撑着电线杆,盯着前方那团抱坐在门口的小小身影; 慢慢露出笑容。

    姜瑶看到他,自发站了起来。圆形的影子抽成苗条的枝; 往他的方向延伸。

    “你回来了。”她衣衫单薄; 在初春的严寒中狼狈地光着脚丫; 向他走进几步; 沈知寒一个箭步上前把人揽进怀里,手臂收紧,像藤蔓; 将她紧紧禁锢。唇压着发顶,闻到熟悉的馨香。

    她回抱他; 等两个人的情绪稍微稳定; 四目相对; 她说:“我得跟你解释一下; 我回去是因为……唔……”

    舌头缠住; 身体被推着踉跄后退,她咚一下被压在铁门上,让他完全掌控。

    吻到难分难解,好不容易推开他,喘着气说,“等,等下……”脸颊、脖颈又被烙下滚烫的吻,她勾着他的脖子,怕一个腿软跌下去,意识模糊地说,“他说,他说你杀人了……唔——”

    他寻上来含住她的唇,手探进单薄布料握住柔软,使劲揉捏,声音喘息,“……没有的事。”

    脚勾着锁往上一踢,卷帘门自动上滚收缩。

    两个人踩着月光往里退,渐渐没入黑暗。

    喘息呻|吟此起彼伏,衣料摩擦,杂物被踢飞,矮椅被踹倒。

    姜瑶跌坐木桌,慌张道,“在这里?……”男人顺势压倒,一手揉捏,一手勾下裤衫,从正面爱抚,湿软成一滩,再把人翻面,长长地挺进。

    “嘶——”舒爽地抽气。

    木桌摇晃作响,月光蒙住娇躯。

    咯吱——咯吱——

    “嗯啊……”欲|仙欲|死的颤音盘旋。

    **

    事毕,姜瑶被男人裹着放在简陋的担架床上。

    这个空旷的仓库,墙角结网,地面浮灰,唯有刚被擦拭过的床和桌是干净的,看起来荒了很久。她裹紧小棉被,等沈知寒把仓库大体收拾完毕,拖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

    是秉烛夜谈的时间了。姜瑶抱住沈知寒的一只手,放在被窝里暖着。

    从哪里开始讲呢。

    “你把我丢在车上,我气了好久。”她拧着一对秀眉,毫无威胁力地控诉。

    沈知寒眉目温柔,注视着她。

    那天,她在车上辗转反侧了一晚,第二天早晨下定决定要回去。她不可能让他一个人涉险,她不是笨蛋,不需要别人的牺牲保护,她也可以打败林子凡。

    于是趁着下车休息的时间,她给夏薇薇打了一个电话。

    “夏薇薇?”沈知寒蹙眉

    “嗯——”姜瑶睨他,“因为某些原因,她对我很感兴趣。”

    “……”

    “很早以前我接受过一次她的采访。”

    那次采访是夏薇薇特地安排的,她看到李晶晶、姜瑶、林子凡的新闻时,大吃一惊,深觉其中必有蹊跷,于是想方设法接近姜瑶,偷偷向她递出名片。

    姜瑶自然会抓住这个机会。

    后来,她们短暂地联系过一次。两个人信息互换,夏薇薇知道她的事,而她得知夏薇薇收集北安集团产品原料造假证据的事。

    那天下车离开后,她先联系上夏薇薇,主动抛出橄榄枝,两个人达成合作——她帮夏薇薇偷证据,夏薇薇在必要时救她出来。然后才打电话给林子凡表示要回去。林子凡立刻便安排人来接她。

    “所以,你是想回去当卧底?”

    姜瑶点头:“我跟他认错,他把我锁在书房面壁思过。”

    她哭着求林子凡放过沈知寒,林子凡满心以为她终于害怕了。

    “他没有防你吗。”

    “没有。”

    林子凡没有想到她会翻他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不怕她——他太自负,自负地以为她很柔弱,自负以为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能走路的人,就算拿到公司文件,也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

    他甚至根本没有设防她,没有在林家大宅内增加安保人员,他把大部分的人安排在宅外,他一心一意要防的是外面的人——沈知寒。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把林子千打晕,然后穿了她的衣服偷溜出来的。”她早就特地熟悉过林家每一个摄像头,知道什么样的角度能够准确避开正面,一直到她走出大门,察觉不对的保安才追来,幸好她跑得快,打上一辆出租车逃走。

    其实不能算跑得快,她几乎是连滚带摔逃到路口的,鞋子掉了都来不及捡。

    “搞得真狼狈。”沈知寒心疼地摸了摸她额头的青色擦伤。

    她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只知道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确认他平安无事,所以只好冒着巨大的风险去了他家。

    结果,“好不容易到你家,还被大黄追得摔了一跤。”

    “大黄?”

    姜瑶委屈:“就是你家那只鸠占鹊巢的土狗。”

    她打车赶到他家,在大门口叫了半天也没人应,无奈之下只好脱掉累赘的外衫,准备翻铁门进去,结果翻到一半正撞上一对乌溜溜的狗眼子,大黄对她咧嘴哈气,一条粉色长舌头抖动地吐着,吓得她惊呼一声摔回墙外。

    那狗急急狂吠,她掉头就跑,最后只好委屈地蹲在家旁边一个小丘的凹洞守着。

    一人一狗一轮月,同一个主人,同一份孤独,好凄凉的春夜。

    沈知寒轻笑,把裹成粽子的哀怨女人揽进怀里:“原来是这样啊。”想起什么,又放开,“有没有哪里摔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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