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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迷民国-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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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拽过奶油生的一条胳膊,“诶,帮我捎个话。”
  奶油生刚将嘴角一侧的奶油舔尽,模样更显稚气,活脱脱一枚小鲜肉。
  “又是捎给那个人么?”他的视线往陈树站的方位挪了挪。
  “嗯,跟他说6点布莱梅见。”知道简亦就在身后,花听有意将声音压得低哑一些。
  奶油生竟是神色一亮,“你果然是跟他有什……”
  “少管闲事。”少吃屁。
  “不过……白小姐真的要跟简家大少订婚了么?”奶油生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一脸夸张的惋惜状,“要不你等我几年?嫁给我?”
  “你究竟几岁呀小弟弟?”花听倒是好奇了。
  奶油生的老爹是白起鸿名下众多赌场中的一名小股东,卢湾区一带的“赌霸”,也算是小有名气,据说年轻时一典型的街头滥赌徒,运气却好到爆,5年内轻轻松松以赌起家,又正好碰上了那个时候准备开设赌馆的白起鸿,便将手头所有积蓄入了他的股;接下来的生活便是带着才满3岁的奶油生整日混迹于上海各大赌场,使得奶油生对于赌博这档子事从小便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也就成为了人生中必不可少的兴致爱好,也可以说是唯一的兴趣爱好。
  “17。”
  果然高中生。
  “诺,那位比较适合你。”花听难得八卦地向他指了指不远处正朝简亦一蹦一跳地过去的陈景之。
  “这种类型我见得多了,没新鲜感。”想不到还一副人小鬼大的口气。
  “行了,赶紧捎话去。”花听懒得同他贫,“我走了。”
  “那嫁给我的事你考虑下?”
  “NO!”
  “考虑下……”
  “NO!”
  *********
  电影院今日上映的是《上海战史》,可以说是战争纪录片,花听还算是抱着浓厚的兴趣前去观看,只不过是影片才放映没多久,便到了她与陈树的约定时间,为了不影响他人的观影氛围,花听只得猫着腰起身朝俩人打声招呼说是去趟洗手间。
  简亦明知她不可能再回来,却也不阻止。
  花听出了电影院便直奔布莱梅咖啡馆。
  陈树果然在那等她,只不过是在二楼的蔡炳荣专属的“会议室”里头,微微曲着腿,身体斜靠着后方正铺着雪白桌布的方形长桌,一脸悠闲自在地喝着杯中茶。
  花听警惕地将门关好。
  “等多久了……”
  话还没说完,她的呼吸便被夺走,紧接着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树伸手将她圈进自己怀中,浓重的龙井茶香再一次侵袭肺腑。
  突如其来的吻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并不反抗。
  陈树的双唇清甜,口腔内有股甜而不腻的清新香气,仿佛随时令人失控。

  ☆、第四十三章

  “恐怕不快点行动是不行了。”
  “行动?”花听脸颊通红,显然没有从刚才那番唇齿缠绵中适应回来。
  “嗯,你认为我会眼看着你跟那小子订婚?”陈树温柔地用手指触摸眼前这张被他吻过的柔软面颊,眼中火焰温厚,“我不会让你嫁给他。”
  “你说的行动是指?”
  “你说呢?”陈树笑弯了一双迷魅的双眸。
  “你真打算要做些什么?”花听小声惊呼道,“你忘了刚刚差点……”
  “我真的没时间了。”陈树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仿佛正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那么,你是要打军火仓的主意还是鸦片?”花听一秒摆正了思绪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算上我一份。”
  “鸦片。”
  “十六铺码头?那边恐怕戒备森严。”花听知道经那次鸦片仓无故被烧之后,白起鸿加派了人手驻守在十六铺码头的各个方位要点,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个倒不是大问题,”陈树一脸的笃定,笑容似开在刀尖的玫瑰,危险而神秘,“只是这次需要用到大量的汽油。”
  “汽油?这个东西很难搞么?”
  “嗯,白先生盯得紧。”
  “这个好办,”花听露齿得意地笑,“怎么说我现在也是有小弟的人了,你需要多少,地点数量报给我。”
  花听的笑容纯粹又干净,像正午的阳光耀眼得不像话,陈树宠溺地揉了揉她这头因生日而唯一一次盘得得体的头发,低声温柔地说道:“你是说替你传话的陆锦年?”
  “他叫陆锦年?我都还不知道他叫什么诶。”实在是率真得可爱。
  花听的笑容连带他的心里头也暖烘烘地烧着。
  “汽油是吧?包在我身上!”她跃跃欲试,显得比他还要心急。
  陈树笑意浅浅,薄薄的双唇上扬,在嘴边扩了一个小括号。
  他虽瘦,却线条完美,身上这件衬衫样式简约,颜色也很素,但面料、剪裁都很考究,妥帖着肌理,把他凸起的锁骨、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肌以及紧致的腰腹勾勒地相当完美。
  “想不到你穿衬衫那么好看。”花听****的眼神中带着一番俏皮而又放肆的打量,这小丫头毫不掩饰自己一脸的花痴状。
  “为了配合你的生日。”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崭新的银色左轮,“送你,藏好点。”
  ***********
  陈树之所以要用到大量的汽油,原来是要将白起鸿的鸦片仓一窝端,包括遍布上海各个区域的“燕子窝”,又称“鸦片馆”。
  此举虽说大快人心却也风险极大。
  花听按陈树的指示,让陆锦年的手下分布到上海各个汽油出售点并在每个售点购置十斤汽油再以铁皮桶的包装方式运往陈树所在的“秘密基地”。
  所谓的秘密基地其实是一间类似于四合院的破旧祠堂,地处偏僻的南面郊区,祠堂因年久失修而破败不堪,墙角四处杂草丛生,墙面裂缝达一指多宽,个别角落里还有焚烧枯草的迹象。
  祠堂正中心位置的大堂正门处,陈树站在四排黑衣男子的面前,像个发号施令者那般涛涛讲述着当晚的详尽作战计划以及途中可能会碰到的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他的语调激昂而振奋,透着一股常人所不及的爆破力,在这片阴冷而萧条的氛围中,尽显一骨子的威严与霸气。四排黑衣男子都是龙帮的人,此刻竟是一脸信服地听从他的重重指示,可想而知陈树在龙帮摸爬打滚了多年,地位有着令人不容小觑高度。
  大堂正门的瓦片缺失严重,有的已经摇摇欲坠,走廊栏杆断裂,地面坑洼,那些铁皮桶就被一排排地堆放在几个凹凸不平的大堂角落,因为这里勉强能够遮风避雨。
  令花听哭笑不得的是,四排黑衣人在未得到陈树的任何指示下竟默契地齐声高喊她为“陈嫂”!气势颇有股黑社会大佬范儿,虽说做女人的虚荣心一下子得到了升华与满足,甚至还有些爆棚的趋势,但这几声响亮的“陈嫂”仍让花听觉出了隐隐的不对。
  陈树在龙帮的地位以及号召力,蔡炳荣了解吗?
  行动当晚正是丁司成的大婚之日,虽说白起鸿对这厮有了几分成见,但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对于丁司成的这档子婚事,白起鸿还是很给面子的带了几个随身小弟一同前去。
  看着白夫人近日欣喜地为她忙碌各种订婚事宜,花听心口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歉疚之情,她明知这婚订不成,却又不好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夫人欢喜地为她量身定做订婚当日要穿的礼服以及需要搭配的各类珠宝头饰;对于花听能够嫁给像简亦这种在所有师奶心目中可称得上是“完美女婿”的男人,白夫人自然是高兴的。
  而近日来简亦的反应却是大大地出乎花听的意料,他仿佛明知这婚订不成,干脆也懒得配合。
  许是花听的反应过于冷静,让当事人看出了某种端倪?
  否则简亦也不会跟她说:“花妹妹,我怎么总觉得这婚是订不成了。”
  花听对他的心意如何他自然是清楚不过的,所以,按正常的套路走,她不是应该大吵大闹得死活不肯嫁的么?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淡定?
  丁司成大婚后的第五日便是花听的订婚之日,陈树选在那天动手是再适合不过的。
  行动当天,花听随白起鸿的后脚出门,并在陆锦年的私家车上换上事先备好的一套男士衬衫背带裤,老早的抵达了那间破旧的老祠堂。
  想不到黑衣人已全部到齐。
  四排排列整齐的黑衣男子将“陈嫂”二字喊得掷地有声之后,个个嘴角挂笑地随陈树的指示开始做事。
  四人一小队,每人手拎一个铁皮汽油桶,前往陈树布置好的各个鸦片仓地点以及各大燕子馆;陈树自己则是负责十六铺这一块——白起鸿在上海滩最大的鸦片仓,也是如今戒备最为森严的一片区域。
  花听自然是跟着他,两个枪法奇准的人合力杀出重围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起先她对于陈树这种一枪毙命的开枪方式还略微感到不适,但只要一想到那日第一次烧货仓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弱肉强食的年代本就是这样,倘若你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手下留情,敌方却未必会对你手下留情,搞不好她今日的仁慈为日后的俩人招来无尽的杀身之祸。毕竟白起鸿耍起狠来,绝对不念半分情意。
  这样想着的同时,花听便当那些在夜色下不断从各个角落窜出的神秘黑影只是射击俱乐部里头的人形枪靶,枪枪对准脑袋或是左心房位置,“砰”一声毙命。
  无论白起鸿加派再多的黑衣保镖都是无济于事,以她跟陈树的枪法,除非是子弹不够,否则不可能失手。
  一下击毙那么多条人命反而令花听没有太多的真实感,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在玩一场较为逼真的野外真人CS,那些喷涌而出的血液只不过是彩蛋破裂之后的自然假象,尽管这些温热黏糊的鲜红液体汹涌地喷洒向她的鼻尖以及脸颊后颈处,那股真实难闻的腥味差点令她当下作呕,却仍是继续着安慰自己。
  她仿佛可以理解陈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般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打开仓库大门,里头依然是堆放着再寻常不过的木箱子,一层层排列整齐;陈树随意打开一个,扒开里头的稻草,赫然显现大片饼状的黑色物体,与历史课本上所记载的鸦片图几无二致。
  陈树一声令下:“开始做事。”
  身后的三名男子听令准备往木箱子上浇汽油。
  “砰”的一声巨响,其中一名男子应声倒地,花听霍地回过头,只见一把黑漆漆的枪管正对准陈树的后脑勺正中心位置,她霎时瞪大了眼睛,情急之下的反应竟也忘了要拔枪,当然,拔枪恐怕也来不及了,只见她猛地一个飞身将陈树用力扑开,随着那声激烈的枪响,她感到右肩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随着陈树的枪声落下,黑衣男子脑袋开花,笔直地向后仰倒。
  花听只觉得肩部一阵被撕裂的痛。
  “浇汽油!”陈树的语气中带着几丝颤抖的惊慌。
  他架起花听的另一只手,用力拖起她的腰身,将她带往仓库大门外。
  抵达肩部深处的剧烈疼痛令花听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只觉得胸口一阵闷塞性的绞痛,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只能用力张大嘴巴喘着气;昏厥之前,心里头突然间想到的是,自己究竟是要穿越回21世纪了还是死在这一刻?如果这枪是令她穿越回去,那么跟陈树告别的机会还有么?她努力睁着眼,却无奈说不出一句话。
  陈树紧咬下唇,眉头紧紧锁成了川字,修长的手徒劳又急迫地按压在她的伤口上,直到花听虚弱地一闭眼,他才醒神一般将手放开,抱紧了她。

  ☆、第四十四章

  花听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陈设她并不陌生。
  可以断定的是这里不是21世纪,也不是白公馆,而是赵一然的家。
  赵一然的家?!花听猛然间清醒,“几点了?”
  “10点,”赵一然坐在床沿处,见她醒了,便站起身来微微俯着身子打量她,“感觉怎么样了?”
  “10点!?”花听猛地翻身坐起,伤口因遭到大力拉扯而带出一股钻心的痛,“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白……”
  “就知道你会这么急,”赵一然用她一贯的低柔嗓音打断道,“陈树特地让我转告你,今晚特殊,等你状态恢复了再回去也不迟。”
  “今晚特殊?”花听瞬间明白过来他的话中含义,“那陈树他人呢?”
  “他送你过来后没多久就走了。”
  应该是赶回蔡炳荣的身边了。
  赵一然贴心地在她身后塞了两个柔软的鹅毛枕,好让她靠着舒服一些。
  花听这才注意到赵一然的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但那人并不是检督查,而是那日为检督查换药的中年男医生。
  这位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医生此刻侧对着花听正动作麻利地整理着桌上的医药箱,不忘回头叮嘱她7天后回来换药,一身素色长袍的袖口处还沾有新鲜血迹。
  花听的伤口处已经缠上厚厚的一层绷带,可因她刚才动作幅度过大,绷带处凝成一团的暗色血迹上又冒出了新鲜的血珠子,瞧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陈树有受伤么?”花听稍稍侧坐,感到屁股轻微的发麻。
  “受伤?”赵一然似是回想了片刻,“那倒没有,”见花听明显松下一口气,赵一然一双凤目上挑,眼中闪过一丝明了的笑意,“不过,你们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她本想与赵一然大略地讲述一番,但余光瞟到一旁还在乒里乓啷地捣鼓医药箱的中年男医生,话到了嘴边便又变作,“没什么,路遇抢劫,刚好碰到陈树搭救。”
  “抢劫?”赵一然倒是一副不大吃惊的样子,想是这个年代的上海街头抢劫事件时有发生,听着也不足为奇,“女孩子晚上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的好,”她看着花听肩上缠绕的层层绷带,许是想起了检督查那日的伤势,眉间尽是忧色,“这次运气好,还好没伤及性命。”
  不过那一刻花听的的确确喘是不过气来,还真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想不到命硬,死不了还不让她穿越回去。
  中年男医生给她留了几瓶内服的药后便起身告辞,桌上的热茶只抿了半口。
  花听试着活动了下腿部筋骨,“一然姐今天怎么不在百乐门?”也是时候该走了。
  “今天刚好轮到我休假。”她起身去关门。
  “我也该走了一然姐,”花听利索地下了床,只要尽量减小左臂的摇摆幅度,伤口就不会那么疼,“不然白夫……我妈要担心了。”
  “不多休息会儿?”赵一然刚执起桌上茶壶的动作顿了一顿,“对了,门外那辆车是等你的吧?”
  “车?”她想起陆锦年,“哦对,我要赶紧走了。”
  赵一然见她步子加快,便将倒挂在椅子上的一件风衣外套一拉,打开披在了她肩上。
  “晚上风大,注意保暖。”一双笑眼温润如水。
  “谢谢!”
  花听单手将外套裹紧,走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
  赵一然的温柔笑颜,就连眼角细微的纹路都充盈着岁月赋予的醇厚魅力。
  她平易近人又善解人意,从她眉眼间扩散开来的温柔暖意将花听的一整个胸腔包裹得满满的。
  ***********
  白起鸿一夜未归。
  第二天的上海日报,铺天盖地地全是关于白起鸿的鸦片仓与燕子馆被烧一事,占据报纸各版面头条位置,几个黑体大字赫然醒目——上海滩头号大亨鸦片馆遭无名英雄一锅端!
  花听还颇有兴致地将报纸内容熟读了一遍又一遍,脑海中不断涌现陈树在月光下的颀长身影以及帽檐下清俊的一张脸;撇开陈树在龙帮这个黑暗派系中的地位究竟如何,他的这番所作所为,的的确确配得上上海滩无名英雄这六个字!
  

  ☆、第四十五章

鸦片仓一事倒是为丁司成创造了良好契机,这厮不费吹灰之力地搏回了往日在白起鸿心中的信任。
  眼下晚饭时间刚过,楼下大厅便有了些许动静,花听蹑手蹑脚地从二楼走廊探出脑袋,丁司成那副瘦削又显驼背的身影此刻又出现在了白公馆的大堂内。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说话间依旧是带着一番令人熟悉的小动作,无论是在回答白起鸿给出的问题还是自己思考什么的时候,这厮总是习惯性地挠自己的右耳根部下方,左手尾指上的金色指套在大厅灯光的映照下闪得分外晃眼;许久未见,丁司成的身形看着比以往更加消瘦,虽是新婚之人,却从他脸上瞧不出半分喜气,或许是站在这位名副其实的上海滩头号大亨面前,任何人都笑不出来。
  花听在走廊间望着丁司成的侧影,虽然还是会把他认作是丁耀一,但此刻的她理智地告诉自己,这一年里她看够了丁司成的谄媚笑脸,这张阴险刁滑的面孔绝对不可能会是丁耀一,一个奸诈狡猾又善于阿谀奉承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一脸单纯且正义感爆棚的丁耀一呢?这点不光是从声音可以判定,单看性格就知道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倘若她还能有机会穿越回去,她一定会亲口告诉丁耀一他的太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她还有机会穿越回去么?
  “查到些什么?”大厅内,白起鸿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似是从胸腔内发出的一声低吼,犹如一头欲发作的狮子。
  丁司成狗腿地替他点燃一支雪茄,陪着笑脸微微府下身子,凑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让他一下暴怒,“他们看的可没错!?”
  白起鸿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浑身杀意凛然!
  丁司成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声音里也是透着一骨子的小心翼翼,“货仓现场遗留下来的那把黑色的德林杰,确认是蔡先生的。”
  黑色德林杰手枪?花听曾不经意间瞄过蔡炳荣的腰间配枪,是黑色德林杰没错,可是为什么会遗留在货仓现场?还没有被烧毁?
  “枪柄上可有一道半月形缺口?”白起鸿的怒意引燃着周身的空气,使得整个大厅充斥在一股高危热气的氛围当中,就差一根火苗。
  “有。”丁司成小声回答道。
  “呵!”白起鸿的嘴角上弯,浮起讽笑,将手中茶盏奋力往地上一摔,伴随着“咣当”一声响,茶盖歪斜,茶沫迸溅而出,吓了白公馆里所有仆人心里一声咯噔。
  白起鸿的发作在花听的意料之中。
  丁司成僵硬了脸皮,小心翼翼地瞅着白起鸿的神色。
  在白起鸿开骂前,大厅内进来一名黑衣人,他将手中用一层黑布包裹的手掌般大小的物体交到白起鸿手中,许是受周身气氛的影响,黑衣人的动作间也带了几分哆嗦。
  在黑布被掀开之前花听就已经猜到是蔡炳荣的黑色德林杰手枪,只是她想不通,蔡炳荣的贴身手枪为什么会出现在事发现场?
  厅内陷入一片死般的寂静。
  白起鸿眉头深锁,低着头细细端详手中这把德林杰,忽的又退出弹匣,看了看里头的子弹数量。
  莫非事发当晚蔡炳荣也在鸦片馆附近出现过?不然以陈树的性格,不可能会粗心到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现场……
  白起鸿的目光越发的深沉,明明是气得连胸腔都在颤抖,脸上却在佯装镇定,还时不时地扯出一抹讥讽的笑,他的样子令花听隐隐地察觉出不祥的预感,按以往的推断,这更像是一场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白起鸿终于从他的老板椅上站了起来,对一旁的黑衣保镖语气阴测测地说道:“替我约姓蔡的,8点码头见。”
  “是。”
  ********
  春夜的凉意将整个白公馆塞得满满当当,前院的婆娑树影轻微摇晃,偶尔摇下几片叶子才刚刚落地,便又被凉风卷了去。明明是春日,上海的天气却如秋天般干燥,淅淅沥沥的雨季一过,这天便有了几分阴森的冷,似乎是这一年里沾染了战火的萧索,连梧桐叶子都提早落进了这片压抑的夜色中。
  花听将当日在赵一然家穿走的风衣外套披上,随白起鸿的后脚出了门。
  在白起鸿的车子驶出百米远之后,她才放心地上了陆锦年的车。
  到达十六铺码头的时候刚好8点整,花听找了间靠近码头的废弃旧工厂藏身,这间旧工厂的位置与码头仅隔了50米不到的距离,从这扇面朝黄浦江的破旧铁丝窗户望出去,码头那边的景象可谓是一览无余。
  一袭青色中式长袍的蔡炳荣正面对着黄浦江的滚滚江面背手而站,衣袂随风飘摆,遥想当年还略显生涩的上海四大亨在码头相遇的场景,嘴角竟不自觉地勾勒一抹真实而又微薄的笑意。
  然而,从他身后缓缓踱去的却是以一顶灰色毡帽来掩盖自己满脸杀气的白起鸿。
  花听心头一紧,白起鸿该不会是要在码头直接干掉蔡炳荣吧?
  听到脚步声的蔡炳荣转过身,脸上笑容一团和气:“白兄今日叫我来十六铺码头是有什么事么?”
  “你说呢?”白起鸿腹内冷笑,面上不显。
  未察觉到任何异常的蔡炳荣仍是一脸回味当年的模样,笑道:“应该带壶美酒才是。”
  白起鸿缓缓摘下帽子,一副冷面冷心的样子,眼里的嘲讽之意毫不遮掩,“蔡炳荣,你还有心情喝酒?”
  “怎么?”白起鸿鲜少会喊他全名,这一声蔡炳荣倒是把他给听愣了一下。
  “今日找你来码头,你应该知道所谓何事。”白起鸿面上带笑,心在一寸一寸地冰冻以及死去。
  蔡炳荣眼里的疑惑如浓雾般笼罩,“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白起鸿鼻翼微动,“蔡炳荣,你的配枪呢?”
  “配枪?”蔡炳荣下意识地往腰间摸索,眼角笑意僵住,“半个月前就丢了,本打算在这批军火中物色把好的,怎么?”
  “丢了?”白起鸿攥紧的拳头又放开,从袖管中拿出那把黑色的德林杰,亮在蔡炳荣的眼前,“你能解释下为什么你的枪会在我手上?”
  蔡炳荣走近了端详,是他的枪没错,可怎么会出现在白起鸿的手上?“白兄,我的枪早在半个月前就丢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怎么现在会在你手里?”蔡炳荣眼中疑惑不假,准备伸手去接,不料白起鸿将它紧紧地握于自己手中。
  “你的枪为什么会在我手上?不如问你自己更为好些吧?”白起鸿逆着光的表情花听看不大清,只知道他的语气中带了一股深沉的叹息,“我原本以为十年后与你再度合作,可修补你我之间的关系,可惜你却再一次令我失望。”白起鸿说罢摇了摇头。
  蔡炳荣被他这番话说得更加的云里雾里,“白兄的意思是?”
  “呵!”冷笑自白起鸿的胸腔内传出,“我就说,你这厮怎么会突然想到与我套近乎,不是为了巴结我就是为了今天的这番所作所为,我还真是低估了你。”
  蔡炳荣是聪明人,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白兄的意思是,接连几次的鸦片仓被烧一事是我蔡炳荣干的?”
  “少在我面前演戏,”白起鸿勾着手里的枪一转,枪柄的反光印出了对面蔡炳荣满眼的疑虑,“烧鸦片仓这种事,你十年前就干过了,十年后再干也不足为怪。”
  “十年前……”蔡炳荣的声音低下去。
  “怎么?又想将十年前的事情撇得干净?”白起鸿一双带着少见恨意的瞳孔狠狠地盯住蔡炳荣,可想而知十年前的那桩事,令他至今都无法释怀,“十年前若不是你放火烧了我的鸦片仓,害我赶不及去码头找一然,怎会与她失去了整整十年的联络……”
  “十年前是我不对,”蔡炳荣打断道,“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十年前烧你货仓,与今天这桩事又有何干系?”
  “呵,有何干系?”白起鸿眼中仅剩的那一丁点情谊此刻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整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蔡炳荣倒是思路清晰,不像白起鸿那般暴怒得失去理智,“倘若整垮了你,我的军火生意要怎么办?你觉得我有这么笨?”
  “你有没有暗中铺好路子我是不知道,不过你能否解释下为什么你的枪会遗留在我的货仓现场?”
  “白兄这还不清楚么?这件事明摆着栽赃嫁祸。”
  花听心头一颤,她盯着外头漆黑的夜,月光柔软又孤清,打照在一身青衣的蔡炳荣头上,那条右眼的紫色蜈蚣因愤怒而若有似无地扭动着,此刻的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正如花听心中所想。
 
  ☆、第四十六章

  “呵!栽赃嫁祸?”白起鸿的这声冷笑连带面部肌肉也微微搐动了起来,“蔡炳荣这句话说得倒是好笑了,试问谁有那个本事能从你的身上拿枪?你这不是自打嘴巴么?”他刻意留出了5秒钟的空白,见蔡炳荣不吭声,便扬了声音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栽赃嫁祸于你的也是你们龙帮的人?”
  “白兄的意思我明白,无论我蔡炳荣怎么说,你是半句都不会信,”月光下的紫色蜈蚣突然停止了扭动,事到如今,蔡炳荣的神色也变得较为淡然了一些,“我也只好自认倒霉,帮中出了叛徒,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但是白兄如果不信我,我也真的是无话可说。”
  “少在我面前演戏,”白起鸿低头瞧了瞧正握于自己手中的黑色德林杰,话语里透出一抹森冷的寒意,“你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话音刚落,就听得“砰”的一声响,花听瞪大了眼睛!
  蔡炳荣没来得及反应,脚下便传来一阵剧痛,本能地吃痛跪了下去,目光垂向自己的膝盖,上头骇人的血洞触目惊心,粘稠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到地上的杂草间。
  蔡炳荣吃力地抬起头,见白起鸿垂下了手中的黑色德林杰,枪洞里似乎还冒着热烟。
  白起鸿扬眉看了看他正流血的膝盖,又瞧了瞧自己手上的枪,莫名一声笑,“枪里三发子弹,刚好够我取你性命。”
  花听的心脏猛然收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传闻都说白起鸿杀人不眨眼,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冷酷无情,他分明将四大亨往年的情谊忘得一干二净,变得这般暴虐而凶残!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一步一步走到了一个以利字当头却又受着万人敬仰的名副其实的上海滩头号大亨?
  而更让她心寒的是,眼前看的这一切,竟都在陈树的计划当中!
  蔡炳荣的脸色惨白,青筋暴露,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头渗出,他痛得要命,连瞳孔都撑不住要往上翻,只是意识却出奇地清醒。他强撑着站起来,受伤的一只腿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搭着,步步刀尖般地走向白起鸿。
  “白兄,你……当真是不信我?”
  想不到这个时候,蔡炳荣的眼里仍是满含深重的情谊。
  白起鸿却是冷眉一挑,看着眼前的蔡炳荣嘲讽又可怜地说道:“当初你去找一然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我之间的情谊?”
  紧接着一声枪响,蔡炳荣的另一只膝盖中枪,无力地跪倒在白起鸿的跟前。
  “从那一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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