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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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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昀子微微皱起眉,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道:“先告诉我,他做了什么而不该做的事。”
  林量子用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盯着他——而在一刻钟之前这双眸子的主人还被月昀子认为迟钝愚蠢——说:“如果阁下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么阁下也将出现在我的击杀名单上。”
  月昀子这时候才冷笑:“好大的口气。”
  “只是事实。月昀子真人。这并非威胁。”
  “那么我也给你一个建议,不要再有什么杀了他的念头。”月昀子微微眯起眼,打量陌生的“青蚨子”,“他是我的玩意儿。我要他怎么死,他就要怎么死。你敢叫我失了百年未有过的乐趣……哼。我先前是喜欢清量子那人有趣,再看看他背后的宗门。你当我琅琊洞天经律院首座,需要你们那里的什么‘丰厚回报’?井蛙而不自知。”
  他说完这话拂袖进门。
  被林量子占据了身体的青蚨子在院中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又耐心地说:“也许他并非是您所想的那个人。也许他的身上有更多秘密。如果您执意要将他的死期延迟,那么希望您做好更加周全的准备——切莫失手。”
  回答他的是一声嗤笑。
  青蚨子叹息一声,随后软软地倒了下去——一阵阴风打着旋儿,转出门去了。
  ……
  ……
  “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事情会很顺利。”李云心对刘老道说。一边说一边微微皱眉——眼下跌回化境初阶,突如其来的落差感令他很不好受。这种不好受并非仅仅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身体好比一个容器,灵力好比容器里的水。
  灵气一点一点变多,这容器慢慢被撑大——一边撑大一边补上各种可能的裂痕。
  然而忽然将里面的水在一瞬间排空了,容器总不会很好受。甚至有可能像是被忽然抽走了空气的脆弱薄玻璃容器,在刹那间被压碎掉。
  “心哥儿猜得没错。很顺利。今早于府来人说一边赶着建咱们桃溪路这边的总坛,一般去城外几处修桥铺路。地点、规模都没什么限制,尽可着我们来。”刘老道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心哥儿如今你这样子……还要亲自去么?”
  “我不亲自去怎么灌注灵气。”李云心站起身,嘴唇有些发白。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微笑,“这不是在野原林、要杀那个几个剑客的时候。我画一幅衣锦夜行图你来点睛——那是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容错性很强。”
  “但是现在要对付月昀子——得道真人。多吓人呀。”
  他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又转身回了屋。出城还是要借修桥铺路的名字做笔画,长衫看着漂亮但不合适,还是短打扮比较好。
  刘老道在一边接过他换下来的衣服,为他重新拢上发髻,又帮着他换了新衣裳。
  “所以每一笔都不能出岔子。但凡有一笔出岔子了,这阵也就完了。月昀子现在是觉得看穿了我吃定了我,你猜猜他怎么想?哈哈。”李云心穿好了衣服活动活动身子,对刘老道眨眨眼,“我当初对他说我怎样怎样杀了清量子,他真记着心里去了。小心儿的家伙,恨我恨得牙痒痒,要把我当老鼠玩。”
  他走出了门:“和那清量子一个德行。”
  刘老道跟在他身后听他说话,但眉眼间还有些担忧。
  因为这一次似乎不同。
  以前算计李府尹算计刘凌,刘老道那时觉得绝无胜算。绝望了反而不是很在乎,有一点点希望就能让心里亮堂些。
  如今知晓了心哥儿的手段,内情都被详详细细地告知了。觉得他的设计精妙、心机深沉,可怕极了。但正是因此也知道了那月昀子与李云心的你来我往——觉得两人多智近乎妖怪,如果不是两人肚子里的蛔虫,真的说不好谁胜谁负。
  也许就在他们志得意满的今日那月昀子已经知晓了一切呢?
  这种感觉让刘老道觉得忐忑。
  但他在李云心的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就仿佛……
  这世间的一切一切都很无聊。
  唯有与那样危险的对手在悬崖之间的钢丝上持利刃搏击,才会觉得生活重新生动明亮起来了。
  尽管刘老道很不愿意这样想但渐渐已经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
  心哥儿好像不是什么正常人呀。
  这样的心理令他觉得不大开心。但知道李云心是一个见了人的脸色就知道人想法的家伙,因而不想在这种时候令他担忧。
  就在走出门的时候寻一件有新鲜事说来听,也好分散自己注意力。
  “今早那个李先生过来说于府的少爷于濛本想来看你,也拦不住。可正在往这边走的时候于家四房出了事——这下子倒好,他得代于老爷到场,也就真来不了。”
  “想了想倒是许久没见了,那一次也没谢他的救命之恩。”刘老道在早晨的暖阳里边走边说,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渐渐热起来,“倒是出得凑巧——”
  但话被李云心打断:“四房出了什么事。”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是不是那个叫汪明德的死了。”
  刘老道很奇怪心哥儿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但总归能岔开话题。想了想:“名字不清楚,倒是个姓汪的——娶了四房的一个庶出。一直过得不得意。”
  “我也没和他打过什么交代,就远远见过一面。那一次是我去四房府上作幅画,远远见他也来府上办事。一个管事的引他,连口水都没给喝。这也是不得志,唉。”
  “这次说是弄出来什么药,听说开山修路用得上。本说要今早见于其,结果早晨就自尽了。”刘老道皱眉,“要我说可能是好不容易觉得有了出出人头地的机会,结果那四房的老爷子要夺他的方子。多年郁郁不得志心思窄,心一横寻短见闹出件大事。唉,也可怜他那媳妇儿……”
  刘老道絮絮叨叨地说,没留意李云心的眼神。
  李云心的脸色冷静下来,眼神也变得清澈。
  果然……
  他随手留的一颗暗雷被触发了。
  这暗雷实则与什么月昀子凌空子螭吻睚眦洞庭君都无关,和他即将要在渭城里做的事情也无关。
  就只是因为觉得那清量子怪,他背后的组织怪,而这个世界……就他已知的有限的历史来看更怪。
  所以随手寻了个不成器的人,丢给他一颗雷。
  如今炸开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偶然生出来的……那个荒诞的心思……
  是真的。
  刘老道转脸看见他的脸色,愣了愣,刹住话头:“心哥儿,怎的了?”
  “没事。”李云心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
  于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他和刘老道不爱人打搅,因此原来派来的丫鬟仆悉数遣散了。如今两个人行走在闹市街头要去城门口同今日建桥的人汇合——街上没什么出奇之处。
  只不过偶尔会听见擦肩而过的路人在提及神龙教这样的字眼儿。头顶阳光明媚,湛蓝的天上缀几丝云。
  李云心轻轻地出了口气,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思,说:“早些时候月昀子的人去南山了。”
  刘老道愣了愣,沉默一会儿,嗯一声。
  李云心也不再说什么话,只和他并肩在街道上走。又走一会儿刘老道才道:“会不会……起疑心?”
  “毕竟咱们神龙教在南山起事。眼下咱们走了来了渭城,把她独个儿留在那。”刘老道想了想,“那月昀子要觉得咱们是心思冷酷的、不在意她生死的话……可是又会发现那卷《水云劲》——咱们不该把带着《水云劲》的人留在南山而没什么防备呀。这个破绽……卖得有点儿明显。”
  李云心微微摇头:“这是你的心思,但不会是他的。你和时葵子觉得《水云劲》是至宝,但月昀子身上比那功法精深的秘籍必然不少。他见过的更是海量。不会觉得那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
  “他从前又不是你以前那样的野道士——野道士苦苦寻觅真经而不可得,所以你能体会那种心情——而他从前是个大官,直接被下山的洞天宗座看上带回了山。起点不一样,体会不了你们的心思。”
  刘老道嗯了一声,不再多问。只闷闷地走路。
  两人快走到城门口、见到两个远远地快步来迎的富商的时候李云心才转过头、叹口气:“你这人,真是。我又不是那种做好事不喜欢留名的人——最喜欢别人夸我了。”
  “你又感激我感激得不了,那就说谢我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刘老道愣了愣,转而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觉得陪着李云心笑也不是、板着脸也不是、感激涕零也不是。
  最终认认真真地走到李云心对面、长揖及地,郑重地说:“谢谢心哥儿。”
  李云心也不扶他,正正经经地受了这一礼,露齿一笑:“不用谢。好了,你谢了我,我受了你的礼——以后别惦记着了。谁不欠谁了——今天好好把活儿干完。”
  “……欸!”
  这一天之内便做了四件大事。
  其一是在一条名为明溪的小河流上架了桥。这小溪在风和日丽的时候乖巧恬静,然而一旦下了雨就要泛滥。
  虽说眼下并不常常下雨,但神龙教主执意要在此做事,别人也不得不从。
  李云心和刘老道亲自铺垫了基石——用九九八十一块青石板铺成一点水的模样,说是镇风水。
  然后另是另外三条路。
  修建前两条路的时候事情都还顺利,但到了第三条,神龙教主说要穿过一座山。
  不是什么大山,而是一个小山包。原本这路从山包旁绕过去也可,然而神龙教主却偏要穿过去。
  穿过去,就要开山。据当地人说这小山包里也没什么石头,都是泥沙。要开山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要费些时间、人力。
  那位神龙教主听了,微微一笑。
  当下吩咐叫人统统站到远处,只自己立在原地吐气、发力——
  掌心赫然射出一道金光、登时将从那小土包中间生生劈出了一条路!!
  这是他第一次展示“神迹”,也是人们第一次见识到厉害不得的道法。而这时候一直陪着他的那些富商、甚至那位于府的李先生才意识到……
  原来这少年不是个傀儡呀!!
  然而在月昀子的眼中,只看到一个关键点。
  那第三条路,是一条笔直的线、一条穿过那小山包的线。也必须是一条笔直的线——才能构成这画作的一部分。
  他因此而而不绕路、因此……心急地展示了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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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里两位朋友的书——《血幕王座》、《骷髅真仙》。都已a签,再推一下。
  高潮即将来临,敬请期待。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过客
  修桥铺路建义渠都非一日之功,但无论李云心还是月昀子都只是需要一个开头而已。
  到六月十六这一天,事情差不多已经了结了。
  或者说……开始了。
  从五月廿二神龙教的人进城开始,到六月十六神龙教在桃溪路的总坛即将竣工的这二十五天里,渭城外共有十六条义渠、十九条道路、六座桥梁开工。另有点缀在各处的二十四座庙宇开始兴建。
  在天下任何一个国家这都是体量可怕的大工程。然而双方都晓得这些事情未必一定要做下去,而那些因此感恩戴德觉得天降福祉的百姓们其实都只是一枚枚的棋子。两方都在用,然而并不是为了他们,只是为了自己。
  同时也在这二十五天里,三十六位低阶道士被杀死。
  二十一人死于神龙教之手。另外十五人慢慢觉察了事情不对劲——因为他们的同伴被妖人所害,那位得道真人月昀子却要他们一再忍耐。妖魔不断出手袭击,他们几乎没有自保的手段——这些从前自视甚高的修士们终于不再骄傲,并且怀疑月昀子别有用心。
  总算他们还有头脑——没有当面质问月昀子,而是选择在一个夜晚分头逃出渭城。
  但在半个时辰之内,这出逃的十五人被月昀子的分身在不同处一一击杀,魂飞魄散。
  因而在六月十六的这天晚上,在于府的那处别业中,李云心再一次见到月昀子。
  得道真人似乎志得意满,甚至没有使用神魂化真身,而是以真身拜会。
  眼下他在渭城里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整个上清丹鼎派的渭城驻所里只剩他自己——修士们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早吓破了那些略知一二的仆役们的胆,都逃到白鹭洲去了。
  而李云心在渭城拥有将近一万信徒,每日来总坛朝拜的人超过五百之众——虽然很多人是因为总坛常常散些用银箔打造的螭吻绣像。
  如今夜他们再见面的时候,李云心仍靠在藤椅上懒洋洋地看月昀子:“你的人都死光了,还敢这样大摇大摆来见我。”
  仍有两个花朵化成的童子为得道真人搬了坐具,让他在李云心的对面坐了。然后月昀子平静地说:“他们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做成什么事,倒是死了更有用处。我来同你说明日总坛竣工祭天的事。”
  “是祭真龙。”李云心哼了一声。
  “唔。祭真龙。”月昀子看了看他,“希望你明日登坛的时候可以降雨。这样一来可以增长你的功力,二来可以使你的信徒更虔诚,信众更多。渭城是大庆河间地的中心,一场救民于水火的豪雨就会是河间地的神迹。消息由渭城向四面八方传出去可比从什么穷乡僻壤传出去要可信得多。”
  李云心皱眉看他:“你会如此好心。”
  “互惠互利的事情。”月昀子说道,“你将会是第一个在大城中公然现身、大规模展示神迹的阴神。如此道统才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接着我会报上修士们被杀害的消息,斥责之后必然还是由我坐镇渭城。”
  “接着道统会派真正能做事的修士来——而不是之前那些废物。那时候你就要离开渭城,但你的事情已经由那些信徒传播出去,即便道统和官府也没法清除那些人藏在心里的念头——本质上来说你还是没有任何损失。我们都得到了想要的。”
  “听起来甚好啊。”李云心打了个哈欠,“那就这么定了,退下吧。”
  月昀子并未退下。而是端正地又坐了片刻。
  “通天君不该是这样的人。通天君是在试着激怒我?”他问。
  李云心斜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和平相处对我们都有利。”月昀子语重心长地又重申一遍,“换一个人来渭城,未必会坐视不理。我是通天君最好的选择。”
  李云心不耐烦地摆摆手:“好好好。知道了。”
  但月昀子还是不走。仔仔细细地盯着李云心看了一会儿,皱眉:“通天君的气势……似乎变弱了。是受了什么伤、跌落了境界么?明日是大事,千万不能有失。”
  李云心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只吐出四个字:“龙族秘法。”
  月昀子温和地笑了笑,终于裹着一阵清辉遁走了。
  又过三息,刘老道才从房中走出来,坐在李云心身边。
  李云心轻出一口气:“他要动手了。今夜特来探探口风。”
  刘老道只低沉地“嗯”了一声。
  李云心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走蚊虫:“明日了结所有事。”
  院中合欢树下,一朵合欢花的花须轻轻颤了颤——转瞬之间便全部脱落了。
  ……
  ……
  六月十七这天是个罕见的阴天。天色铁青,压着沉沉的云。没有一丝风,从早上开始就仿佛一个大蒸笼。
  但渭城里的人并不觉得恼火。因为阴云意味着可能到来的降雨。城里很多人虽然不事农活,但如今这年代哪有真正的“城里人”——多少都晓得些庄稼事。
  另外今日还是神龙教总坛竣工的日子,人人都开心。
  倒不是说人人都是信徒,而是晓得这神龙教出手阔绰,背后有于府撑腰。平日里都奉送些银钱,到了今天这样的吉日岂会少了。
  于是打天蒙蒙亮的时候起,就有人拖家带口地跑来桃溪路,要占个好地方。
  总坛不是一个坛,而是一座庙。但这庙已经不是“大庙”可以形容的了。
  地基打得深、台子砌得高。
  依着李云心的独特趣味,上着台子就要汉白玉台阶七七四十九级——从这高台上跌落下去,身子不好的人是要跌死的。
  台子大,以青石板铺地面。从前刘老道龙王庙的一整个院落,如今不过是这台上的一间正殿而已。
  庙宇主体覆盖着黄琉璃瓦,看起来金碧辉煌。在天气好的时候甚至会被阳光映出金光来。很多人信誓旦旦地说看这神龙庙就看到了大业时候、渭城中那废宫未被焚毁时的样子——尽管大业灭亡时他们的高祖父都还未出生。
  不过倒是实情——李云心是叫人依着他那个世界的帝王宫殿来建的。
  只不过规模缩小些,只建一个正殿。
  也亏大庆尚白,他用些金黄琉璃瓦,也不算逾制,没人找麻烦。
  那些赶早的人就是来这神龙庙的台下等待的。吉时到了,神龙教主将在台上祭真龙,或许会洒下大把的金银。
  可有人觉得自己来得早,另有些人昨夜都未离去。天气凉爽,和衣在地上睡的。等天再亮些热得睡不着了便开始闲聊。聊的事情都还是神龙教的种种奇闻异事。譬如说之前有人见到那神龙教主自掌心发出一道金光,一下子就劈开了一座大山。
  其实这种事情说的人不是很信,听的人也不是很信——就如同那些民间传说的故事,某某遇仙、某某被阎君叫去做了阳世判官。
  然而渭城人毕竟经历过几次神异之事。虽然不笃信,却在心中额外多一份敬畏。
  人越聚越多,有关那神龙教主的传闻也就越来越多。
  过了一上午、快到午时的时候,神龙庙几乎已经被群围住了——足有数千人之众。
  数千人,又不是站密集的队列。随意地铺散在地面上,就连被拆掉一半、还未来得及重建的桃溪路都装不下了,人群一直挤到桃溪路外的杨柳大街上。
  人这样多,小商小贩也来了,叫卖吃食玩物零碎物件。
  横竖是在等,也就趁等的时候吃点东西、瞧瞧小玩意。
  这么一来一整条桃溪路都变得人声鼎沸,城里另一些原本不要来看的人听说某处似乎是今天多了个集市,也来凑热闹。一些进城的农人瞧见这阵势、再一打听,赶忙回了家。
  回家做什么呢?
  备货来赶集。
  这个时代商业并不发达。很多渭城周围的农户需要的东西,即便在城中的铺子里也难得到。农人们自己出产的东西,也没什么合适的地方去售卖。
  李云心此前在长门街化出了满河的酸汤子——那时候便是集市。一月一次或者两次,渭城周围的人都跑去长门街互通有无,这叫做“赶集”。
  如今神龙教总坛这祭典还未开始,竟就硬生生地造出了一个集市来。
  在从前这事儿或有官府的公人们管。但如今渭城几乎处于无政府状态,城里的府丞哪有心思管这事——他可指使不动那些捕快公人。
  如此一来到了晌午的时候……
  这附近已岂止万人了!
  这样多的人,闲聊时候的话题又总离不开神龙教,渐渐就攀扯到了那位教主的身上。
  再渐渐地——
  有人说从前见过那教主。
  什么时候见过呢?
  是在城里那夜龙王显圣、火烧野原山之前的几天。
  碰巧集市里还有个卖酸汤子的小贩。听人这么说了恨恨地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地笃定:“就是他!”
  起初人只当他是说笑,就逗他说。那小贩便将当日他的酸汤子都被那年轻人画到河里的事情说了。那件事在渭城里流传得广,知道不是作伪。可巧食客里也有当日在场的,佐证了小贩的话。
  那小贩又说,前些日子他也去神龙教那些人里混了段日子——因为听说出手阔绰,想看看能不能得到意外之财。然而便宜没占到,却与那神龙教主打了个照面。
  ——不是当天那个年轻道士还是谁!
  事情至此本来就了了,无非也就是说那神龙教教主以前在渭城里行走过、搞出过奇异的事情,的确是一位高人、甚至的确可能是神龙。
  然而摊子这里的食客来来去去,这话题也一再被人提及——“喏,那个卖酸汤子的以前被神龙教教主整治过”——终于有一位原本家住白鹭洲、这几天来渭城里办事的人也听到这事了。
  这人想了又想,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之前在白鹭镇也见过那个年轻人。
  他自是见过李云心——白鹭洲几乎人人都是神龙教的信徒。然而作为教主的李云心和他在白鹭镇偶然见过的路人可很难联系到一起。
  直到今日听了这么许多话,想起来那位神龙教主难得的俊俏相貌。
  原本这人是打算赶回白鹭洲的。但出城之前路过桃溪路,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就来瞧一瞧、顺便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
  到此时东西也快要吃完了,也就不再多说——反正他在白鹭洲见过那神龙教教主这事儿也没什么稀奇的。谁都知道神龙教是在白鹭洲起家。
  然而就在他将碗里的汤底一口气喝了、将一枚打钱拍在桌面上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那原来在推车后忙活着的小贩忽然对他说话了。
  这小贩原本也在说话。只不过是满脸堆笑迎来送往,偶尔得空和人闲聊几句。
  但就在方才一阵阴风吹过,这小贩的身形忽然僵了一僵。然后停下手中活计,也不理会那些新来的客人喊他,只直勾勾地看着那白鹭洲的过客,道:“再说说吧。”
  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并不熟练地从锅里再盛满满一碗酸汤子亲自给他送过去。然后自己也坐在桌子边,又道:“我喜欢听他的事情。再说说吧。第一次见他是哪一日?他是什么样子?”
  白鹭洲的过客自然觉得怪。
  但横竖对方只是个贩夫、寻常人。且大家都在说那神龙教主的事儿,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他便因为那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酸汤子又坐回桌边,笑了笑:“嗨,这个事情——其实我不甚饿了——”
  “送你的。”小贩笑着说,“那个人,你知道的,刚才你也听人说了,和我打过交道。”
  “所以我很想再知道些他的事情。我觉得特别有趣。”小贩的微笑像是挂在脸上的面具,就连过客也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怪在哪儿。
  另有几个路过的客人喊他几声,见他也不应,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但小贩并不在意,只是伸手在过客的手上轻轻拍了拍:“说吧。”
  这位白鹭洲的旅人就忽然觉得安了心,忍不住心中的倾诉欲了。
  ================
  为什么发了昨天那一章还有人觉得时葵子死了……
  章末刘老道开开心心地对李云心说了谢谢——这是知道他媳妇死了应该有的样子吗……
  我就说啊朋友们,唉,怎么说呢,我写文,大剧情不说,但至少在细节处,每个人的反应想法,都力求合理。
  所以什么时候如果觉得“咦这个人的反应不对嘛、不该是这样嘛”——那么这就不是因为我写得渣、把人写得怪,而是事情真的不对劲、有内情了。
  我很委屈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他只是个孩子
  他先拿起筷子端起碗吸溜了一口泛着油星儿的汤、满意地出口气,道:“头回见啊?头回见,就是那野原山起了野火之后的那一天。我记得清楚——那天都说山上起了野火,必然有不少烧死的飞禽走兽。去捡了那都是好肉。”
  “我听着也觉着是好事,大清早就起了要往野原山赶。结果一出门——我家靠着水边嘛——远远看见一个后生穿着白衣站在渭水河口的岸边,往水里瞧。”
  “我看他穿着富贵人家的衣服,又听说了渭城里的事,就合计着是不是他家也在城里、家里遭了难想不开要投江,赶紧过去要劝劝。”
  “结果没等我劝那后生就转身儿走啦。我看他那面相,嘿,忘不了——那俊俏,就是公子哥儿的相貌,不是咱们这些做活的。如今再一想当初,那一定是忘不了——一辈子能见几次那么标致的人呀?”
  “唉要说后来——”
  “阁下没有记错?”小贩冷静地问他。
  过客第一次被人称作“阁下”,还是出自一位卖酸汤子的小贩之口,愣了愣。但这种惊诧感转瞬即逝,他很快苦笑着叹口气:“错不了。为什么错不了?那天我们一伙人赶了一天的路到了野原山,可怎么着?那山火,好家伙!”
  “四五丈之内就能给你隔空烤出燎泡来。烧死的飞禽走肉兽?屁呀!都烧成炭啦!这事儿我能记错么?一人一辈子都赶不上一次——”
  小贩忽然一头栽倒在桌上。额头磕到桌面,发出嘭的一声响。
  过客吓了一大跳,但一息之后小贩用力地晃晃脑袋睁开眼。先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觉得头痛欲裂,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什么跑到客人对面坐着来了。
  白鹭洲的过客有些发懵,不晓得这人演的是哪一出。小贩也发懵,觉得自己的身子空落落的,像是被掏空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了一会儿,都不是很明白方才到底是什么状况。
  但有人已经明白了。
  阴魂打着旋儿从人群之中穿过,直奔上清丹鼎派的驻所。
  而杨柳街一个巷口的转角处,一位骑马、面目狰狞的将军遥遥盯着那阴魂看了一会儿,一拨马头,无声地消失在空气当中。
  一刻钟之后一个恰巧经过上清丹鼎派驻所门口的路人停下脚步、轻轻打了个哆嗦。随后直挺挺地转过身、推开驻所的黑漆大门直向正堂走过去。
  在平日里渭城中的两驻所是比知府衙门还威严神秘的存在,到了这时候哪怕人已散去余威仍存——连落锁都不必。
  这路人便这样子一直走到正堂门前,看见在堂中端坐的月昀子。
  得道真人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重新合眼打坐。
  “再有两刻钟便是吉时。”月昀子平静地说,“今日我便会杀了那龙子。你用不着再给我建议了。”
  被附身的路人是一个年轻的小厮,戴青帽。唇边刚刚生出毛茸茸的胡子,脸上有几点雀斑,看起来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眼下这孩子却用郑重而严肃的声音对一位得道真人说:“你搞错了。那不是龙子,而是李云心。”
  月昀子未睁眼:“他化成李云心的模样,自称李云心。这些我都晓得。我在想一些事情——贵客无事莫烦我。料理了此间事我们日后或可合作——但不要让贫道厌恶你。”
  小厮看着月昀子,认真地说:“不是如此的李云心。而是那李淳风夫妇的独子,货真价实的李云心。他不是龙子,只是李云心。”
  “龙九子螭吻死的那一夜,他并未死。”
  月昀子睁开了眼。
  然后轻轻皱眉。
  “嗯?”
  小厮向前走了一步:“为免你今日出岔子,这些时日我已在城中探听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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