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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我说了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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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田田弯起嘴角无声地笑,声音软软的:“好,我知道了。”
她破天荒地这么听话,陈烁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原本想多吐槽几句的,这下也卡在嗓子里没法往外吐了。
顿了顿,他问:“要回家了?”
“嗯。”
“把门关好,衣服扣严点儿,围巾帽子口罩该戴的都戴上,别感冒了。这个天容易感冒,一感冒还准发烧。”他又犯起了医生的职业病。
余田田依言照做,陈烁还不愿意挂电话。
他凶巴巴地说:“我初来乍到一座陌生的城市,思乡情结严重,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余田田语塞,只得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问他到底怎么个思乡法。
陈烁扯来扯去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什么今天坐飞机的时候旁边一对小情侣一直卿卿我我,看得人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什么酒店的饭难吃死了,贵就算了,味道居然不如热狗的狗粮;什么酒店的床不够软,睡在上面腰酸背痛腿抽筋……
余田田基本没有什么搭话的余地,只能听着,间或嗯嗯啊啊地响应一下。
最后她走到了楼下,这才说:“陈医生,我到家了。”
那边的人戛然而止。
她刚想说:“你要是思乡情结严重,睡不着觉,那我们继续说好了。”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陈烁就特别爽快利落地说:“哦,到家了,那可以挂电话了。”
她一愣,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一个女孩子,天寒地冻地大晚上一个人回家,他担心她。
可他那脾气那么别扭,担心也不会说,所以就没话找话说,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一路……
她走进电梯,四周安静下来。
弯起唇角,她轻声说:“陈医生,你不用担心我的,你家离我家又不远,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而已。”
陈烁语塞,片刻后才打着嗓门儿理直气壮地说:“谁,谁担心你了?都说是思乡情结了啊,你这人怎么尽瞎想?!”
她笑着点头,“嗯,我瞎想。”
“那可不是?谁担心你了?我说余田田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恋啊?”
她继续点头,“嗯嗯,我自恋。”
“……”
陈烁在那边气得不行,脸也涨得通红。
这余田田简直是没法交流!
谁担心她了啊?
她不就一女汉子吗?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担心的明明是她身边那些有可能被她的汉子气概荼毒的无辜人士!
他气了好半天,才听见手机那头传来她轻快的嗓音。
“陈医生,你今天舟车劳顿的,早点睡吧。”
一时之间,像是有人把针管扎进了他的身体里,手指一动,所有的火气都被抽走。
他的心慢慢地摇曳起来,晃啊晃,像是儿时听过的那首童谣,《外婆桥》。
余田田轻声说:“那我就先说晚安啦,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开会呢。”
他不是那种会温柔回应别人的人,从来都不是。
小时候熹熹抱着他撒娇,他也顶多露出嫌弃的表情,“好啦好啦,真是服了你。”
就算心里是快乐的,他也总是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
但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这一次沉默了好几秒,却破天荒地放轻了声音。
他低声说:“晚安,余田田。”
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他安心地入睡了。
思乡情结算什么呢?
他思念的,分别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结束陈医生就要开始傲娇大王追妻记了^_^。
恋爱的每个阶段都会写到,纯粹一个谈恋爱小甜文,我已经快被自己给甜晕了。
☆、第35章
为了每天晚上给余田田打电话,陈烁已经变身成了一个标准狗控。
“余田田,我家热狗可还安好?”
“余田田,你今晚给我家热狗做什么吃了?”
“余田田,你让热狗叫两声来听听,我想知道它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
他的开场白十有八九离不开热狗,可话题总是进而陡转,最终离题万里,和热狗一点边也不沾。
“余田田,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啊?我跟你说上海的东西简直太难吃了,甜腻腻的一点儿也不适合我这种纯爷们儿。”
“余田田,我现在快要饿得在地上到处爬了,等我回来你必须请我吃顿大餐呀!”
“余田田……”
话题的开始总是热狗,可每一次的对话一旦进行下去,最终都只和余田田有关。
余田田,余田田。
她屡屡嫌弃自己的名字很难听,可是当有一个人每天在电话那头语气轻快地这样叫她时,她又觉得这名字似乎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出差的第四天,余田田敏感地察觉到陈烁的情绪不对。
他拨通了电话,破天荒地没有再提热狗,而是叫了一声余田田,接着就沉默了。
她奇怪地坐在他家沙发上摸着热狗的头,问他:“怎么不说话啦?”
陈烁沉默了片刻,才说:“我现在在美国。”
***
前三天开会,开完会后的当天夜里,陈烁就踏进了浦东机场,坐了八个小时的飞机从上海飞去芝加哥,早晨七点抵达了目的地。
车停在了一幢红白相间的二楼洋房前,屋前的草坪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屋顶也白茫茫的一片。
陈烁熟知这里的地形,轻车熟路地绕过房子,走进了一楼后面的庭院,却停在长廊旁的法国梧桐后面,借着茂密的树荫挡住了自己。
在那里,在晨光熹微的宽敞庭院里,有个女孩子坐在轮椅上,在医生的指导下做康复治疗。
陈烁看见她时,她正熟练地停住轮椅,用手扶住支架,一点一点费力地撑起整个身子。
她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在医生的搀扶下,撑着架子努力地想要迈开步子。然而只是一小步的距离,她身子猛地一晃,又重新坐回了轮椅上。
芝加哥的冬天很冷,地上的积雪被扫在了两旁,可她一次一次地尝试着,额头上的汗珠亮晶晶的。
太阳把汗珠变成了透明璀璨的钻石,刺痛了陈烁的眼睛。
她每跌回轮椅一次,陈烁的脸色就阴沉几分。
双手紧握成拳,随着她每一个动作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女孩子失败好几次之后,她面前的高个子男人对她说:“不要急,急是没有用的,你要更稳才行。”
她坐在轮椅上慢慢地低下了头,半晌才轻声说了一句:“我不急。”
她当然知道急是没有用的。
“我这辈子大概也就只能这样了,我倒是没什么好急的,我只是怕……”半晌,她才用轻到难以辨认的声音说出了下半句话。
“我只怕,只怕哥哥会失望。”
他站在树荫后面,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阻止自己踏上前去。
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今年只有二十三岁,正处于人生最美好的年纪上。
可是在这样的年纪里,她残疾了,不能行走了,更不能重拾画笔完成她曾经的梦想了。
陈熹背对他,所以陈烁看不见陈熹的表情。
他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望着她,视线落在她那双细得不正常的双腿上。
心如刀绞。
他在树后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陈熹的康复治疗结束,准备转身回屋时,他才落荒而逃。
离开以前,他坐在巴士里给陈熹打电话。
小姑娘在那头语气轻快地问他:“哥,你在干什么?”
他听着那个活泼欢快的声音,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是几分钟前陈熹在院子里艰难挣扎的模样。
他闭上眼睛,稳稳地回应说:“我啊,忙了一天,刚喂完热狗,正准备睡觉。”
他与她应该相隔着一整个太平洋,十一个小时三十七分钟的时差。
他的夜晚应该是她的早晨。
他的美梦应该是她的晨练。
而她此刻言语里的欢乐,也理所当然成为了他所有的痛苦之源。
陈熹开始开心地跟他说起前一周的趣闻。
她去了市立图书馆,看书看得忘了时间,最后急匆匆地往外赶时,有个好心人帮她把轮椅推出大厦了,而那个好心人竟然是个中国人。
隔了几天,她去咖啡馆喝下午茶的时候,粗心大意地把钱包放在桌上,忘了拿走,有好心人追出来把钱包还给她——
“哥,你猜怎么着?居然就是上次在图书馆帮我的那个人!”
她只说开心的事,只字不提自己的痛苦。
他只笑着回应,只字不提湿漉漉如同被暴雨淋透的面颊。
***
余田田屏住呼吸,隐隐约约听见了那个男人哽咽的声音。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他的落地窗前,看着半座城市的倒影。
天是灰蓝色的,因为太阳已经落山,而今夜会有小雪降临。
然而雪并不能让她开心起来。
此刻的心情是异常沉重的。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提起陈熹的现状。
他说:“我们像是拙劣的演员一样,各自努力地扮演着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她是一个失去了行动能力却依然坚强乐观的妹妹,而我是一个忙碌工作,却在百忙之中依然惦记着她的稳重的哥哥。”
“可是我们都知道,其实那件事情从来就没有过去,现在的人生并不是我们在电话里描述的那样。她在为失去梦想失去健康而苦苦煎熬,而我在为她的痛苦加倍痛苦,加倍煎熬。”
那个男人是如此不善表露心迹的人,从来都在有意无意地用浑身棱角掩饰着内心的真实感受。
可是此刻,他在电话那边忘了掩饰。
于是再也没有了假面,再也没有了伪装。
他说:“余田田,我该怎么办?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双腿给她,只要她健健康康的,只要她还是当初那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熹熹,只要她还能画画……”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希望坐上车的那个人是我。”
——而那本来就应该是我。我是哥哥,我才应该是追出门的那个人,而不是坐在屋里的那个冷血的人,带着耳机,用青春期的叛逆作为自己对于门外发生的那场争执不闻不问的原因。
如果他能早一步追出去。
如果追出门的是他,而不是熹熹。
也许他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他可以拦住母亲,可以拦住那辆本来就刹车不灵的跑车。
那么一切也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了。
陈烁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余田田站在十七层高的公寓里,俯瞰着半座城市,忽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想,其实这个男人和童话里变成野兽的那个男人也没有太多区别,他们都一样孤独地住在高高的城堡里,用长满刺的荆棘围困住了自己。
如果没有亲自踏进这座城堡,她会以为他一直都是那个面目可憎、招人讨厌的野兽。
可是如今,她踏进来了,身处其中。
于是一切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余田田拿着手机,很久以后才轻声说:“别哭,陈医生,我在这里等你,要哭的话,也等到回来以后再哭。”
异国他乡,人情淡薄,谁来安慰你呢?
没有人。
你那么骄傲,那么自大,又有谁会心疼你呢?
除了我。
她在这边眼睛湿湿的,然后才慢慢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当他在熹熹看不见的地方泪流满面时,其实她也一样,在陈烁看不见的地方为他的故事红了眼眶。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登机提醒。
陈烁说:“我回来了,余田田。”
他关了机,踏进了登机口。
飞机载着他与他那沉重的心情一同飞上了三千英尺的高空,陈烁想,等他回去以后一定要给余田田说一个笑话。
笑话是这样的:你看,我的心情沉重成了这样,飞机都没被我压得坠机,这说明老天都要成全我回国吃你一顿大餐,你不请我吃顿五星级酒店豪华自助餐,简直有违天理。
他咧起嘴角笑,可是眼里却无论如何没有笑意。
这个时候,他只能闭着眼睛把头靠在座椅上,告诉自己,只要回去就好了。
只要回国,只要看见余田田,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而余田田放下手机,转身看着几天功夫就跟她混熟的热狗,蹲下身去抱了抱它。
她说:“他那么难受,我也跟着难受了,怎么办啊?”
该回家了,陈烁至少要八个小时以后才会回来。
可她忽然不想离开了,如果他回来看见这空空荡荡的屋子,一个人又会怎么继续难受呢?
能心疼他的就只剩下她了。
她抱着热狗,却没想到这只金毛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忽然间蹭了蹭她的下巴,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
像是一个拥抱。
原来它与它的主人不仅是别扭之处相似,就连内心柔软的小角落也如出一辙。
余田田忽然间弯起唇角,笑得眼眶湿漉漉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陈医生:死狗,放开辣个女孩!(╯‵□′)╯︵┻━┻踏马的辣是老子的人啊!你丫碰不得!!!
热狗:可是汪只是条狗啊(⊙o⊙)……
陈医生:然而你是公的。
热狗:可我与她种类不同啊(⊙o⊙)……
陈医生:然而你是公的。
热狗:汪……
陈医生:不要汪了,再不放开她,等我回来你就呵呵哒了(╯‵□′)╯︵┻━┻。
☆、第36章
在余田田的想象中,她抱着热狗在这间空荡荡的房子里等待陈医生归来的那一刻本该是一幕令人倍感温馨的画面。
她甚至趁着超市还没关门的时候,急匆匆地去买了一大堆食材回来。
他说过上海的食物不合胃口,飞机餐就更不用提了。这么吹毛求疵一个人,她可不信他会吃掉飞机上那些干巴巴的东西。
可是在赶回来的途中,路过公园的时候,她竟然看见了一个女人被抢劫的场景。
树荫下,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一前一后将那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夹住,后面那人摸出把刀抵在她腰上,前面的人伸手去夺她的钱包。
那个女人都快吓哭了,无助地转过头来想要在周围寻求帮助,然而天寒地冻的,又是晚上十点过了,附近并没有什么行人。
所以当她看见余田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求救信号都蕴藏在了那个乞求的眼神里。
余田田忽然就顿住了脚步。
她不傻,知道那两个男人不仅体格强壮,手里还有刀,她就算冲上去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把自己也拖下水。
她只能朝那个女人摇摇头,然后摸出包里的手机,偷偷向她示意自己会报警求救。
她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拨通电话,若无其事地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然而那个女人却被两个匪徒的动手动脚给刺激了,开始一边反抗,一边非礼呼救。
余田田飞快地把地点和情况都告知了电话那头的民警,被女人的叫声惊动,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两个男人似乎……正在非礼受害者?!
被夹击的女人满脸惊慌地望着余田田,忽然间不顾一切地叫道:“她已经报警了,你们放开我!再不走的话,警察来了你们就完了!”
她是被惊慌冲乱了头脑,情急之下就吼了出来。
然而这一句情急的话却让两个劫匪浑身一震,视线朝余田田投来。
此刻的余田田手里还拿着那个未挂断的电话,接触到两人的目光,她全身一僵。
她勉力维持镇定地朝两人扬扬手机,“误会,误会一场,我在给我男朋友打电话。”
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然而那两个男人一个箭步朝她冲来,她转身逃跑了没几步,头发就被人狠狠揪住,手里的手机也被抽走。
“你男人的电话是110?”其中一人恶狠狠地朝她吼道,然后朝着她脸上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算了,赶紧走,钱包都拿到手了。”另一人劝他,“再不走一会儿警察来了。”
那人不解气,先是把余田田的手机狠狠往地上砸去,一脚踩碎了屏幕,然后还把余田田手里笨重的购物袋给一脚踹到了地上,抢走了她的钱包。
他说:“多管闲事是吧?老子让你多管闲事!下次见了你,第一个收拾你!”
他狠狠地推了余田田一把,推得她踉踉跄跄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购物袋里有鸡蛋,有红酒,还有一只花瓶。
昨天她帮陈烁打扫屋子的时候,无意中碰碎了他的花瓶,今天看到这只,觉得很漂亮,就买回来还给他。
购物袋落地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碎了。
余田田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捡,又被那个男人一脚踩中了手背。
她疼得叫出了声来,眼泪都快涌出来了。
***
陈烁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还亮着灯。
凌晨五点半,窗外飘着雪。他把湿漉漉的大衣挂在衣架上,看见热狗的晚饭盆子没有洗,桌上还摆着没有放进冰箱的猪肝和冷饭。
他一边疲倦地坐在沙发上,一边低声呢喃:“臭护士,做事情丢三落四的,一点也没有贤妻良母的样。”
热狗从书房的窝里钻出来,看见沙发上的男人,高兴得摇头摆尾地窜了过来,几乎是一瞬间从地上跃起,飞过了茶几,重重地落在了主人的腿上。
陈烁吃痛地叫了一声,一边笑一边骂它:“重得跟头猪一样,是想压死我吗?”
伸手挠了挠它的脑袋,陈烁看着它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忍不住用额头去碰了碰它的鼻子。
“笨狗,想我了吗?”
他和热狗闹了一阵,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了余田田的围巾和家门钥匙,顿时一怔。
她走的时候连自家钥匙也没带?
凌晨五点半,他往余田田手机上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回应他的一直是已关机。
他猜她大概是睡了吧。
应该只是丢三落四而已。
他洗了个热水澡,吹干了头躺在了床上。
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余田田的脸。
其实有些遗憾,如果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大概一打开门就会看见她吧?
唉,如果没有时差就好了。
迷迷糊糊睡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手机响了。
他从床头柜摸来手机,睡眼惺忪地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然后接了起来:“喂?”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声音大得跟打雷似的,“受伤?你现在在哪里?”
前一刻还惺忪的睡眼此刻已经毫无睡意。
他连头发也没来得及梳,睡衣也没换,就这么冲向了玄关。一把抓过衣架上的大衣披在肩上,一脚蹬过鞋柜边的皮鞋,他抓起手机和鞋柜上的钱包冲出了家门。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小区里亮着路灯,小雪肆意飘着,地上湿滑不堪。
陈烁只穿了睡衣和外面的大衣,风呼呼地朝领口里刮着,像是刀子一样。但他顾不上,他只是步伐凌乱地冲进地下停车场,开着车朝附近的骨科医院开去。
凌晨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不知疲倦的蓝色出租车不时闪过路口。
陈烁遇到了两个红灯,第一个耐心等了十来秒,第二个他实在等不了,心急如焚地闯了过去。
他一路跑到了骨科医院的大厅,环视一圈,终于看见了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的余田田。
她把头埋在大衣里,缩着脖子,原本就娇小的身子因为这样的动作显得更袖珍了。
他喘着粗气,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余田田抬起头来。
“陈医——”
“怎么回事?”
“我没钱交医药费,陆慧敏电话关机,我又不敢打给爸妈——”
“我是问你怎么受的伤?”
“我——”
“伤得很严重吗?”
三次。
他接连三次打断了她的话。
余田田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看着他滑稽的造型,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大概是从睡梦中惊醒,得知了她受伤的事情,所以才会头发都不梳,衣服也不换,套上了大衣就匆匆赶来。
他细碎的刘海凌乱地搭在眼前。
面色阴沉,腮帮子鼓鼓囊囊。
余田田朝他扬了扬手,努力用一种宽慰的语气说:“没什么大碍啦,只是地上有石子儿,扎进手心了,其他地方破了点儿皮……”
他看着那只被裹得像只猪蹄的手,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受的伤?”
余田田一顿,然后低着嗓音一五一十交代了。
交代完毕,她偷偷抬头看他,只看见他就快要爆炸的表情。
陈烁是真的气炸了。
她说她看见有人被抢劫,所以打电话报警,结果被劫匪发现,起了肢体冲突。受伤后没有第一时间来医院,见是皮外伤,反而先去了警察局录口供。最后赶来医院时,才记起钱包被人拿走了。
手机被人踩坏了,赊了医药费坐在这里走不了,借医院的电话打给陆慧敏,陆慧敏又关了机。
最头疼的是她根本不敢给家里的父母打电话。
按照父母那种性格,知道她出了这种事只会手足无措,爸爸的手又没有好全……
“所以你就在这里一直坐到现在,然后才打电话给我?”他不可置信地问。
余田田小声说:“我算着时间,你这个时候差不多才下飞机……”
医院的大厅虽有空调,但还是很冷。
从他家里走得匆忙,她没有系围巾,手套也没有戴。再加上在这里坐了六七个小时,被冻得面颊鼻尖都红通通的,活像只兔子。
她看起来很狼狈。
陈烁的心里像是被人撒了把冰渣子,硌得他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她受伤了,受惊了,受冻了,却还这么替他人着想,担心父母,不想吵醒朋友……她,她真是——
陈烁气急了,开口就是一句:“你是猪吗余田田?!猪都没有你这么蠢啊!”
他气急败坏地把大衣脱下来罩在她肩上。
“你打个电话叫父母来接你回家怎么了?他们不是你父母吗?这种事情麻烦一下他们又怎么了啊?你会死吗你?”
他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嘴里片刻不停地继续骂:“你是全民超人还是中国队长啊?有人抢劫关你多大点事,你一定要跟着去搀和一脚?你这伤根本就是你自己讨来的!你,你他妈活该!”
他骂得越来越大声,看样子还越来越生气。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把她掐死。
余田田简直被他骂傻了。
值班的护士在门口没好气地说:“要吵架不看看几点了?这个时候病人都在休息,你吵什么吵啊?要吵回家吵行不行?”
陈烁忍了,去把余田田的医药费结了,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大门外走。
余田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慌慌张张叫着陈医生。
陈烁一路走到了车旁,开门上车,又看着余田田坐了上来。
她一只手被包得严严实实,没有办法系安全带。
陈烁臭着脸深吸一口气,还是弯腰帮她系。
他是真的很生气。
这个女人非但不会照顾自己,还鲁莽大意,该为自己着想的时候却又一心想着他人。
纵然知道做人应该见义勇为,应该善良体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她,他就忽然一下失去了做人的准则,希望她怎么自私怎么来,怎么谨慎怎么做。
他看不得她受伤。
他看不得她这么狼狈的模样。
他浑身的气都没地方发!
看着他气成这样,看着他气成这样还替她系安全带,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还穿着灰色的睡衣……
其实他也很狼狈。
这是余田田认识他以来,他最没有形象的一次。而他明明是一个很爱干净,很注意形象的人……
余田田忽然一下就塌陷了。
他明明在骂她,在甩脸色给她看,嘴里说的全是一些很不中听很伤人的话。
可是这样的陈烁却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真实,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是气急了,是担心了,是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惦记着。
这样想着,她忽然一下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贴在了他正欲直起的腰上。
陈烁浑身一僵,慢慢地,抬头看着她。
黑暗里,她看着他的眼睛。
而她的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又像是海里的宝石。
心跳一瞬间被放大,扑通扑通,就要跳出胸腔。
他忘了呼吸,忘了生气,就这样定定地凝视着她。
☆、第37章
黑暗里,车内只有两个相距很近很近的人。
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可以轻易抵达对方面庞。
“余田田。”陈烁低声叫她的名字,身畔的那只手蠢蠢欲动,想要触碰到什么,触碰到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从遥远的异国他乡匆忙赶回来,不为别的,只为这样近距离地看到眼前的女人。
而现在,她就在这里。
她哪儿也不会去,就好端端地待在这里。
心里忽然间被一阵轻盈的空气充实,馥郁而芬芳。
余田田的心跳一直在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车尾忽然传来一束刺眼的光线,后面的一辆出租车响起了刺耳的鸣笛声,司机不耐烦地探出头来,“喂,开不开车的啊?大早上的堵在这儿干什么?”
两人都是一震,随即拉开了距离。
车是陈烁随意停放的,堵在了医院大门口,后面那辆车出不去。
天还没有亮,寒风呼呼地刮着。
陈烁猛地发动了车子,头也不回地问余田田:“冷不冷?我开空调。”
其实这也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说,他一边这样问,一边已经伸手打开了空调开关,根本不需要余田田的回答。
余田田局促地坐在那里,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气氛很诡异。
两人在一起难得这么安静过。
很久以后,她才找到话端,轻声开口询问:“熹熹她,她还好吗?”
陈烁的声音低沉而暗哑,“不好。”
她又噎住了,思来想去也只能劝慰一句:“你别担心,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了……会越来越好的。”
她伸手过去,在一个亮着红灯的路口处,将手心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很简单的一句言语,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却带着她的体温一起落在他的耳里,烙在他的心上。
他不动声色,视线慢慢地落在那两只重合在一起的手上。
手的主人似乎太过于内敛,片刻的功夫,她就把手又收了回去。
绿灯亮了。
然而迟钝的车却慢了一拍,忘记了踩下油门,迟迟没有发动。
早晨六点整,陈烁把车开回了家。
从车库走出来的时候,余田田被风吹得脖子一缩,他见了,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她的前面,有意无意地挡住风口。
“先在我这里休息吧。”他说,末了又加上一句,“体谅你是圣母,不愿意打扰别人的清梦。”
到家了,他把她安置在沙发上,转身去了浴室,片刻后又招呼她过去。
“水已经放好了。”他指指浴缸,“你手残了,不方便用淋浴。”
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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