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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无星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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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全部取出来,怕时间太久失血过多。你们还是走吧,卫生所条件比我这里好。”
  老杜一双眼睛已半睁半闭,分不出太多力气说话。
  蒋毅看了看他:“……算了吧,能取多少算多少。”
  老人叹了口气,草草捣碎两片草叶敷住他的伤口,转身又回楼上去。
  霎时,寂静的小院只剩他二人。
  蒋毅抻开双腿坐在门槛上,手伸进裤袋摸了摸,没摸着,许是刚才奔跑的途中掉落了,又浑身上下摸索一遍,终于从上衣口袋摸出支烟。他点燃后抽了几口,递给半躺的老杜,老杜接烟时手指不受制的颤抖。
  “刚才能跑不跑,留下来干什么。”
  老杜狠狠吸着烟,火芒一闪闪的亮,再狠狠吐出去,颇有大松一口气的架势,看上去似乎减轻不少疼痛。
  “我老杜不是只顾自己的人。”
  他又把烟递回去,蒋毅不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抽,他便接着抽。
  “……不如别干了,太危险,你做个正经生意,我照样跟你。”
  他笑:“除了这个我一窍不通,不干这个干什么?”狠皱着眉再抽一口,“妈的,刚才死了就死了,老天不让我死,说什么也要干到底。你如果想走就走,我不拦你。”
  “……我能走去哪儿,我也除了这个别的一窍不通,不干这个干什么。”
  “那你刚才说那话?”
  “毕竟差点儿死掉,害怕。”
  老杜再笑:“刚才你和那些人抢枪,可看不出你害怕。”
  “那会儿着急,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不是有句话叫兔子急了跳墙么,大概就是那样。”
  老杜笑意不减:“狗日的,兔子怎么跳墙,是狗急了跳墙。”
  他摸一把后脑勺:“妈的,我说怎么说起来不顺口。”
  老杜面带笑意抹了把汗,抽完那支烟后靠着躺椅睡着了。
  蒋毅看着院中间的天井,眉宇间萦绕难解的情绪。
  两小时后青年下来察看,见昏睡的老杜脸色不对,伸手一探,发烧了。霎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再次叫嚷着要送二人去卫生所。
  蒋毅自始至终坐在门槛上没动过:“有消炎药吗?”
  “你们走吧,我是好心救你们,怎么还赖上了?”
  “刚才你爷爷帮忙取出弹头已经算救过他了,再借你家消炎药用用,出任何事我负责。”
  青年满腹牢骚,却也前去拿药。
  吃过药后没一会儿,天亮了。这家人招呼蒋毅吃早饭,他没什么胃口,拒绝了。
  片刻后老人家拿给他一块玉米饼:“他退烧了,等他醒来你们就走吧。”
  他接过那块玉米饼,瓷实的分量,还热乎着。
  老人略作停留,看一眼熟睡的老杜,悄声道:“干什么不好干那个,既然捡回一条命,以后就别干了。”
  蒋毅看着他,苍老的面孔爬满皱纹,因为过瘦,下巴缩成一张松垮的皮,言语间来回晃动。
  “既然知道我们不是好人,为什么救我们?”
  “我是医生,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好人坏人。”
  说完便走了,和孙子一起去院外劳作。
  老杜醒来时他不在门槛坐着,蹲在石头砌的阶梯上。旁边是开了花的各式盆栽,盆栽尽头有一口大缸,朱红的旧色圆形的口,盛满了雨水,水中飘着绿色浮萍。
  “几点了?”
  他看了看表,转头:“八点半。”
  老杜朝他旁边的蓝布包裹物扬扬下巴:“那是什么?”
  “玉米饼,老头给的,吃吗?”伸手一探,“凉了。”
  “算了。”他掀开毯子下地,“逗留得时间太长,我们走吧。”
  “你能走吗?”
  “走走看吧。先给小金刚他们打个电话,昨天晚上不敢联系,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蒋毅于是掏出手机打电话,粗略沟通一番,挂了电话。
  “小金刚没事,正安排车来接我们。”
  想了想,又打给哑巴,叫他和小金刚一起过来。
  那会儿的哑巴已在北三环的老房里守了一夜,同守的还有一夜未眠的秦淮,甚至包括窗户上跳来跳去的小安。
  出这趟任务之前,蒋毅特地安排哑巴守在家里,面上和老杜说的是安排他原地留意警方动静,实际的打算是二人于家收拾包袱,随时准备撤离。
  经过一夜的整理,秦淮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正打算给秦峰留下一封信时,哑巴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紧张不已,以为终于等来好消息,却见哑巴挂了电话后跟她来回比划着手势,怕表达不清,又执笔画画,画出北三环的家,又画出一条路,路的终点画出颗代表蒋毅的人头。
  末了,从起点比划至终点,敲了敲那颗人头。
  “行了,你去吧。”
  她的表情虽说不上失望,却也失去前一刻的期待。
  茶几上有具小茶壶,茶壶里盛着凉水,她口渴许久也未曾喝过一口。这会儿也不管哑巴,拎了茶壶走进厨房,插上电后开始烧水,电流接通嗡一声响,在安静的清晨格外突兀。
  她看了看橱柜里放置整齐的碗筷,灶上还有头天没吃完的水果,是蒋毅出发前买的,半掩在透明塑料袋里,黄橙橙的颜色,凹凸平铺的形状,散着淡淡的清甜味儿。
  许是太渴等不及水开,她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却不如闻上去甜,也不解渴,只是些许发涩。
  期望总是在要紧的关头落空,一次又一次,还不能追根溯源。人们总是轻易说理解,却不知真正的理解其实很难。


第59章 
  蒋毅从院里的树上掰了根结实的树枝; 老杜撑着它站起来,受伤那只腿的裤脚高高卷起,脚上趿着皮鞋。他从裤兜里摸出几张钱放在躺椅上; 之后和蒋毅走了出去。
  屋外是青山绿水; 沿路的地里种了成片烤烟。他们顺路出村去往丽江的方向,不敢走得太久也不敢停留; 一路走走停停,后来抵达目的地时已过去好几个小时,二人一人买一块面包当饭吃,又挨着杂货店等待许久。
  面包车来时只开了后门,蒋毅扶老杜上车; 自己也上去,车门砰的合上,再刷的开走。
  “杜哥你的腿受伤了?”
  “死不了。”
  他说着转头; 见小金刚穿着对襟短衫和白长裤,头上甚至戴着一顶卷边毡帽。
  “怎么穿成这样?”
  “昨天打起来时我没命的跑,幸好掉进沟里才躲过一劫,天一亮我就去附近的村民家借了套衣服,掩人耳目。杜哥你们也应该换套衣服; 免得被发现。”
  “屁大的事,看你那胆子。”又看着哑巴; “你找的车?”
  哑巴点头; 指指蒋毅。
  老杜应了一声,对蒋毅说:“还好你留了个人; 正好派上用场。”
  蒋毅看着窗外飞驰的树,问小金刚:“虎皮呢?”
  “……”
  老杜转头也看着他。
  “……当时太乱,大家都是各跑各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下车之前他不是找地方上厕所去了么,应该没事吧。”
  “你打过电话了?”
  “打过了,打不通。”
  边说边掏出手机再打一遍,依然不通。
  老杜想了想,极轻的叹口气,没说什么。
  小金刚:“不会被抓了吧?”
  “……先回,回去再说。”
  回去之后先去的医院,医生给老杜换药包扎后又给他打上点滴。
  “时间太长,有三颗进入皮下太深,取不出来。”
  “影响走路吗?”
  “一般没什么影响,只是刮风下雨会有胀痛感。”
  老杜屈起好的那一条腿,胳膊枕在膝盖上,闻言扬了扬眉,并不怎么在意。医生走后他朝蒋毅使使眼色,蒋毅便去找医生,明里暗里提醒他别报警,这事才算勉强告一段落。
  他的病床靠窗,蓝色的枕套白色的墙。
  蒋毅给他倒水时他还打趣:“我们哥俩有缘,排着队的住院。”
  蒋毅笑:“我打电话叫人过来轮流照看,你正好趁这个时间休养休养。”
  “不能休息太久,公司的事不能拖,拖久了就黄了。”
  “那你什么打算?”
  “能下地了就出院,公司的事该忙就忙,货该发就发。”
  “人都不知道被抓了几个,怎么发?”
  “大批量不好走就小批量走,一点点往外送,只要有人买,不愁卖不出去。”
  蒋毅没说什么,他又道:“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吧,这几天还得小心点儿,再想办法联系虎皮,看看人到底在哪儿。”
  蒋毅应着,等几个手下来了病房才带着哑巴离开。
  再回到北三环的旧楼,已夜幕降临,又一天即将过去。
  屋里没开灯,中央摆着只黑皮拉杆箱,地上放着个塞得胀鼓鼓的旅行包。穿着T恤衫和牛仔裤的秦淮正半趴着窗户逗鸟玩儿,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的小安正在架上蹦来蹦去,不时的张嘴鸣叫。
  蒋毅没有立即进屋,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才过去。
  秦淮听见动静转头:“你回来了。”
  “你在干嘛?”
  “在想如果我们走了,小安该怎么处理。”
  “……”
  “还是不能走吗?”
  “哑巴没和你说吗?”
  “……我以为只是出了点状况,等你回来就会带我走,没想到还是不能走。”
  他眉宇平和,眼神在不明亮的光线下愈显温柔,只是盯着她。
  她顿了顿,没忍住:“你不是说不管这一次能不能归案,都和你没关系了吗?”
  “这次不一样,老杜替我挡了一枪,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立即警惕,检查他的手脚:“伤哪了?”
  “他都替我挡了,我没事。”
  她双手环过他的腰,脸贴胸膛听他的心跳,蒋毅伸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肩。
  “他替你挡枪,你还会抓他吗?”
  “……一码归一码。”
  屋内依然不开灯,天空霎时又暗一层,晚风拂过楼外平房吹动院内的大树晃动,小安受惊得来回嗷叫。
  “我答应你,下次一定……”
  “你别说。”她贴着他的胸转一下头,“等真正结束的时候再跟我说。”
  他便不说,只是拥着她看窗外的树。
  那之后三四天,蒋毅每天去医院报到,像当初从章凤回来老杜每天去看他一样。每次见面二人总要聊一聊,赶上人多混乱说不上太多话,人少时总能说些重要的私事。这一回的确是他救的蒋毅,却由此更加信任蒋毅,大凡小事总要和他商量。蒋毅此前虽帮忙做事,但因别有目的并非尽心尽力,这事之后虽不忘任务在身却尽量走心。
  更有时候,二人会互开玩笑。
  老杜养伤期间病房除了每天点个卯的兄弟们,还有按时报到的桑雅。起先她的确很按时,后来和蒋毅撞上之后就改成蒋毅的时间,蒋毅原本是上午十点左右去一趟,撞见桑雅之后就改成了下午,于是桑雅也改成下午,蒋毅便挪到晚上,她也待到晚上。他待她虽不像最开始厌烦,二人有时甚至能说上几句话,但他始终冷冰冰的爱搭不理。
  老杜替他赶人:“没什么事你就别来了,我和蒋毅有事要谈,你要是为了堵他从早到晚待在这不走,他可就不来了,我的事也办不了。”
  桑雅只好心有不甘的走掉。
  人走之后老杜笑:“她这么喜欢你,干脆收了她算了,养在外面当小的,我替你瞒着。”
  “太吵,我招架不住。”
  “我跟她说,说你喜欢安静的,她就不会那么吵。”
  他翘着二郎腿悠闲的抖抖腿:“你也养一个,你养了我就养。”
  “我可不养,女人麻烦,关键时刻还是累赘。”
  “是时候找个女人给你生一窝孩子围着你叫爸爸了,你越来越老,不想要吗。”
  老杜哈哈大笑,上扬的眉毛更加舒展:“谁他妈生一窝孩子,那是猪。”
  蒋毅吊儿郎当:“要找就找个年轻的,你虽然老了但身体壮,贡出去的都能中。”
  他便笑得更加猖狂。
  说笑间蒋毅看看表:“我还有事,明天再来。”
  “大晚上的什么事?”
  “晚上才是办事的好时候。”
  老杜还笑:“悠着点儿,别闪了腰。”
  他便离开医院,并非回家,去了玉泉园的水车附近。
  崔礼明正扶着桥上的栏杆抽烟,看他走近:“这么晚?”
  “办了点事儿。”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
  崔礼明往外吐一口烟,脸色平静看被灯光照亮的水,好一会儿道:“把枪指向队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情况紧急,迫不得已。”
  “他可是毒贩。”
  “他救了我。”
  “不分立场的讲义气不是件好事,你会忘了自己是谁。”
  他也把住栏杆,和崔礼明保持距离,远看像毫无关系的俩人凑巧赏同一个景。
  “他救我在先,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们,至少当时不能。”
  崔礼明语气带笑:“我们?听听你自己说的话。”
  “……你放心。我知道他是毒贩,只要他贩一天毒我就跟他一天,直到案子彻底结束。到时候你负责分个文职给我做,我可没忘。”
  “没忘就好。”又抽一口,“我相信你。”
  “我听说货被放了,为什么放货还抓人?”
  “战术。”
  “他下一次不会大量走货,会分成小批,走一批算一批。”
  老崔总结:“战术成功。”
  “那还怎么定罪?”
  “存货在他手里,交易再小都是交易,抓一次照样算大量贩卖。”又说,“战术是临时调整的,本来计划堵卡就能一次抓完,怎料他突然改变主意下高速,只好将计就计……这老油条反侦查意识太强。”
  蒋毅想了想:“这事不对劲,他一路都特别正常,前一秒还在打瞌睡下一秒却突然改变计划,已经是第二次了,两次都戴着耳机,调整完计划就摘了耳机,还都在离终点不远的地方。我老觉得是有人和他通风报信。”
  老崔眉头一皱,思维霎时警惕起来,前后仔细回忆一遍。
  “不可能。那个时间全体就位待命,没人敢乱来,就算有人有这胆子,每一组都分了不少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早就有人跟我汇报。何况他们一直在我手下做事,如果有破绽我早就发现了,再说我的人我清楚,决不会有问题。”
  “不是我们队,会不会是别的队,毕竟同行不少,不是每个人都能克忠职守。”
  老崔想了想:“那头你先跟着,这头我来留意。”
  他应着,抬脚撤离。


第60章 
  又过去几天; 天气爽朗,万里无云。
  晚起的秦淮吃完蒋毅买的油条稀饭后,收拾碗筷去厨房冲洗; 她把水龙头开得很大; 冲一冲摞在一旁,往碗柜收时发现碗口沾了颗葱花; 又拿去重洗,第二回仔细许多,直到碗口洁净如新。又抓了抹布擦净案台周边的水,临走前再看一眼墙角的垃圾桶,接着拽了桶里的垃圾袋匆匆下楼。
  距烟酒铺重新开张已过去好几天; 重新开张的那天隔壁老王和小张激动坏了,二人面也不揉了菜也不摘了,齐齐跑去看她。
  小张:“秦淮姐你关门这么久; 干什么去了?”
  “处理了一些事。”
  老王:“什么事连招呼也不和我们打,我以为你是被拐卖了。”
  戴着蓝头巾卖早餐的阿婆抢话:“她这么凶,谁敢拐卖她,不是偷偷结婚嫁人了吧?”
  老王:“嫁的谁,也不领来我们看看; 既然嫁了怎么又回来了,还是一个人回来; 不是离了吧?”
  小张:“姐你闪结就算了怎么还闪离呢; 你一个人还带着秦峰多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有人要娶你; 你就该收收脾气好好跟人过呀。”
  老王训小张:“对刚离婚的人说的什么话!”
  三人都看着她,似在等她对离婚这事做个解释。
  她拎起鸡毛掸子掸了掸柜台,里子面子全是灰尘,扬得老高。
  “刚离婚的人需要帮助,谁来帮我打扫一下?”
  阿婆装作没听见,默默蹲去收摊。
  老王一拍脑门:“哎呀,忘了还得揉面,实在是帮不上你,抱歉了啊。”将走两步,回来,“下午两点打牌不见不散。”
  又闪退。
  剩下小张:“姐、我、我那个……”
  她极敷衍的挥挥胳膊撵人,连话都懒得说,小张立即追随师傅的步伐溜之大吉。
  那之后恢复往常,早晨她偶尔向阿婆买碗饵丝,中午雷打不动向隔壁买一碗盖饭,下午也和老王小张玩牌,老王输了仍旧喜欢耍赖,要么抵她的午饭钱要么用各式水果当债还,好几次甚至拿出生鸡蛋和蔬菜。关门回家时她便拎着一搂蛋和一捆蔬菜,蒋毅哭笑不得,夸她会过日子,不仅卖卖烟酒赚钱,连菜钱都省了。
  二人自此,恢复白日忙碌夜晚相聚。
  秦淮独自吃早餐的这天正赶上老杜的公司发生各种琐事,蒋毅和哑巴便早早去了医院和他汇合。
  去时老杜正看着手里的几张纸,皱着眉不太高兴:“多等几天都不行,这些机关单位真他妈难伺候。”又递给蒋毅几张纸,“你跑一趟吧。”
  蒋毅接过,是封审核文件。
  他匆匆翻了两下:“我也不懂啊。”
  “不用懂,照地址过去找人盖个章就行。”
  他点点头,收起来文件:“这些事还是你亲自出面的好,还不能出院?”
  “我想走,医生不让,说我这个年纪恢复力不强,好彻底了才能走,不然出了医院跛着腿再回来他们不负责。你妈的一个个都怕担责任,一群吃干饭的。”
  蒋毅劝:“既然这样就待着呗,反正也没几天了。”
  俩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蒋毅和哑巴带着文件盖章去了,老杜叫人给他倒了杯水,刚喝了几口,病房门又被推开,走进一拄着拐的残疾人,这人是耗子。
  说是走其实是跳着走,他两边胳肢窝下驾着拐杖,完整的那条腿支撑重量,借助两条拐向前移动时总带动身体不住的晃,另一条腿的膝盖以下空荡荡,原本齐踝的裤腿已裁短大半,略长于膝盖,他在截断处打了个松垮的结,遮盖仅剩截面的肉体组织,穿在身的衣服也是件长袖,右胳膊露不出手,行动间空空的来回晃,整体还算稳当。
  “杜哥,我早就想来看你,行动不便一直没过来。”
  手下在老杜的示意下拎了把椅子给他坐,他被人搀着坐上去,又专门有人替他收了拐杖放墙角立着,末了还给他倒一杯热水。似从未被这样照顾过,耗子捧着水杯时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红。
  “不是给你买了轮椅吗,怎么不用?”
  “一开始就杵的拐,习惯了,坐在上面不动还不习惯。”
  “以后你得习惯啊,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老杜不照顾兄弟。”
  “是是是……”
  “货没问题吧?”
  他还双手捧杯:“杜哥放心,我们都藏好了,肯定没问题。”
  老杜闲闲看他一眼:“以后有什么事就和我说,自己人不要客气。”
  他受宠若惊一笑,过耳的发稍盖着脸,看上去更像耗子。
  片刻后几乎屏气凝神,慎重看着老杜:“杜哥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什么事?”
  “你还记得虾皮吗,平哥进去之前经常给我们安排小的任务,上次条子在保山农贸市场抢了我们的货,后来我们就走散了,他也失踪了。”
  老杜点点头。
  “平哥一直找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见。前天我去村里领低保,在村口碰见他了,还和他说了几句话,才知道原来当初也不是他串通的警察,他是被冤枉的嘞。”
  老杜顿了顿,眉头一皱:“他现在做什么?”
  “打零工啰,他跑路了没有老板肯收他,一会帮这个做事一会又帮帮那个。”
  “还干这个?”
  “是啊,他和我一样没有文化,家里又穷。”茫然的喝一口水,“只会干这个。”
  “……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还说平哥也是被冤枉的,说平哥可怜,帮杜哥做事,事没做完被抓了,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老杜双眉上扬露出个笑,看上去像个笑面虎。
  “把自己私藏的货卖给我的买家,好处都让他占了,有什么可解释的。”
  “不是的。平哥自己藏货,是怕万一出什么事大家都没有钱赚,他还说过杜哥一个人管着大家不容易,想多帮你分担呢,我亲耳听到的。”
  老杜顿了顿:“他没有想过背着我单干?”
  耗子一震,险些洒出杯里的水。
  “杜哥怎么这样想,我跟了平哥那么久,从来没听说过他要背着你单干。就连去磨憨的那次,我后来也听说四六因为对杜哥不满,好几次都想搅黄事情,但都被平哥拦下来了,说你才是大哥,让大家都得听你的。”
  老杜不说话了,半躺在床上陷入深思。
  良久,吩咐:“把虾皮找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第61章 
  耗子不敢耽搁; 当即掏出手机联系。这些不法之徒素来狡猾,流窜间学不会任何有益的东西,最大的本领是谎言张口就来; 只要能摆脱有可能性的危险; 前一秒还称兄道弟下一秒就出卖算计。仅靠一串数字显然联系不上真人,耗子开的免提; 几人却听见话筒里传来空号的提示。
  见老杜微微变脸,他紧接着又拨给村民,再通过村民联系上虾皮的小叔,那小叔和他母亲熟识,听他再三强调有重要的事找虾皮; 想了想也不说他的手机号,只说人去了老平山的一家养猪场谈生意。
  老杜随即挥了挥手,房内的几人便出发赶去老平山; 那几人往外走时和前来探病的小金刚打了照面。
  小金刚捏着手机,一边看着那几人一边问老杜:“这一大早的,他们干什么去?”
  老杜一只脚已下床:“你来的正好,帮我办出院。”
  “现在?医生不是说后天才能出院吗?”
  “不差这两天,你赶紧去。”
  小金刚于是照做; 见他晃头晃脑往外走,问一句:“虎皮还没消息?”
  他猛拍一记光头; 转身:“差点儿忘了跟你汇报; 虎皮昨晚联系我了,他还在拉稀; 拉得快虚脱了,现在在丽江附近的小诊所输液,得输小半个月,输完就回来。”
  老杜点点头:“去吧。”
  办完出院,几人在附近随便吃了口饭,接着去了文星楼附近的金色家园。他在那儿等人带回虾皮,也等蒋毅盖完章过去。
  蒋毅赶去时还不知情,问:“怎么突然出院了,还来这里,你不是不在这儿住吗?”
  他正悠闲喝着茶:“好久不来了,过来看看,正好办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章都盖好了?”
  蒋毅把文件递给他:“以后这种事还是别找我了,我搞不清步骤,同一个地方来回跑了三趟,把人家也搞得火大,要不是我要挟着他们差点儿不给我盖。”
  老杜笑:“看来还就得你去,一般人谁敢要挟他们,碰上个有脾气的他们就不敢嚣张了。”
  几人在宽大的客厅坐着喝了几杯茶,东拉西扯闲聊好一阵,老杜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通之后略一听,只说了进来俩字,便有人推门进来,还带着一人。这人叫张峡,两条胳膊被左右一人各自架起,腿上不搭力,几乎是被拖进屋的,真成了软脚虾。
  两人抬着他往沙发前一撂,他不着力的向前滑,刚好滑至老杜跟前。
  老杜放下茶杯:“还认识我吗?”
  虾皮软成一团,半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哆嗦着叫了声杜哥。
  “那次的事是你串通警察?”
  蒋毅正靠着沙发喝茶,闻言顿了顿,微不可察的抬了抬眉。
  虾皮着急否认。
  “不是你你躲什么?”
  他还哆嗦着不敢说话,眼看老杜抬起了脚,紧着道:“条子截了货,我怕被抓就躲了一阵,后来听说耗子被平哥砍了只手……我、我不敢回来。”
  老杜半趴了腰盯着他:“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不然卸你一条腿。”
  虾皮险些磕头作揖,连说几个不敢。
  “不是你串通的,是不是耗子?”
  “不是不是,我们一直在一起打牌,耗子牌瘾大又怕输,中途连厕所都没去过,我们在保山找的人交货,后来那个人被抓了,都进去好几个小时,买货的人打来电话我们才知道被抓了,耗子也怕得不行,当时我们就散了。”
  “……你跟了陶西平多久?”
  “六年。我初中毕业就出来帮他做事,我们一个村的。”
  “听说他想带着你们单干?”
  “没有没有,他没这么说过。”
  老杜抬眼示意,便有人举枪对准虾皮的太阳穴。虾皮抖得更厉害,豆大的汗珠滚落,挂在眼睫遮挡视线,也不敢动,紧张极了。
  小声哀求:“杜哥别、别杀我……求求你……”
  “你知道对我说谎的下场?”
  “知道、知道……”
  老杜又想了想,叫人收了枪。虾皮霎时扑在地上,这才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
  “你和耗子以前跟着陶西平,陶西平的人就是我的人,他运气不好进去了,以后你们就跟着我。”
  虾皮连声道谢,跪坐在地上点头哈腰。他又挥挥手,几人才把他带下去。
  老杜喝口茶,极轻的叹气:“误会他了。”
  蒋毅顿了顿:“你信他刚才说的?”
  “陶西平已经进去了,骗我他们捞不到任何好处,刚才你也看见了,胆子那么小,哪有心思说谎。”
  “……平哥找他那么久都没找见,杜哥你是怎么找到的?”
  “耗子上午去了趟医院,专门告我的,他以为我要杀他,还想跑,刚从养猪场逮回来。”
  蒋毅配合的笑,没说什么。
  他却从桌上掏出支烟点燃,皱眉:“这事难办了。”
  “怎么?”
  “不是他的人就说明是别人。”
  蒋毅喝茶:“也不一定,也许是收货方有问题。”
  他想了想:“也有可能。”
  上扬的眉毛却皱得更紧,眉间挤出个川字,严肃又冷酷。
  蒋毅没料到策划陶杜二人窝里反的事情会在这时穿帮,依老杜的个性肯定会追查到底,眼下除了趁他发货逮个现行将他关进去,似乎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但既被他瞧出破绽又如何能撇清嫌疑的催他发货。
  他有些发愁,和哑巴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言不发。
  太阳西晒,替一切景物镀上光芒,翠绿的芭蕉叶耷拉下来,遮掩刚成形的小芭蕉。
  哑巴碰了碰他的胳膊,递给他一支烟。他不想抽,哑巴又收回去,食指绕圈在太阳穴附近转了转。
  “没想什么。”蒋毅说,指了指路边卖菠萝的摊位,“挑个甜的给你姐带回去。”
  哑巴依言行动。
  他站在一边等他挑菠萝,看他机灵的和卖主交流,又想到老杜替自己挨的那一枪。为了兄弟连命都不要,就算他查出蛛丝马迹也应当惦记二人的过命交情,并不会闹得太僵。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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