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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空中跌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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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婶儿被她的正经样儿逗得乐不可支,捏了捏她又软又白的脸蛋:“阿姨不收你钱,去吃吧。想吃什么随时来阿姨这里拿,咱们苗苗吃阿姨的东西不用钱!”
  鱼淼摇头:“不可以的,妈妈说买东西要付钱,不可以占别人便宜。”她腾出一只手,伸出小拇指高高举起,“阿姨,拉勾勾,苗苗明天就来付钱!”
  胖婶儿一颗心都快软化了,忙弯腰,同样胖胖的小拇指勾住小姑娘的手指:“好好好,那阿姨就先记苗苗赊账,苗苗明天一定要来付钱哦。”
  鱼淼重重地点头,抱着面包牛奶小兔子似的跑出超市。
  刚出门,旁边猛地“哇”一声跳出来两个身影,鱼淼猝不及防,急急刹住车。
  “哈哈哈,胆小鬼,吓到了吧!”其中一个是今天早上被粉笔擦问候脑袋的唐晓尧,张牙舞爪地做着鬼脸,怪腔怪调的,“吓死你吓死你!”
  另一个也是陈炀的小弟之一,不在同一所小学,鱼淼不记得他名字,只觉得他看上去很像一只熊,小熊还是个缺牙棒,说话都漏风,指着她怀里的东西嚷嚷:“你偷吃东西,大胃王,我告诉你妈妈听!”
  鱼淼拳头刚举起来,还没说话,胖婶儿听见动静哐哐哐就冲了出来:“你们几个,又欺负人是不是,小心我告诉你们家长!”
  两个小孩儿乌龟脑袋一缩,推推搡搡怪叫跑走了。
  “苗苗别理他们,有什么事儿你记住,嗓门儿一定要比他们大,气势上压倒敌人,”胖婶儿叉着腰认真教学,“再不济你来找阿姨,阿姨给你教训他们!”
  胖婶儿跟小朋友说话时有声有色,肢体动作也不落下,十分有趣,鱼淼咯咯笑着又道了声谢,这才沿着来时的小道跑远。
  …
  老房区住户少,鱼淼一路上过来只看到零星几个老人慢悠悠从里头踱出来。她哼哧哼哧刚跑到楼底下,突然被玻璃瓶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
  一些碎渣还溅到她脚边。
  鱼淼耸着肩,往地上探了一眼,深绿色的玻璃渣,是酒瓶。
  她抬头看过去,高大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不太稳,半眯着眼,双目定不住焦距,手上拽着那个冰块儿一样的男孩儿,手臂一甩,将男孩儿甩到一边的地上。
  小小的身子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嘭”一声响。
  小姑娘有点儿被吓到,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跑,脚下挪不动步子。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大人。
  男孩儿倒在地上,抬起头,咬着牙,望向男人的冰冷目光含着一点狠厉的恨意。
  “妈的,再给老子瞪眼?!”酒意在舌尖打转,男人口齿不清地骂了声,虚浮的腿往男孩儿身上踢,“你怎么没跟着那老不死的一块儿死,还得花老子的钱,上学上学,这个家就他妈的是被你拖累垮的!”
  男孩儿没说话,只死死地盯着他。
  男人又骂了几句,转身要走,鱼淼有些慌忙地往旁边跑了几步躲开。
  他像是没注意旁边的小姑娘,嘴巴里嘟哝着些不太好听的话,踉踉跄跄走远,直到背影也没入夜色里看不见。
  倒地的男孩儿已经爬了起来。
  鱼淼看了看怀里的面包牛奶,避过地上碎了一地的酒瓶渣子,小跑过去,把两样东西递到他面前,“喏,给你吃。”
  视线里突然闯进一堆藕臂小手,男孩儿顿了顿,抬眸看她。
  鱼淼就差把东西怼到他鼻子上:“你一定很饿了,这些送你,可好吃了。”说着,她仿佛能闻到袋子里菠萝面包的香气,有点儿不舍得地咽了咽唾沫。
  好想吃哦。
  谢梓洲缓缓垂眸,视线从小姑娘脸上移到她递过来的两样吃的上面。
  半晌没动。
  见他迟迟不接,鱼淼小性子上来,不耐烦了:“你要不要啊,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好吃!”
  在她的认知里,谁要是不吃一样东西,肯定是因为那个东西不好吃,就像她不吃鸡肉,就是因为鸡肉不好吃。反正不是她自己的错。
  但是这个面包和牛奶,她很喜欢吃的,真的很好吃,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鱼淼小朋友难以理解。
  谢梓洲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别开视线,稚嫩的嗓音带着点儿沙哑:“我不要。”
  “你要!”鱼淼非常恼怒自己喜欢的面包被人嫌弃,霸道地喊了声,强硬把东西塞进他怀里,凶巴巴地威胁,“不吃我就揍你!”
  谢梓洲:“……”
  “咕噜”。
  ——肚子非常不合时宜地在这个时候叫嚣了一下。
  鱼淼低头看向声源:“你肚子又叫了。”
  “……”
  男孩儿抿唇,没吭声,拿着她塞过来的一袋面包和一瓶牛奶,坐到了台阶上。
  旁边就是碎酒瓶,鱼淼不敢拿手去碰,一手扶着墙。伸着小短腿一点点把玻璃渣子拨开,又跑去建了地上的一堆落叶,在台阶上铺开,顺便戳了戳慢吞吞吃着面包的男孩儿:“你可以先起来一下吗?”
  谢梓洲看着她抱着的一堆落叶,沉默几秒,站了起来。
  鱼淼开开心心地把落叶铺到他坐的地方。
  “好啦,你现在可以坐下啦。”
  夜间的秋风是凉的,带着树叶扑簌簌响,一片又一片的枯黄叶子打着旋儿从枝桠挣脱跌落,在地上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
  鱼淼闻着身边飘来的淡淡面包香,心里默默念着“苗苗不饿,苗苗不是小馋猫”,歪过头看他。
  男孩儿吃得很慢,长长的像小刷子一样的睫毛低垂,盖住些许眼底的阴沉。
  小姑娘双腿伸直搭在下一节台阶上,无聊地上下抬起放下,小声问他:“刚刚那个叔叔是你爸爸吗?”
  “……”
  “他为什么要打你呀?”
  “……”
  “我爸爸说,如果有人打我,我可以打回去,但是不能打伤,因为这样我就有把柄在别人手上了。”
  “……”
  “你知道把柄是什么意思吗?”
  面包吃完,耳边一直有只小鸟在叽叽喳喳,谢梓洲有些不耐,皱着眉转头,张了张嘴,小姑娘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丝水雾般的茫然,好奇又直率地望着他,他一愣,不受控似的临嘴改了口:“……不知道。”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鱼淼失望地转回头:“噢。”停了两秒,她嘀咕了一句,“你也不太聪明的样子呢,这都不知道。”
  谢梓洲:“……”
  小姑娘思绪跳脱,转眼注意力又跑到了别的事情上:“你怎么不喝牛奶啊?”
  谢梓洲瞥了眼他放在地上的牛奶,“……不想喝。”
  “不可以哦,”鱼淼努力学着妈妈的口吻,“不喝牛奶长不高的。”
  “……”
  鱼淼飞快瞅了瞅他的脸,举着根手指郑重其事道:“而且还会变丑。”
  谢梓洲想起下午的事情,抬眸。
  鱼淼贴过来,语气凝重地强调:“你本来就不好看,不能再变丑了!”
  “……”
  谢梓洲扯了下嘴角,又露出了一个下午那样不是什么好意思的表情。
  鱼淼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脸端详,其实这个小朋友很好看哎,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但是他好讨厌,谁让他下午说她丑。
  ——大气的鱼淼小朋友,其实还是很记仇的。
  鱼淼拿过那瓶牛奶,爱喝牛奶的小姑娘对怎么开盖儿已经非常熟练,她找了个看上去比较好下嘴的地方,将瓶盖儿边缘放在牙齿间,咬住,手带着瓶子往下压,脑袋带着牙齿往上扬,只听“嘎嘣”一声——
  谢梓洲愣了。
  鱼淼也愣了。
  安静了三秒。
  谢梓洲:“你……”
  “哇——”小姑娘仰头,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手里拿着开了盖儿的牛奶,另一只手里躺着咬下来的瓶盖儿。
  和一颗,沾着血的牙齿。
  “痛呜呜呜呜——”
  谢梓洲被她的哭声震得有些头疼,同样才六岁的他从来没照顾过人,更没应付过小女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坐在那儿有些发愣。
  好一会儿,他皱着眉,有点儿烦躁,干巴巴蹦出一句:“别哭了。”
  没什么用,鱼淼哭得更凶了,脸上眼泪鼻涕齐飞,张着嘴巴,血从牙龈里渗出来,她换气时合上嘴一咽,血水就这么咽了下去。
  小姑娘反应了一下,张开嘴又哭出声,边哭边委屈地抽噎:“好……好难喝啊呜呜呜哇——”
  说话都大舌头漏风了。
  谢梓洲:“……”
  鱼淼正哭得兴起,一回头发现女儿没了的何若和鱼昌戎找了半天终于找过来,见女儿坐在台阶上哇哇大哭,严厉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何若着急又担心地擦了擦女儿脸上的涕泪混合物:“怎么了,我们苗苗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说着,鱼昌戎望向坐在女儿旁边的男孩儿。
  谢梓洲抿唇和他对视,什么辩解也没说。
  住在老房区的小孩儿就一个,非常好辨认,鱼昌戎一眼就猜到了他是谁家的孩子,刚刚醉醺醺的男人一路走出小区,鱼昌戎和妻子都看到了。
  看见男孩儿身上的伤,鱼昌戎蹙了蹙眉。
  鱼淼指着自己张开的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牙、牙……”
  何若也看见了女儿掉了一颗的牙齿,低头,就见女儿手里拿着的牛奶和牛奶盖儿,以及一颗沾血的小牙齿。
  她霎时好气又好笑:“又用牙去咬瓶盖儿了?”
  “嗯、嗯……”小姑娘眼泪汪汪,“妈妈、痛……”
  夫妻俩哭笑不得,何若也没工夫在意女儿的牛奶从哪儿来的了,拉起女儿:“妈妈可不痛,让你乱跑,走,回家妈妈给你呼呼。”
  谢梓洲坐在台阶上,看着一家人的背影。
  他始终不发一言,安静得像一片空气。
  走出一段距离,鱼昌戎想拿过女儿手里的牛奶瓶,好牵她的手,伸手做了个“把牛奶给我”的手势,小姑娘这才想起牛奶还拿在手里,忽然挣开妈妈,反身跑了回来。
  看着白色的小夜莺跑回来,谢梓洲怔了怔。
  “给、给你。”小夜莺抽着气儿,把开了盖儿的牛奶递给他。
  谢梓洲沉默地凝视她哭得一片狼藉的脸,片刻,冷白瘦削的手慢慢拿过牛奶瓶。
  小夜莺胡乱地抹着泪,没急着走:“我、我叫鱼淼,你叫什么名字?”
  哭着的声音不若那般清脆,多了点黏黏糊糊的沉闷,撒娇一样。
  他没说话。
  “苗苗!”何若催促了一声。
  鱼淼努力睁着水汪汪的泪眼,固执地盯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何若担心女儿,叫人叫不动,她朝这边走回来。
  “谢梓洲。”清瘦的男孩儿坐在光亮与阴影交界的地方,垂眸看向手里的牛奶,瓶口狭小,淡淡的奶香从瓶口里溢出来,“我叫谢梓洲。”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勇士,连拔牙,都自己动手(嘴)。
  …
  我琢磨琢磨,明天双更?
  …
  感谢SJIX的地雷=3=


第4章 果糖涂鸦(4)
  六岁,一些小朋友就已经进入了换牙期,这个时候大多都是门牙最先开始脱落,于是许多小朋友一张嘴门牙明晃晃缺了一颗,不仅影响美观,说话也呼呼地往外漏风。“缺牙棒”是这个时期的小朋友基本都会经历的一个称呼。
  鱼淼也一样,她的下门牙上个周就萌出了松动的芽,小姑娘当时还特别兴奋,在她的认知里,换牙等于长大。
  小孩子都渴望着自己快快长大,因为大人总说“你还小”,听上去让人很不服气。
  但是鱼淼这颗下门牙掉得有些突然,不仅何若和鱼昌戎没想到,小姑娘自己都没想到。
  爸爸妈妈总说不要老去动那颗牙齿,牙齿有自己的想法,要让他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由脱落,不然就带她去牙医那里,牙医拿铁钳子给她拔掉。
  鱼淼小朋友一听就慌了,但话虽如此,小朋友哪有不手贱的。
  手贱的埋下的祸根就是,她的下门牙不知不觉就承受不起开牛奶瓶盖儿的力气了。
  何若塞了一团棉花到女儿嘴巴里:“咬住。”
  鱼淼呲牙咧嘴地咬住那团棉花。
  棉花咬在口腔里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密密麻麻的棉花须挨着舌头扫动,瘙痒从舌尖蹿到舌根,又从舌根触电一样游走回舌尖。
  小姑娘不舒服地往回缩舌头,偏偏唾液也不听话地在口腔里慢慢积攒,她又要咽唾沫又要避开恼人的棉花须,小脸皱巴巴的,说起话来口齿不清:“嗯受!”
  “难受啊?”何若温煦问。
  鱼淼点头如捣蒜,可怜地看着她。
  “该!”
  “……”
  鱼淼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不悦地踢腿。
  突然成了条漏风鱼,鱼淼心情非常低落,第二天早上磨磨蹭蹭了老半天,不情不愿地被何若牵出门,一路上遇到些叔叔阿姨,她打招呼都小小声尽量不张大嘴,斯文秀气得全然不像以往活泼俏皮的模样。
  大人们对她的反常感到好奇:“你们家苗苗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嗨,昨晚上开始就这样儿,掉了颗牙,小丫头嫌缺牙难看,怕别人笑她,不高兴到现在。”
  “换牙了啊?换牙好啊,苗苗开始长大了。”
  听到这话,鱼淼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但这点儿小得意还是敌不过缺牙的悲伤。
  好巧不巧,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唐晓尧被爷爷带着从旁边经过,于是当鱼淼到学校的时候,下一步得到了消息陈炀守在门口,领着几个小捣蛋鬼跳出来就开始唱:“缺牙棒,缺牙棒,血盆大口比怪兽大!”
  陈炀站在讲台上得意洋洋地等着鱼淼恼羞成怒,没想到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撇了撇嘴,路过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满不在乎的态度顿时给陈小魔王整懵了。
  小乡巴佬今天居然没有还手,陈炀浑身不自在,不放弃地跑到她座位上,扬手啪一下把她刚拿出来的铅笔盒扫到地上,然后往后跳了一步嘲笑她:“小土鳖,还用这么老土的铅笔盒,哈哈哈哈!”
  鱼淼看他一眼,站了起来。
  来了来了!
  陈炀莫名有点激动,眼底闪烁起兴奋的期待。
  鱼淼离开了座位。
  鱼淼绕过他,捡起被他扫掉的铅笔盒,吹了吹灰,放回桌上。
  鱼淼回到了座位。
  陈炀:“……”
  陈小爷彻底懵了。
  “陈炀,可以请你让一让吗?”
  软绵绵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陈炀转头,穿得像个小公主的林以珂手里拿着一个小熊钥匙扣,可爱又乖巧的模样。他耳朵一热,慌忙让开。
  林以珂细声细气道了声谢,戳了戳鱼淼,把钥匙扣放到她桌子上:“鱼淼,这个送给你,我们当好朋友吧。”
  小熊的模样十分滑稽,但软软的,小女孩儿大多抵挡不了毛绒绒的诱惑,鱼淼眼睛一下就亮了,捏着这个小熊爱不释手:“好可爱!”
  两个小姑娘迅速建立起友谊,被忽视的陈炀在一边抓耳挠腮,像只猴儿。
  几个小弟聚过来。
  “老大,乡巴佬今天怎么不打你了?”有个小男生悄声好奇。
  这句话勾起了陈炀不堪回首的挨打回忆,他一个激灵,磕巴了一下,凶巴巴说:“要、要你管!”
  小老大火箭似的气冲冲离开教室。
  留下的几个小男生面面相觑,挠挠头,不知道陈炀干嘛就突然冲他们生气。
  一整天下来,鱼淼和林以珂一下课就手牵手出去和几个女孩子跳皮筋玩儿,对自己缺了颗下门牙的事儿采取“不去想不去念眼不见心不烦”的政策,以至于正眼都没给过陈炀。
  谁叫他老是嚷嚷“缺牙棒”。
  有了前车之鉴,下午放学的时候鱼淼成了班主任重点看管对象,她都不用跟同班同学手牵手走归程队了,直接由班主任马老师亲自牵在手里,直到鱼昌戎来把她接走。
  鱼昌戎率先查看女儿的牙齿情况:“来,张嘴让爸爸看看。”
  “啊——”小姑娘听话地张大嘴。
  “今天有没有舔牙齿?”
  “没有!”
  “真乖。”
  昨晚上爸爸妈妈再三叮嘱,说不可以去舔掉了牙齿的地方,不然牙齿长出来会特别特别丑,要是舔多了,还会长不出牙齿,一辈子当缺牙棒。
  鱼淼不想一辈子当缺牙棒,所以今天为了管住舌头,她可辛苦了。
  进了小区,天边云彩若有若无染着夕阳光,尚早。
  鱼淼悄悄地往老房区张望,毫不意外看见了那道瘦削阴郁的身影。
  他这回不是一个人,还有个阿姨站在面前,手里捧着个罐子,弯着腰跟他说话。没一会儿,那个阿姨转身离开,走进新房区一幢单元楼里。
  谢梓洲目送着她离开,视线一滑,看见了正好往这边偷偷摸摸窥视的鱼淼。
  鱼淼拉了拉鱼昌戎:“爸爸,我想在下面玩一会儿。”
  鱼昌戎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时间,最后目光放到老房区,自然也看见了那个站在楼底下的男孩儿。
  他问女儿:“苗苗是不是想去找朋友玩儿?”
  谢梓洲是朋友吗?
  小姑娘有些苦恼地想了下,最终点点头:“嗯!”
  鱼昌戎摸摸她的脑袋:“去吧,只能在小区里,不可以乱跑,六点之前回家,知道吗?”
  鱼淼手上有个小手表,她装模作样地学着爸爸的样子看看时间,敬了个礼,神情肃穆,嗓音清亮明脆:“遵命,长官!”
  看着爸爸上了楼,鱼淼撒丫子跑到老房区。
  谢梓洲还站在楼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这么看着她一路跑过来。
  像是在等她,又像只是想看看她想干什么。
  地上的酒瓶玻璃已经被打扫干净,鱼淼围着他转了两圈,发现他身上的伤已经擦了药水,昨天擦伤的地方也贴上了创可贴。
  小姑娘放心地长长出了口气,做得有点儿夸张。
  她戳了戳他贴着创可贴的地方:“疼不疼啊?”
  谢梓洲凝视着她的脸,带着点儿探究,好一会儿摇了摇头。
  鱼淼“哦”了声,叉起腰严格道:“你昨天乖乖把牛奶喝掉了吗?”
  他眼睫动了动,终于有了声音上的反应:“嗯。”
  小姑娘满意了,手抬起来迟疑了一下,认真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的手,确定不会碰到他受伤的地方,小手这才伸过去抓住他的手腕。
  转身就带着人跑起来。
  被人拽着突然跑动的感觉不太好,谢梓洲紧紧锁起眉头,视线下移,盯着她抓着自己的白嫩小手:“你干什么?”
  鱼淼步子缓下来,回头认真道:“牛奶必须要每天都喝的哦,别担心,我有钱,我请你喝牛奶!”
  谢梓洲:“……”
  作者有话要说:  牛奶,从此成了谢梓洲逃脱不掉的噩梦。
  多年后,当事人谢某面对记者的镜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我当初就不该站在那等她,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
  二更在晚上九点=3=


第5章 果糖涂鸦(5)
  鱼淼拉着谢梓洲一路跑到小超市,胖婶儿的收音机里这回没放戏曲,邓丽君的《甜蜜蜜》在空气里又软又糯,胖婶儿正在检查货架,哼着旋律扭着腰,自得其乐。
  “阿姨!”
  胖婶儿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鱼淼,放下手里东西从货架后面绕出来:“阿姨在这儿,苗苗来啦。”看见小姑娘手里牵着的男孩儿,胖婶儿本就和蔼的神情又温柔了几分,“阿洲也来了,来,阿姨看看。”
  鱼淼松开手,好奇的小眼神滴溜溜在谢梓洲和胖婶儿之间打转。
  胖婶儿察看着谢梓洲脸上和手臂上的青紫伤痕,心疼得不行,叹息都带着薄薄愠色:“造孽啊,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谢家的事情在小区里几乎人尽皆知,每每提及,大伙儿都会或愤怒或同情地感叹几句,真正会插手的,几乎没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谁会连自家的经都念不利索就去给别人家念经。就算有那样的老好人,十有八九也会被拦下来。
  “别人的家务事,你去瞎掺和什么。”
  ——类似的话,谢梓洲已经听得麻木。
  他不过六岁。
  可他看过太多带着善意的冷眼旁观。
  相隔一米的善意,比千里之外的漠视更让人绝望。
  胖婶儿是少数看到了就会帮帮忙的人,但谢梓洲依然不习惯别人带着温度的靠近,他神色露出几分不自然,往后退了半步,皱皱眉,四下看了两眼,视线忽然放在鱼淼脸上。
  鱼淼:“?”
  谢梓洲抿唇,伸手,拉住了她。
  一套动作做完,男孩儿紧绷的神色才稍有缓解,好像安心了一点儿。
  鱼淼眨巴眨巴眼,尽管不太懂他干嘛要突然牵自己的手,但身上的正义小火焰噼里啪啦开始燃烧,反手就握住他,抬头看胖婶儿:“阿姨,我想买两瓶牛奶!”
  谢梓洲:“……”
  胖婶儿满口答应,去货架拿了两瓶牛奶。
  小姑娘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啊掏,掏出来皱巴巴的几张纸币和两个硬币,放在收银台上,小手扒拉扒拉把钱分成两部分:“这个是昨天的钱,这个是今天的钱,苗苗都付清了哦。”
  付完帐,鱼淼踮起脚,手臂在收银台桌面上一扫,把两瓶牛奶抱进怀里,想了想,又叫道:“阿姨,你有纸和笔吗?”
  “有啊,苗苗要几张纸啊?”
  “一张!”
  胖婶儿从平时记账的本子上撕了一页下来,在抽屉里翻了翻,翻出来一支许久没用的铅笔。
  接过东西,鱼淼怀里抱着两瓶牛奶,手上拿着纸笔,活像个去哪儿寻了一堆宝贝的小寻宝家。
  鱼淼拉着谢梓洲一路跑到小区小花园里,找了个凉亭,东西往上面放。
  “喏,这两瓶都给你。”她大方地把两瓶牛奶都推到他面前。
  谢梓洲看着那两瓶牛奶,脸上露出了个不太情愿的表情,冷着脸。
  小姑娘没管他,拿过纸和笔在上面写字,边写边碎碎念:“爸爸妈妈给我订了牛奶,每天早上都会有人送牛奶到我们家,所以我不用买,你喝完了可以问我要哦,我有零花钱,我可以买给你,妈妈说早晚都要喝牛奶。”
  她小嘴叭叭的,唐僧念经也不过如此。
  谢梓洲听得有点儿烦,把牛奶往自己这里捞了捞,以此表明自己听见了,阻止她没完没了的念叨。
  鱼淼压根儿就没看到他的举动,念倒是念完了。
  她停下笔,把纸张移到他面前:“给你。”
  谢梓洲低头。
  泛黄的粗糙纸张上,方方正正地印着两个铅笔字:鱼淼。
  后面的那个字贴心地标上了拼音。
  “我的名字是这样写的。”她说着把铅笔递给他,“你的名字呢?”
  小姑娘的字形算不上好看,但笔画清晰,一横一竖都写得认真,让人感觉写好名字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儿。
  她爬上石凳跪坐着,趴在冰凉凉的桌面上枕着脸瞧他,眼里闪着期待和催促。
  谢梓洲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儿别扭,迟疑了片刻,执起笔,在她的名字下方缓慢落笔。
  不知是不是被她写字的认真劲儿影响,他一笔一划也写得规规整整。写完,他顿了顿,在后两个字上面也标上了拼音。
  鱼淼歪着身子把脑袋凑过来,清脆甜糯的嗓音一字一顿念:“谢——梓——洲——”
  谢梓洲安静一秒,轻轻出声:“嗯。”
  鱼淼高兴起来,大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
  谢梓洲:“?”
  不明白她的意图。
  小姑娘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小嘴巴微微撅起,有几分撒娇的情绪。
  眼里的阳光灼人得很。
  隐约反应过来她的意图,谢梓洲不自在地撇开眼。
  好半晌,他舔了舔有点儿干裂的唇,声音含在喉咙里般闷而轻:“鱼淼。”
  “哎!”小姑娘响亮地应道,又叫了一声,“谢梓洲!”
  “……”
  “谢梓洲,谢梓洲!”
  “……”
  “谢梓洲谢梓洲谢梓洲!”
  夜莺今天成了麻雀,还是只说话漏风的麻雀。
  叽叽喳喳的,立体环绕围着人打转。
  谢梓洲认命了,有点儿头疼,又有点儿别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暖暖的,带点儿涩,带点儿烦,还有点儿想把这个声音带回家,十分复杂。
  他不明白这种复杂情绪叫什么,只是觉得,如果家里能有这样一个声音,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冷了。
  男孩儿手里捏着那张粗糙的纸条,又一声“谢梓洲”在耳边蹦跳起来时,终于应声:“嗯。”
  鱼淼小麻雀满足了,眯眼笑得开怀又灿烂。
  甚至都不介意自己一咧嘴就被人看到自己缺了颗下门牙。
  谢梓洲目光专注地凝在她一排牙齿中间黑洞洞的豁口上,忽然问:“疼吗?”
  “唔?”鱼淼不解。
  他抬手指了指她的嘴巴。
  小姑娘摇摇头,一顿,又点点头,然后想了下,又摇头。
  谢梓洲皱眉。
  鱼淼说:“今天不疼,吃东西会疼,昨天晚上好疼哦,你问我的时候不疼。”
  解释得很绕,她看上去十分尽力地想要给他解释明白这个弯弯绕绕,谢梓洲点点头,表明自己听懂了。
  鱼淼是个安静不下来的小姑娘,转眼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谢梓洲,你不用上学吗?”
  谢梓洲一愣,好像听到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用,我不想去。”
  “为什么啊?”
  “……”
  小姑娘撅嘴:“你怎么总是不回答问题,真的好没礼貌。”
  被她这么一指责,谢梓洲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爽,冷道:“没有为什么。”
  “哦,那你在哪个小学啊?”
  “……南区实验小学。”
  她“哇”地惊叹一声:“跟我一样哎!”
  小姑娘从石凳蹦下来,欢天喜地道:“我们明天一起去学校呀!还能一起回家!这样就不用爸爸来接我了!”
  谢梓洲还没反应过来,鱼淼兴冲冲地说了句:“我先回家了哦!明天早上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七点二十!迟到我就揍你!”
  然后一股风似的跑走了。
  谢梓洲:“……”
  作者有话要说:  谢梓洲,一个从小就被鱼苗苗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卑微小男孩。
  …
  感谢爱子荣槿的地雷嗷


第6章 果糖涂鸦(6)
  鱼淼小小年纪,叛逆心思就生了一箩筐,“不想被爸爸妈妈接送”这一条名列前茅。她就像只渴望自由的小小小小鸟,每天想着法儿向大人证明自己翅膀硬了。
  揍陈炀也算其中一个法儿。
  她想得很好,谢梓洲被陈炀欺负,好可怜的,也是孤零零一个人,正好可以跟她作伴,爸爸说陈炀不用家长接是因为有伴儿,那现在她也有了。
  鱼昌戎依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不行,你想和谢……是叫谢梓洲吧?你和他一块儿上下学可以,但爸爸妈妈还是要接送你们两个。”
  鱼淼一听就瘪下了嘴:“为什么?”
  “你们两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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