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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旺家小媳妇-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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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催妆鼓
  其中因为涉及到陈茉茉一去不回偷。渡的事情; 姓王的自己慢慢交代了出来,实情终于还是揭开了,孔志斌强。奸的罪名是洗脱了; 但惹上这事,他终究也没有好果子吃,再轻松也是争风吃醋闹出事; 脱不了“思想道德败坏、男女作风不正”的大帽子。他不跟女知青乱搞男女关系; 能有这事吗?
  毕竟已经七八年初; 既然查清楚了,孔志斌不够判刑,严厉地训斥教育一番; 通知当地公社来领回去。被关押劳教了一个多月,侥幸逃过了一劫,然而孔志斌的大学梦却妥妥的毁了。
  他已经考上了啊,考上了!上海的重点大学!兴许没考上的话; 孔志斌还用不着这样痛苦难受。那是一种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
  孔志斌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日是赵红兵把孔志斌送进劳改队的; 县里通知放人,又是赵红兵带人把孔志斌带了回去。
  如今真相揭开; 赵红兵也是一万只草泥马从心里窜过,只能骂自己瞎眼。他一直被陈茉茉娇弱清白的样子所蒙骗; 跟着她跑前跑后被利用,还真当那是多纯真美好的一个女人呢。
  从县城回镇的路上; 赵红兵对着蓬头垢面、二目无神的孔志斌心有戚戚焉; 原本还是个大学生呢; 考都考上了,马上就动身去大学报到了。
  因为两人争风吃醋有矛盾,此前孔志斌还特意在他面前显摆了一回,当时把赵红兵恨得牙根痒痒。可是你看看,一转脸,踌躇满志的大学生孔志斌就弄得这副死样子。
  跟孔志斌一比,赵红兵又觉得自己幸运多了。
  赵红兵庆幸不已,一路上幸灾乐祸地跟孔志斌细说内情,说着说着忍不住骂了好几遍“婊。子”。
  孔志斌这一段时间在劳改队被收拾的不人不鬼,忽然被赵红兵“提”了出来,之前对后面的事知道的很少,听赵红兵一说才知道这么多“后续剧情”,以及陈茉茉可能已经偷。渡的事。
  孔志斌心中充满了无望的愤恨。他心中的女神,记忆中美丽才情的白月光,骂她婊。子都客气了,根本就是一朵张着大嘴的食人花呀。
  赵红兵把孔志斌带到公社大院,鄙夷却又同情地看了他两眼,便挥手叫他滚吧,可以回家了。
  孔父孔母怕还没得到消息,毕竟孔志斌被放回来的事,也只有县里和公社才知道,谁会那么好心,跑去告知孔志斌父母呀。孔志斌一个人站在公社大院门口,看着初春的天空,恍如隔世。
  他一路慢慢吞吞走出镇区,上了通向冯庄村的土路。他在土路旁的沟渠边上坐了老半天,就着初春依旧冰冷的渠水洗了洗灰突突的手和脸,寻思着要怎么回家见人。
  孔志斌一直在沟边一直坐到天色黄昏,觉得天黑下来应该没人注意他了,才站起来往前走。他一进村子,就听见一阵欢快的锣鼓声。
  谁家敲锣打鼓?
  那个年代,农村里敲锣打鼓是常有的事,庆丰收要打鼓,送新兵要打鼓,办喜事要打鼓,过大年也要敲锣打鼓热闹一番,但是大都在白天。
  天已经黑下来了,这个时候敲锣打鼓往往就有一种可能,叫做催妆鼓,代表着村里有个姑娘明天要出嫁了。
  催妆鼓顾名思义,头天晚上,女家会在自家门前敲锣打鼓,用锣鼓声告知全村人,某某家的闺女要出嫁啦,有人情来往的可以来添妆,没有人情来往的也可以来凑热闹,给姑娘添个喜气。
  孔志斌一路听着欢快喜庆的锣鼓声,悄悄溜进村往自家的方向走,生怕被发现了。村子小,他不可避免的经过了二伯家附近的巷子,时不时有人经过。一旦有人走过,他赶紧悄悄地贴着墙站在路边,没被注意才松了口气。
  好在黑天看不清,加上大家都是奔着添妆贺喜来的,也就没人多注意他。两个妇女袖着手并着肩,一边说笑一边走过来,其中一个笑嘻嘻地说:
  “四奶奶,听说冯荞婆家给她准备了三十六条腿的嫁妆,真的假的啊?”
  “那是真的,你去了就看见啦,她二伯家放满了一院子。不止三十六条腿呢,开始听说是三十六条腿,后来她那个对象又说城里时兴大衣柜,又做了个大衣柜,我去看了,全都是顶好的木料做工。”
  “啧啧,那么好的婆家,冯荞这姑娘可不容易,从小没妈,亲爸靠不住,如今弄的在二伯家出门子,明天嫁过去可就享福啦。”
  “那是。陪嫁被褥也都是顶好的,我跟你七奶奶亲手给她做的喜被,用的都是厚实的新棉花……人家姑娘自己也争气,摊上那个爸不顶用,人家自己做工挣钱有工资,被子枕头啥的都是人家自己拿的钱。”
  “这姑娘,是个聪明能干的。”
  两个妇女一边说说笑笑聊着,一边往锣鼓声的方向去了。
  孔志斌愣愣地站在原地,靠着土墙,心里顿时像扎了一根尖刺似的,他两腿一软,砰的跌跪在地上。
  他到底做了什么!
  孔志斌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
  二伯娘家门口,催妆锣鼓一队排开,热热闹闹的欢腾着。
  其实那时候也没什么好“添妆”的,日子穷,自家肚子都填不饱,哪有什么拿来添妆呀。交情好的村民邻居就过来看看坐坐,说几句贺喜的吉利话,至近的亲戚朋友,手头上宽松些的,可能会按照当地风俗,买两包点心、送一个脸盆、手巾之类的。
  更多的则是来表示帮忙。没钱可以出力呀,明早上新娘子出嫁,要用人抬嫁妆呢,新娘子那满院子的柜子箱子,都要绑上红绳,一路抬着送到婆家去。抬嫁妆的队伍越长,新媳妇越有面子。
  这些嫁妆,在前儿一大早,由农具厂的李师哥指挥几个学徒和几个临时找来帮忙的乡民,一路抬着送到二伯家来,最新做出来的大衣柜还散发着油漆味儿呢。
  冯荞此刻正呆在东屋里。她出嫁办喜事需要一间单独的屋子,为此二哥把他住的东屋暂时腾了出来,虽然只有一个晚上,可二哥今晚可没地方住啦,只好去大堂哥家打地铺,不过他打地铺睡觉的时间也不充足,冯荞出嫁,他这当哥的可有的忙呢。
  冯荞很悠闲的坐在床上,几个本家的小姑娘还有几个堂嫂,陪着她说说笑笑。寇小胭也在,她今天得了二伯娘给的任务,专门负责跑腿、负责传话和零使唤,大约是觉着自己工作挺重要,寇小胭小脸上满是兴奋。
  “小胭!”外头二伯娘一声吆喝。
  “哎!”小胭响亮的答应一声,立刻撒腿跑了出去。
  “这个小胭,二伯娘真留着养了?”一个远房堂嫂拿胳膊碰碰大堂嫂,“你说二伯娘图的个啥呀,这么大的小丫头,尽管能干点儿活,可养几年也就该出嫁了,帮不了家里多少,万一到时候二伯娘再给她陪送些嫁妆,你们可就吃亏了。”
  “我婆婆这人心善,小胭这情况,婆婆也不忍心把她丢出去不管呀。”大堂嫂是个厚道人,更不会傻到当着外人面说婆婆坏话,就笑笑说:“等开了春我也要去生产队出工了,家里零碎活儿正好交给小胭,还能帮我看看孩子,她其实也不吃闲饭。”
  大堂嫂去年入秋生了个胖小子,如今六个月大,正在吃奶呢,大堂嫂说着就拍拍怀里的胖小子:“是不是呀小宝?开了春妈妈去干活挣工分,叫小胭姑姑在家里看着你。”
  那个远房堂嫂见人家婆媳没矛盾,也就识趣地没再多嘴了。
  小姑娘们都在围着冯荞说笑,有的羡慕她的嫁妆好,有的联想到自己,就说将来找对象,也想找个当过兵的,人正派会疼人。话音一落,其他小姑娘就哄笑起来,纷纷打趣她没羞没臊,急着想找婆家啦。
  二伯娘在门口招呼,小胭不停地迎接添妆贺喜的人进来。来的人围着冯荞说几句吉利话,带添妆东西的把东西交给冯荞,也就走了。本家几位老奶奶一起来的,围着冯荞关切地嘱咐了半天。
  七奶奶交代了很多礼俗和新媳妇的注意事项,比如明早吃点儿干的,不能多喝水,新媳妇一身红衣裳目标太明显,喝水多了上厕所不方便。五奶奶又说,明天出门子的时候要哭一哭。
  “五奶奶,为什么要哭啊?”一个小姑娘好奇地问。
  “为什么要哭……就是老辈留下的规矩呗。”五奶奶想了想,给了这么个理由,“要离开娘家嫁人了,嫁到婆家当人家的小媳妇儿,有公婆在上头压着呢,你能不想哭吗?”
  七奶奶笑着说:“也不一定非得哭,现在新媳妇都要擦粉、点胭脂,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真哭了弄花了胭脂,弄成大花脸,可就不漂亮了。”
  “就是呀,我都看见冯荞姐准备的胭脂了。”问话的小姑娘调皮地逗笑,“我冯荞姐姐嫁的姐夫又高又壮,长得又帅,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干啥要哭呀。”
  大家都哄笑起来,冯荞这几天各种逗趣玩笑的话听得太多,早已经被锻炼出来了,可还是忍不住耳根发热,心头也荡漾起来。
  这个男人,她的确嫁得再安心不过了,满心欢喜情愿。
  ☆☆☆☆☆☆☆☆
  催妆锣鼓一直热闹到很晚,人们才渐渐散去,二伯家的院子安静下来。
  院子里的挂了一盏马灯,一点灯光勉强看得见小小院落,一件件摆放着柜子箱子,还有二伯娘帮忙操办、冯荞自己拿钱添置的一些小物件,脸盆、水壶、镜子、盆架之类的,都是结婚出嫁惯常有的东西。按着习俗,这些东西也都要装饰起来,几位老奶奶亲手剪的喜花(吉祥喜庆的剪纸),二伯娘还在忙着收拾规整。
  “二伯娘,你歇一会儿吧,都累了一天了。”
  冯荞走过来,帮着二伯娘一起把两包喜糖和两包“羊角蜜”的点心放进箱子里,按照习俗,这些木器嫁妆不能空着,每个箱子柜子,包括抽屉桌的抽屉里,都会放上两包糖或者点心,叫做“压箱”,寓意婚后幸福甜蜜。还要放一把硬币在里头,寓意以后生活富裕。
  二伯娘把要放的东西一一放进去,亲手锁上箱子,把所有箱子、柜子的钥匙系成一串,递给冯荞。
  “冯荞啊,这不用你管,你自己先去收拾去。”
  冯荞于是转身去“收拾”。这“收拾”却有些特殊意义。寇小胭已经帮她烧了一大锅热水,她去洗了头洗了澡,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梳理好长长的头发,换上崭新的红内衣,大红的细棉布,小肚兜和内裤,作为新娘她亲手给自己缝的。
  冯荞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这样鲜红的内衣,不知怎么,穿的时候总有些异样的羞涩。明天她从里到外,从内衣、秋衣到棉袄棉裤,都要是大红色的。
  “收拾好了就赶紧去睡觉,你明天可是一整天的累。我跟你说,当一天新媳妇可不轻松,那么多人围着你看呢,累了你还得硬绷着。”二伯娘一边絮叨,一边拿了干净毛巾给她,叫她擦头发。
  “二伯娘,你明天给我梳头行吗?”
  “那可不行。”二伯娘说,“我今晚都跟你七奶奶说好了,请她明天早点儿来给你梳头。梳头也要全福的人。”
  “……二伯娘,谁说你不是全福人,你看你明天嫁闺女呢。”冯荞撒娇地笑,“咱说好了的,我给你当闺女,好好孝敬你。如今不光我,那还多了个小胭呢,都好好孝敬你。”
  “行,全当是我生的。等我老了,你们都给我做衣裳,给我过大寿,我想吃啥好东西你们就给我买。等我老了死了,你们就给我哭妈妈、给我扎彩。”二伯娘哈哈大笑。
  冯荞心里说,我是真把您当亲妈了。
  “冯荞啊,你爸刚才来过。”二伯娘顿了顿,“在外头绕了两圈,人多他一准没好意思进来,刚才我出关大门,他过来叫跟你说,别忘了给你妈上坟,让你妈知道你出嫁了。”
  “他现在倒好意思提起我妈了?”冯荞反问一句。几天前她已经去给她妈上坟了,明天她出嫁,冯老三今晚倒想起来这事来了。冯荞漠然地换了话题:“二伯娘,我头发要干了,那我去睡了,你也赶紧去睡一会儿吧。”
  “那什么……冯荞啊。”二伯娘叫住她,“那什么……还有个事得跟你说。”
  冯荞忙停住脚,就听见二伯娘少有的不爽利起来,吞吞吐吐地说:“你明天晚上吧……不要害怕……就是两口子的事儿……你听边疆的。嗯,他要干啥你就让他干啥,就行了。”


第77章 新娘子
  二伯娘的“婚前教育”实在也太推诿; 懵懂之余冯荞却也明白,结了婚……那就不一样了呗,要睡在一起; 像杨边疆说的那样,俩人一被窝暖和……总之是个羞羞的事情。
  既然二伯娘说都交给杨边疆就行了,冯荞对自己明天要嫁的男人绝对信任; 也就羞羞地不再多想了。
  她收拾好了赶紧去睡觉; 似乎才睡了一会儿; 天还蒙蒙亮呢,院子里就有动静了。冯荞赶紧起来,披着平常穿的小棉袄伸头一看; 大堂哥和二堂哥已经来了,大伯和大伯家的大堂哥也来了,正在整理抬嫁妆的红绳子。
  冯荞看着他们忙碌,抿嘴满足的笑; 悄悄地又缩回屋里。二伯娘交代过了; 她今天早晨啥也不许干,就坐在床上等着。
  冯荞于是先穿好大红的内衣内裤、秋衣秋裤; 就坐在被窝里等着。没多会子,寇小胭端着个白瓷碗进来了。
  “姐; 二伯娘叫你吃鸡蛋。”
  寇小胭被二伯娘收留之后,二伯娘依旧让她喊“二伯娘”; 理由倒是很实际; 二伯娘跟寇小胭说; 跟寇金萍没半点关系,就是冯荞喊啥你喊啥。
  要说寇小胭私底下很想改口喊一声妈妈,她虽说亲妈还在,可跟没有一个样,从小亲妈就把她扔下改嫁了。可是二伯和冯老三是亲兄弟,冯荞就算心里把二伯娘当亲妈,却也不好随便改口,二伯娘便也没让寇小胭叫妈——她原本也只是好心收留一时。
  不过小胭还是悄悄改了个称呼,直接管冯荞叫姐了。“大表姐”的称呼本身就牵扯到寇金萍,如今寇金萍被冯老三赶走,她再叫冯荞大表姐,本身就是一种尴尬。现在她跟别人说起冯荞一口一个“我姐”,满满的亲近维护,不知道的怕还真以为冯荞是她亲姐呢。
  小胭从寇金萍那儿逃出来,来到二伯娘家有两三个多月了吧,这小丫头是个懂事的,来到二伯娘家以后手勤脚快,她做惯了家务,跟冯荞一样喜欢干净整洁,二伯娘原本乱糟糟的居家风格,经过冯荞和小胭两个姑娘的手,愣是拾掇得整齐干净。虽说家里也没啥好饭菜,整天玉米渣渣地瓜干,却养的她脸色红润起来,细看小脸上居然长肉了,此刻一脸笑眯眯的傻乐呵。
  小胭先拿了杯子让她坐在床边刷牙漱口,然后把白瓷碗小心放在冯荞手里,就让她就坐在被窝里吃。
  “喏,姐,趁热快吃。”
  白瓷碗里卧着六个白嫩嫩的荷包蛋,上头还浇了一大勺红糖。冯荞拿勺子舀起一个,笑眯眯问寇小胭吃不吃。
  “不吃,二伯娘锅里给我留了一个。她这一个月都没舍得卖鸡蛋,全留着呢,说你出嫁、回门都要用。”寇小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二伯娘交代过了,六个荷包蛋,六六大顺,叫你全都吃光,不许剩啊。”
  结婚这天大家忙于喜事,忙于待客,新娘子则被各种围观,往往不能及时吃上饭,因此早晨务必要吃点耐饿的。荷包蛋是新娘最合适的早餐了,滋润好吃,吉利,还耐饿。
  于是冯荞就拿着小勺,美滋滋把六个荷包蛋全都吃了。
  “姐,二伯娘叫你少喝水,喝多了水看你怎么上厕所。”寇小胭坐在一旁唠叨,那口气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像二伯娘了。
  加了红糖的水甜甜的,还有鸡蛋香,冯荞还想多喝几口呢,才喝了小半碗,寇小胭就把碗端走了,紧赶着又端了温水来,叫她漱口、洗脸,洗干净脸预备打扮新娘子呀。
  “二伯娘忙啥呢?”冯荞问。
  “在院子里招呼人呢,可高兴了。”寇小胭嘻嘻地笑。
  很快就来了两位本家的老奶奶,说唱着老年人才听得懂的吉利话,很有节奏地拖着腔调,一边让冯荞背向外坐在床上,替她解散了辫子给她梳头。
  其实两位“全福”老奶奶毕竟年纪大了,拿起梳子梳了几下,意思到了,开好了“全福”的头,便把工作让给了大堂嫂。年轻人手巧会打扮,大堂嫂蘸着梳头油,把冯荞一头乌溜溜的长头发先梳成两条大辫子,再巧妙地把辫子盘在她脑后,又扎上一朵红纱巾做成的大红花。
  这个过程中,两位“全福”老奶奶一直在旁边哼唱着出嫁上头的吉利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地……如今虽说不是过去那样盘头梳髻,仪式却还被这些老人们传承着,古老的吉歌,抑扬顿挫地拖着悠长的腔调,让新嫁娘激动的心情也跟着平和安详起来。
  然后,擦上一层香香的鹅蛋香粉,抹上胭脂,那时候农村倒没有涂红嘴唇的习惯,她那嘴唇本身就十分红润漂亮啦。
  接下来就让她继续坐在被窝里等。
  等到一轮红日从东方天际露出来,门口响起了热闹的锣鼓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欢天喜地的鞭炮声。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放鞭炮了。”两个半大的本家堂妹嘻嘻哈哈跑进来报告,跑到冯荞床前笑着逗她:“新娘子呢,新郎官来接你啦。”
  “荞啊,你换衣裳,边疆来到了。”二伯娘伸头进来吩咐一句,又风风火火去忙了。
  不着急,冯荞坐在床上,慢悠悠的在两位老奶奶的指点下,换上大红棉袄、大红棉裤,杨妈妈把这嫁衣做得太厚实,冯荞穿上胖乎乎的,格外喜兴。她自己试了试,嘀咕一句:“这衣裳可真厚,穿着都热了。”
  “厚的才好,将来小两口日子厚实。”四奶奶笑言。别说如今春二月,天气还有些寒意,就算那些夏日里出嫁的新嫁娘,也照样穿上这样传统的棉袄棉裤。热的话——老辈们说,热点儿好啊,热点儿才能说明厚实,将来日子才更厚实富足。
  ☆☆☆☆☆☆☆☆
  终于,一身藏蓝中山装的杨边疆突破重重包围,踏进了这间屋子,他的新娘子美得像一朵红艳艳的花骨朵儿,全身红彤彤的,脸颊也红彤彤的,含羞带笑看着他。
  杨边疆只能看着她笑,这么多人围观呢,他想凑近了跟她说句小情话都不行。
  直到冯东进来,脸上带着笑,跟杨边疆站到一起的时候,却不声不响从身侧给了他一拳。大家注意力都在新娘子身上呢。大约嫌他笑得太刺眼,冯东这家伙暗地里下手,下手还不轻啊。
  杨边疆笑眯眯吃下了这闷亏,笑眯眯看着二舅哥把冯荞背出了屋门。背出这个屋,就是他媳妇啦!
  冯东把她一路背到大门口,杨家来迎亲的是一辆拖拉机,镇上别处可没有拖拉机,一准从农机站借的,手扶架子系着红绸带,拖拉机上放了一把椅子,椅背搭着红方巾,一看就是留给新娘子坐的。
  冯东背着,杨边疆在一旁扶着,一起把冯荞放到拖拉机上。
  “后头还有空地方,把那些零碎东西装在后头。”二伯娘支派一声,几个帮忙的村民便忙着把脸盆架、热水瓶等零碎东西往拖拉机上头装。
  冯荞多少有些哀怨的,怎么二伯娘这么忙啊,忙得满脸喜色,忙得风风火火,忙得她想跟二伯娘说句贴心话都没机会。她才这么想着,三里路,似乎拖拉机才一开动,杨边疆坐在她身旁,刚问她昨晚睡好了吗,早晨吃饱了吗……拖拉机就进了小罗庄村了。
  一路被大人小孩欢笑围观,拖拉机开到杨家门口,一长串鞭炮声过后,杨边疆伸手来接她下车。
  冯荞被杨边疆一路牵手领着,跨过冒着松烟的火盆,一直被领进了新房。接下来,她只管漂漂亮亮、端庄羞涩地坐在披红挂绿的婚床上,当一个随时被人围观的新娘子。
  新媳妇“坐床”了,娘家送嫁的人便被请到屋里喝茶,杨边疆那些个堂弟们终于发挥了用处,忙着把娘家抬来的嫁妆往新房里抬,每次抬进来一样,就嘻嘻哈哈地夸新娘子嫁妆好,还有那刁滑的就故意嚷嚷抬嫁妆辛苦,笑嘻嘻问新娘子要糖吃。
  杨边疆亲手做了“二十八条腿”的嫁妆,实际可不止二十八条腿,他后来赶时髦,又加了个城里时兴的大衣柜。然而他对别人都说,嫁妆是他做的,可用钱都是用冯荞自己的工资——虽说他们俩也不用分谁的钱,可这么说更加维护冯荞,让别人无可挑剔。
  杨家的老奶奶和婶子们进来看了嫁妆,便一个劲儿夸新娘子是个能干的,自己挣钱拿工资,给自己陪嫁了这么好的嫁妆。
  按当时的习俗,还不兴伴娘那一套讲究,要请新娘的一位女性长辈做“送女婆”,二伯娘安排的“送女婆”是邻居家的五堂婶。五堂婶在新房里转了一圈,就喜滋滋跟冯荞一直夸,夸新郎,夸房子,夸她公婆待人热情实在……总之这大喜的日子,谁不多夸几句呀,多好的婚事!
  五堂婶很快被请去吃喜宴。杨家准备的喜宴是当地办喜事约定俗成的“八大碗”,八个白瓷大碗的菜式,三碗荤菜,三碗素菜,还有两碗炸丸子。“八大碗”只是个数量,菜式其实也都差不多,至于碗里的菜分量足不足,够不够实在,可就得看主家的家境和重视程度了。
  五婶子吃完喜宴便该回去了,临走时来跟冯荞告别,又忍不住开始夸喜宴:啧啧,人家那荤菜真是荤菜,里头真的有肉啊,菜做得实在,够吃,不是有人家那种做样子的“漂汤菜”,一伸筷子就没了……
  “冯荞,你可真是掉到福窝里来了。”五婶子笑。
  冯荞便也羞涩地笑,她今天就是这么个角色,耳边听着一堆贺喜的话,只负责漂漂亮亮坐床上微笑就行了,也不用多话。
  “冯荞啊,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啊,我回去就跟你二伯娘讲,你可算嫁了个好人家,叫她只管放心。”
  “五婶子,那你慢走。”冯荞于是站起身,稍稍把五婶子和几个抬嫁妆的娘家人送到新房门口,看着他们被杨家堂叔送走。
  “二嫂子,你回来坐着。”杨家几个小堂妹嘻嘻哈哈的簇拥着冯荞进屋,让她重又回到床边坐着。新娘子结婚这天身份多尊贵呀,送到屋门口就行了,哪还用她远送。
  小堂妹们被安排来做伴娘,一个个今天都收拾得齐整些,穿上顶好的衣裳,说说笑笑地挤在新娘子身边,各种打趣她。
  “二嫂子,给喜糖吃啊。不给喜糖,晚上闹房我们可不保护你。”
  “嘁,还用你保护?二哥那么大个子,自己就保护严实了。”
  于是小姑娘们立刻反水啦,叽叽喳喳开始商量晚上怎么闹房。
  “叫新郎官给新娘子洗脚……”
  “要不,叫新郎官给新娘子喂糖吃……”那小姑娘坏坏地挤挤眼,“把糖用线拴起来,让新郎官用嘴咬着线喂……”
  那年代的闹房,基本还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冯荞笑眯眯听着,不插话也不答话。伴娘这差事她也做过的,逗新娘子呗,这种气氛中小姑娘们也比平时放肆了许多,总是要想什么法子调。戏一下新娘,聪明的新娘子比如冯荞,是不会接这些话的,不然小姑娘们就越发得意闹腾起来。
  过了一会儿,杨边疆进来了。他一进来,小姑娘们就故意在冯荞旁边说新郎官想新娘子啦,跑进来找新娘子说话啦,小姑娘们于是哄笑起来。
  杨边疆只当没听到,走过来跟冯荞说,师父他们来贺喜了。
  “中午下了班,一起都来了。”杨边疆笑着说,“他们也不好意思进新房,你准备一下,等会儿我们出去敬酒。”
  为啥不好意思进新房?哈哈,一般来说,长辈身份的男性都不太好意思进新房的,怕冲撞新娘子,让新娘子不好意思。还比如李师哥,他如今正经成了“大伯子”,对弟媳妇要态度尊重,也不好意思进新房啦。只除了堂弟这种生物例外,最喜欢往新房里钻,变着法子逗新娘子害羞。
  师傅们不进来,冯荞却可以出去。不大一会儿,杨边疆带了两个跟班的小堂弟,来接冯荞出去敬酒。两个小跟班,一个负责端茶盘,茶盘上摆着六个白瓷小酒盅;一个拿着细颈长嘴的小酒壶,负责倒酒。
  冯荞跟着杨边疆进到摆酒的东堂屋,看见平日里熟悉的师傅们,便羞涩的抿嘴笑。师傅们也都热情地打着招呼,各种恭喜祝福。杨边疆先从茶盘上端起两只小酒盅,递了一个给冯荞,便带着冯荞开始一轮敬酒。
  先从上席的徐师傅开始敬,新人双双来敬酒,那是对十分重视的贵客,而贵客呢,自然也不会推脱。新人敬酒有讲究,叫做“四四如意”,徐师傅依次端起茶盘上四个小酒盅,每个都是一口喝干,再把空酒盅口朝外展示给大家看,示意全干了。
  师父喝四个,杨边疆便陪着喝了四个,冯荞不会喝酒,也没人要求新娘子真喝酒,做个样子就罢了,于是她便端着酒盅在嘴唇上稍微沾一下,以示敬意。
  杨边疆却是实打实四个酒喝下去了,以示对师父的格外敬重,师徒如父子啊,师父对他也一直很好的。
  敬完了自家师父,杨边疆开始按座次敬,不过他之后便不再喝四个了,被敬的人喝四个,他则陪一个。
  在座的师傅们倒没有人劝杨边疆多喝,酒品人品是一方面,再说大家总是体贴他的——把他灌醉了,他还要洞房花烛呢。
  这种小巧的酒盅,实则也不过牛眼睛那么大,当地人形象叫做“牛眼盅”,一盅五钱的酒……冯荞一边完美端庄的跟在杨边疆身旁,一边心里计算着,这么一轮酒敬下来,他足足喝了有六七两的白酒啊。
  冯荞不由得担心又心疼,喝这么多酒,万一喝伤了身体……毕竟他今天作为新郎官,可不止这一桌酒要敬,刚才给娘家送嫁的已经敬过一轮,已经喝了几杯了,下午怕还有家族长辈一桌酒呢,尽管跟家族长辈随意些,不必每一杯都陪着喝干,可这么一算,他今天这酒可有的喝了。
  果然,晚间杨边疆回到新房,就明显有几分醉意了。趁着陪她的小姑娘们去吃饭,新房里没了外人,冯荞赶紧去拧了个热毛巾给他擦脸,又给他倒了些蜂蜜水醒酒。
  “没事儿。”杨边疆接住热毛巾,却趁机把冯荞的手抓在手里,握在掌心安慰她:“媳妇儿,我没醉。”
  “还没醉,你自己看看你。”冯荞觑一眼门外,怕人突然进来看见了,忙把手抽回来,端了温热的蜂蜜水给他喝。
  她可记得呢,过年的那次他一高兴喝多了,当时饭桌上还没怎么表现出来,过一会子酒劲儿就上来了,抱着她一个劲儿喊“媳妇儿”。
  “就不能少喝一点,醉酒伤身。你要敢喝醉了发酒疯,看我不把你丢外头去。”冯荞撒娇的责怪。
  丢出去……杨边疆咧着嘴笑,今晚谁也不能耽误他搂媳妇儿。
  或许是看杨边疆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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