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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师尊总是迷路肿么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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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子安一路跑到宝禾先生家中,一进门就看见坐在书案前整理笔记的宝禾先生。宝禾先生见有人闯入自己家中,被唬了一跳,眯着眼睛辨认了多时,这才问道:“这……是子安吗?哎呀,怎么几个月没见就瘦成这样子了,看着真让人心疼。”
    刘子安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一把抓住宝禾先生的手,带着哭腔道:“先……先生,救救我!”说着把胸口的玉佩亮给宝禾先生看。
    看见那血红的玉佩,宝禾先生一愣,叹道:“你啊……再晚一会儿就糟了。”
    刘子安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惊喜道:“先生,我还有救对吧。”
    “准备放手了?”宝禾先生问,脸上表情有些微妙。
    “不放手又能如何?好运气也得有命享啊。”刘子安苦笑道。
    宝禾先生摇了摇头,嘴里嘀咕了句什么,大概是 “没想到这东西居然用在了你身上”之类的,边说边从一个很高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盒子,从下盒子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玩意儿。
    宝禾先生将那东西交到刘子安手里,让他过会儿吞下,自己则先到一旁去准备其他材料。在等待的过程中,刘子安把玩着那小东西,发现它居然会动,应该是个活物。再仔细观察,发现它有青白的身体,鼓囊囊的肚子,手足尚未发育,不过是几团凸起;与躯干极不相称的大头部上,眼睛是两沱黑点,仿佛蘸了墨点上去的,能否视物倒不清楚;看上去好似蜥蜴,甚至生着条尾巴状的东西……但不管怎么看,刘子安始终没有看出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过了一会儿,宝禾先生端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让他就着药汁把那个小东西给吞下去。为了保命,刘子安只得乖乖听话。待吞下去后,刘子安有些好奇地问:“先生,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我看它还会动呢。”
    宝禾先生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沉默了半晌,说道:“你知道是能救你一命的东西就成了……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的。”
    刘子安还想再问,但看宝禾先生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虽然心中仍有疑问但也作罢了。
    入夜,刘子安身上开始剧烈地疼痛,仿佛身体被车轮碾压之后又被烈火灼烧一般。宝禾先生把他泡进早已准备好的药浴之中,脱下他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物。不,那不能说是汗水,而是乌黑的血水。此刻被泡在药浴之中的刘子安全身被黑气所笼罩,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的那一刻,刘子安身上的黑气也散尽了,他像个死人一样泡在药浴里。那块儿玉上的图案消失了,变成了一块儿质地上好却极为普通的羊脂玉。
    “子安……子安……”宝禾先生在一旁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刘子安的眼睛略微动了一下,接着头也微微动了一下,他的嘴也动了一下,他的喉咙发出一个类似咳嗽的声音。他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但不管怎么说,刘家小少爷的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刘子安身体底子好,再加上刘父和刘家哥哥们不要钱似的给他收集各种补品,不到一年的时间,刘子安便可以下地走动了,看上去还比之前要圆润了些许,只是精神依旧有些萎靡。
    这天,宝禾先生旅途归来,登门来探望一直缩在家中,闭门不出的徒弟刘子安。师徒久别重逢,这本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但刘子安却觉得宝禾先生看上去有些反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没什么。”问题一出,宝禾先生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过了半晌,又道, “呃,在旅途中,出了点儿不可解的怪事。”
    “与先生结伴而行,何尝有过不出怪事的时候?”
    “或许是吧……”
    “那么,究竟出了什么事?”
    “人死了啊。”
    “谁?”
    “这次的同行者……而且,死法也很离奇……”
    宝禾先生言毕,便用指尖梳弄着他那头经常被误认为是女人的长发。
    
    第4章 怪谈收集者(一)
    
    此次与宝禾先生同行的那名男子,是个皮肤略黑、看起来身强体健的青年。
    宝禾先生之前向一家相熟的书店咨商,是否有人愿意与他结伴同行,老板便领来了这位青年。这位青年信心满满,表示很久以前便读过宝禾先生写的书,是他的忠实读者,两人相谈甚欢。
    “总有一天,我也要像先生您那样写书。”
    旅途当中,青年背着行李边走边说。
    “哦?你要写什么书?”
    “我想写怪谈和恐怖故事集。”
    “怪谈吗?”
    “先生您的书给了我很多灵感。”
    宝禾先生有些无奈,试图转移话题。
    “你很喜欢恐怖故事吗?”
    “是啊,家母生前经常讲各种恐怖的怪谈给我听。小时候我很贪玩儿,常常天黑了也不愿意回家。母亲看不下去,就会吓唬我说‘晚上出门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便反问‘什么不好的事?’母亲就会说些妖魅鬼怪的故事给我听。目的是想叫我怕黑,晚上乖乖回家睡觉。可是啊,这种故事听多了是会上瘾的。母亲有时候想让我早睡,我却偏偏要出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给我讲故事。可惜,很久以前她身就染风寒去世了。母亲也和先生一样有一头美丽的长发。啊,对了,先生,我们来讲百物语吧?您知道百物语吗?”
    “知道,是从东瀛那边传来的小游戏对吧?就是大家轮流将怪谈故事,每讲完一个,就吹灭一根蜡烛。”
    “据说,等讲完一百个故事,烛火也全都熄灭的时候,就会有鬼魂降临。待会儿我们到了客栈就试试看吧。”
    “可我们只有两个人啊。等于说,每个人要讲五十个故事。况且,我知道的怪谈也没有五十个那么多。”
    “自己编也可以。或者从旅途中结识的人口中听来的,自古流传的鬼怪故事,也没关系。”
    “一百个故事讲下来,天还不都亮了啊?会影响旅行的。”
    “那就不要一晚上讲一百个,改成在我们这趟旅行期间讲完,您看如何?”
    “这样倒还行。而且不必熄灯。否则要预备一百支蜡烛,太费劲儿了。”
    本着加深交流的想法,宝禾先生接纳了青年的提议。自那起,每晚两人轮流讲自己所知道的怪谈。夜间投宿旅馆,两只被窝并排铺好,就开讲幽灵鬼话。一晚上各说完五个故事之后,才会就寝。
    那青年的确知道不少恐怖故事,其中有很多都是宝禾先生过去闻所未闻、听之让人毛骨悚然的怪谈。当中有些或许是青年自己编的,有些肯定是他小时候从母亲那里听来的。至于宝禾先生,虽然经历过不少怪事,但他本身根本意识不到自身的经历究竟有多么离奇,因此脑子里的存货很快便消耗殆尽。没办法,他只得向客栈老板或在茶馆里认识的老人打听一些叫人汗毛发乍的奇谈鬼话,先写进日记簿里。入夜后,轮到自己讲的时候,再拿出来叫那青年也领教领教。
    总之,一路上两人相处甚欢。宝禾先生虽有时觉得这青年太过粘人,但想到他是自己的读者也就释然了。
    不过,如果就这样顺顺当当地到达此行的目的地,那就不是宝禾先生了。这一日两人渡了河,原本顺着大道再走上大半天就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但不知怎的,走着走着二人便偏离了大道,迷了路,沿途再也碰不到一个人影。看天色也该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却一座房屋也望不见。四周净是荒山野岭。
    “抱歉……好像迷路了。”
    “出门在外迷路实乃常事,先生何须自责?按来时的路走回大道便是了。”
    然而,即便按照原路往回折返,二人对眼前所遇景色,却一丁点儿的印象也没有,仿佛从未到过。日落西山,二人依旧没有走出群山的包围,只得点上灯笼继续向前,却稀里糊涂,不知到底是在朝着哪个方向走。
    正当二人已做好露宿荒郊野岭的心理准备时,却见前面出现了大片的农田,这说明附近有农家聚居。就这样,二人顺着田垄来到了山麓的一座小村庄里。
    “这次是因祸得福也说不定。”宝禾先生望着明月映照下群山的剪影,说道,“你闻这气味,不远处必定有温泉。”
    经他一说,青年才注意到自打方才一进村子,四下就氤氲着一股刺鼻的温泉味儿。之前倒不曾听说这附近有什么温泉。市面上的旅游指南里从没介绍过。若这村子里果真有温泉,出版商说不定会在报酬之上额外再给些红花。
    “真不愧是宝禾先生,即便是迷路也会找到旁人未曾发现过的旅游资源。”
    宝禾先生有些脸红,嗯嗯啊啊地胡乱应和着。
    两人分头走了几户人家,向凡是愿意露个脸的村民打听,附近有没有温泉和可以投宿的店家。村民们个个都阴恻恻的,仿佛毫不稀奇旅客的到访,只用浑浊的眼球不住地打量着外来者,话一说完就砰地一下关上了门。好在两人已经问清楚,山脚就有供旅客休息的店家,由于天色已晚,二人便径直向着那里走去。
    沿着一条竹林夹道的小径,二人不久便抵达了旅店。用手中的灯笼找了找,只见这旅店的墙壁霉斑点点,房顶衰草丛生。客栈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跟方才那帮村民一样,满脸阴郁,总垂着头,表情藏在暗影之中瞧不分明。交谈时,宝禾先生和青年只能尴尬地盯着他那沾满皮屑的头顶。他声音小而含糊,有时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再加上又操着一口独特的本地方言,究竟什么意思呢?即使二人忍不住回问,他也爱答不理。被领至房间后,青年被屋内的霉味儿呛得直咳嗽,却听宝禾先生向那店主问道:“话说,这座村子里是不是有座温泉?”
    “从屋后的小路爬上去就是。不过,夜里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呢?”
    “去了就回不来了。”
    “您是指会迷路吗?”
    “不,那些人进去以后就再也没出来过。第二天,池边只丢着他们脱下的衣物。至于人呢,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言毕,客栈老板便把二人丢在房里,转身离去,任他们怎么呼唤,都仿佛没听见似的,动作麻利地走掉了。
    房间的窗子破破烂烂的,可以望见屋外。月光照出夜色之中翠竹林的轮廓。林间有条细细的小径直抵深处,貌似就是通往温泉的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温泉特有的,仿佛什么东西腐烂了的气味。
    “先生,这里有怪谈诶!”青年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宝禾先生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自己也同他所想的一样。只不过……
    “只是老板都那样警告了……”
    “先生,如果那温泉有什么危险的话,就不能写进书里了。难道不应该去实地考察一下吗?”
    宝禾先生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于是做出了让步。
    “今天走了一天,太累了。明天晚上再去吧。”
    青年答应了,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宝禾先生就惨了,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过了一会儿青年的鼾声响起,他就更加无法入眠,只得借着月光打量起这个房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可真是个要命的房间。屋顶上结满了蛛网,上面粘着些不知名的小飞虫。角落的油灯上覆着一层灰,盏里的灯油黑黑稠稠的,好似污泥。
    待到天光大亮宝禾先生也没能睡着,只得同青年一起出了房间,到厅中用餐。
    早饭是老板娘做的。那老板娘也跟那些村民一样表情阴郁,仿佛闹头痛似的,总皱着眉。
    宝禾先生他们到时,饭刚好上桌,米粒中夹杂着些小石子,还有几根白发,大约是她头上掉的。配菜是一小碟咸菜,吃上去明显有股泥水的味道。顺便一提,除了青年和宝禾先生,店里好像再无其他客人。
    青年兴致冲冲地向老板打听温泉的事,问他若是夜晚前去,就无法活着回来,这话到底属不属实,从前是不是发生过这样的事。但老板却始终不肯认真答他。
    “白天去的话,就不要紧。”
    仅此一句。
    闲着也无事可做,宝禾先生决定同青年一起去温泉看看。店主的话暂且不管。此刻他只想在热水池里好好泡泡,解解一身的劳乏。温泉的气味就在不远处蒸腾,谁能忍受过而不入就出村离去?
    拿上白手巾,宝禾先生同青年二人沿着客栈后的小路向前走去。两侧无数的翠竹茂密成荫。正前方一条坡道,沿着山的斜面笔直向上。走了一阵子,方才还能望见的客栈便隐在了竹林的后面。反之,前方却出现了一面水汽袅袅的山崖。抵达岩石嶙峋之处,竹林也到了尽头,蒸汽凝成的白雾四下缭绕。
    宝禾先生和青年二人攀上岩石放眼一望,山崖的半途伸出一块儿地方,那里蓄着一汪水。看样子不是谁人凿空岩壁造出来的,而是热水蓄积在岩窝中形成的一座天然温泉。大小约为五个成人同时入浴便会挤满的程度。泉水白浊,泛着些沉淀物。宝禾先生脱掉鞋袜,把脚伸进去探了探水温,微微有些烫,热度刚刚好。
    宝禾先生对于温泉的洗浴方法,有着一套自己的独特美学。青年却不在意那么多,脱了衣服就咕咚跳了进去。向下望,眼底是一片竹林,景色绝美。背后山崖耸峙,岩壁粗粝的质感也叫人感到怡然自得。就在这时,青年突然感觉有什么湿湿滑滑的东西缠上了自己的手臂。猛然回头,却见是宝禾先生那头女人似的长发,在温泉的水面披拂开来。平时,若感觉会妨碍到别人,宝禾先生便会把头发梳成髻,然后才入池洗浴。可这日,只有他与青年两人,因此便未曾在意。
    “啊……头发……”
    青年嘴里低声嘟囔着,怔怔地望着宝禾先生漂浮在水面上的长发发呆。
    
    第5章 怪谈收集者(二)
    
    如旅店老板所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美美地泡完温泉,宝禾先生便和青年回到了旅店。
    一进房间,宝禾先生便摊开日记簿,将方才的体验记录了下来。包括泉水的色泽、气味、泉池的深度与宽度、由客栈步行过去的距离,以及预想可能具有的疗效等,走笔如飞,写个不停。因为这些信息在将来撰写指南的时候,都会派上用场。可是写到一半,宝禾先生忽然停住笔,望向青年,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
    “放心吧先生,今晚我一定会将此间的秘密探个究竟。”
    宝禾先生方才实际泡过那温泉之后,发现它与平日里所见的温泉别无二致,感觉应该出不了什么怪事。因此便点了点头,朝青年粲然一笑以示谢意。青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低着头,眼睛不知看哪儿才好。
    夜深之后,一排排翠竹伫立在暗影之中。青年提着灯笼,照着脚下的路向前行去,走的还是白天的那条路。然而,仅只因为天黑了,印象便大为不同。
    通往温泉的山道竟有这么长吗?青年感觉自己无论走向何方,眼前都是漫无边际的竹林。
    终于,前方白雾腾起,竹林走到了尽头。只是水汽霭霭,较之白天更浓,几乎看不见脚下的路。青年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攀着山岩,尽量提防摔倒,最后,总算抵达了温泉。
    四下格外寂静,连虫鸣都没有。褪去衣物,青年把脚探进水中,就连漾动的水音都听不大分明。氤氲的水汽遮蔽了整个夜空。温泉对岸的景色也消融在白雾之中。本该收于眼底的竹林和身后的山崖,全都看不见了。或许是由于临近十五,即使离开灯笼很远,白色的水雾也整体泛着迷蒙的柔光。
    起先,青年还因为旅店老板的话而感到既紧张又兴奋。然而等真正将身体泡进温泉之后,便全无所谓起来。泉水浸泡之下,浑身皮肤滑溜溜的,格外惬意。从指尖到后颈,身体由内而外地暖了起来。青年泡在水中,想起白天与宝禾先生共浴的情景,想着先生的乌黑亮泽长发、圆润的肩头、修长的脖颈、精致的五官……正当青年沉浸于自己的想象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忽然听见身旁响起水声。
    “先生,是你吗?”
    无人应答。蒸汽笼罩之下,对方的脸容和身形全都朦朦胧胧、依稀难辨。青年觉得心里痒痒的,于是站起身来,一面哗啦哗啦地撩水,一面向那人影靠近过去。池底忽然变得滑溜溜的,让人必须留神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
    人影愈来愈多,青年发现此时池里泡了足有三四个人。有的纹丝不动地浸在泉水中,也有的站立或者移动。各个都不发一言。偶尔传来一阵切切察察的声音,仿佛有人在低语,但始终听不真切。
    青年猛地察觉到一件诡谲的怪事。离他最远的人影,看起来似乎是浸在泉水之中,但按照白天所见的泉池宽度,那个位置该是在山崖对面。温泉的彼端消失了……
    回身望去,青年找不到自己放衣服的那块山岩,灯笼的光亦已熄灭。前后左右,尽是浓浓的白雾,脚下则是热度适宜的温泉。仅此而已。
    太可怕了!然而,泡在温泉中的感觉却一如既往,依旧那么舒服。青年想逃出去,但首先做的,却是把肩头也浸在泉中,“啊……”发出一声满足地叹息。
    温泉中有道人影,传出了两下咳声。咳呃、咳呃,仿佛边咳边吐一样。咳两下,休息一会儿,又咳两下。青年对这种咳法倒是有些印象,父亲在世时每到换季就会这样咳嗽。
    “莫非……”想到这儿,青年仔细观察了一下其他的人影。马上认出来的是缺了条手臂的那位。即使身体的轮廓笼罩在雾气当中也可以很明显的看出那人没有手臂。此人必定就是前年冬天那位在旅途中遇到强盗的朋友。当初他的尸体被发现时,左臂已被斩落,估计是由于他临死都不愿放开手边的财物,所以强盗才一怒之下斩下他的手臂。青年盯着那人影,只见他站起身来,隔着水雾,隐约可以看出他正用另一只手很爱惜地抱着当年那条断臂。
    接着,青年听到有谁在轻轻地哼着小曲儿,声音很低弱,不仔细听的话几乎微不可闻。啊,小妹也在这儿吗?青年将身子浸在泉水中,思忖道。那曲调,正是多年前因天花死掉的小妹常挂在嘴边的。
    到了这时候,青年内心原本的惊恐、不安统统消散了。反倒很想挨个去向那些人影问好。
    “喂,各位,好久不见啊!”
    青年打着招呼,慢慢向那些人影靠近。就在此时,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可以啊,仔仔。”
    母亲……青年一下子便认出了这个声音,眼泪孩子气地从眼眶中流出。
    “都多大了还掉眼泪,羞不羞。”
    青年向眼前的身影又走近了一步。雾气稍稍淡了些。对方湿湿的头发、耳朵的形状,以及属于母亲的眉眼渐渐清晰起来。可惜,母亲猛地拉开了与青年之间的距离。
    “别过来,这里是已死之人的世界。好了,快回去吧!”
    青年不死心,还想跟着往前走。忽然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是宝禾先生!
    青年忽然被一阵惊恐掇住,忙向那声音的方向奔去。泉水哗啦哗啦漾起一阵波澜。好容易涉到岸边,方才脱下的衣物和提灯仍放在原处,灯里的蜡烛却已熄灭。宝禾先生瞧见他,急急走近前来,解释说,见他迟迟不归,担心有什么意外,所以前来寻他回去。
    天色已值破晓,在晨风的吹拂下,雾气散去,得以览温泉的全貌。泉池又重新恢复到仅能容纳五人入浴的大小。青年发现,除了自己和宝禾先生,四下再看不到旁人。方才泡在池中的那些人影,还有母亲,统统都与水雾一起,消散无踪。
    “所以,你到底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大概就是那些已经亡故的人吧。想着无论家父家母,还是断臂友人,全部都已身在彼世,便忍不住想要一睹故人容颜,冒失地朝他们走去。结果怎样呢?若不是母亲出声制止,我就会因为想要看清他们的容貌,走到水雾的另一边去。或许就像客栈老板说的那样:再也回不来了。现在回想起来,身上还忍不住涌起一阵寒意。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好想再看一眼他们的容颜……”
    “我曾到过一个地方,那里有一种技术可以把眼前看到的东西像写生那样转印到纸上。当地人会用这种技术把美丽的的景色和亲人的容貌记录下来,据说可以保存很久。”
    “哪有这么神奇的技术?莫不是妖术?先生莫要唬我。”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话说回来,先生还是不要把这座温泉写进指南为好啊。”
    “泉水的水质不错,四周的景致也好,可惜,池中有死人这种事却写不得。你算是活着回来了,但不是人人都能有这般好运。唉,要是写怪谈之类的书,倒是可以参考。”
    宝禾先生有些惋惜。
    二人在村里又住了一宿,决定次日清早便动身离开。旅行的日程若是增加,费用也会膨胀,这回刘子安这个大金主没有跟来,时日多了出资的书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为了给明日重新启程做好准备,宝禾先生打算趁着天还大亮再去洗一次温泉澡。青年却是不想与他同去,就算说白天是安全的,但心底仍留有前一天晚上那种恐惧。无法,宝禾先生只得自行前往。
    青年在房中闲的无聊,便决定一个人在村中散散步。这座傍山的村庄令青年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山坡上是一片片梯田,有农人在垄间耕种。绕开随处可见的竹林,脚下的小路曲曲弯弯。太阳躲进了云层,天气显得有些阴沉。
    青年一边走,一边想着宝禾先生。这段时间两人晓行夜宿,言笑不断,相处日益融洽。青年内心似乎隐隐期盼:“最好这趟旅行永远都不结束。”但这个念头却想也不敢去想,心头一现此意,脑中便浮现出先生的音容笑貌,登感自惭形秽,但觉自己一介凡夫俗子,能陪他同行数月,已是非分之福,岂可更有他求?不过一想到先生有一天会把自己抛在脑后,青年心中便不由得一阵惶恐。怎样才能让先生永远记住自己呢?这个问题充斥着青年的内心。
    青年走得有些累了,便找了块儿石头坐下来休息。只见有位牵马的老人从对面的小路走了过来。这个村子的村民大概很讨厌旅人。那老人打青年面前经过时,憎恶地往他这边扫了一眼,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什么。从口型上来看,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青年觉得头有些痛。也对,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昨晚他并没有的到足够的休息,而是泡了一夜的温泉,没有感冒已经是万幸了。
    青年决定回旅店补个觉。就在他返回的途中,遇见了一群小童。孩子们一瞧见他就躲进路边的草丛,唧唧喳喳地交头接耳,从草叶的缝隙间向他窥探。青年仔细听了听,只言片语说的是“怎么会有这种人……”或“要是长大变成他这副样子……”,口气似乎充满了同情。青年气得要命,拨开草丛,想训斥几句,暗暗期盼吓得这群小家伙屁滚尿流。谁知他气势汹汹地杵在他们面前,几个小童却一点儿也不害怕,眼睛眨也不眨地回瞪着他。
    接着,在旅店门前,青年遇到了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他心想这个村子的人都怪的可以,还是不要再跟他们打什么交道了,便垂下头,打算默不作声地从她身边经过。可谁知那女人却故意走到青年面前,神情忧虑地望着他道:“你父母一定感到很失望吧。”青年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恶狠狠地说:“你少管闲事!”却见女人忽而化成了鬼样,死死地盯着他。再定睛瞧,她怀里的婴儿不知何时变成了红得吓人的颜色,哭起来发出诡异的“嘎嘎”声。
    青年忙奔回旅店,却没想到灾难居然仍未结束。房间里跑进了一只野狗,青年一拉开门,便看到地上蹲着一只黑乎乎、脏兮兮、浑身污泥的狗。那狗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一副快要饿死的模样,散发着阵阵腐臭,简直让人后悔自己长了个鼻子。野狗把行李叼得乱七八糟,棉被上也踩了一堆黑乎乎的脚印。青年大声呼喝,要把它赶出房去,那狗望着他落下一滴眼泪,而后便奔进了竹林深处。
    真是个讨厌的村子啊!叫人抓狂。
    宝禾先生从温泉回来也被房间里的惨状吓了一跳。野狗留下的脚印也蒸腾着一股腐臭,打扫完之后,仍久久不散。
    老板娘做的晚饭里,依然掺杂着砂砾,嚼起来有种难受的牙碜。青年和宝禾先生把小石子吐出来挨个摆在桌上,足足摆了四十四粒之多。熬菜里也混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异物,用筷子捅捅还会蠕动。青年恶心得一口也没动。宝禾先生夹了一筷子,停了半晌,默默地吐了出来。
    
    第6章 怪谈收集者(三)
    
    日头落山后,天色变暗。宝禾先生凑着油灯的火光写起他的日记。后来,把灯笼外侧的障子门打开,屋内才稍稍亮堂了些,勉强可以看清文字。蜡烛的光会比油灯的光要亮上些许,不过价钱太贵,说是要节省着用。
    入夜,青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怎么会有这种人……”
    “要是长大变成他这副样子……”
    “你父母一定感到很失望吧。”
    村民的话在耳畔挥之不去。青年心里有些茫然,却不知应该同谁倾诉。宝禾先生原本是个好人选,要是别的事情青年肯定愿意同他说,只是这件事……旅店老板看上去也不是一个好的诉说对象。至于村民,他们把自己害得还不够惨吗?索性,就到那水雾的彼岸去瞧瞧吧。自己的亲人和朋友都在那儿,他们一定能给出好的建议。就算回不来也没有关系,反正也没有人会为自己难过,即使是宝禾先生应该也能很快找到新的旅伴吧,自己刚好可以和眼前这个可恶的世界彻底告别。
    青年悄悄钻出被窝,小心不去吵醒宝禾先生,灯笼也没提便向着温泉动身了。
    青年小心翼翼地走在竹林间的小径上,唯恐跌倒。密密成排的翠竹好似牢狱的栅栏,要将他封锁在这里。温泉的气味越来越浓,片刻后,水雾便染白了四周。青年越过怪石嶙峋的山坡,来到泉水的所在。
    脱掉衣服,青年把足尖探进泉中,那柔滑的触感,令人适意。周遭与头天晚上一样,因雾气笼罩什么也望不见。视线下方该有的竹林,背后的山崖,也统统消隐在雾瘴之后。青年将身子彻底泡进了泉中,眼前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身体和一小片泉水。
    不知不觉间,昏暗的感觉消失了。与其说是月光照亮了水雾,倒不如说是水雾本身仿佛泛着白光。青年觉得自己被一种陶陶然的幸福感包裹着,仿佛回到了母亲的羊水里。
    耳边传来一阵咳嗽声,青年赶忙回身,果不其然,远处浮现出一个身影。这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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