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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剑修[穿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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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小和尚我如何乐得起来?”灵然龇牙道,“再过半月,我就要做那国师了,呵呵!”
他嗤笑一声。
“谁知道国师这名头是干啥的?是要祈雨呢,还是要祭天?”
“车到山前必有路。”
青柳大郎漫不在乎地道。见四下无人,索性变作人身,与灵然一道并肩而行。“宝贝儿,无须如此郁郁,待大唐李氏皇族的位子安稳了,你我便可同去下一方小世界。”
“如何算得安稳?”灵然又呲了呲牙。“倘若此方平行小世界与我所知的那个大唐有相似处,那么很快,李世民就得提剑自。杀了!他的几个好儿子,可是斗的厉害。”
灵然顿了顿又道,“随后尚有女祸。又有女子称帝,再然后又是安史之乱……”
他掰着手指头,摇头晃脑,如数家珍般,对青柳大郎侃侃而谈。
青柳大郎皱眉。“就算如此,听你说来这些也不过都是人祸。”
随后青柳大郎摇了摇头,一脸漠然地道:“人祸,须与吾等无干!你我再同心协力拿下崔彧这只魔头,将此处清扫荡平了之后,便可离开了。”
“这么快?!”灵然顿住脚步,心中盘旋了一下,略有些可惜。“小和尚我还没来得及见到李白。”
“李白是谁?”青柳大郎挑眉。
“是个美男子!”
灵然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青空,一脸仰慕状。“他写的诗可好了!在我那个年代,从三岁小孩儿到八十岁老人家,都能背一两首他的诗。”
他话说的甜蜜,带有无限畅想。
青柳大郎斜眼看他,越看,脸色越黑。头一次觉得宝贝儿长得有点过分招摇,笑起来也有点甜的过分!那口雪白糯米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笑起来宛若二月春风款款拂面而来的美姿仪……不成!
千万不能让李白这人出现在宝贝儿面前!
青柳大郎绷紧面皮,暗自下定决心,务必要尽早将崔彧诛杀干净。早日了结此方小世界的差事,修复灵气后,便及早抽身离开。
远远的避开这唐朝。
避开李白这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唐朝俩宫女宋若兰、宋若昭的《嘲陆畅》。本书借来障车,女方刁难新郎官的。
【注2】出自陆畅的诗作《扇》。本书借来作却扇诗,新郎官这头催新娘子下车却扇。
第75章 孤僧灵然(志怪)41
东安寺中,人声寂寂。
许是那日凌晨灵然负伤归来后,明溪老和尚动用了自己护住心脉的那口灵气替灵然疗伤,在灵然苏醒后第三日,明溪老和尚便坐化了。彼时灵然尚不能起身,只能眼睁睁见老和尚盘靠在窗下,对他笑道:“小和尚,我先去见佛祖了!”
灵然当时就泪目,哽咽道:“怎么这样快!我还不及替你求到恩赦!”
“无所谓了,都是身外事。”
明溪艰难地笑了笑,苍老面皮抖落一层皱褶。“老衲坐化后,怕是这寺院也无人来了。你今后若是有空,替老衲……给那几个徒儿,收一下尸骨。”
明溪喘了半天气,才将历年来在他手里教过的几个小沙弥俗家名姓都交代了。已经还俗的,便不再管了。但那些不肯还俗,当年随他一道锁入诏狱的,无一生还,就连尸骨都不知埋在何处。
“……怕叫人扔了,小友你若是得了闲,替老衲问一声。”
“好!”灵然垂下眼帘。“我务必将他们都找回来,都埋在东安寺。”
“好!老衲与一众弟子,都承你的情!”
明溪笑了一声,缓缓阖上眼皮,唇角仍挂着一抹微暖的笑。
窗外风声细碎,隐约飘来阵阵桃花的清甜香气。一众山精木怪尽数站在窗外,默默地朝内张望,却不进来。
“你们还在等什么?”灵然大恨,双手拄着床榻朝窗外唤道:“还不速取套干净僧袍与热水来!难道要老和尚孤零零躺在这里,走也不得自在?!”
老松仰起头,欲言又止。
灵然怒目。“再燃一炷香!”顿了顿,又声带哽咽道:“要一炷好香,再替老和尚念一段经。他爱这些!”
“……那位尊神,可还有什么吩咐?”老松叫柳树精捣了一下胳膊,终于不得已开口道。
“哪位尊神?”灵然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这些精怪们惧怕青柳大郎,怕是不敢进来,忙稳住心神,道,“不必管他!”
“可是……”
一众精怪们挨挨挤挤,就是不敢明言。
灵然眼瞅着明溪老和尚咽下最后一口气,又下意识瞥了眼左手无名指处不声不响依然陷入昏睡的黑蛇,咬牙恨恨地道:“他敢吱声!”
这话狠!精怪们抖了一下。到底陆陆续续地从窗下转到门边,从门缝里一个接一个地溜进来了。
那日,灵然叫几个精怪扶着靠坐在窗边塌上,喘着气儿,嘱咐一众精怪替明溪老和尚擦洗身子,然后换了一袭干净僧袍。在替老和尚下葬的时候,他挣扎着起身,险些从榻上一头栽下来。
咕咚一声。
头堪堪着地,眼前突然现出一层蒙蒙青烟。烟雾中一双白到发光的手扶起他,单膝跪地,红衣衣角扫在青砖地上。
灵然也不知为何,先前亲眼见老和尚坐化时也没哭,此刻一见到这双手,嗅到这人身上馥郁的沉水香,突然间悲从中来,眼中坠下两点泪来。“大郎……”
他第一次唤他的名,唤的如此柔软。
青柳大郎手一颤,随即稳稳地托住他身子,沉声道:“我背你去!”
精怪们见青柳大郎居然强行挣着一口灵气化身,齐齐惊了,乱哄哄作鸟兽散。纷沓脚步声后,精舍内只剩下青柳大郎与灵然。
青柳大郎双手托住人,然后掉了个个儿,稳稳地负在身后。灵然双手从青柳大郎身前垂下来,眼眸低垂,默然良久才道:“大郎,我后悔了。”
“为何悔?”青柳大郎问他。
“……后悔,不该来东安寺挂单。”
灵然说完,想了想自己也觉得这逻辑不对,又弥补道:“也不对啊!若是不来,我怎会知晓老和尚受了冤屈……”
“是啊!”青柳大郎背着他慢慢地往外走,沉声道:“你来东安寺后,为了替老和尚洗清冤屈,特地去钟府查案。咱们捉了怨鬼,杀了两个帮凶,为的是什么?”
青柳大郎不等他想明白,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并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所做所谋,是出于一种不平气。这不平,便是人间正义。是公道。也是你我应当继续走下去的道。”
灵然垂眸,声音里带了湿意。“……可是老和尚死了。”
“凡含生之属,必有一死。”青柳大郎淡淡地道。“你不插手这件事,他也会死。会死于今年秋的处刑。”
灵然悚然一惊,想起前尘,又觉得惘然。但他心里到底是难过的,只是……与这人说不通。
纠结过后,越发恨恨!
他忍不住拿手捶青柳大郎的后背。“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
青柳大郎脚步一歪,差点叫他软绵绵的这一拳给捶到地上。他嘿嘿笑了两声,唇角上翘,怎么也放不下来。安慰的话语是没有的,只反手拍了拍灵然后背。因为姿势原因,这一巴掌不慎拍到了灵然屁股上。
灵然一震,随即倒吊起双眉。“大郎!”
“哎!我在!”青柳大郎应的声音都有点飘,调子拐了几个弯。“宝贝儿……”
“看路!你走错道了!”
青柳大郎:……
“还有,大郎同志,你顺拐了!”
“左边!”
“左脚不许打右脚!”
“再动手动脚,我,我揍你!”
*
那日,老松老柳率领一众精怪遥遥行至东安寺后,头都没敢回。
青柳大郎背着灵然终于赶到时,寺后空地上已经架起了火堆,明溪老和尚一身白色僧袍躺在火堆上。烈焰从底下一窜而起,瞬间熊熊。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灵然从与青柳大郎的争斗中回过神,一瞬间勃然大怒,目光欲择人而噬。
“烧舍利啊!”
老松踟躇了一下,回头对灵然解释道:“老和尚不许土葬,连棺木都不许。”
“他什么时候与你们交代的?”灵然挣扎着从青柳大郎背后下来,甩开青柳大郎的手,怒冲冲地道:“我怎么不知道?!”
“宝贝儿,”青柳大郎怕他摔着,虚虚扶住他,解释道:“你昏睡了三日。救……”
青柳大郎一顿,迅速改口。“就在你昏睡的第二天,老和尚自知时日无多,已经都交代过他们了。”
“是!”老松苦着脸,耷拉着长眉道:“小和尚,这真的是老和尚的意思。”
灵然张了几次口,都说不出话来,只得眼睁睁看着火焰吞没了明溪老和尚。白衣在火光中格外耀眼,像是一朵开在尘世里的花,纯白无染。
灵然怔怔。再抬目去看,老松与一众精怪不知何时都已换上了白色僧袍,手执法磬。各自耷拉着眉眼,绕着明溪老和尚的尸身唱起了往生咒。
夕阳从屋檐下穿过,折射在一众穿着白衣的山精木怪身上。唱经声嗡嗡,依稀仍有当年东安寺中香火盛极的模样。灵然举目四顾,心中没来由的怆然,眼圈又红了。
“宝贝儿,”青柳大郎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扶住他踉跄的身子,又道:“便依了老和尚遗愿吧!”
灵然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他只能站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
*
那日,他们将明溪葬入寺后舍利塔边。傍晚时分,天色将黑未黑,突然间下了一阵绵绵细雨。
青柳大郎因太过虚弱,勉强维持了一会儿人形后,还不及等到精怪们取出舍利子,便又变作一条筷子粗细的小蛇盘在灵然指间。临消失前,他仔仔细细地嘱咐了一番灵然,叮嘱他务必按时吃药,半月内不得再与人动手。
灵然掉头,不想搭理他。
等到他再回过头时,青柳大郎已经不见了。指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酥麻。黑蛇亲了他一口,随后将脑袋贴在他指腹,温柔地蹭了蹭。
明溪老和尚尸骨里,有三粒彩色舍利子。叫老松捧着,端端正正地放入舍利塔中。灵然垂眸,独自倚在舍利塔旁默然不语,一身白衣尽湿。
精怪们怕他心中难过,便留下老松劝他。老松回头见灵然这模样,长叹了一口气,道:“小和尚,你这身子还没好齐全,倘若再叫雨淋病了,岂不是辜负了老和尚的一番苦心?”
“不妨事。”
灵然唇瓣与雨一般颜色,几乎透明。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老松只得求助似地看向灵然指间的黑蛇。黑蛇昂首,芝麻粒大小的眼睛动了动,嘶了一声。
灵然眼神空茫渺远,听到蛇语声,只缓缓抚摸了一下黑蛇。随后不知想到何处,突兀地对老松笑了一声,道:“人这一生,原来不过是蝼蚁。”
“但是得人身总归是好的,”老松忙劝他道:“你看我等,修炼百年不过刚刚开了灵智,三百年得人形,熬过五百年天雷劫后才可正式迈入修仙一途。如此凄苦!哪像你们,生而为人,这是天大的福气呢!”
灵然垂眸,静静地笑了一声。“是啊,天大的福气!”
一人一妖在雨中相对默然半晌。老松到底劝不动他,只得从寺内取了一件蓑衣替灵然披在身上,又替他拿了个斗笠盖住光脑袋。
灵然回头,淡淡地笑道:“劳烦!……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老松默然退下。
天色渐渐转黑,灵然在雨中一人自言自语道:“大郎,你说人这一辈子究竟图啥?”
指间黑蛇挣扎着动了动,却始终未能睁开那双芝麻粒大小的眼睛。气息越来越微弱,几乎是立刻又陷入了昏睡。
灵然等了一会儿,见大郎不答,又笑了一声。他抬头仰望这翻滚的天幕,黑色的天,细雨绵绵。
以前在灭天界的时候,他身在剑阁,脚下白云缭绕而过,从未见过如此凄凉荒野的景象。
他又想剑阁了。
*
“小七娘是不是不回来了?”
灵然在魏王府门前瞧够了热闹,悠哉悠哉地打道回府。刚走入东安寺,就见老松老柳与几个精怪正坐在石桌旁等他。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但是桌上却放了几个小包袱。
“怎么,连你们也要走了?”灵然一眼瞥见,瞬间停下脚步。
“小和尚你眼见着就要被封为大唐国师,到时候入住皇宫,我等进不去。再说,老和尚也不在了。这寺中越发荒芜,我等在此修习没什么好处,只得各自走动,去别处寻找机缘。”
灵然垂下眼眸,半晌才道:“也算相识一场。你们帮了我许多,小和尚却从未助过你们。你们就这样走了,难道要我欠下这份人情,欠一世吗?”
“相逢即是有缘,哪里谈的上亏欠!”老松叹息道。
柳树精却龇着牙,细长手指点着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东安寺,扯着尖细的调子对灵然道:“小和尚,倘若你当真有心,可不可以替我等讲一次法?”
“……如何讲法?”灵然失笑。“小和尚我其实没念过什么书,恐怕懂得还没有你们多。”
“无妨!”
见灵然口气松动,众精怪忙不迭地道:“小和尚,你是人,见识的比我们多。所参悟的,也必定是我们不曾见识过的风景!便与我们讲一次法吧?或许在这一次辩经中,我等便可突破瓶颈。”
灵然迟疑了一会儿,随后目视指间黑蛇。黑蛇几不可闻地嘶了一声,尾巴尖摇动,像是兴致极盎然。
灵然背过身,也以蛇语嘶嘶了几声。
【大郎,我须不会!】
【无妨!反正他们也听不懂!】
【……骗人总归是不好的!】
【怎么能叫骗?你把灵拂教的搬出来,随便讲几句,就够他们在这个小世界活一辈子了!】【……师尊讲的那么多,我记不得几句。】【灵拂那厮就是唠叨!无妨,你记得多少讲多少,反正他们文盲,没听过。】灵然转身,面对一众山精木怪,环顾这群千奇百怪的伪人形,终于下定决心,慨然道:“行吧,只要你们不嫌小和尚我肚里没货,你们爱听什么,咱便说什么!”
“好!”
众精怪喜形于色,纷纷道:“既如此,我等便缓三日再走。讲三日经,小和尚你可嫌辛苦?”
“不嫌弃。”灵然笑了一声,眯起眼。“只是怕说的口干舌燥,能否待小和尚我去城中买些茶水再来?”
“不须人间饮食!我等还有些山里土仪可孝敬小法师哩!”
一听灵然答应了,这些精怪们对他的称呼也直接从“小和尚”一跃升为“法师”,争先恐后地掏出多年珍藏。
呵!
光酒就有十几种。桃花酿、梅子酒、猴儿醉、百果香,不一而足。聚集仙气的灵草也被拿出来,石桌上不一会儿就堆满了。
“若不是今日要辩经,我还不知,原来你们如此的富裕!”灵然呲牙。
众精怪望着他,皆嘿嘿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溪老和尚坐化是在灵然伤重期间。灵然伤重后三日,明溪坐化,半月后,灵然伤好入宫,又半月后,魏王李泰大婚。
第76章 孤僧灵然(志怪)42
“小和尚我读书不多,咱们先就只辩一个题目吧!”
老松老柳等一众精怪相互对视,均点了点头。
“好!你们出题目吧!”
灵然一袭白袍,盘膝坐在蒲团上。空荡荡的佛堂内,就连旧年泥塑的佛像也叫这些精怪们收拾干净,袅袅燃着一柱檀香,室内窗明几净,倒是个讲经论道的好地方。
一众精怪也依次取蒲团盘膝坐下。依旧是老松打头。他沉吟了半晌才道:“吾等艰难修成人形,至今已有三百余年,最少的也有百余年。山中岁月苦寒,吾等生平唯一的愿望,便是想能修得人身,至于之后……是像小七娘那样入轮回六道,还是走得更远些,博个有朝一日能够飞升上仙,都未可知。但只有一点是共同的。”
“是什么?”灵然挑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一丝笑意。
“生死之道!”老松沉吟道,“我等自生来便懵懵懂懂,一百年开智,却始终不知为何有人生而为人,而吾等却只能为草木山石!这其中有何缘故,是否不公?倘若无缘故,为何偏我等不能做人?倘若有缘故,这缘故到底为何?”
“呵!你道人身得的轻巧!”
灵然笑了一声。“小和尚我曾在师尊面前啊,听师尊说起过……”
他眼前浮现出昔日在剑阁时,逍遥山中一众师兄们晨曦坐在凉亭前,灵拂子对众人讲经说道的场景。他略回想了一下当时灵拂子的语气,便依葫芦画瓢地对众精怪道:“若得人身,其概率有如盲龟浮木……”
“何为概率?”有精怪忙插言问道,声音尖细。
“概率就是,一万次投胎,可能只有一次得为人身。这就叫万分之一的概率。”灵然耐心地与他解释,随后又继续侃侃而谈。
“先假设这万分之一中,譬如小和尚我,生而为人,得了个人身肉胎。在这世间,人之苦,第一道苦便是‘生’。从落地起,我与你们一般,懵懂无知。不知道冷,不知道热,不知何为欢喜,不知何为疼痛。直长至三四岁,才开蒙认字。到六七岁,渐渐知晓人间规矩,辛苦读书。到十三四岁,渐渐长成。到二十,方真正明白事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才逐渐知天命。”
灵然顿住口,缓了缓道:“你们觉得这三五十年,于你们山间岁月而言,不过一个弹指,可是于人而言,这便是其漫长一生了!毕竟能活到六十七十,甚至百年的,微乎其微。大多数人在五十岁后便进入衰败期,即便平生做错的事情想再悔了重头来过,也有心无力。不像你们,开智修道之后,只要行善积德,多少都能有概率渡过天雷劫,从此后进入逍遥长生大道。”
“于精怪甚至于妖而言,岁月漫漫,你今生所记得的,依然是你的。”
“但人却不同!人道者,一旦死后,肉身腐败,葬入泥土中,一缕魂魄悠悠不知飘往何处。倘若再得人身也是重新来过,依旧是从三岁开蒙认字,到五十才渐渐知晓天命。前生所做的事、所读的书、所认得的人、所明白的道理,通通都不算了。”
“……你们觉得,做人是苦还是不苦?”
“如此听来,倒好像也是苦的。”老松沉吟半晌,才谨慎地道。
“不错,人也是苦的。”灵然点头。“再回来说你们!接着刚才的,万分之一以外的,通通都没有得到人身。其中又有三四成得以成为山间的草木山石,又或是动物,奔走跳跃于山野之间,倘若命不好,叫猎人一箭射死,或是身为树木却叫人砍伐做柴禾,当然就再也没有然后了。”灵然笑。
“但倘若不死,侥幸吃了山间灵果,譬如像眼下这个……”灵然说着将桌案上一颗灵果丢入口中,砸吧两下嘴,目光转了转,然后又继续往下说。
“……从此后,肉。体筋骨得以强健,侥幸活到百年,这时便开了人的智慧,得以修行人道了。”
“也不尽然,”又有一精怪插言道。“譬如呃,在下,就不愿意择人道修习。”
他说话时腔调有些奇怪,灵然多看了他一眼。那精怪缩了一下脖子,忙又道:“我不像他们!在下开智较早。大约三十年的时候,便依稀能听懂人的言语。到三十五岁那年,躲在窗根下听主人家说话,偷学他们行事。到五十岁,便已经偶尔能勉强化作人形。”
“啊!那你灵根确实不错!”灵然点头赞叹。“不知……”
他原本想问这家伙原型是什么,后来又一想,精怪与人不同,可能对这个话题忌讳。便截住口,从善如流地道:“好,我们便假设有五十年便得以修成人形,但是又没有择人道的,想必就是走了佛家或道家之路。”
“不错!在下便是呃,在开智后,入山寺内学习佛法。”那精怪又忙忙地插言道。
这家伙,实在啰嗦!
灵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窗外天光,又点了点头,耐下性子道:“甚好!现在,我们再接着往下说好不好?”
那精怪又缩了缩脖子,知晓灵然烦他了,不再插话。
灵然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往下说道:“过百年后,这时再来看山间的左邻右舍,自觉在无情界中也算是翘楚了。各位均是天选之子,得以开智慧,又逃过百年劫难修成人形,这时再来看人就觉得不公平,道,我这辛辛苦苦五十年,甚至百年以上,才能够站在与你们一样的地方,与你们一样的说话,但走在人世间倘若一个不小心喝多了酒或者叫人用葫芦收了去,到底还是个妖怪,不被人尊重!”
他这个话茬,说到一众山精木怪的心坎里去了。
“不错!”那些精怪纷纷点头,面色戚戚然道,“小和尚这话说的对!我等整日里提心吊胆,混迹于人间时,唯恐一招不慎就叫人炖了!更有些邪魔外道者,甚至将我等炼制成丹丸,以益寿延年。”
“是了,这时你们必然恨着!觉着人为何如此妄为,天道却不叫他投生为畜牲,而是公然行走于天地之间,堂堂正正?”
“不错!就是这样!有些人那样坏,为何他们还是能够衣冠楚楚,而我等只能畏畏缩缩,躲于暗处不得见天光?”
“这就是小和尚我接下去要说的了!”灵然给自己斟了一杯百果香,抿抿唇,随后皱了皱眉,换成一杯桃花酿。
“今日是个不正经的辩经说法,你们若是信小和尚我呢,我便接着往下说。”
“信!当然信小法师!”
“好!”灵然又点了点头道,“你们只见着人的荣光,见着他们富贵荣华,却不想,即便投生为人,也有那命不好的。生下来就叫父母丢弃在路边,眼睛还不及睁开,尚未见过这人世间的花是什么颜色,阳光是什么味道,便活活冻饿而死,死后也不过叫人随手扔在杂土乱草中,连个埋骨之地都没有。甚或有战乱年间,百姓易子而食,活生生的婴儿,甚至是孩童,就这样叫人割碎煮了吃。你们觉得,这与投生为畜牲有何区别?”
“如此说道,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是啊……但其实还是有区别的。”灵然垂眸淡淡地道。“因为畜生被捕杀时,不一定开了灵智,但是人在被人杀了吃时必然是知晓的。心内知晓即将到来的厄运,却无力挣脱,这种……更为悲伤。”
一众精怪默然。
灵然又道:“就算生于盛世,家中家境也富裕,又有到了十三四后想择业从师,家中不许,非逼着去经商,又或者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却被迫与另一个极丑的脸上有麻子的肥女人联姻。”
众精怪不觉笑起来,道:“我等从不烦恼这些儿女情长人间恩爱。”
“是啦,你们不烦恼,可是人不同啊!”灵然悠悠地道:“人这一辈子,必定要择一伴侣。若是择的好,两情相悦,当然是日子过得。但是世间大多数都是彼此两见两相厌,互相厌憎却又不能离弃,直到一方病死或者是遭遇大变故才能分开。这样互相厌烦的两个人,朝夕相对,滋生许多苦恼,这个是情苦,你们可能就很少体会到了。”
众精怪皆一脸漠然。
“方才说的这一种情苦,佛家也叫怨憎会。彼此不喜欢却被迫绑在一起,天天相见,天天争吵,见到对方便如同掉入无间地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快活的,却不能发泄出来,这个就是怨憎会。”
“又或有另一种情苦,叫□□别离。也就是说,人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不能在一起,或者在一起了,却面临死别。彼此相对,泪滂沱,却无力回天,这便是爱别离。”
“又有第七种苦,叫求不得。遇见了喜欢的人,辗转反侧却求不得;或是看上了一样宝贝,朝思暮想,拼了命都想得到,规划了数年甚至是几十年,最终就在即将成就的时候功亏一篑,叫别人捷足先登了,这个也苦。当然你们可能并没有此体会……”
灵然润了口桃花酿,笑笑。“我便打个比方,好像你们就要飞升了,却在飞升前一天,给道士捉了,打回原形,一切重新来过,甚至连灵智都失去了,这可苦不苦?”
“苦!当然苦!”一众精怪纷纷叫屈。“这等道士倒是实在可恨!”
“是!”灵然将话题拉回来,继续道:“这求不得,于在座各位而言实在是极少的。因为你们求的少,心思转的也少。一生所求,要么是像小七娘那样在人间寻个爱郎好生过日子,欢欢喜喜地陪那人百年,又或者就像老松老柳方才所言,只是想能够飞升成道。”
“而人不同,人有七窍,心思九转十八弯。上一刻还想得到的东西,下一刻就已经厌憎了。这世上有许多人,受够了求不得之苦,又有许多人,在得到后转眼就弃若敝履。人的心每时每刻都在变,人所求的东西也千奇百怪,每一天都有新的欲望产生,下一刻又在新的际遇中消弭。这生灭之间,万念起伏。每一时,每一刻,这颗心都在受着煎熬。”
“做人怎的如此辛苦?”老松忍不住插言。“按小法师刚才所说,难道就没有一丝快活不成?”
“有!当然有!但是人若想得久长,若想得快活……若想得大快活,确是极难的。甚至比你们,要难的多了!”
灵然垂眸而笑。想起那时在凉亭中,灵拂子所说。
他一字一句地,将灵拂子所讲过的道义重复给东安寺内一众精怪们听。“人心杂而不纯,欲。望极多,终身受欲念羁绊之苦,沉沦苦海,流离生死,不得解脱。”
随后他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油然而生感慨。“你们羡慕人,却不知人也羡慕你们呢!”
“众生皆苦,苦苦皆不同。”灵然怀中抱着一壶桃花酿,眉眼低垂,唇齿间仍有桃花清甜的气息。
百果虽好,到底不及二月夭桃。
他有些想桃花了。在剑阁十年,逍遥山中什么花都没有。唯一一次下山就是叫人撵走,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逛一逛,那座常年云雾缭绕的仙山。
不知会不会有一天,逍遥山中也会开满桃花?
灵然半阖着眼眸,思绪不知飘往何处,口中却依然淡淡地笑道:“……所以呀,做人有做人的好处,做妖有做妖的好处。各有因缘,莫相羡!”
那日,是东安寺中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说法。灵然与一众山精木怪从日暮黄昏讲至夜色深沉,天幕上布满耀眼的星辰,一条淡白色的银河在头顶若隐若现。
黑蛇不知何时悄悄溜下灵然指间,沿着他的胳膊簌簌而上,直从灵然衣领中爬出来,昂起头,轻轻地啄了一口灵然的唇瓣。
“别闹!”
灵然话语里已经微带了些醉意,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难得潋滟。“大郎,仔细听课!”
黑蛇抖了一下,张开嘴,两粒芝麻粒大小的眼睛一瞬间迷蒙。那神态,酷似人类打了个哈欠。
“真不爱学习!”灵然嘲了一句,唇角上翘,两指拈起黑蛇,将它小心地放在桌案上。桌案上百果堆成一座小山,黑蛇卧于其间,不一会儿就游去喝酒了。
琉璃盏内酒液剔透,黑蛇埋头喝的津津有味。
灵然睇了一眼,又掉头与众精怪们继续辩经。
第77章 孤僧灵然(志怪)43
那日是东安寺中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辩经,三日辩经期满,灵然完胜。
一众精怪提着小包裹,临走的时候一去三回头,纷纷对灵然絮语道:“小法师,若是他日有缘,我等必定还来拜会!”
“随缘吧!”灵然挥挥手,呲牙笑了一声。在阳光下露出一口雪白糯米牙,眼尾微弯。
黑蛇伏在他肩头,早已昏昏大睡。要不是灵然时不时用小指尖往上拨一下,它就得从肩头掉下去。
柳树精不知为何,始终站在寺门口徘徊不前。直到众精怪都走完了,就连老松都走了的时候,柳树精才从阴影处走出来,喊住送完了人正准备转身回寺的灵然。“小,小法师!”
“哟,你还没走?”
灵然回头,微带了一些醉意,两颊泛起淡淡的桃花红。他怀中抱着喝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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