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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夫人是朵花-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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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胆小弱懦。”
“你说谁懦弱!”
眼看着两人当着一堆孩子的面又要吵起来, 清作拉住举起碗跃跃欲试的要往地上摔的非闲, “可以。”
“……你疯了清作, 这小子肚子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 到时候他使些旁门左道的, 你……”
夜东篱起身, 从桌布上撕下一条碎布, 在脸上比量了几下,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我蒙眼,帝君就随意吧。”
见他拿起挂在墙上的弓箭, 起身就往外走。非闲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问夜无拘:“你哥一直都这么反复无常吗?”
刚才还挂着一副春日融融的笑脸, 转眼就要来场这么血腥的决斗。唱戏的变脸还得用袖子挡一下头呢。
就算这是他们魔族的规矩,可自己跟清作压根就不是魔族人, 朋友之间有必要那么较真么?真是搞不懂。
夜无拘也跟夜东篱起身离开,踏出门前回头望了眼清作,嘴角勾起。
“他只是遇到帝君才如此反复无常。”
撇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扬长而去, 把非闲弄得更是一头雾水了。本来还想再吃几口,但回头就见清作正起身,他一个大人也不好意思跟一群孩子挤在这,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碗筷,也跟了出去。
四个人来到后院,看到燃石堆后面还真立着一道靶子,不过不同于平常所见,这靶子并不是画着同心圆的木牌,而是一只在风中不停转动的风车。
那风车上被扎出不少空洞,看来夜东篱今天是打算跟清作比试射这只风车了。
可这风车一直在不停的转,这要怎么瞄准啊?
非闲不解的指着风车,“这要怎么射?”
夜东篱用碎布蒙上眼,慢慢将弓向后拉满,“这风车的四个扇叶大小不一,射中最小的得分最高,最大的得分最低。”
话音一落,绷在弦上的箭顷刻间飞了出去,穿透风车最小扇叶上的空洞,直直钉在了围墙上。
那风车还在哗啦啦的转,把非闲看得脖颈发凉,视线在夜东篱跟钉在墙上的箭之间来回游移,夜东篱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一副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样,虽然这么想是有些以貌取人了吧,可他真没看出来这人竟会有如此精湛的箭法。
不禁有些担心的看向清作,见他接到夜东篱递来的弓箭,将弓缓缓举起瞄准了风车。
“你可瞄准点啊。”
虽然清作从小对练功修习就到了近乎痴迷的态度,可也是其术有专攻,平时他练剑的时间也远多于其他。
射箭还真没见他试过几次。
万一要是输给了夜东篱,难不成真要让对方在身上刻下名字?
自古以来都是罪人才会在身上刺青划痕以让他们时刻牢记自己的罪孽深重。清作是天界的众神之首,要是被魔族首领在身上刻过名字的事一旦流传出去,肯定会让天界颜面扫地,到时候那十二个老古董不定怎么拿这件事做文章,清作可就有苦吃了。
可眼下这情况也由不得他说不,夜东篱是对清作发出邀约,他哪有拒绝的立场,再说清作都答应了夜东篱,到时候再反悔就太不要脸了。
夜东篱看
着清作弦上一点点收紧的五指,看似绵柔无力的手指,却在那一刻迸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风吹在绷紧的箭弦,都能听到嗡嗡的震鸣声。
夜东篱看着箭头瞄准的方向,站到一旁:“三局两胜,你不必太紧张。”
直到箭头穿透那风车最短扇叶的尖端,其余三人都是骤然缩紧了瞳孔,这最小的扇叶不过三寸来长,在风车转动如此快速的情况下,能射中已经难能可贵了,他竟然还射的是最尖端的地方。
要知道,越靠近外缘扇叶的转速就越快,越不容易瞄准。
非闲也没料到他箭术这么惊人,平时只见他走哪都带着千回,连威胁他的时候都是手起剑落,没想到暗地里把箭法也练的如此了得,当真是深藏不露。
他走到清作身边嘿嘿笑道:“我看就没必要继续比下去了,这输赢显而易见嘛。都射中这风车最难中的位置了,再比也出不来什么新花样。”
夜东篱看着风车尖端的空洞,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看未必。”
他重新蒙好双眼,从箭筒里抽出四支箭,一齐射出去,就听一声整齐划一啪啦声,风车上四只扇叶的尖端,同时出现一枚细小的空洞。
这下非闲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顿时凝固在了嘴角上,还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虽然在他心里清作必定是无人可及的,可如今看到夜东篱这精湛绝伦的箭法,还是不由得心生敬佩。
原来一直被六界所不齿的魔族中,竟也蛰伏着这样的人物。
夜东篱扯下脸上的黑布,将箭递给清作,“别让我失望,我还想跟你玩到第三局呢。”
清作面无表情的接下他递来的弓箭,并没接话。
只是看着远处的已经千疮百孔的风车,速度倒是转得越来越快了。清作从箭筒里拿出一支箭,旁边的非闲赶紧出声劝阻道:“人家射了四箭全中,你这射一箭,不是输定了吗!”
清作依旧只拿出一根箭,抵在箭弦上,射之前他瞥了一眼夜东篱,对方也在望着他。
四目相对,夜东篱回应给他一道灿烂的笑,清作淡淡的垂下眼,转头继续看着前方的风车。
非闲看他执迷不悟的样都快哭出来了。
一支箭怎么可能敌得过三支?
清作平时脑子也不笨啊,怎么这会还转不过弯了呢。
只听嗖的一声,箭头奔着风车中央的方向直直射去,却没射中风车的任何地方,而是恰好卡在了中间的转轴上,把风车转动的扇叶卡得停了下来。
非闲跟夜无拘都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只要夜东篱拍手叫好。
“人如其箭,这箭射的还真有你的风格。”
清作放下手中的弓还给他。
夜无拘看着卡在转轴上的箭,不明所以:“所以说这场到底谁赢了?”
夜东篱活动着手腕,“当然是他赢了,箭术中最难的一点不是如何射中快速窜动的活物,而是如何射中而毫发无伤。他刚才这一箭射的,既要瞄得精准,时机又要把握的好,最关键的是力道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过重则会从两片扇叶间的缝隙穿过去,过轻则卡不住扇叶。”
听完夜东篱的解说,夜无拘跟非闲都近乎目瞪口呆。
感觉自己以前看的那些箭术比赛根本就是儿戏一样,这才是真正高手之间的对决!
尤其是夜无拘,这几年他学着夜东篱早年的经历,在荒郊野岭的沼泽里没日没夜的捡石头砸巨骨鸟。射箭的准头总算是突飞猛进,可今日一见识夜东篱的真正水平,才知道自己依旧差得十万八千里。跟清作一比就更是上不得台面。
他暗暗握紧了双手,目光在夜东篱跟清作之间来回游移,忽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或许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次夜东篱蒙着眼拿起弓箭时,在场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有了刚才那两场精湛的表现,这第三次无疑就被寄予了更高的厚望。
正当他们都期待着夜东篱这一箭会超过清作射到哪时,却听破空而来啪的一声,箭顺着风车侧面穿过去,射到了一旁的燃石堆里。
脱靶!
“……”
“……”
清作看着那支脱靶的箭面色如常,非闲虽然一心向着清作,也不由得调侃道:“你这是放水吧?还是你不想输的太难看故意的?”
夜东篱扯掉蒙眼布也是一脸震惊。
“竟然脱靶了?”回头冲着清作莞尔一笑,“大概是太久没练,拉弓久了手有些不稳。见笑见笑,看你的了清作。”
清作走过去把他刚才蒙在眼前的黑布条也一并拿走了,学着夜东篱的样子,蒙眼射箭。
夜东篱看着黑布下露出的高挺修直的鼻梁,再到下面泛着花色的薄唇,饶有兴致的抱着肩膀欣赏起来。
等他今晚回了天界,可就再也看不到这等绝色了。
就看那弓拉得极满,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忽而一松手,嗖的一声,原本直冲云霄的箭头刚到半空就歪歪斜斜的坠落,吧唧掉在了地面上。
“……”
“……”
非闲跟夜无拘算是看出来了,如果说前两场是在比试箭术,这最后一场完全就是在比试放水了。
不想比就不比,用得着这么欺骗观众么。
夜东篱看清作摘下脸上的黑布,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箭送回箭筒里,连带着弓一起送来。
看着伸过来的手,夜东篱抱在肩膀上的手缓缓垂下,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第一次在清作面前皱紧了眉头。
“你故意的吧。”
清作回望着他,“你不是?”
对方一脸沉静,夜东篱叹了口气,看着黑黝黝的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旁边的非闲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哎呀,反正就是饭后消遣一下,图个乐子,刻字就免了吧,反正你们最后这次你们也没认真,之前那两箭各有千秋,就算比个平手。”
然后撞了撞清作的肩膀,“你说是吧。”
他说话不管用,但要是清作开口,夜东篱肯定得卖个面子。
可没想到清作却张口就来了句愿赌服输。
非闲真恨不得一拂尘敲上去捶醒这个木头疙瘩,就那么上赶着挨刀吗?
他以为自己真是木头做的呢,说来几刀就来几刀?他活了几万年,只见过对别人狠的,对自己这么狠的清作还是第一个。
夜东篱说了声好,点点头从腰间拿出短刀,递过去:“那请吧。”
清作却迟迟未接。看着他眼眸被低垂的眼睫遮挡着,有些朦胧。
“是你赢了。”
“我哪赢了?最后两箭我们都脱靶了。之前两局都是你胜。”
比试结果明明是有目共睹的,清作却反驳:“我第二次也脱靶了,没中靶子一样是脱靶。你射中了五箭,而我只中了一箭,按照比试的规则,是你赢了。”
夜东篱举着短刀,差点被他的强词夺理给气笑,刚从床上爬起来的身体都有些不稳。
魔族的决斗从来都是绞尽脑汁想让自己赢的,这么上赶着认输的,他还真是头回碰见。
多好笑啊。
可清作注视这自己的目光,却一点也不好笑。
他反手握着刀柄,一步步朝清作走进,“好啊,既然你愿赌服输,那我也不客气了。”
说着绕到他身后,把他的后衣领往下拉了一把,露出一片白皙的脊背,光洁如玉,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夜东篱却把锋利的短刀抵在了那片令人神往的脖颈上。用冰冷的刀尖在上面划出一道道血痕,沿着伤口缓缓滴落,浸红了一片。
看着自己的名字清晰的镌刻在那块原本无暇的肌肤上,夜东篱像是着了魔一样,探出手指沾了沾未干的血迹,想跟清作说些什么,却被早就恨得咬牙切齿的非闲扑上来一把推开。
“别假惺惺的!你自己赢没赢你心里没数吗?清作给你台阶下,你还真是好意思!”
山。与彡夕。
非先看着那三个血淋淋的字,恶狠狠的瞪了夜东篱一眼,想找点东西给擦擦,却被清作一把按下。他将衣领收好,一脸从容,一点也看出刚才遭受了什么样的伤害。
他看着夜东篱,眼中并没有一丝不甘和怨恨,漠然依旧。
对上目光,夜东篱相视一笑,舔了舔指尖沾染的血,“虽然我们相处不过五六天,可我见了你,却总有一见如故之感,好像早就相识的老朋友一样。不知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清作望着他没回话,非闲早就被气得不耐烦了,这人简直就跟脑子有病一样。
当即替清作回复道:“有个屁!我们巴不得赶紧走离你远点。说好了,今日午时一过你就要放我们出去!”
夜东篱被非闲敌视,只好远远看着,不再靠近清作。
他背着弓箭,揽着夜无拘往回走,“自然,非闲仙君大可放心。我就是留的住人,也是留不住心。”
非闲扶着清作,被清作拂开,只好在一旁静静跟着。
看着夜东篱远去的背影,撇嘴道:“神神叨叨反复无常,真跟脑子有病一样。清作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刚才明明是你赢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非要愿赌服输。这下挺好一张皮被割成这样,传出去六界中不定多少人又要为你伤心落泪呢。”
清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幽幽的眼神,直接把非闲看得噤了声。
赶紧举起三根指头发誓:“放心我嘴严着呢,再说我有不是傻子,哪会把这事拿出去到处乱说。”
清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伤口丝丝拉拉的还有些泛疼。其实夜东篱刚才并没下重手,只是稍微割破了上面的一层薄皮,奈何他这副身体天生就容易受伤,只要碰破一点,就显得十分严重。
只不过他受伤后立刻就用法力修补,从来未被人看到过。不像现在法力被压制,只能把最脆弱的一面显露出来。
脆弱,曾经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要走的晚上,夜东篱送了清作两件东西,一个是他小时候被人打掉的犬齿,另一个是他自己酿的万寿酒。当然,他也送了非闲,人家压根不惜得要。
他说知道神仙都是喝不醉的,他以后一定要酿出一种能让他们仙族的喝醉的酒,就叫神仙醉。到时候就用这酒的方子,好好赚一大笔,赚空他们天界的腰包。
看着地面慢慢开启通往外界的风洞,卷起漫天沙石,迷乱了视野。
非闲拉着清作赶紧离开,生怕下一刻夜东篱这反复无常的泼皮就变了卦。
没想到清作竟然站在那一动不动,看着夜东篱,问他:“你不是想去外面,我可以带你去天界和人间。”
被风洞吹得一身衣袍猎猎作响,夜东篱撸了把散乱的头发,笑着摇头。
“不必了。我已经不想去外面了。”
他是去不动也去不了了。
拉着清作的非闲快要累得人仰马翻,奈何他拉着的人就一直看着夜东篱,半点也不体谅他的苦衷。
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吧清作,你离开了天界六日,那些老家伙肯定要急死了。等会风洞要是再关上,他们回去挺多说你几句,但我就不行了,他们能合起伙来扒了我的皮你信不信?”
夜东篱看着在飓风中身姿挺拔,明明就是一副娇花照水的模样,偏偏成了一棵挺拔坚韧的劲松。
忍不住拍了他一把,“好了,快些去吧。不是还回来么,我在家买好糖等你。”
其实清作比他更清楚,说是几日归去,实则遥遥无期。
就算寻找的镇珠的事已迫在眉睫,但天界断不会让他们的帝君再来半泽荒涉险一次,就算清作执意如此,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阻止。
身不由己,说的就是他跟清作这种人。
清作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离开天界,他也不能随自己的心意肆意离开半泽荒,何况现在体内带着那颗事关重大的镇珠,一旦他离开魔界,封印在半泽荒地下的魔兽就会尽数被释放,到时生灵涂炭,他夜东篱就是千古罪人。
看着清作跟非闲的身影消失在了半泽荒上方的风洞,夜东篱对着一片混沌摆了摆手。
“再见。”
或者,再也不见。
……
后来夜东篱把家搬到了封印着魔兽结界的附近,自己离得近,结界的封印也就能更牢靠些,等他百年归老之后就埋在这地下的神坛上,正好镇珠也能物归原位,永久封存这地下的秘辛。
夜东篱提着坛新酿的酒去了茶楼,进了门伙计一看他,就把茶馆的门掩上,吹灭了外堂的灯。
坐在阁楼上正逗弄云雀的应阑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嘴角一勾,眼皮子抬也没抬。
“真是稀客啊,今日荒主怎么有空上我这来?哦,原来是那位神仙公子走了孤枕难眠,所以想借酒消愁这才想起找应某人了。”
夜东篱笑而不语,把酒坛摆在桌面上,自顾自从旁边木架上随手挑了两个白玉盏,斟满清酒,推了一杯过去。
“应阑,几日不见你这揶揄人的功夫真是越发长进了。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是我,莫非装瞎子久了耳力也变得好使了。”
应阑摸索着握住了面前的白玉盏,端起来凑到鼻尖嗅了嗅,顿时蹙紧了眉头,嫌弃的移开。
“你酿酒的时候都加了什么,一股苦涩味,又咸又辣。”
“苦吗?”
夜东篱端到嘴边抿了一口,咂咂嘴倒是不以为然,“还好啊。是你舌头有问题吧,苦药汤喝多了吃什么都苦,以后别再喝那些乱七八糟的汤药了。”
应阑仔细问了一下,忽然挑了挑眉。
“你在酒里还加了眼泪,这是什么方子?”
夜东篱笑着放下酒盏,“没想到你这鼻子比耳朵还灵。确实有眼泪,还有花间晨露,古河之水。不过这味道貌似不如预想中的好,口感略有欠佳,还需再多煮些日子。”
说完便把两杯失败品又倒回到酒坛里,盖上了塞子。
以前他总是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酒方来找应阑品尝探讨,一般都是成功较少失败居多,不过应阑倒是耐受力十分的强大,基本多难以入口的酒都能往嘴里放一放。
很显然今天也失败了,酒是没得喝了。
夜东篱拄着头百无聊赖的看向四周,突然把目光锁定到应阑脸上。
“诶,我发现你蒙眼睛的样子跟他还挺像的。”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白布下的嘴角弯起一道弧度,应阑抬手将脑后的白布解了下来,露出一双静如止水的双眸。越是盯着越是会被吸入其中无法自拔,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魔力,让人沉沦。
夜东篱看了两下,就赶紧笑着躲开。无论看多少次都是,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这双眼睛好像有毒。
却听对方问:“我不蒙眼睛,难道就不像他了吗?”
☆、63
应阑的生母属魅魔族, 所以双眼具有与生俱的魔性,就算他不是有意魅惑, 见者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
无论何地, 只要他一出现,不出半盏茶的功夫绝对堵得水泄不通, 搞得应阑不胜其烦, 索性直接弄了条三指宽的白布蒙在眼睛上,装起了瞎子。
以前露眼睛时, 旁人只会盯着他的眼睛看, 如今扮成瞎子, 反而才注意到这家伙的脸好像也不错, 尤其是柔和的轮廓, 带着说不出的温婉可人。
虽然, 这个词好像不太适合形容男人。
夜东篱避开应阑的双眼, 扫着他脸上的其他部位, 啧啧称奇:“真是越看越像,除了眼睛没你这么勾人,其他都要像个五六分。”
应阑扬唇一笑:“说不定我跟你的那位神仙公子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
“真的假的?我说你这家伙怎么跟我们魔族格格不入, 原来是仙族派来潜伏的卧底!说, 你来半泽荒到底有何阴谋?”
夜东篱拍着桌子说的一本正经,横眉竖目的样, 把应阑跟一旁抹桌子的伙计逗得捧腹大笑。
应阑忽然问道:“我眼睛真的比他勾人?”
虽然这话是自己开玩笑随口说的,但现在从应阑嘴里问出来,用那么如沐春风的语气, 夜东篱就感觉浑身冒鸡皮疙瘩。
他不由得戳了戳手背。
“当然,你身上有一半的魅魔血,魅魔的魅力谁能扛得住。而他那双眼睛就跟藏着两把冰刀一样,每次我一逗他,那两把刀就嗖一下飞出来,吓得我看都不敢正眼看。”
说这话的时候夜东篱有些心虚,因为他不但看了,还看了很多次,被扎得鲜血淋漓也甘之如饴。
应阑心思通透,怎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摇头叹了口气:“可我看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我动什么心思,反倒是那位神仙公子,来了不过六天,把你的魂都勾了去。听闻仙族人都不会醉酒,我看这你这眼泪酿的苦酒,也多半是为了他吧。”
夜东篱被说的哑口无言,索性也懒得编瞎话反驳,他知道以应阑的洞察能力,自己解释再多也是欲盖弥彰。
伸手敲了敲酒坛子,发出清脆的咚咚响。
“那酒确实为他酿的,也不能说是为他,应该说是为了仙族,你想想一辈子都无法感知喝酒的快感,这得是人生多大一件遗憾啊。当然了,再顺便挑战一下我的酿酒技术。而且你那是什么话?什么叫把魂勾了去,我跟他是一见如故的挚友,关系就跟咱俩一样。”
应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打断道:“一见如故,我看一见钟情还差不多。我跟你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怎就不见你为我做过什么?”
“谁说我没有,你这茶馆里的茶具不都是我从魔宫里给你搬来的?每件都送价值连城的宝物,我分文不收的送给你,你还说没有!”
“这些茶具哪个是你的,借花献佛也好意思说?”
……
听着他俩吵得热火朝天,伙计用挂在脖子上的巾子擦了擦脑门淌下来的热汗,给他们一人斟了一盏茶,氤氲着茶香的白雾飘散出来,刚才还据理力争的两人瞬间安静,各自落座,抱着茶盏开始小口的抿起来。
上面漂浮着绿油油的茶叶儿,夜东篱对着水面轻轻吹了口气,莞尔一笑。
“还是待在你这最舒服。”
应阑将薄唇从茶盏上移开,瞥他一眼:“你倒是想去别处,你也得能去不是。怎么没跟那神仙公子去天界转一转?”
夜东篱看着茶盏中的倒影,明明嘴角是上扬的,可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有多久没痛痛快快的大笑一场了。
“天界哪能容得下我这魔头,再说镇珠取不出,我就只能待在半泽荒。大概这就是我的报应吧,也无所谓,反正从我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过什么好事发生。”
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应该小口品味的好茶,却被他当成消愁的酒一样大口灌进肚里。
喝完之后夜东篱也觉得浑身舒爽了许多,起身抱着酒坛打算回家,就被应阑突然抓住了手腕,两指扣在经脉上,就感觉一股热流缓缓涌入,灵气灌入丹田,有成狂风暴雨之势,夜东篱眉间一紧,赶紧去拉开他。那两只却像是长到他身上一般,纹丝不动。
这点也跟清作很像,手劲儿都这么力大如牛,跟那副弱不禁风的外表形成天壤之别。
待灵息渐渐收敛,应阑才将手撒开。
夜东篱把酒坛子当一声撂到桌面上,对眼前这人是骂不是动手也不是,只能用他最不喜欢的一种方法——讲道理。
“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你这治愈之力用一分便少一分,我这点破伤还用得着治?回去倒头睡个两三天就好了。应阑我跟你说,再这样我以后真不敢来你这了。”
夜东篱说到最后,磨着后槽牙,腮帮一动一动的鼓起来,看起来特别像小孩子撒娇。
这样可爱的荒主,可是一般人所看不到的。
应阑亦然觉得有趣。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人生来便是要死的,我也不在乎早晚,只想活的随心所欲。”
夜东篱被他这副说辞怼过不下百遍,可每次都找不到还击的理由,是啊,治愈之力是应阑自己的,他想怎么用夜东篱又能说什么。
只是有些羡慕应阑,毕竟他连挥霍自己生命的权利都没有。
“你倒是随心所欲了,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夜东篱视线掠过应阑握着茶盏的手,按了按自己胸口:“你每次都消耗自己的性命给我治伤,我不好受啊。”
他抱着酒坛站起身,看着丝毫没有悔改之心的应阑,只能扯开一抹无奈的笑容。
“不过还是多谢你了。等我的神仙醉酿好,第一坛一定送你。”
应阑笑而不语,待夜东篱离开后,将他用过的白玉盏在手中轻轻把玩。
这呆人都未察觉到,他注视着自己的双眼时,根本就不会被这双眼睛的魔性所魅惑,就如刚才,自己明明释放了魅魔的气息,可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应阑苦笑一声,将白布蒙至双眼,拿起桌边的手杖,摸索着朝楼下走去。
……
夜东篱待在家里的厨房,除了做饭就是弄一大堆酒曲在坛子里捣鼓,夜无拘一进厨房就能嗅到一大股刺鼻的酸味,捏着鼻子抱怨。
“你搞什么,是不是什么东西酸了?”
夜东篱从水缸里抬起腰来,仔细闻了闻。
“没酸味啊。”
夜无拘懒得跟他废话,抱起他刚打开的坛子,起身就院子里泼去,瞬间地面冒出一股白气在空中荡开了,在一旁玩耍的孩子们纷纷捏着鼻子喊好酸。
对上夜无拘揶揄的目光,夜东篱讪笑两声,“可能是闻久了感觉不出来了。明天我把坛子搬到外面去,到时候风一吹肯定就闻不到了。今天大家就先忍一忍,等会我拉拉风箱味道就没那么大了。”
他转身去水池边洗了把手,甩了甩手上的水,又掉头去缸里取腌好的咸肉准备做饭。
夜无拘在一旁看着他熟练的洗菜烧水,在灶台边来回打转。眼中带着点点的奚落。曾经的夜东篱是多么耀眼啊,鲜衣怒马,放荡不羁,从不被任何事物所拘束。是他年少时无限憧憬的存在。
可是如今被推举成了半泽荒的荒主,得到了万民的拥护,却沦落成这副凄惨的模样。
做着饭,洗着衣服,修补房屋,喂牲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着如此无聊的事情,碌碌无为,庸常而平淡。
多可怜。
夜无拘奚落的笑容渐渐敛去,目光缓缓浮现出一层阴郁的浓雾。
可现在还不够啊,他还要这个人再可怜些。至少再也带不住那副虚伪的面具,跪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的痛哭。
让他明白,他那拙劣的演技到底有多么可笑。
夜东篱把切好的肉放进蒸锅后感觉自己腰酸背痛的不行,在桌边坐下的瞬间,疼得他倒了口凉气。
战战兢兢的摸着直不起的腰,看着地上摆的十几个大坛子,捂着头有些欲哭无泪。
这半年来一共试了九十多种方子,没有一个味道是对的。跟传闻中能醉倒大罗金仙的神仙醉实在相差甚远。
明明用的材料都对,时间跟火候也都把握的刚刚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怎么把那些失败品都处理掉,不然家里都快变成个大醋缸了。
夜东篱疲惫的抬起头,就见一只银翅蝴蝶正盘旋在头顶上,灵巧扇动的翅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柳絮一样轻盈的白光一闪即逝。
夜东篱僵住了脖颈,视线紧紧缠绕在那蝴蝶上,直到满屋子的醋味里飘进一股清冽的幽香。他才缓缓看向门外。
一时间两处视线交在一处,平静的表象下是心潮迭起的层层巨浪。
没想到时隔半年,他竟回来了。
夜东篱一下站了起来,连酸疼的腰也顾不得,朝还矜持在门槛外的清作跑了几步。
“在这站多久了,怎么不叫我一声,它见到我都比你激动。”
夜东篱伸手逮住流光蝶的翅膀,轻轻放在了清作的发丝上,美人配蝴蝶,还真说不出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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