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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自平行世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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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高燃得在一楼活动,看着奶奶。
  高老太一闹,手里就多了本相册,她拿干枯的手摸摸,安稳了。
  高燃翻开作业本写作业,他最讨厌应用题,太可怕了。
  外头传来敲门声,高燃问是哪个。
  门外响起封北的声音,“是我。”
  高燃开了门,“干嘛?”
  封北把少年拉到巷子里,“刚得到的新进展,你大姨的口供前面大部分都已证实,但是,其中有一点不对。”
  “叮铃铃”
  一串铃铛声从巷子一头传来,高燃靠墙站,让那辆自行车过去,“你说什么?”
  封北重复那句,“她在扯谎。”
  高燃敏感的意识到男人指的是哪一点,他认真反驳,“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会失去冷静,做出错误的判断,我大姨会弄错并不奇怪。”
  封北绷着脸,严肃的说,“不是,你大姨挖坑埋王伟的时候,知道他没死。”


第18章 
  高燃去见大姨,却没见着,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刘文英谁都不见,包括刘雨。
  录口供的时候,刘文英装作不知情,说自己不知道王伟没死,谎言被拆穿以后就是一副任命的样子,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死也不开口。
  当时那情况,刘文英没有立刻将王伟送去医院,而是冒大风险活埋,做好了顶罪的最坏打算。
  她那么做的出发点一定是为了儿子刘成龙。
  王伟跟刘成龙之间有什么纠葛,不能被人知道,刘文英心里是清楚的,所以她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高燃蹲在路边,故意杀人跟过失杀人的性质天差地别。
  大姨杀人了。
  她并不糊涂,目标明确,做法狠绝,让高燃胆战心惊。
  案子一揭露,那些不为人知,悄然腐烂发臭的东西全部被翻出来,真相可能会让他没法接受。
  大姨故意杀人,将人活埋在院子里,第二天跟他说表哥接活没回来,那些话仿佛就在耳边。
  表哥尸体没发现前,大姨一直都跟他有说有笑,烧饭洗衣服,该干嘛干嘛。
  高燃回想起来,又惊又怕。
  好像熟悉的亲戚突然换了副面孔,变的陌生,也很恐怖,他只是没有表露出现。
  人心太难懂了。
  高燃知道男人在打自己的主意,那小算盘敲的噼里啪啦响,坏得很。
  不然也不会一有个进展就叫上他,还有意无意的问这问那。
  但他懒得费心思,事儿多着呢。
  还没长大,烦恼就多到让他力不从心。
  “小北哥,我想抽烟。”
  封北没搭理。
  高燃伸出手,“你给我一根,回头我买一包还你。”
  封北在少年的手心里拍了一下。
  高燃眼巴巴的瞅着男人,声音软软的,“小北哥。”
  封北看少年那样儿,想到了小兔崽子,他叹气,“就一口。”
  高燃多吸了一口,烦恼啊忧愁啊什么的丝毫没减少,还跟块大石头似的压在他心里。
  封北撩开少年额前的发丝,多了条小蜈蚣,“叫你少吃点儿酱油,你是不是没听?”
  高燃吹起发丝,小蜈蚣看了眼太阳,又藏了起来,他捡起小石头丟出去。
  “受伤那会儿我在大姨家,她口味偏重,油盐酱料放的多。”
  气氛变的沉闷。
  高燃站起身踢踢腿,活动活动筋骨,“我回家了。”
  封北让他跟自己去石河村一趟,快去快回,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有叶子在,你奶奶没事的。”
  高燃笑眯眯的说,“小北哥,你看我傻不?”
  封北将烟头掐灭弹到地上,“小弟弟,你非常聪明。”
  高燃喔了声,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我还以为你当我是傻子呢。”
  封北的面部抽搐,小屁孩儿将了他一军。
  高燃不去乡下,说过天把。
  封北不勉强,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有天赋的,他不能拔苗助长,“你表哥年少的时候有没有干过什么混事?”
  高燃摇头,“我没听说过。”
  他说的是实话,只知道表哥跟王伟有过节,可王伟死了,死在表哥前头。
  现在连个嫌疑人都没有。
  大姨那么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让某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但她是绝不会说一个字的。
  逼急了就自杀,这是大姨的态度,疯了。
  高燃怎么也想不明白表哥会牵扯到哪件事上头去。
  他究竟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王伟手里,不能见光?
  不行,高燃决定回去问问他妈。
  封北说,“村里的孩子都一块儿玩,他跟王伟差不多大,小时候总会一起捉迷藏玩泥巴,过家家,丢沙包,弹弹珠吧?”
  高燃想了想,“他们小的时候我还没出生,等我记事了,他们就搞小团体了。”
  封北侧头,“小团体?”
  有车过来,他把少年往里面拉,“看着点儿路。”
  高燃瞥一眼男人,“小北哥。”
  封北,“嗯。”
  高燃哎一声,“你要是我哥就好了。”很强大,有安全感,会保护他。
  封北挑眉,“现在不就是吗?”
  高燃说,“亲哥。”
  封北调笑,“那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下辈子看咱俩有没有做亲兄弟的缘分。”
  高燃忽然说,“要不咱俩拜把子?”
  封北兄长似的把手臂搭在少年肩膀上,个头不高,才到他胸口,小小一只,“弟啊,现在是二十世纪,咱不兴那一套了,你叫我声哥,谁欺负你了,我就给你撑腰。”
  高燃的小心思被看透,他难为情的挠挠脸,想起来个事儿,“小北哥,你那天为什么在曹队长面前管我叫燃燃?听起来好别扭,怪怪的。”
  封北的面部一热,微红。
  他下意识那么说的,像是在有意搞出亲密的样儿给曹世原看,也在宣布所有权,这是我的人。
  挺幼稚的。
  事后封北有去深思过,只有一个结论比较能接受,就是他跟这少年投缘。
  封北希望以后能在少年的成长路上给点儿帮助,用他从那些人生阅历里面得到的经验来教导少年。
  如果能跟着他做事,那再好不过。
  不能也不强求。
  封北在心里叹口气,他对着少年的时候,总是会拿出最多的耐心,甚至去纵容。
  亲哥哥疼爱亲弟弟,都没这么个疼法。
  已经宠的过了头,无法无天了,再这样下去,得往他脖子上骑。
  想起来吕叶汇报的情况,封北的眉头皱了皱。
  曹世原那家伙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接近少年的动机不纯,他得提防着点儿,不能让对方从他手里把人给抢走。
  “你那天怎么跟曹世原一道儿去了乡下?”
  高燃哼了哼,“曹队长骗我。”
  他把事情说了出来,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等着家长给摸摸抱抱举高高。
  封北眉间的皱痕更深,他抿了下薄唇,“下次再见到他,别搭理。”
  高燃手插着兜,“你也是骗子,你们蛇鼠一窝。”
  封北揉揉少年的头发,“乱用成语。”
  绕一圈又绕回正题。
  高燃说表哥跟王伟不是一个小团体,玩不到一起去,“王伟很皮,只跟同样皮的人玩儿,他们常去附近的几个村子野。”
  封北沉默片刻,问起村里平时都会发生什么矛盾。
  高燃说都是些小事,谁家的鸡吃了谁家的稻子,谁家的猪拱了谁家的菜地,谁借了谁家的铁锹扁担之类的东西不还等等等等。
  拐进巷子里,封北突然停了下来。
  高燃看看前面的小沙堆,又去看身旁的男人,脸青白青白的,他咕噜吞口水,“小北哥?”
  封北的呼吸粗重,浑身肌肉绷紧,整个人沉浸在难言的恐惧当中。
  快要死掉了。
  当初高燃偷听到男人怕沙子的怪癖,除了好笑,不可思议,就是好奇,真碰上了却看不下去。
  男人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模样让高燃心里很不好受。
  “换条路走吧。”
  他走两步发现人没跟上,还杵着呢,像跟大木桩,“不走么?”
  封北的腿肚子发软,他紧紧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眶充血,嘶哑着嗓音说,“哥走不了,你来扶一把。”
  高燃,“……”
  远离小沙堆,封北又是条硬汉,仿佛前一刻的虚弱无助都是错觉。
  高燃问道,“你为什么怕沙子?”
  封北说,“天生的。”
  高燃撇嘴,“假的,我不信。”
  封北抹把脸,粗糙的掌心里全是汗水,他苦笑,“突然有一天就怕了。”
  高燃的直觉告诉自己,男人没骗他。
  那种意外他深有体会,譬如他摸个河瓢突然头疼,突然溺死,突然来到平行世界,突然拥有了一个能力。
  “突然”这两个字已经让高燃有了生理性的反感,还有恐慌,反正多数时候都没好事。
  高燃对男人生出了同情心。
  这么大个子,长的又壮又结实,肌肉硬邦邦的,走路生风,眉毛一皱严肃起来非常可怕,其实内心是个大姑娘。
  是的吧?
  高燃踮起脚摸了摸男人的寸头。
  纯碎是头脑一热干出的行为,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自己特傻逼。
  但是封北没想翻篇,“干什么呢?”
  高燃脸上发烫,他佯装镇定道,“摸摸你。”
  封北屈指在少年额头弹了一下,“头上都是汗,有什么好摸的。”
  高燃仰着头,视野里是一片蔚蓝的天空,火红的太阳,还有男人刚毅的脸,头晕眼花,“对啊。”
  封北看着傻小孩,“那你还不把手拿下来?”
  “我拉伸拉伸胳膊。”
  高燃说着还做了个伸展运动,“你为什么出门必带水?”
  封北拧开杯盖喝了几大口水,“下次再告诉你。”
  高燃看到男人冒着青渣的下巴被水打湿,有水珠从男人突起的喉结上淌过,埋进深灰色的褂子里,他咽咽唾沫,渴了。
  封北杯子里剩下的两口水进了高燃的肚子。
  。
  高燃跟封北分开走,半路上遇到了那只狐狸。
  他骑着自行车经过,不打算停下来,车突然被一只手给拽住了,差点儿摔倒。
  曹世原拿出一张五十的纸币,“小朋友,去帮我买一点糖。”
  高燃提着自行车甩甩,却没甩开拽着后座的那只手,他气结,“这附近又没有小店,我上哪儿给你买糖去?”
  曹世原蹙着眉心,“不要奶糖,也不要那种软糖,只要水果硬糖,柠檬味的。”
  高燃翻白眼,“你没听我说的么?我没法给你买。”
  他推着自行车走,没推动,又推,还是不行,气的头皮冒火星子,“曹队长,你别逼我骂人啊。”
  曹世原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来时指间夹着一张一百的,“你帮我买糖,这钱就是你的,你可以用来买书,打游戏,请同学吃饭。”
  高燃晃自行车,不为所动,“我要回家做作业,没空。”
  曹世原眉心蹙的更紧,手一用力,直接将少年从车上拽了下来。
  高燃怒了,他把自行车一甩,结果那手跟铁钳子似的抓着车后座,存心跟他杠上了。
  曹世原抬了下眼皮,口气冷淡,“只是让你帮我买个糖就这么反抗,要是封队长,你怕是早就屁颠屁颠跑去买了。”
  话落,他又拿出三张一百,全塞进了自行车前面的篓子里面。
  纸币摩擦的声响非常动听,充满了诱|惑。
  高燃吸一口气,这人的性情太难琢磨了,以后见到一定要掉头就跑,他退让一步,认栽了,“车给你,你自己去买。”
  曹世原侧过头,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眼里没有温度。
  高燃脊梁骨发凉,还想怎么着?非要他跑去买了亲手捧着递过去?
  旁边那户人家的门从里面打开,中年人推着辆摩托车出来,怪异的看了眼门外的一大一小,他没管闲事,只说,“小同学,麻烦你把车往边上靠靠。”
  高燃把车挪到里面去,自己也靠边站。
  摩托车出了巷子,高燃收回视线,冷不丁的看见了曹世原肩后的血迹。
  他一惊,这人受伤了跟没事人似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曹世原抓住少年的手,被甩开了,他又去抓,将人扣在身前。
  左边的巷子口猝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本该去局里的封北站在那里,逆着光,看不太清面上的表情,只见眉间拧出了深刻的川字。
  高燃吓一跳,连忙大力挣脱开曹世原的钳制。
  曹世原没防备,后退一步撞墙上了,碰到了伤口,疼的他一张脸煞白。


第19章 生命交给国家和人民,心要留给我爱的人
  气氛很怪异。
  高燃先开的口; “小北哥,你不是去局里了吗?怎么在这儿?”
  他从来就没想过; 自己管杨志他们叫警官; 管封北叫哥有什么不妥。
  更没觉得这个称呼跟亲密挂钩。
  这种特殊对待在旁观者看来,会多一层很微妙的东西在里头,说不清道不明; 却真实存在着。
  曹世原撩了撩眼皮,不易察觉。
  封北招招手。
  高燃的眼角一抽,你当我是小猫小狗呢?他撇撇嘴,还是走了过去。
  封北的视线掠过巷子里的曹世原,话是问的少年; “我还没问你呢,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燃小声说; “曹队长受伤了; 肯定在执行什么任务。”
  他的音量更小,紧张兮兮的说,“小北哥,我怀疑附近有埋伏; 你赶快走,不对; 我们赶快走!”
  封北把少年往臂弯里带; “没埋伏。”
  高燃狐疑,“真的?”
  封北嗯了声,没有细说; 曹世原那专案组的事儿跟他无关,“曹队,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叫小董过来一趟?”
  曹世原说,“小董抽不开身,麻烦封队送我去一下医院。”
  封北看看边上的少年。
  高燃说,“你送他去吧,我回家。”
  封北皱皱眉头,叫少年跟着自己,没让他一个人走。
  不多时,三人出现在医院里。
  曹世原肩后的衣服被利器划破了一条长口子,暴露在外的伤口血淋淋的,皮开肉绽。
  高燃倒吸凉气,他额头的伤跟曹世原的没法比,不知道要缝多少针。
  反观封北,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见怪不怪。
  高燃看到过他腹部跟腰后的伤疤,当刑警太危险了。
  要值班,蹲守,调查,花大把的精力没日没夜的寻找线索,连续通宵来审问嫌疑人,不顾自身安危的追捕逃犯,还有可能被安排去卧底。
  执行个任务就不晓得多久能回家吃顿饱饭,睡个好觉。
  要是不走运的因公殉职了,恐怕第二天就有人顶替你的工作,伤心难过,好多年都走不出来的是家里人。
  高燃和很多男孩子一样,有军人梦,想当警察,抓坏人,为民除害。
  现在接触了警察,他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却不敢再往前迈,怕了解的越多,心里的那股子热血跟向往就会慢慢消失。
  现实并不怎么美好。
  不知道曹世原怎么办到的,一小护士给他买了包糖,脸上染着抹绯红,眼睛没舍得从他身上挪开。
  封北也有那待遇。
  披着一副好皮囊,在哪儿都引人注目。
  曹世原身上有富家公子的气质,长了双狐狸眼,比丹凤眼还要狭长,给人的感觉有清晰的疏离感,不好亲近,像上等瓷器,看着颇为惊艳,却冷冰冰的。
  而封北不同,他身形强壮一些,更有男人味,充满了阳刚之气和成熟魅力,又高又帅,又有安全感,说的就是他这号人。
  高燃跟封北说悄悄话,说曹世原吃糖的速度跟数量,“他那么喜欢吃糖,不怕得糖尿病吗?”
  封北失笑,“傻孩子,糖尿病是胰腺功能有问题,那个糖跟糖果的糖不是一个概念。”
  高燃似懂非懂,“喔。”
  封北的手机响了,“你等我会儿,我去接个电话,完了送你回家。”
  高燃说,“我自己回去就行啦。”
  封北走两步回头,“我不放心。”
  高燃咕哝了句,“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男孩子,又不是女孩子,还能被人欺负了不成?”
  他那么说着,嘴角却开心的咧开了。
  封北那通电话接的够久,迟迟没回来,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高燃尿急,找到厕所进去,一泡尿刚进便池里面,背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高燃以为是病人或家属,他没管,直到他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柠檬味才惊的转身。
  曹世原立在少年身后,除了面色苍白,并无其他异样。
  高燃动动鼻子,“你上厕所还吃糖?”
  说完他就抽了抽嘴,人没吃,估计是刚吃完进来的,嘴里的柠檬味儿浓,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那个味儿。
  曹世原去便池那里,修长的手搁到皮带上面,高燃匆匆洗了手就往门口走,背后传来声音,“他的年纪可以做你叔叔。”
  高燃的脚步一停,“大不了多少。”
  曹世原的声音夹在哗啦水声里面,“九岁。”
  “所以我说大不了多少……”
  高燃猛地转过头,“你查我!”
  瞥见了什么,他快速偏开视线,心里骂骂咧咧,还有点儿自卑,只好安慰自己,他也会长大的。
  曹世原扣上皮带去洗手,不做任何解释。
  高燃不想跟这狐狸谈上次骗他的事,他深知谈了也是白谈,就大步朝外面走,背后又一次响起声音。
  “失眠的症状有减轻吗?”
  高燃的眼皮跳了跳,没有减轻,他在心里说,嘴上却说,“关你屁事。”
  曹世原拿出块帕子漫不经心的擦着手,“尽快去看医生,吃药会有一点帮助,再拖下去……”
  他淡淡的说,“你就不用参加高考了。”
  高燃掉头就走。
  比起想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看出他有失眠症的,他更想离开,讨厌无处遁形的可怕错觉。
  曹世原望着少年纤瘦的背影,他的眉心蹙了蹙。
  高燃在医院西边的林荫道上找到了男人,他刚要说话,发现对方正在气头上,冲电话那头的人发着火,就闭上了嘴巴。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高燃的耳朵边都是男人铁青着脸训斥下属的声音,太吓人了,跟一阎罗王似的。
  他吞口水,觉得自己平时实在是胆大包天。
  封北挂断电话,烦躁的掐了掐眉心,余光扫到地上的影子,他扭头,面上的怒气瞬间消失了一大半,“蹲那儿种蘑菇呢?”
  高燃拍拍手站起来,仰脸灿烂的笑,“嗯,来年就能采到一篮子大蘑菇。”
  封北看着少年的笑容,看他好看的卧蚕,剩下的一小半怒气嗖地一下不见了,“走吧,送你回去。”
  高燃问道,“不跟曹队说一声?”
  封北说,“他早走了。”
  高燃,“……”
  他老气横秋的叹口气,“我才知道你比我大九岁。”
  封北按打火机的动作一顿,又啪嗒按开,点了根烟抽一口,“曹世原告诉你的?”
  高燃嗯嗯,说是在厕所里撒尿的时候碰上了,“你还记得不,头一次我管你叫叔,你让我叫你哥,怎么办,我叫习惯了,不好改口。”
  封北说,“那就别改。”
  他也听习惯了,而且叔叔这称呼把他叫老了,整的好像他们之间有代沟,事实上那玩意儿压根就不存在。
  高燃哎一声,“是我自己太笨,你能做到现在的位子,肯定不年轻了。”
  封北差点被一口烟呛到,他黑着脸说,“你哥我还没到三十呢,怎么就不年轻了?”
  高燃撇撇嘴,原来男人也不服老。
  封北捏住少年后颈一块皮肤,力道不轻不重,“我叫你别搭理姓曹的,你不听。”
  高燃一脸冤枉,“我听了的,他抓着我的车不放我走,非要我给他买糖,还给我钱……卧槽,我车呢?”
  停车的地儿连个车影子都没有。
  车被偷了。
  完了,高燃心里就这两个字。
  封北看着气急败坏的少年,“好了,你就说是我弄丢的,明儿我给你买一辆新的,这事就能过去。”
  高燃忘了把车锁上,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我爸还是会训我。”
  封北给他出主意,“那你就哭,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高燃撇嘴,“拉倒吧,我要是哭了,我爸会瞧不起我的,他说男子汉不能哭。”
  封北说,“我赞同。”
  “……”
  高燃回家,吕叶完成任务走人。
  临走时还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高燃,把高燃看的浑身发毛。
  不知道吕叶怎么做到的,高老太哼着小曲儿磕方瓜籽,心情很不错。
  高燃的心情不好,他静不下来心做作业,一边转笔一边说,“奶奶,你知道我表哥吗?刘成龙?我大姨刘文英?”
  高老太的牙口还行,咔嚓咔嚓声响了会儿,她呸呸吐掉方瓜籽皮,“六六,我跟你说啊,你大姨坏着呢!”
  高燃的手一抖,旋转的笔从他手指上掉下来,他的心跳加速,尽力不吓着奶奶,“为什么这么说?”
  高老太不回答,只拿混浊的双眼瞪着他,“还有你表哥,那孩子更坏,他们一家都坏,坏透了,没一个好东西,早晚要遭报应!”
  高燃重复那才那句话,“为什么?”
  高老太枯瘦的手在瓷盆里翻翻,“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长了眼睛,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高燃听着渗得慌,他搓搓鸡皮疙瘩,“表哥死好些天了,大姨因为杀人被关,现在就剩表姐一个了。”
  高老太又不说话了。
  高家庄跟石河村就隔一条田埂,在这个村喊一声,那个村都能听得见,高老太一大把年纪了,知道些不为人知的事不奇怪。
  可惜高燃怎么问都问不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草稿纸,大姨父是看到双头蛇蜕皮,吓破胆死的,这事儿他是听说的。
  大姨一个人拉扯大表哥跟表姐,俩孩子都跟她姓,也都长大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
  封北答应给高燃弄一辆一模一样的,他叫人去联系医院调出监控画面,自己去找郑局,进去不到三分钟就没了耐心。
  “郑局,公事明说,私事就别说了。”
  郑局前一刻才跟专案组开完会,原先找的线人反水了,提供的情报是假的,曹世原带的人遭到贩||毒|团伙埋伏,这次任务当中,多名警员受伤,一名警员不幸身亡。
  专案组的人跟着曹世原安抚警员家属去了。
  处理完公事,还得管私事,关系到女儿的终生大事,不管不行。
  郑局把茶杯往桌上一扣,“你看看你那为难的样子,不就是让你陪慧慧吃个饭吗?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
  封北揉额角,“郑局,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宁愿上刀山下油锅。”
  郑局听着就火大,“掏个屁心窝子,我女儿是高材生,年纪轻轻的,要模样有模样,要学问有学问,条件好得很。”
  封北懒懒的说,“所以啊郑局,您把女儿跟我这么个脑袋拴在裤腰上的人往一块儿凑,这不是害她吗?”
  郑局摆手,“行了行了,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
  他长叹一声,语气缓和下来,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那天是慧慧的生日,她嘴上虽然没明说,但这两天老跟我打听你在忙什么,这样吧,你抽个时间把她约出来,陪她吃顿饭再把她送回家,这事儿就算了了。”
  封北一个头两个大,“郑局,我现在真没那方面的心思。”
  郑局的眼睛一瞪。
  封北收起了懒散的姿态,他的背脊挺拔,坐姿端正严谨,“我把生命交给了国家,交给了党和人民,我没什么是自己的。”
  这话说的漂亮,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
  郑局谁啊,他可不上当,慢悠悠的说,“你不还有心吗?”
  封北把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面,也回了个同样的语气,“心要留给我爱的人。”
  那意思已经非常直接了。
  郑局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更清楚这一行的明天有太多未知数,女儿应该跟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过日子,但是她偏偏挂一棵树上了,怎么劝都不听,不撞南墙不回头。
  桌上的座机响了。
  谈话终止。
  封北示意郑局接电话,他带上门站在门外,眉间有几分孩子气的疑惑。
  情爱这玩意儿不靠谱,很玄乎,浪费时间,又无关紧要,从来都不在封北的人生规划里面,他把自己奉献给了这个岗位。
  郑局跟他提起那句话的时候,他没来由的从嘴里蹦出来一句,心要留给他爱的人。
  封北捏捏鼻梁,这话没毛病。
  但是他说出来,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他爱的人……
  怎么才算是爱?
  封北通知小组成员开案情通报会,先是石河村的案子,后是碎尸案,两个案子都停滞不前。
  前者找不到关键线索,后者早就已经成了悬案,很难找到头绪。
  封北连着抽了两根烟,嗓子沙哑,他让其他人出去,自个深坐在椅子里面,吐出了最后一个烟圈。
  干这一行,最难熬的时候就是无头苍蝇似的查找线索,精神透支最严重的时候是撬开嫌疑人的嘴套出口供,你累趴了我上,我累趴了他上,轮着来。
  案子刚开始都是一团毛线,扯开了才会感叹一声,原来如此。
  但没扯开之前,能让人焦躁。
  刘文英虽然没有反侦探意识,可她的意志坚定,宁死也不说,口供没法突开,还得再跟她磨一磨。
  封北出来,碰见了从家属那儿回来的曹世原,眼里有血丝。
  无论什么时候,碰的是什么案子,队员牺牲都是一件极度悲痛的事,却又不可避免。
  人在很多时候都是无力的。
  作为同事,封北拍拍曹世原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完了就把他给高燃的几百还回去,“他就是一小孩子,你曹队犯不着跟他较真。”
  曹世原捏了捏那几张纸币,下一刻就收进了裤子口袋里面,他抬眼问道,“封队,石河村的案子还没进展?”
  封北说没,顺便礼尚往来的问了贩||毒案件。
  机密不能透露,封北知道,他就是随口问问,并不感兴趣,自己手头的案子都够他忙的了。
  当然,曹世原也是非常随便的敷衍了两句。
  俩人擦肩而过,曹世原开口把人叫住,“恭喜封队。”
  封北不明所以。
  曹世原扯动嘴皮子笑了笑,“郑局的乘龙快婿。”
  人走了,封北才反应过来,他黑着脸低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
  天快黑的时候,高燃给村长打电话,问村里有没有出什么事,杀害表哥的凶手还没抓到,他心里头很不安。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趁爸妈没回来的时候打了这通电话。
  赵村长刚送走杨志一伙人,说话时大喘气,似乎累的够呛,“小燃,回头再聊啊,我这忙活一天了,腰酸背痛的,一口水还没喝呢。”
  高燃哦了声,难言失望,“那行,村长你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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