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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匠-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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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挤进热闹的大门。
吉时已到,新人正在堂前行礼。姚夏燃红冠红衣,下裳曳地,英姿勃发。应予情不自禁的放慢脚步,混在欢闹的宾客中愣愣的望姚夏燃红烛下的侧脸。
兴高采烈的人群簇拥在四周,姚夏燃的神情还是淡淡的,他心不在焉的盯着喜桌上的大红喜字,想起什么事忽然笑了,然后姚夏燃抬眼朝应予瞥过来,眼睛睁圆了又微微的眯起,笑的特别温柔。
应予心里噼里啪啦爆起一串火星子,转眼蔓延成燎原大火,他脱口而出几个字,让做事从来滴水不漏的姚夏燃失手掉了牵新娘的红绸。姚夏燃弯腰捡红绸的时候应予趁机过去抓住姚夏燃的手,飞快的在他手心写下计划已被姚野知晓的实情。
姚夏燃神色一凛,回握应予的手转而抽身离开。毒酒已上桌,姚夏燃安排的弓箭手早就在檐角藏好。姚夏燃不动声色的观察席间胸有成竹独自饮茶的姚野,猜想此时院外姚野的大批人马肯定已经集结,只等自己露出马脚好当场处置。
礼成,姚夏燃被人流拥着向宾客敬酒,借着喝酒姚夏燃见缝插针告诉小个儿局面的变动。小个儿难得慌乱,“我立刻去告诉大家取消计划。”
“慢着。”姚夏燃按住小个儿肩膀让他冷静,“听好,既然箭已在弦上我们索性顺势射*出,我们既杀也救,认认真真给姚野演出好戏。”
话已经带到应予松了口气,离开热闹地靠着回廊的柱子坐下,懈了劲浑身不停的哆嗦。他缓了半晌才觉得膝盖疼,挽起裤脚看见血已经从破口流到脚脖根。应予趴在膝头上嘶嘶的吹气,心疼自己心疼的不得了。
千钧一发的关头做了一把力挽狂澜的英雄,应予心中满满的骄傲和得意。只要大家能安然度过今晚就好,成不成亲都算小事。应予这么宽慰着自己,忍不住支起下巴往远处灯火灿烂的宴席上瞄。他傻呵呵的笑了一会儿,抬眼看见蜿蜒而去的回廊柱子上触目惊心的一连串大红喜字,应予心头颤了颤,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仆人,躬身对应予说,“燃少爷吩咐我带您回房等他。”
“好。”应予强忍住声音里的沙哑,狼狈的擦干净脸扶住栏杆撑地起来。男仆弯腰快步在前面带路,应予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墨蓝色的栏杆上映着远处火光下跃动的幢幢人影,没有尽头的幽暗回廊,静的像通往深潭谷底。
应予盯着男仆魁梧过人的背,心里生出点疑惑,走的这条路并不通向姚夏燃的院子。应予随即又想明白了,今晚姚夏燃的院子里肯定没有自己能待的地方。
消失了多时的面具男忽然又出现,飘忽的荡在应予身后,从没这么安静过。应予与面具男虽说是交易,但依然感激面具男时机正好的现身。应予回头小声说,“谢谢。”
面具男展开宽大的衣摆,风筝似的穿过回廊外满树的迎春花。他像没听见应予的话,自顾自的陶醉,“好想再亲手摸摸这春天的繁花啊,所幸我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应予没有立刻察觉面具男话中的危险意味,他以为今晚逃出太子的密室后自己的危机就已经结束。面具男一只手穿过廊柱,在应予眼前那么一扫往园子中心的池塘指。
“我最后见你那晚可是被姚夏燃沉进了塘底,那么黑那么冷我吓掉了好几滴泪呢。”面具男做作的抱紧自己的肩膀,抽抽搭搭的假哭,他又朝应予笑,说话唱歌似的轻轻柔柔,“可是我现在出来了,你都不问问我怎么出来的,是到了谁的手上,你就谢我啊小傻瓜。”
浮云散开,朗照的圆月忽然破了洞一样灌满血色。应予隐约听到身后有急促的呼吸声,他本能的往前跑立刻被对方扼住喉咙拖回来。扮作仆人的威四海从袖口抽出匕首,只一下从背后穿透应予的心。
月光下应予低头看见自己胸前冒出一截锋利刀尖,空气刺进血肉挤进血槽刺刺拉拉带出淋漓的血溅了应予满身满脚。应予控制不住的抽搐,垂着手像被钉住动弹不得的蝴蝶,他没来得及叫出一声又挨下第二刀,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
威四海扔了匕首惊恐的睁大眼,看着仍有一息尚存的应予疯狂大笑。“真的没死,他说的没错你肚子里真的有宝贝。”威四海把应予拖进偏角里废弃不用的柴房,两手用力挤应予胸前伤口迫不及待让应予活着把血流干。
姚夏燃把匕首沉塘那晚院子里宋薇目睹了一切,后来宋薇无意中跟威四海说起这件事,威四海立刻嗅出了其中的蹊跷。威四海悄悄命人把匕首从水里打捞起来,放出了面具男。面具男告诉威四海全城人费尽心机找的燧石就在应予肚子里,自己负责引诱,威四海负责捕杀,事成后威四海得应予燧石,面具男要应予肉身。
“要不是姚夏燃碍事我早就得手了,他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魂魄已经所剩无几,等你最后一滴心头血耗干,你这副身躯就是我的了。”
面具男俯身悠哉的看应予挣扎,这时门外的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经过,有人大喊“有刺客!快去请医师,燃少爷为保护家主受伤了。”面具男来了兴致,晃晃荡荡的飘出门去看热闹。
威四海无心在意外面的动静,应予的血已经漫到他脚边。他目不转睛盯着应予飞快枯萎的脸,应予大睁的双眼中光亮正一点点暗去。心中算计着得到燧石后如何稳妥的献给皇上,如何换得王侯之位从此平步青云,威四海越来越没有耐心继续等。
他在角落里寻到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不顾与面具男的约定准备提前把应予开膛破肚。威四海习惯性的用两指夹着刀刃轻轻捋过,意外割伤手指。他低头包扎的时候,背后被虫蛀空的窗户正中一轮红月照进来,诡异的光正好把应予整个笼住。
原本已经像个死人一样苍白无息的应予忽然鼻翼微动,人血的气味唤醒应予压抑在最深处的驹跋鬼的本能。重新张开的眼皮下已然是双血红的重瞳鬼目,额头上黑色尖角生长而出,应予低伏上身四肢着地,在威四海惊恐转身的瞬间骤然扑倒猎物,利爪剜进威四海的喉咙,一左一右一点点享受的慢慢的将他撕开。
第47章 血月
姚野命人叫来医师,拍拍姚夏燃的背关切的问了几句,随即亲自带人去追“刺客”。等姚野走远姚夏燃支开医师自己缠胳膊上的小伤,这边小个儿从后门溜进来附在姚夏燃耳边小声禀告,“外面姚野的兵全撤了,看来他已经信任我们。”
姚夏燃点点头,拇指在刚才被应予写了字的手掌心来回摩挲,若有所思。戏班子重新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天色混沌,姚夏燃抬头看见那轮高悬的血月。他猛的站起来带翻桌上的酒杯,环视四周姚夏燃边快步往后院走边问小个儿,“飞兼带应予回哪个院子了,老太太那儿么?”
小个儿愣了,“没见飞兼回来啊?”
姚夏燃停下脚步,敛神往宴席上扫。威四海不见踪影,姚夏燃一眼瞥见回廊入口飘过的鬼影,那戴面具的鬼张狂的仰天大笑,在台阶留下串血脚印。姚夏燃疯了似的跑进长廊,花香遮盖下浓烈的血腥气从回廊深处扑面涌过来。
应予!
姚夏燃腿软摔在地上,白着嘴唇飞快的又爬起来,踏过满地触目的血踹碎柴房破败的门。摊在门边的威四海头身分离,凌乱的地上满目腥红如临地狱。应予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他像已经不认得姚夏燃,戒备的弓起脊背低声呜咽。
应予挣扎在半人半鬼的边缘,满手血满脸泪,姚夏燃此生再没见过比这更无助的杀戮者了。姚夏燃解开领口,脱掉喜服遮住尸体,不顾应予胡乱挥起的尖爪子,走过去抱紧他。捂住应予惊恐的眼睛,姚夏燃在他耳边反复反复的柔声说,“嘘,不害怕,我在呢。”
应予被姚夏燃的气味安抚,撕拽姚夏燃的衣领拼命往他衣服里钻,语句凌乱的小声解释,“……他要杀我……没有吃人……难受……不要成亲……”
“不成亲,都是假的。”姚夏燃胳膊环在应予后腰上牢牢托住他,小心翼翼凑到跟前一下下的亲应予颤抖的小犄角。应予的腿盘在姚夏燃身上,打卷的尾巴尖偷偷缠上他的小指,耳朵贴紧姚夏燃胸口小口小口的喘气。
姚夏燃的前襟被应予的血洇湿,低头看见应予的指尖已经白的透明。他伸手小心往应予后背伤口摸,像疼在自己身上牙关一点点咬紧出了满身大汗。应予忽然恼了,甩开姚夏燃的手按倒他,循着本能朝姚夏燃脖子亮出尖牙,可刚咬下去应予就心疼的松了劲,羞愧的撇开脸转身要逃。
姚夏燃很清楚此时重伤的应予靠什么才能活下来,他捉住应予逃跑的手,用应予利爪抵住自己颈侧搏动的血管。姚夏燃额头抵在应予的额头上,深深的看进应予眼睛,“想要么?”
应予着迷的舔嘴唇,出神的点头又连忙摇头。姚夏燃用应予爪尖刺破自己的皮肉,箍紧应予再不让他逃。姚夏燃血的气味瞬间让应予双目迷狂,应予鼻尖磨蹭着慢慢舔掉渗出的小血珠,抱紧姚夏燃张嘴不管不顾的咬下去。
姚夏燃把手掌护在应予脑后,希望他此刻觉得安全。“我的胆小鬼,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外面小个儿没贸然进门,他轻敲窗户,“将军……可还好?”
姚夏燃仰头靠在墙上撑住应予迫不及待往前拱的肩膀,听着应予满足的吞咽声搂住他轻轻的晃。
“看好门,凡靠近者一律诛杀。”
面具男耷拉这双肩站在池塘边的拱桥上,柴房里正在发生的事在他眼前一览无余,他扶住自己的面具低头颤颤的笑。
“好好谢我吧,经过今晚你作为一只嗜血为生的鬼才算真正成年。”
这时园子入口来了个最不该出现的人。宋薇今晚风光大嫁终于得偿所愿,可凭着女人的直觉婚宴一开始她就觉出了不对。不论是干爹威四海还是“夫君”姚夏燃,他们都像藏着心事,无人关心她初为新妇的不安。宴席中途出了刺客后,宋薇一人孤零零躲在婚房里等人来安慰自己,然而门外下人来来往往换了几波,没一人搭理她。宋薇气不过,揭掉盖头自己出来找姚夏燃。
在宴席上一无所获后宋薇继续往院子深处找,浑然不觉的穿过面具男飘忽的魂魄。她听见柴房里有动物奇怪的呜咽,紧张的捂住胸口往后退,可她突然又听见姚夏燃的声音,那么温柔缱绻,那么小心翼翼。
姚夏燃不一直是个冷淡沉默的人么?宋薇攥紧裙角,指甲在手心抠出血。她耻辱到了极点,为了与姚夏燃成亲她下了那么多功夫,他想不出究竟是哪里来的下贱小妖精不要命敢搅她婚事。
面具男凑过来,蛊惑的声音传进宋薇的耳朵,“如果不是你看见我现在还沉在水里呢。作为他刚过门的妻子,你的确有权知晓你夫君此刻在与何人‘缠绵’,当做谢礼,我来帮你看个清楚。”
话音刚落,威四海偷袭、应予成鬼反杀、姚夏燃进门后一幕幕场景猛然在宋薇脑中炸开。她左摇右晃的扶住栏杆,挣扎的捂住眼睛,可那利角尖牙、鬼魅的腰身和淋漓的血依然凶猛的往她脑子里钻。
姚夏燃察觉到什么回头看过来,阴森非人的视线割断宋薇最后一分心智,她尖叫一声往回跑,小个儿堵住宋薇,用刀柄劈晕她把人扛走。
一夜过去,姚夏燃新婚夜遭遇刺客的事在王城传的沸沸扬扬。师父惨死,新婚妻子吓疯,第二日当姚夏燃骑马走出姚府时大批看客为他苍白骇人的脸色唏嘘不已。
婚宴结束的第二日应予没到剑坊,姚夏燃派人替应予向大师傅请七天的假,说应予得了急症需要好好休养。出了那么大的事应予那样不机灵的小呆子少不了被殃及,大师傅不由的往坏处想。可没想到只过了一天,天还没亮大师傅早起整理炭火时应予已经好端端等在门前。
“等了多久?哑巴了么,都不知道拍门叫人。”大师傅明知应予是怕吵醒自己,还是抄起扫帚杆装凶。应予只是嘿嘿的笑,一点讲好听话的便宜也不会占。
应予脸颊红润,眼睛清澈透亮,不像病后初愈。他安安静静跟在大师傅身后走过院子里林立的一面面大水缸,冷不丁说,“师父我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
大师傅痞啊痞的叉着腿,一边用扫帚苗剔牙一边回头挑他凶凶的大粗眉,“为师说了那么多人生真谛,爱徒你明白的是哪句呐。”
应予拿起磨石上自己即将成形的新剑,用指腹拨弄粗糙的剑缘,低头一把把收了新成的几把剑坯,把进铸剑坊以来的心血全部扔进废剑堆。
大师傅整个愣住,回头把应予从头到脚细细的看。应予依旧举止斯文声音柔和,像个文弱书生,看起来与以前没什么不同,却又说不上哪里像蜕了层皮似的变得完全不一样。
应予说,“您总说‘剑为生杀掠夺的凶器。’我先前以为,凡锋利带刃者皆能称为凶器,这两天我终于意识到,锋利带刃只能算利器,我以前锻造打磨出的剑都只是利器而已。
他人若配不上我善意,我必回之以獠牙。能守护珍宝的不是道义和规则,是休想犯我的刀尖利刃。我的剑最缺的是凛然杀意,漂亮规矩的剑,没有魂。做人也是一样,不去抢夺,便护不住命。”
应予都脱衣服进屋干活了,大师傅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院里,一张口满嘴苦涩。应予所说的确就是大师傅一直想让他明白的,可当生杀抢夺的话真的从应予嘴里出来,大师傅欣慰却也觉得特别心疼。
姚夏燃没有杀掉姚野反而“救了他”,阴晴不定的太子竟也没立刻采取报复性的动作。姚夏燃猜测太子担心他们叔侄二人联手,所以收敛了气焰没有步步紧逼,可毕竟有人质在,姚夏燃只得继续小心观望。
当日在城郊训练新兵,傍晚时姚夏燃随队伍回城。关于他的议论这些天一直没停过,都说他可怜,却无一人知道他那是除了两个后患。
姚夏燃此番亲眼见了驹跋鬼传说中的真实样貌,凶残嗜血又恢复力极强,若不是醉心铸剑收敛本性,驹跋鬼一族恐怕早就与世为患。应予那个软哒哒懵生生的小废物,应该是这世上最不像鬼的鬼了。
自从平安度过杀机四伏的那晚,姚夏燃再没正面见到过应予人影。姚夏燃猜不出应予又在为什么事纠结,应予躲闪的态度没有出乎他意料,但也让他焦躁难耐。
在营地交接完毕,姚夏燃走出正门时看见拴马桩前围了大群士兵。人们七嘴八舌低头哈腰的都在讨好谁,“应大师,求您为我做把剑吧。”“求您为我做把剑,倾家荡产我也愿意。”“我家里有个待嫁的小妹,您若不嫌弃……”
被围在中间的那家伙,发髻直直的杵在后脑勺正中,板正的逗人想笑。盘腿坐在拴马桩上,小老头似的弓背缩着脑袋,两手托腮周围那么吵他也怏怏的像快睡着了。
姚夏燃没太在意,绕着人群往前去找他的马。姚夏燃刚一走进应予打了鸡血一样活泼泼转过脸,整个人生动漂亮起来,眉眼弯弯,站起来软软的叫姚夏燃,“燃……将军。”
围在应予四周的人群呼呼啦啦全散没了,留下应予和姚夏燃大眼瞪小眼。应予眼神来回飘就是不在姚夏燃脸上留,他横着一步一步朝姚夏燃靠过去,垂下眼睛看姚夏燃的鞋面,要么就是姚夏燃的手指。
马桩前姚夏燃那匹黑马不见踪影,应予骑来的蓝马正百无聊赖的嚼石头子儿。抬手往马桩前直挺挺一戳,应予提高了半个声调做作的说,“哎呀你的马有急事跑回家了,剩一匹马可怎么办呀。我骑马看你一人走回去我又不舍得,不如我来载你回家吧。”
姚夏燃抱臂盯着应予透红的耳朵不吭声,歪头怎么笑都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鬼宝是骑宝马来撩汉了哈哈哈
第48章 宠爱
对于月圆夜发生的事姚夏燃从不主动提及,他希望完全鬼化的应予没有那晚的记忆,他不想应予因为喝了血觉得亏欠自己。
可自从有了第一次,日后的每一天姚夏燃回家路上总是能特别碰巧的遇见应予。不论傍晚还是深夜,只要不留神姚夏燃一定会找不到自己的马,然后应予就时机正好的出现了。死拽着最后的矜持,应予从不肉麻的说自己是故意拐走谁的马特意来接谁,他们只是意外遇上,意外的每个雨天应予来时都早早备好全套的斗笠、雨披和雨伞。
几天后姚野受邀参加皇室春季围猎,破天荒要带上姚夏燃说是要帮侄儿散散心。临出发的当天早上,姚夏燃难得发了烧。自己孙子从出生起就没生过病,老太太心疼姚夏燃,拦着让他在家休息。姚夏燃没太在意自己的身体,还是跟着姚野的队伍出了门。
皇家林场位于城郊大片平原的尽头,傍山临河郁郁葱葱。姚野的队伍代表皇上与其他王爷的人马比拼,追兔子捉鹿穿梭林间。林子外面王公贵族在帐前饮酒取乐,姚夏燃不紧不慢混在捕猎的队伍里,远远看着乌白兵将们骑马冲在最前面卯足了劲表现自己。在姚夏燃眼中他们像极了忠心的家犬,戴上项圈习惯了衣食无忧,不再是战士,只是狗而已。
可自己一样是被项圈困住的失败者,姚夏燃摸着黑金索已经回想不起这东西在脖子上箍了多久。他深知时间能摧毁一切,惧怕自己终有一天会放弃抵抗,也变成只知讨好主人的家犬。
走在明灭不定的树影里,姚夏燃恍惚中觉得自己身陷牢笼。“我一定能铸成神剑,我为你铸一把能斩断一切的神剑”,应予的话忽然像光一样笼住姚夏燃透出凉意的心。骑马迈出树荫,连天蔽日的金黄花田就那么撞进姚夏燃毫无防备的眼睛,喧闹的有如雷鸣。姚夏燃握住腰间应予最初送给自己的那把短刀,拇指在刀柄内侧来回摩挲。
到清点猎物时姚野这方和八王爷那方数量持平,肥头大耳的皇帝老头坐在帐前打了个呵欠,“别数了,各叫名勇士出来一决高下。”
姚野走过左右两名平日最器重的副将,特意到姚夏燃跟前把自己的剑解了扔给他。“去,为叔父赢下这一局。”姚夏燃被沉重的剑身带的往前踉跄一步,只是端平就费尽力气。
姚野的副将心里不平,故意往高了拱姚夏燃,“久闻夏燃将军膂力过人剑术超群,除非你不给家主面子故意放水,否则闭着眼睛咱也能赢他们。”不少人见势附和,“可不么,夏燃将军战场上挥剑杀敌的时候,对方那小子怕是毛还没长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起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八王爷队伍里应战的将官已经出阵,抽出剑摆好了架势只等姚夏燃过去。被围在人群中间的姚夏燃波澜不惊的看着众人,缓缓放下了剑。
“我赢不了。”
闹哄哄的人群骤然噤声,姚野拉下脸,“代我应战就那么小你姚夏燃脸面么。”
姚夏燃沉默着不再解释,头顶的大太阳晒的人发冷,姚野脖子上的青筋越憋越粗。远处等的不耐烦的皇上正要催促,林子边并排的马屁股后面溜溜的钻出个小兵。
扮作小兵的应予衣服穿的潦草,长胳膊长腿的不合身。一步一跪,礼数周全的叫人张不开嘴冤他是惊驾的刺客。他猫腰小步小步挤进包围姚夏燃的兵将堆里,先朝姚野鞠了三个躬,一点没有眼力见儿的从姚夏燃手里拿走姚野的剑双手奉还。
一边扶住晃荡的头盔一边用屁股往后挤姚夏燃,应予卡在姚野和姚夏燃之间暗搓搓把两人隔开。
“就像众位将军吃饭口味有个偏好,我家将军平素用剑也有自己偏好。今日出门走的急了,趁手的剑忘了带,要是用家主这把勇猛无敌的宝剑出手失了分寸误伤人性命,到时候溅血坏了大家兴致多不合适。”
应予说着从后背抽了把剑出来,得意的朝姚夏燃挑挑眉。“哈!”应予冷不丁扎起马步,一左一右各挽了个剑花。貌不惊人的一把轻薄长剑破风中犹如厉鬼长鸣,寒光闪过,大帐前红幡尽断,周围见惯利刃的兵将们猛的散开,心头皆是一颤。
“失礼失礼。”应予连忙收剑躬身朝四下赔罪,满脸的纯良无害让人辨不出刚才挥剑瞬间磅礴而出的杀意是真是假。姚野认出应予是姚夏燃当初从山里带回来的小尾巴,暗暗吃惊短短几个月应予已经如此了得。
姚夏燃接过应予的剑,上阵与八王爷一方较量。对方早就被应予刚才耍剑的气势唬住,畏手畏脚只三招就被姚夏燃逼的认了输。皇上大悦,姚野的人马如愿获得赏赐,姚野没再为刚才姚夏燃顶撞的事深究。
已经到了饭点,将兵门各自收拢兵器四处散开。姚夏燃匆匆喝了没几杯就抽身离席,应予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神,在林子边扶马呆站着,大太阳晒在身上也没挪窝。姚夏燃过去正要拉应予到身边,应予被马轻轻抗了一把腿软秃噜到地上。他慌张的扑腾起来,讨好的给马顺毛,回头看见姚夏燃在身后。
“笑什么笑。”应予踢地上的小花草,到跟前踮脚摸姚夏燃的前额,结结巴巴一点没了刚才人前的伶牙俐齿,“他们说你发烧了,都不放心,我就顺便替大家来看看你。飞兼太显眼了,在林子外面不好进来。”
两人一起坐到草地上,姚夏燃低头端详应予带来的新剑。他没说发烧难受,只是靠着一点应予的肩头眼皮眨的很慢。应予打开食盒往姚夏燃手里放,满满一盒熘肝尖。姚夏燃眉头皱紧,应予赶快拿走猪肝,转而端起碗红枣鸭血汤,盛出一勺笨拙的往姚夏燃嘴上杵。
姚夏燃往后躲,“大老远来给我送饭,怎么突然贴心起来了,不怕人说闲话了么。”应予只是笑,追着把汤送进姚夏燃嘴里,盯着他咽下去。姚夏燃眯起眼睛,“太甜了。”
应予带来的都是补血的菜,即便不说姚夏燃也猜出来了,月圆夜发生的事应予都记得。不论是晚上接自己回家还是今天过来送饭,都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姚夏燃不大高兴,闷头把猪肝嚼完把汤喝干,空盒子收好了赶应予回去。
“你不用觉得……”
应予猜出姚夏燃在意什么,剥了几个桂圆肉堵住他的嘴。“我不觉得自己亏欠你,我是想让你知道我值得你这样以命相待。”应予知道自己心口的伤恢复的有多快,姚夏燃所承受的损耗就有多重,他甚至不舍得在姚夏燃面前表现出一点的颓丧。
应予用膝盖蹭蹭姚夏燃的膝盖,趁四下无人偷偷勾住姚夏燃的小指,“我想宠你啊,想用糖把你包起来。”
应予说的自然,姚夏燃听的神色平淡。姚夏燃嚼着嘴里甘甜柔韧的果肉,起身说自己该回去了。应予不好意思的把手收回来,低头专心收拾东西,没看见前面走了两步的姚夏燃靠在树干上别过身子捂住脸,更没听见姚夏燃在心里大叫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直球一击即中哈哈哈
第49章 胜
刀剑司评剑大会上“应该是”算是出了小名,后来猎场里的事一出姚夏燃的专属匠人“应该是”被传的神上了天。在做出带去猎场那把轻薄至极的宝剑之前,为了磨练手艺应予曾支摊坐街边不要钱帮小兵卒打磨剑刃。经了应予的手,一把把平凡的刀剑像被重塑了筋骨一样锋芒难当,应予自己没察觉但“应该是”的名字早就悄悄传遍了街头巷尾。
人一出名总要惹上是非,这天上午在铸剑坊里看门小哥收到封给应予的挑战书。当时应予正埋头捣鼓从个江湖小贩手里两把剑换来的南国“神物”,铁藤。这藤蔓离土后半年不死,耐砍耐烧,活物似的一让它疼它就将所及之物死死缠住。
剑坊里师兄弟们都炸了锅,出谋划策劝应予不论下战书的是谁都不要轻易应下,匠人圈子里赢了还好,若是输了以往积累的声名就要全部从头再来。
大师傅没急着劝应予,小眼睛里精明的光芒噌噌往外冒,“打开信看看,有啥筹码。”
发来挑战书的人还真的来头不小,信上说若是应予比赢自己就能获得祭祀神山云梦神山脚下龙泉水一年的使用资格。刀剑匠人们都知道,用龙泉水淬成的剑硬度和韧度要比通常泉水淬成的剑更高一筹。而如此珍贵的龙泉水一直由刀剑司一家独占。
大家都觉得这筹码来的稀罕,等翻到挑战者的名字又都不觉得奇怪了。“怪不得呢,下战书的是应家少爷、刀剑司副司长的女婿应巳刃。”
大师傅一听是应家的人,难得认真权衡起来,“不好对付了。”通常无名之辈为了迅速积攒名气会下战书挑战高位者,现今早已是刀剑司甲等名匠的应巳刃来挑战尚未考取等级资格的应予,怎么看都是另有目的的来势汹汹。
“你们……结过仇?”师兄试探的问。
应予用江南上等丝绸把铁藤小心裹严实了揣进怀里,起身掸了掸衣袖。拿起磨石上刚开刃的剑猛的挥起,将试剑石一劈两半,“不熟。”
师兄弟们面面相觑,默契的摇头,没一个相信应予的话,“是哦。”
应予腼腆的笑笑,从师兄手里接过应巳刃的挑战书,“为了龙泉水,这战书我应下了。”
刀剑匠人之间的私人挑战,是挑战者和应战人各选一把得意剑作进行挥砍较量,先将对方剑刃击断者赢。与文绉绉的刀剑评选大会相比,这是依靠力量取胜的粗蛮武斗,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胜负全在一击之间。
应人挑战的事应予根本没让姚夏燃他们知道,应战当晚前往南城门比试场地时应予也没让师兄弟们跟,背了把剑就骑马上路了。
当晚月色大好,令人安心的弯弯上弦月。应予心里记着姚夏燃对自己的告诫,出门面对生人要威严,要疏离,不必太谦逊,绝对不能笑。可今天风大,应予没能戴他那副威武雄壮的假胡子,不然风一吹吃的满嘴毛。他戴了个轻纱遮面的大斗笠,风一过黑纱飘飘扬扬的,从马背下来挺着胸脯踏进人山人海的比试场时,应予心里觉得自己就是个书里走出来的绝世大侠。
时辰已到,对面席位上应巳刃并没有出现。围观中竟来了不少应予当年的“老朋友”,从仙云阁的鸨妈到护城军救援队的那帮兵痞子,简直像特意奔着应予来回顾过往的。
“……那来应战的人叫什么玩意儿,应该是?最近总听见这个名儿,这么傻的名字很配当初那个应予大少爷呢。”
“听说那家伙死外面了,没人来戏耍真令老子寂寞。不论谁,跟应巳刃比肯定输……”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嘲讽不绝于耳,以前的应予无论如何想不到有一天会亲自站出来直面他人对自己和应巳刃的比较。若不是之前老神医点破他迟钝的五感全拜幼时那场大病所赐,应予直到今天肯定还活在天生残缺的自卑中。那么多年,摸不着、看不出、闻不到、分辨不来的自己怀抱满腔成匠的渴望,对众星捧月的应巳刃与其说嫉妒,其实更多的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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