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 · 容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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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气、清气、生气都极为浓郁的地方，便会扭曲盘绕，长成类人之型，并且如人参一般，越是年代久远、越是灵性所钟，就越是长得像人。

初具人形的变异体便被称作冰玉骨，而姬玉骨的形成条件比之更为苛刻，除灵气清气生气之外还需要妖气，然而妖气与清气根本不可调和，因此姬玉骨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容咎之前并不清楚自己采的是什么，只是看冰玉骨长得好看，觉得君迁子会感兴趣才摘的，不料却被这罕见的姬玉骨视为有缘之人……

顾御川感叹了一下他的运气，对姬玉骨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看着地上的灵兽莫名有点饿。

之后的旅途中众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所谓“有缘”的重要性。一路上遇到的傀儡实力都在出窍期以下，缠斗之后找到中枢就不难解决，它们担任的也不是守关的任务，算不上什么难题。但是打开宫殿之后，就真的只能靠缘分，或者说运气了。

无缘对面不相逢，只能面对空荡荡的宫殿一无所获。

很快，察觉这迷宫并无其他危险的几人决定分头寻宝，何泉及两个同伴也告辞离开。修士对自己的机遇总有隐约的预感，既然这些宝物只求缘法，那就凭感觉走好了。

“何谓有缘？”容咎总觉得“缘分”过于虚无缥缈。

“接触过、或者了解过类似事物。例如姬玉骨，你接触过与之渊源极深的冰玉骨，而我了解过相关资料，你优先于我。”

“若我不在，它会选择你？”

“不错。”

“你果然很清楚、很了解这灵雒仙府。”

“有备无患而已。”

“我也曾拜入天一宗。”补天阙弟子或许会认为顾御川的资料来源于天一宗，然而没事就喜欢泡藏书阁的容咎却知道，天一宗关于星垂海的资料并没有涉及灵雒仙府。

“……我的确与此处颇有渊源，我的消息来源也并非天一宗。不过，这对我们的合作并无影响。”

容咎便不再追问。

顾御川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清晰：功法。容咎原本以为是他或者与他相关的人需要新的高等级的功法，不过现在看来他想要的是某种特定的、确定此处会有的功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渊源”。

容咎知道顾御川接近自己别有用心，不过这“用心”光明正大，他并不反感。没有拒绝仙府的邀请，就意味着接受了顾御川的条件，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清楚顾御川究竟算计了什么。

各取所需，正是两人暗中达成的共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以顾御川的实力，并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倘若换成寒彻或者薄奚尊，别说云里雾里地合作，就算巨细靡遗、推心置腹地讲清楚一切，他也不见得会相信对方。不需要任何理由，实力的巨大差距就足以令他本能地升起防备。

毕竟，一力降十会。



【三十、星莲】



迷宫的岔路越来越多，顾御川却似乎并不担心迷路。

随着岔道的增多，看守路口和宫殿的傀儡也越来越多，并且实力也在逐渐增强，渐渐地已步入元婴期，不再是顾御川所能对付。

容咎握剑在手，与一尊守路傀儡缠斗，他的招式飘忽灵动，不再是一击必杀的狠厉决绝，反而多以试探为主，直到察觉傀儡中枢所在，便不再留手，将其一剑击毙。

他平日对敌，不论是修士还是妖兽凶兽，都能从对方的真元或其他力量的流转中看出端倪，察觉对手的弱点。然而傀儡的力量体系不同于活物，说它们实力堪比元婴，更多的是指铸造的材料以及防御的阵法达到了元婴级别，以金丹期的攻击力几乎难以破防。

而且傀儡没有神智，没有痛感和求生欲，也就不像兽类一般有着保护弱点的本能动作。修士想要找到中枢，大多只能靠运气。因此，它们很难对付，却也很好对付。

容咎与傀儡对决时，即便一时无法破解，对方也同样无法伤害到他。天生道体，天罚雷霆，近天道韵……除非是薄奚尊那样整整高他四个大等级的顶尖大能，否则很难破他的防。

顾御川发现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简洁，试探的过程也越来越短。

“元婴后期……”再度击毙一尊守路傀儡，容咎看向前方的十字路口，以及每条路不远处的四五尊守门傀儡，“你选的都是等级最高的傀儡看守的岔路，莫非元婴巅峰或者出窍期的那一尊就代表出口？”

“不，迷宫没有出口。”顾御川顿了顿，可惜没看到对方变脸，“拿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便能抵达第二层。”

“倘若不为珍宝而来？”

“那便要看来者有多贪心了。”

容咎明白了他的意思。若为传承而来，万般皆不入眼，或许一开始就会被迷宫送走；若贪图宝物，永不知足，那大约就会被困死在此地。至于传承是不是先到先得……看顾御川如此悠闲，容咎想大概不是。

“所以，你并不认路。”

“……傀儡等级越高，意味着殿中之物越珍贵。”顾御川觉得容咎真正想要的总不会是姬玉骨这样奇奇怪怪但等级不算特别高的东西，所以他并不是随便乱走。

“不必如此迁就于我。”

“无妨，我想要的东西必不会为他人所得。”

容咎略一点头，再度解决一尊傀儡之后，蓦地心神一动。他看向某条岔道，心中忽然生出某种强烈的预感。在之前经过的宫殿中，他和顾御川都得到了不少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或者灵石丹药法器，但再珍贵再罕见的东西也没有令他心神如此动摇！

容咎身形一折，向那个方向一掠而去，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掠过傀儡的刹那，静如雕塑的傀儡陡然睁开双眼，毫无温度的金属双眸宛若一尊只知杀戮的杀神，手中长刀迅若奔雷，急速划过时连空间都微微扭曲！容咎毫无停顿，背后仿佛生了双眼，掷出的长生剑斩断长刀之后精准洞穿傀儡的眉心，在空中转了个弯，化作一道剑光投向另一个路口转弯处即将消失的主人。一人一剑远去之后，傀儡攻击的最后一个动作才堪堪完成，被斩断的长刀锵然断裂，跌落在地。

顾御川站在原地，皎如明珠美玉的容颜仿佛蒙了一层湛然冷光。他伸出右手，指尖微动，空中似乎有某种无形的物质在不断汇聚，流转，游走，最终停在他的指尖。

顾御川忽然微微一笑，宛如霜晨雪霁：“真是意外之喜……”

。

不知解决了多少傀儡，容咎终于踏入一间与之前一般无二的宫殿。

长生剑欢悦长鸣，落入他的掌心。

眼前场景转换的刹那，容咎便敏锐地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幻境，而是保留着幻境形态的真实场景。只是这真实……实在出人意料。

星垂海内最常见的景色是暗夜虚空，星垂海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深邃幽寂的无尽黑暗。这里最常见的光源不在天上，而是地上的灵植灵药、鸟兽虫鱼，正如它的名字，这片无尽之“海”上，垂落着无数星辰。

然而眼前出现的，却是一片璀璨至极的星空。

容咎见过星垂海外亘古不变的星空，修行之余他常常仰望虚空的尽头，感受心中的岑寂与宁静；他也见过仙府入门之时的星空幻境，天梯之外，每一颗星辰都摇摇欲坠，沉重的威压之下，稍微行差踏错，便将迎来毁灭；最令他震撼的，却是瞻台之上、碧微垣中，那近在咫尺、运转不休的诸天星辰，每一颗都有着独特的轨迹，遵循着某种完美的法则，自顾自散发着冰冷又瑰丽的光芒。

但那些星空，都和这一片不一样。

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容咎向前走去，脚下是茫茫雪原，星空下反照星光的雪海绵延起伏，伸向无边无际的远方。星光映雪，雪光映星，交相辉映，美丽不可方物。

走到一片雪峰之上的坳地时，容咎心中一动，背靠一块大石坐下歇息。天上的星辰在不断运转，看似缓慢，却每时每刻都在变动，直到星光渐暗，东方天色微白，似乎即将日出。

容咎微感诧异。星垂海中不见日月，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日出了。

斗转星移，时光流逝，微白的天际闪烁着一颗极为明亮的星辰，那是天空中最亮的星星，晨星启明。

距离容咎不远的雪地上，一株株嫩芽不知何时破雪而出，霎时便连成一片。容咎垂眸一看，嫩芽迅速拉长，长出枝叶，眨眼间一片翠叶葱茏，叶分五角，其色如碧。随后便是碧叶萎落，化入根部成为养分，每一株的顶端都生出一个细小花苞，吸收碧叶灵气之后骤然开放。

这一切只在瞬息之间，似乎一阵微风拂过，眼前的雪地便化作花毯，容咎这才明白自己的紧迫感从何而来：倘若慢行一步，大概就要错过这花绽开的瞬间。

雪地上盛开的是一朵朵碗口大小的莲花，颜色皎洁如雪，层层叠叠的花瓣纤细秀丽，每一层都正好十二瓣，整朵花正好十二层，越往内花瓣越是细小精致，外层的花瓣则较为宽大圆润，花瓣上偶尔流转着华美的光丝，越靠外的花瓣上光丝形成的图腾就越是繁复、越是完整，具体是什么却看不太清。

容咎神识一朵朵扫过，确定每一朵的莲瓣都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百四十四瓣。

所有的雪色莲花自开放的刹那便正对着东方，规整的花盘以最完美的姿态迎向那颗逐渐暗淡的启明星，纤细羸弱的花茎支撑着它们，像在完成一场虔诚圣洁的朝拜。

启明星越来越暗淡，一轮红日一跃而出，燃烧着熊熊烈火般，将辉煌热烈的光芒撒满皑皑雪地。容咎微微闭目，雪光映着日光，几乎灼伤人眼，即便闭着眼睛也微觉刺痛。这不适并不只是因为雪光太过耀眼，还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星垂海中暗淡的天光。

容咎取出一段黑纱覆住双眼，在脑后打了个结，真元流转到双目，消除不适之感。他的神识不受黑纱阻隔，一直凝注着那片花毯，只见一朵朵莲花微微颤动，正不着痕迹地扭转着自己的姿态。

它们傲然绽放的花朵一直朝着同一个方向，并且一直在缓缓扭转移动，容咎想那应该是启明星的方向。洁白如雪的花朵庄重而虔诚，纤细如发的光丝顺着某种轨迹一闪而逝，重复了上千次上万次之后，容咎终于记下了那奇怪的轨迹。

每朵花的光丝轨迹，似乎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红日西斜，沉沉坠落于苍茫雪海，唯余一地凄艳血光。西方一颗明亮至极的星辰，仍旧不遗余力地散发着璀璨光芒。

一朵朵莲花终于停止了运转，绽放得一丝不苟的花盘张扬又骄矜地迎向那颗星辰，那姿态过于盛大，过于灿烂耀眼，仿佛在用尽所有力量开出最美的花朵，以迎接自己唯一的信仰。

那是一种即将凋零的决绝。

它们用一刹那落叶开花，用一生追逐星辰，用死亡前的所有光阴守候那一束光芒的到来。

容咎突然想起了它们的名字。

凡间有一种花，逐日而生，状若骄阳，名为朝阳花。

而这雪中莲花，名曰“转星莲”。

它们追逐的星辰，是晨星启明，亦是昏星长庚，于日出之前升起，在日落之后不落。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光明将现，长夜将临。





【三十一、星逆】



千万朵转星莲维持着朝向西方的虔诚姿态，荏弱纤细却又圣洁无瑕，一片片花瓣绽放到极致，凌霜傲雪，盛极而妍，仿佛下一秒就要凋零萎谢。

天地间的灵气在此刻达到了一种极其惊人的浓度，雪光星光之下，一朵朵莲花在浓郁的灵气中闪烁着剔透的浅金色光芒，宠辱不惊，摇曳生姿。

容咎明白这是转星莲即将成熟的预兆。

转星莲只生长在万年雪海之中，上千年上万年都在层层冰雪中积蓄力量，一朝破雪，朝开暮落，吸收星辰之力，追逐星辰之变，只在凋零的刹那达到药性与灵性的极致。

十一品灵药转星莲，是容咎目前所见过的，最高级的星辰属性天材地宝。

这不可多得的极品灵药，竟然在眼前开成了一片花海。不过容咎明白，在那个成熟的瞬间，他只能摘下唯一的一朵，其余都必须舍弃。因为转星莲向来只开一朵，这片摇曳生姿的花海，不过是以假乱真的幻象而已。

神物自晦，光华内敛。

倘若摘错，便将失之交臂。

西天长庚星光芒四射，无数星辰逐渐闪现，照亮深邃的夜空。

容咎微微闭目，识海中闪过一朵朵转星莲的幻影。层层叠叠的花瓣，蜷曲或舒展，姿态不一，华美光丝一闪而逝……光丝？

容咎福至心灵，凝神看去，神识随着之前记下的纹路轨迹绘出千千万万朵莲瓣之上闪耀的图腾，再一一进行比对。这个过程说来漫长，实则只是刹那之间，转星莲的花瓣已经有了逐渐合拢的趋势，容咎来不及多想，伸手摘下了图腾最顺眼的那一朵。

转星莲盛开的姿态凝固在那个瞬间。

其余的所有莲花，忽然在一息之间化作无数光点，星星点点明明灭灭，像是无数飞舞的浅金色精灵，向着容咎扑来。

一阵温柔暖意沁入眉心，那是一种冰凉的，却又温暖的感觉。

容咎没有避开，任由那些光点融入眉心，或者说，眉心冰蓝色的星辰宝石。

手中的转星莲片片花瓣如雪凝成，银色的华美光丝流转游走，但整朵莲花却笼罩着一层明润莹丽的浅金暖光，那是一种类似于长庚星的金色光芒。

长庚，又名太白金星。

这莹润的金色暖光，正是转星莲所吸收的星辰之力，也是它最珍贵的药效所在。而莲瓣上似是而非的光丝，则是长庚星的星图轨迹，蕴含着这颗星辰的部分运转规则，亦即部分浅显的道韵。

容咎于星辰之道并无造诣，按理来说并不能准确分辨千万幅大同小异的星图，然而当他意识到星图才是采摘的关键之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了，所以他只是以神识一扫而过，很随意地选了最顺眼的一朵。

很多时候，“顺眼”就意味着最自然，最自在，最合适，也最完美的姿态。

随心而动，顺其自然。

天上的星辰还在运转，地上的莲花根茎枯萎凋残，化作灵气重新渗入茫茫雪原。天地间浓郁的灵气还未散去，柔和而温驯，很适合修炼。于是容咎盘膝而坐，吸收灵气化为真元，一遍遍在经脉之中流转。

渐渐地，天又要亮了。

启明星出现的瞬间，眼前的雪地又一次萌发千万株嫩芽，刹那间叶长叶落生长开花，依旧是十二层，每层十二瓣，依旧是皓白如雪的颜色。只是它们不再虔诚膜拜着启明星，反而以一种近似挑衅的姿态各自运转。

容咎仔细观察着每一朵花的姿态，以及那些一闪而逝的奇诡星图。那轨迹的确称得上奇诡，每一幅都能与昨天的找到对应，不过却是一种全然相反的对应。

转星莲幻象之上的图腾当然也是长庚星的星图，不过它们或是残损、或是多余、或是错漏、或是过于简洁、或是过于繁琐……它们并不代表错误，就像修士的道，总不是一帆风顺，求道的过程会有迷惑、会走入歧途，但那些迷惑与歧途只代表不适合这个修士、并不代表它本身是错误的，而那些求索与纠错的过程，实际上也是修士己身之道的一部分。

容咎恍然明白，其实并不存在摘错这一说法。每一朵转星莲都独一无二，顺应心意摘下的自然就是最好、最完美、最真实的。

而眼前这些莲花，所谓全然相反的对应，其实也很难解释清楚。容咎凝视着那些光芒的流转，只觉得看到了与昨日完全不同的意境，不再是光明、严谨、秩序、纯粹、圣洁、温和、美好……但也不至于沦为肮脏污秽，而是一种反面的奇异美感，黑暗、散漫、无序、杂糅、繁复、冷厉……像是星垂海暗沉的夜空，没有日月星辰，却有无尽深邃神秘。

莲瓣洁白如雪的颜色也在逐渐改变，随着太阳西斜，长庚星现，变成了暗夜一般浓郁深沉的黑色。光丝依旧流转，莲瓣上镌刻的星图却蕴藏着充满反叛的运转规则。

莲花即将凋零的刹那，天地间的灵气浓度再次提升。雪光星光依旧，雪地上的莲花却散发着濛濛墨色光晕。

容咎摘下了与之前的转星莲对应的那一朵。

漆黑如墨，晶莹剔透，十二层花瓣层层绽开，繁复华美毫无瑕疵，宛如黑色琉璃雕琢而成。

——逆星莲。

入手的刹那，心中突兀地闪现了这个名字。

其余未被摘下的逆星莲无声无息碎裂成尘，化作无数墨色光点飞舞环绕着他，挤挤挨挨地没入星殒的冰蓝宝石之中，带来一阵冰冷而又灼热的刺痛感。

容咎感受着周围未散的浓郁灵气，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灵物的成熟过程尚未结束。转星莲与逆星莲都是极其罕见的十一品逆天灵药，然而它们成熟的过程却有着明显的献祭意味，最终绽放的刹那没有将灵气一扫而空，反而竭力散发出更多灵气，成熟之后大部分又复归地下，像是在孕育、催发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容咎难得地对此产生了兴趣。

十一品之上，自然是十二品。十二品的极致，则是真真正正的“灵”。世间的十二品灵物极其罕见，因为它们已经蕴有灵光、处于开启灵智的边缘，例如容咎曾经偶然得到的十二品墨玉髓，玉髓乃玉中极品，十二品玉髓更是无价瑰宝，再进一步就要化灵而去。

十二品以下可称灵药，更进一步则统称“仙药”，灵药与仙药最大的区别，就是灵智。

不过容咎感兴趣的却是它们成熟的过程。转星莲与逆星莲，一正一反，一光一暗，它们摇曳运转的姿态，花瓣上那些奇妙的星图，都令他隐隐有所感悟。

而能令它们献祭的，想来只会更复杂、更奇妙。




【三十二、坠落】



第三日。

容咎给自己布了个更为严密的防御罩，以阻碍周围浓郁惊人的灵气。

从逆星莲化为光点投向自己之后，天地间的灵气就在以缓慢却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天地灵气无形无相，大多温顺柔和，适合修士吸收炼化，与之相比，灵石中的灵气更为浓郁也更为暴烈。不过，天地灵气过于浓郁也并非好事，至少此刻的容咎已经微感不适。

灵气不会主动流入修士的经脉，但它们太拥挤太稠密，会令容咎隐隐有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随着星辰的运转，周围的灵气已经逐渐呈现雾化之态，茫茫雪原笼罩在朦胧灵雾之中，隐隐约约，如梦似幻。

容咎不再修炼，因为在他引动功法之时，周围的灵气都在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总觉得贸然吸收会停不下来的样子。

启明星第三次自东方亮起。

唯一的一朵雪色莲花在刹那之间破雪而出绽开花盘，庞大的花朵几乎占去原本花海三分之一的领地，只是它的花瓣依旧精致完美毫无瑕疵，偶有光丝一闪而逝，绘出神秘玄妙的星图。

这一次，它吸收的不止是星辰之力，还有天地间雾化到几乎凝为灵液的灵气。它也不再运转，甚至没有半分颤动，但在它出现的刹那，连启明星都几乎要为之动摇。

灵气沸腾如潮水，卷起庞大的漩涡，长鲸吸水一般倒灌入莲花之中。

容咎足尖一点，落在身后的巨石之上，千绝星盘将他与巨石封禁在狭小空间之内，吸收过两次星莲光点的星殒浮起一抹冷光，将他牢牢护住。

容咎以神识仔细观看莲瓣上的星图。他有特殊体质，天生便对道极为敏感，此刻，那些若隐若现的星图之上就流转着比先前两次更为清晰、也更为复杂玄妙的道韵。

转星莲代表顺应与信仰。

逆星莲代表反叛与对抗。

那么这朵巨大莲花，又代表什么？

时间在他的体悟中缓缓流逝，灵气漩涡越来越澎湃暴烈，星图烙印依旧明灭不定，阳光暗淡，星光灿烂，西方的长庚星似乎也被这莲花引动，正在越来越明显地产生动摇。

夕阳西下，长庚星大放异彩！

一瞬间整个空间的灵气都暴动不安，唯有巨大的莲花岿然不动，所有花瓣之上星图乍亮，释放出积蓄已久的磅礴之力！

“轰——————”

天际的长庚星拖着长长光尾轰然砸下！一瞬间仿佛引爆了某种毁天灭地的伟力，越来越近的星辰在空中怦然炸开！蓝紫色的粉尘光点霎时填满了整个冰雪世界！

“砰砰砰——————！！！！”

灵气暴动，整个空间发生了连锁爆炸。

恐怖的爆炸声使容咎瞬间失去了听觉。他觉察危险意欲避开，没想到长庚来势如此之快，他根本来不及动作！不过有星盘与星殒的双重防御，这爆炸理应波及不到他……

没错，是“理应”。

灵气爆炸时的光芒太过明亮灼目，即便蒙着黑纱也无济于事。有那么一瞬间，容咎的眼前只能看见一片刺目至极的光。

极致的光明等同于极致的黑暗。

容咎摸了摸自己的双眼，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视觉。眼睛没有任何损伤，也没有痛感或者不适，只是像被谁蒙上了一层完全不透光的东西，而且似乎很难摘下。

神识是双眼的延伸，然而当他释放神识，却发现神识也失去了视觉，可以触碰，可以感应，却很难在识海形成影像。

不像是刻意伤害，更像是某种警告，类似于“你知道得太多了”这样。

容咎在巨石上走了几步，有些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失明。

他没有看到，灵爆毁去了整个雪原，现出一座庞大无比、无边无际的荒废城池。他脚下的也不是巨石，而是城池中心高耸入云的巨大石山。

不远处的莲花依旧岿然不动，长庚星碎裂而成的星尘一层层落在莲瓣之上，有的融入，有的凝固，将洁白如雪的花瓣染成了耀眼夺目、神秘华美的蓝紫色。

那是一种类似于宝石碎裂的、璀璨得近乎迷幻的色彩。

还有一部分星尘像之前的光点一样，扑向容咎融入星殒之中。眉心冰冷又炽烈的灼痛感比之前更为剧烈，像是一块烙铁，又像是千年玄冰。

在这个过程中，那颗冰蓝色的星辰宝石越来越璀璨、越来越耀眼，那夺目的光芒宛如一颗真正的星辰悬在他的眉间，瑰丽不可逼视。

星尘被完全吸收之后，蓝紫色莲花轻轻摇曳，似乎有种极为餍足的神态。容咎伸出右手，莲花缩小如碗口，落入他的掌心，被星殒释放的光膜笼罩在内。

——十二品仙灵之药，太庚碎星莲。

。

目送容咎离开之后，顾御川选了个方向，不再进入路过的宫殿收集宝物，目标明确地来到一座宫殿门前。

解决傀儡之后，他收起竹骨扇，长袖一拂，刹那间狂风骤起，整个通道都被凛冽寒风占满。无形的风在他的手下奔涌汇聚，凝成一条庞大无比、摇头摆尾的透明巨龙。

鹿角长须，鱼鳞五爪。

非蛟非虬，而是真正的真龙。

“去！”顾御川依旧微微带笑，温文尔雅。那风龙蹭了蹭他的掌心，长啸一声，转了个弯将他驮起，直直闯入殿中。

颓垣断壁，血流漂杵。

风龙在空中身形暴涨，几乎忘了自己背上还驮了个人，撒欢一般上天入地，穿梭长啸，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还带起一阵阵飞沙走石的狂风。

顾御川等它疯够了才拍了拍它的头，风龙佯装乖巧地放慢速度飞过一片战后废墟。

天地间忽然响起一声长叹，辨不清从何而来，分不清是男是女，却仿佛整片天地都在随之叹息。

“御风君……”





【三十三、黽河】



长庚碎裂、灵气爆炸之后，茫茫冰雪一扫而空，露出雪层之下荒废的巨大城池。

容咎目不能视，御剑而起，摇摇晃晃地飞了一小段才重新找回平衡。失去视觉的感觉太奇怪，连神识都有点茫然失措，偏偏眼睛没有受伤，再好的丹药也没有用武之地。

容咎不自觉伸手触及眉间星殒。

冰冷又灼热的奇怪触感已经消失，之前吸收的转星莲与逆星莲的道韵和能量在星辰宝石内运转不休，一顺一逆，一正一反，恰好形成完整的循环。

至于太庚碎星莲，星辰碎裂，破而后立，代表的是毁灭与驾驭。

容咎隐约有种预感，真正吸引自己的、对自己价值最大的东西，他还未曾发现。当初在第一层的迷宫之中，那突如其来、引动心神的紧迫感，并非三朵星莲所能解释。虽然它们都是天下难寻的至宝、珍贵罕有的灵药，但在容咎心中也不过是一份合适的礼物而已，除了回赠天渊师兄，并没有其他价值。

他额心星殒原本是一颗星辰之力未尽的死星，似乎还与他的命星隐隐有所牵连。之前星莲盛开之时，星殒吸收了转星莲与逆星莲二者相辅相成的道韵和一部分逸散能量，最后又将长庚碎裂之后的星尘掠走许多，如今似乎已有复苏之态。

但这些并不是他最大的收获。

可惜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

御空离开荒城之时，容咎神识一探，辨明城墙之上悬挂的巨大匾额，写的是“冰雪城”三个大字，和灵雒仙府外的字体一样，见所未见却隐约明白它的意思。

“前往「傀儡城」升仙梯……”

看来第二层不再是迷宫，而是无数城池。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有无数通道，第二层与第三层之间却唯有升仙梯相连。容咎虽不清楚那些宫殿内的幻境如何与城池相通，却明白顾御川所说的“殊途同归”确有其事。

不过，看来这位仙君当真很喜欢傀儡啊。

仙府第二层广阔无际，堪比独立小世界，容咎经过数座城池之后，终于遇上了同来仙府的修士。不过……

容咎反手一剑，格开来人的武器，神识一扫，觉得此人的气息格外令人不适。

“哟，落单了吗，小美人？”

容咎神色一冷，招式陡然变得凌厉逼人。对方呵呵一笑，气息阴冷，一边御使法器攻击剑光，一边单手掐诀，召唤出无数灰色暗影：“别生气嘛，虽然生气的样子更好看，闻起来也很美味……”

那些暗影一道道扑向容咎，蛇一般冰冷滑腻，虽被护体真气阻隔在外，却令容咎有种灵魂受到窥视的不适感。

“魂祭魔修？”容咎一剑劈碎对方扰人的法器，眉头一皱，掌心燃起玄黑火焰。

“你！混账！竟敢毁我祭魂铃！！”魔修大怒，铺天盖地的灰色暗影密密麻麻扑向容咎，隐约可见无数狰狞鬼面嘶吼哀嚎。

“轰——！”

玄黑火焰冲天而起，形成庞大的球形冲击波，将那无数暗影绞得粉碎，重重火光中响起无数凄厉无比的尖叫哀号。

魔修面色陡变，哇哇吐了一摊血，忽然动作一滞，低头看见自己胸口插了一道凝为实质、渐渐消散的剑罡。

“为何……为何不度……”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火光中一步步走来的玄衣少年，觉得这个套路不太对。道修不是最为死板迂腐、最喜欢装伪君子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这人长得那么好看却全无怜悯之心？为什么他不像其他道修一样看见魂祭的魔修就束手束脚？

“为何要度？”容咎收回混沌火，平平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这千百祭魂为虎作伥，虽非自愿却已罪孽满身，我为何要度？”

魔修一口气上不来，临死之时忽然想到什么：“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