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浅醉云边-第1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啊!

看到澹台梦受伤,印无忧须发皆张,怒不可遏:“你找死!”

衔恨不已的印无忧,长剑出销,就要冲过去和绝拼命,列云枫一手环抱着澹台梦,急道:“小印,别管他,梦儿……”

此时澹台梦已经双眸紧闭,面如金纸,软软地倒在列云枫的怀里,寿龄长公主尚施也已经过来,低头一看,不由得花容失色,惊呼一声,只见澹台梦身后的半幅罗裙,已经被鲜血侵染,连列云枫扶着澹台梦的手指缝间,也滴滴答答地滴落着鲜血。

尚施公主固然云英未嫁,宫闱之中,对此等事情,也耳闻一二,眼前情景,不难猜出几分,又惊又怕,眼底盈盈有了泪光,心底暗念一声:阿弥陀佛,神仙保佑,小王妃可因此别动了胎气。

情况有异,印无忧暂时顾不得绝,回身看澹台梦已经晕厥,顺着尚施公主的眼光,也看到那半幅血染罗裙,脑袋轰地一声,眼睛都爆起红线,顺手拉过尚施公主的胳膊:“梦儿要休息延医,你还不腾出个地方来!”

他见尚施公主是从廖五峰府里出来,还当她是廖家的人,印无忧的力道多重,如今又是情急,自然又加了几分劲道,犹如一道铁箍般钳住了尚施公主的手臂,痛得尚施公主眼底之泪立时簌簌而下,旁边丫鬟蔓丝急道:“你这个人好生无礼,快点儿放……”

尚施公主强忍着疼痛,低声喝道:“蔓儿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兄弟,你们是我永远的牵挂和幸福!

39

39、为国何惜寸磔身 。。。

月明星稀,只是如此幽清寒重的夜里,最亮的还是人的眼睛。

大帐外,一个灯火照不到的角落,幽暗中可以窥到周遭情状,周围的人,却很容易把此处忽略。

从列龙川炯亮的眼睛中,秦谦也看到自己亮似寒星的眼。

母亲秦思思说,儿随母象,列龙川的几个儿子,长得都像各自的母亲,只是那双眼睛,都和父亲列龙川极为酷似,宛出一辄。

还是列龙川打破了沉默:“此行凶险难料,有什么未竟之事?”

他的语气,还是平静之极,若不是秦谦了解此行的危险,定会以为列龙川是在做戏给人看。不过,列龙川的神色态度,也丝毫没有让秦谦感觉到意外,恐怕就是现在要送他为国捐躯,列龙川也会如此沉静。若是往日,秦谦自后冷嘲,不过今时,离别在际,心境反而简单,往日怨怼,也杳然无踪。

提到未竟之事,秦谦抱拳:“王爷,属下娶得贤妻,又喜添娇女,此生无憾。唯有母亲抚养之恩未报,若此行不归,甘旨未奉,心中有愧。不过,有舍弟在,一定为属下代菽水之供,属下心安。”

似乎点了点头,列龙川声音微黯:“思思和枫儿,你毋庸多虑,只是列家对不起汨罗。”

秦谦不语,心里唯有惆怅。

那抹黯然之色,倏然逝去,列龙川笑道:“军中禁令,酒只可庆捷,无须壮行,秦谦,等你凯旋时,老夫与你不醉不归。”

犹豫了一下,秦谦还是问道:“属下从不贪酒,只想问一句王爷的肺腑之言。若非属下乃是此行的不二人选,王爷还会要属下孤身犯险吗?”

他的问题,丝毫没有出乎列龙川的意料,列龙川不假思索地道:“若有更佳人选,自然不需你去。”

得到这个答案,却让秦谦多少有一些意外,不知不觉,心头泛起丝丝怅然:“王爷也经不得离别了?”

这次列龙川没有回答秦谦的问题,只是吩咐几句,径自离去。

被撇在暗影中的秦谦僵立很久,猜想着列龙川在转身的瞬间,眼中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可惜秦谦翻来覆去,还是无法揣摩到父亲的心思,想来若是弟弟列云枫在,一定能够猜得到列龙川心中所想。

吱呀。

沉闷的开门声,打断了秦谦的回忆,点点火光,投入这个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石牢里,应该是有人举着火把进来,外边阴冷的风,顺着推开的门卷入,不但没有冲淡石牢里边血腥陈腐的味道,反而增加了更阴郁的湿冷之气。

胸口上的伤处,此时血已经凝固,将他带来的倭人,只是把他用铁索捆在镔铁刑架上,也没有人过来为他清理伤口,也没有人过来问讯,只是将他关在这漆黑如铁的石牢里边。

陷入无法视物的黑暗里,秦谦暗暗估算着时间,应该也有十几个时辰。

倭人此招,甚是阴毒,先不急着刑讯,只要如此无见天日地日夜熬着,恐怕到时候不待刑讯,被囚之人就先自行崩溃了。

忍着伤处的痛楚,秦谦对此心里早有了准备,时而想想妻子栾汨罗,时而想想母亲秦思思,时间过得倒不算很难捱,他心里盘算着,那些倭人最少也得先熬他三天三夜,正想着此行之前与列龙川的对话时,石牢的门居然开了。

难道那些倭人竟然沉不住气了?

心中为之轻鄙,秦谦先微闭眼睛,免得被门缝处投射进来的光给刺到,等石牢的门关上了,七八个人也举着火把,到了近前。

领头的一个人,将火把高高地举起,几乎都要凑到了秦谦的脸上,灼热的火焰,舔卷着秦谦脸上的汗毛,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那人得意之极,哈哈大笑:“飘萍秦公子?哈哈,秦公子,当年你只身闯我鬼刀门的时候,何等神气,没有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你也有沦为阶下囚的时候?”

鹿子光。

一听这个人的声音,秦谦立时认出来,对面这个人,是鬼刀门的鹿子光,是鬼刀门掌门周子澜的师弟。当年因为小弟列云枫下毒,周子澜的同门师弟阎子清又心怀叵测,故意将解药藏匿,让掌门师兄和两个师侄中毒而亡,然后自然接过掌门之位,并且信誓旦旦,要纠结鬼刀门同盟,向杀人凶手列云枫讨回公道。因为此事,秦谦亲自到鬼刀门了结这段恩怨,阎子清不是秦谦的对手,又做贼心虚,到最后只得冲着秦谦发誓,绝对不去找列云枫的麻烦。

比武对决之时,这个鹿子光也和秦谦打过一场,而且想暗下杀手,结果反被秦谦揍的鼻青脸肿,若不是秦谦手下留情,鹿子光连这一身功夫都会被秦谦废掉。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然这四喜也会陡然转势,悲从中来,便是:久旱逢甘霖,一滴;他乡遇故知,仇人;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重名。

在倭人的石牢里边,竟然会遇到昔日仇家,秦谦冷哼了一声:“秦某也没有想到数年不见,鹿掌门会做了倭奴。”

鹿子光嘿嘿一笑:“没有想到,秦公子竟然没有贵人多忘事,还记得鹿某,居然连鹿某当上鬼刀门掌门之事,也知道得清清楚楚,秦公子的耳朵够长的。”

秦谦冷笑道:“卓子清已经伏法,你会不垂涎掌门之位?你们鬼刀门的人,惯会做趁火打劫之事,卓子清如是,你难道会例外?”

啧啧做声,鹿子光摇头晃脑:“不错不错,果然是列龙川的儿子,都够聪明,既然是聪明人,就应该识得时务,仇人见面,你身为阶下之囚,最好不要太过张扬强硬,不然吃亏的就是你。秦公子,你看看,看清楚,这一屋子的刑具,琳琅满目,鹿某有的是时间,如果你非要让鹿某劳心劳力,鹿某很愿意让秦公子将这些非人之刑一一尝遍。”他说着,又哈哈笑道“当然,秦公子得身强体壮才行,不然还没有受到一半儿就死了,鹿某也挺可惜。”

他说着话,故意将火把冲着石牢里边那些刑具照了照,果然地中心摆满了各色刑具,跟随鹿子光而来的那几个仆从打扮的人,已经在两口大号的铁锅下边生了火。两口铁锅里边并没有装寻常的炭火和烙铁,一口铁锅里边开始烧水,另一口铁锅里边倒入了不少锡块。

锡的熔点并不太高,只要加够了炭火,很快就会融化成锡水,这东西要是浇到身上去,只怕连皮带肉都会烫烂了。

秦谦哼了一声:“鹿掌门要是有兴趣,不妨一试。”

看秦谦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显然没有被自己吓住,鹿子光感觉脸上无光,眼光一垂,看到秦谦

胸前的伤口,血已经凝固,和衣服沾到了一起,于是冷笑道:“哎呀,秦公子受伤了,怎么没有人为秦公子清理伤口,真是太怠慢秦公子了。”

说着话,鹿子光一伸手,连衣服带皮肉地扯下来一道条,立时秦谦的伤口重新崩裂,血流如涌,秦谦眼光一凛,冷漠不语。

一挥手,离开有仆从拎过一桶水来,鹿子光笑道:“来呀,帮秦公子清洗下伤口。”

那个仆从立刻将整桶水都拎起来,兜头泼下去,只见秦谦紧咬牙关,两腮的肌肉都努起来,脸色骤然青白,眼光愈发凌厉,死死瞪着鹿子光,连哼都不哼一声。

得意洋洋的鹿子光笑道:“不错吗,秦公子有福,能消受得了清洗伤口的盐水,不知道这热锡,秦公子有命消受吗?”

秦谦冷笑道:“鹿子光,你要敢要了秦某的命,你的命也未必能保住。”

好像被人掴了一巴掌,鹿子光立时怒道:“姓秦的,你什么意思?”

秦谦轻鄙地看着他:“做了倭人的走狗奴才,你敢不仰人鼻息,听人吆喝?”

咬着牙,鹿子光嘿嘿阴笑:“不错,他们要我来,的确是要我逼你写一封书信给列龙川,让他立刻退出驻营之地,并与濑户将军签订盟约,将图苏城割让给邠国,以赎你的性命。不过他们也说了,如果秦公子太过执拗,不肯与他们合作,就要鹿某结果了你的性命,用你的头颅,去和列龙川交战。鹿某深知秦公子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苟且偷生,而屈身含辱,故而一心一意成全秦公子以身殉国之志。哈哈,在成全秦公子之前,鹿某也想顺便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恩怨,一举两得,秦公子不会反对吧?”

他说着话,招招手,有仆从过来,抬着一个巨大蛇形的铜管,将捆绑在铁刑架上的秦谦套在蛇形铜管里边,那铜管的开口处,高度正好与秦谦的眼睛水平,开口处的形状,有些像喇叭。

这个东西,秦谦在古书上见过,名字叫做过江龙,乃是唐代酷吏所致,铜管易于散热,缠绕在人的身上后,复将滚水浇铸于铜管之内,滚水顺着铜管,流遍所绕之处,炙热灼烫,难以名状,与那炮烙之刑,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而且过江龙此刑更毒,炮烙之刑,受刑之人会被烙成焦炭,再痛苦也不过一死,过江龙因为有铜管相隔,痛是痛得死去活来,却不会让受刑之人轻易死去。

鹿子光脸色一沉:“来吧,鹿某先用这过江龙给秦公子舒舒筋骨!”

话音一落,立时有两个仆从各提着滚水的铜壶过来,面无表情地从过江龙的开口处开始浇水。

一道烈焰烧上身体相仿,火辣辣的剧痛,从铜管迅速穿透了皮肉肌肤,直彻骨髓,秦谦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跳,痛得眼前阵阵发黑,胸膛里边的心,也如惊涛骇浪里边被抛掷在风尖浪底

的小舟,起伏不定,全不有己,只是秦谦心里已经铁定主意,死也不会当着鹿子光这种龌龊小人呻吟一声。

两壶滚烫的水浇过,秦谦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已经咬破,渗出血珠儿来。

石牢的门,忽然又被打开,随着火把之光的闪动,十几个人走了过来。

强自抬头睁眼,秦谦还未等看清楚来的这些人,却听到醉红泪一声惊呼。

鹿子光立刻点头哈腰地过去:“一本君,子光正在劝说秦谦归顺我们大倭,奈何这个秦谦是个贱种,居然不识时务,子光待圣者给他一点儿教训。”

在众剑者的拥簇下,除了那个见过的一本,还有两个女子,一个是醉红泪,另一个是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虽然看不见她的容颜,单凭那一双眼睛,秦谦一眼就认出来,来的这个蒙面女子,就是长春帮的帮主卫离。

醉红泪又惊又怒,一下去冲过去,飞起一拳,正好打到鹿子光的鼻子上边,打得鹿子光哎呦一声,连退了数步,差一点儿做到地上,双手捂着鼻子,那殷红的血,顺着手指缝往外流淌。

一本冷冷地:“醉先生,鹿掌门是奉了我的命令前来行事,这也是我们剑之圣者教内的事情,醉先生身为我们剑者的盟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伤了和气。”

卫离也微微一笑:“正是,醉先生,贵国有句话,打狗还要看主人,鹿掌门现在也是我们大倭子民,请醉先生自慎自重,莫要因小失大,做些让自己后悔不及的事情。”

和平日的声音相比,卫离此时的声音,温柔如水,而且还带着一丝僵硬生涩,令这汉语说出来固然也流利,却多多少少听着有些别扭,但是秦谦与卫离相识多年,就算卫离再佯作异声,也能听得出来。

此行之前,秦谦也知道自己是要与人为嫁,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卫离也会前来。

本来一路跟来,醉红泪就特别浑噩不解,在幻雪宫里,倭人前来说要接艾子小姐回去,她跟着卫离出来,卫离便换了衣裳,又戴上面纱,到了前厅,居然和那几个倭人唧唧咕咕地说起了倭语,自认是艾子,等卫离和几个倭人说完话,那几个倭人又力邀醉红泪同行。

醉红泪惊诧之极,不晓得卫离用意何在,干嘛要冒充艾子,难道那些倭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艾子?不过有此可能,她在幻雪宫数日,听过艾子此人,却也没有见过艾子的真面目。可是卫离冒充艾子做什么?

现在见秦谦从胸膛到腰间都被鲜血染透,身上还缠着那个诡异阴森的铜管刑具,那张令她又爱又恨、魂牵梦绕的俊脸,此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醉红泪心痛欲死,但是自己的幼妹醉非雾尚在对方手里,她未明状况之前,也只要先忍耐着,不由得粉拳紧握,咬碎了银牙。

一本哼了一声,这次冲着鹿子光道:“这个人真的嘴硬,一点儿也不肯与我们圣者合作吗?”

鹿子光捂着鼻子,连腰都不敢抬起来,弓着身子,从手掌露出来的眼睛,都要笑成一条细缝:“是,是,是,这个混蛋真的又蠢又笨,嘴硬得很,子光正要将这一样一样的刑具都让他试试。您不知道,这人是贱种,不打不行,只要让他多尝几样,管保他连亲娘老子都能拿出来卖!”

眼中浮现一丝笑意,一本点头,表示默许。

眼看着鹿子光一挥手,又过来两个仆从,各自端着一个铜舀子,里边慢慢盛着滚滚的热锡,走到秦谦的身旁,就要从肩头浇上去。

住手!

醉红泪哪里能看得下去,飞身去拦,眼前却人影一闪,被人一拳打在胸口,内力为之暂闭,闷哼了一声,差点儿跌倒,再看出手拦她的不是别人,却是卫离。

方才卫离袭击醉红泪那一招,并非中土武功,乃是倭人的截气拳,醉红泪目瞪欲裂,气息却暂时不能调息过来,也痛得脸色如雪。

卫离还是柔声笑道:“醉先生莫忘,这里可不是浣花醉家,您最好不要喧宾夺主,免得让人误会您与我们大倭结盟,是包藏祸心。”

说着话,卫离又向一本微微

39、为国何惜寸磔身 。。。

躬身,一本不敢正面卫离,侧身还礼:“艾子小姐有何吩咐?”

卫离道:“艾子身负神命,自九岁就潜入中土,深知中原武林人致命之处,这些酷刑,虽然血腥,对付武林中人,却未必有用。艾子学得一法,便是武林泰斗,旷世宗师,也会屈服,一本君可容我一试。”

40

40、鹣鲽情深天妒之 。。。

血,好像到处都是如此惊心动魄的猩红。

澹台梦的裙子,列云枫的胸前和双手,还有那张暂时安放了澹台梦的床单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污,连这急步跑来的路上,也疏疏落落地洒着血迹。

看着廖府的丫鬟忙得乱转,尚施公主也跟进了屋子,急切之色也溢于言表。

澹台梦此时轻阖着眼睛,脸白得和霜雪一样,躺在床上,紧抿着的双唇失去了往日的瑰丽润红,变成暗暗的青紫色。若不是那微弱扇动着的鼻翼,真的与死人无异了。

面无表情的列云枫坐在床边,拉着澹台梦的手,紧紧握着,一言不发。

站着人群的最后,印无忧感觉手足冰凉,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列云枫如此凝重的表情,自认识列云枫以来,印无忧固然嫌他牙齿尖利,话多聒噪,可是也欣赏列云枫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

列云枫那张没有任何悲喜的俊秀面孔,让印无忧的心,凝固如铁,重愈千斤,他也想凑过去握住澹台梦,可是眼前晃动着那些炫目的血污,令他竟然失去迈步过去的勇气。

沧海不是死吧?

一个更加令他心沉冰潭的念头闪过,印无忧瞬间都快失去站立的力气。

纷乱之中,背着药箱的郎中赶火似地跑进来,满头大汗,印无忧不知哪里忽地来了力气,一把曳住郎中,几乎是把那个郎中扔到床边,按到那里,怒目横眉地喝道:“慢吞吞你想死是不是!”

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儿的郎中哪里承望半路杀出个印无忧,尤其此时的印无忧,双目赤红,凶光四射,一副要啖肉啮骨的气势,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咽喉中喘着的这口气几乎上不来了,鼓着风箱般地喘息起来,脸也憋得紫红。

郎中是丫鬟蔓丝请来的,她是紧随其后跟进来,见此情景,又急又恼,疾步过来,将印无忧往旁边一推:“你这个人好没眼色,这可是童城里边医术最了得的郎中,你要是吓坏了他,耽搁了病

情,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蔓丝认真恼了,娥眉竖起,一双丹凤眼含着怒意,若是平时,她哪里能到得了印无忧的近前,而且印无忧也断然无法容忍这个小丫鬟颐指气使地对自己吆五喝六。只是此时,印无忧方寸大乱,也由得这个大丫鬟排揎斥责,居然没有想到要发作。

狠狠地瞪了印无忧一眼,蔓丝将郎中扶过去,那个郎中先是冲着列云枫躬身示意,然后半曲半躬着身子,又从怀里掏出一方素帕子搭在澹台梦的手腕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半眯着眼睛诊脉。

诊了又一盏茶的功夫,郎中皱眉摇头,复有轻轻叹息一声,彼时收了手,站起身来到了外间,印无忧头一个跟了出来,一把曳住郎中的衣袖:“沧海怎么样?”

郎中又叹了一口气:“这位夫人任冲二脉受损,不能摄血养胎,脉象滑弱,已是胎元不固,如今只好先医夫人,免得气滞血亏,伤了本元。”

这个郎中的话虽然文绉,印无忧还是听得明白,澹台梦尚无大碍,只是她腹中的胎儿却保不住了,一时间犹如晴空霹雳般愣住,不知所措。

尚施公主也跟了过来:“郎中,只求您妙手回春,能够保她母子平安,至于诊金,纵是千金万贯,我们也不会吝惜,您再仔细想想,真的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郎中摇头:“老朽行医也有数十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凡有个办法,也不会藏掖。不过这位夫人年纪尚轻,只要将养得法,依旧会开枝散叶。”

有些心有不甘,尚施公主方才眼睁睁看着绝打伤了澹台梦,又眼睁睁看着澹台梦血染衣裙,陡然间得知那个胎儿居然就没了,虽然未曾谋面,却也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心里异常难过,还待说时,列云枫已经过来,沉声道:“别为难他了。夫妻是缘,儿女是债,或许这个小债主已经看破放下,逃脱往生了也未可知。麻烦先生开个宜气养血的方子,我招人去贵处抓药。”

郎中点头,走到桌边,早有丫鬟铺展了纸墨,他提笔开方。

呆立在旁的印无忧猛地纵身出去,众人皆是没有拦住,列云枫情知印无忧是要去追那个绝,连忙低声求尚施公主照应这里,发足追了出去。

若论两个人的轻功,原是列云枫略胜一筹,不过此时印无忧心胆俱裂,状若疯癫,更比寻常时候疾快了十倍,列云枫勉强可以望见印无忧飘飞的衣襟,却无力越过去拦住印无忧。

正巧迎面却是卓小妖揪着那个小童儿沐珥的耳朵,一路又是挣扎又是扭扯地过来,沐珥又叫又跳,哭得涕泪横流,还是脱不开卓小妖的铁爪,两个人正纠缠不清。

眼中凶光一爆,印无忧飞身过来,从卓小妖的手下一把抢过沐珥,一手揪着衣襟,一手提着腰带,反腕就举到头顶去,也不说话,狠命地朝着庭院里边一块假山石摔去。

咻地一声,失声尖叫的沐珥,根本来不及防备和调整身体,吓得亡魂皆冒,险险地地直接昏厥过去,耳畔听得冷风一道,有人又探手抓住了自己,只是这个人并没有将自己放下,而是拎着沐珥的双踝,大头朝下地提起来。

沐珥已经吓得不会哭了,歪头去看提着自己,正是方才甩他出去的印无忧,憋得小脸儿铁青,眼睛里边汪着两泡盈盈的泪,愣是不敢掉下来。

印无忧喝道:“他在哪儿?”

没有题名道姓,印无忧问的就是绝,在府门的时候,他看到绝推搡着沐珥从人群后边挤进来,只是当时,此事与他无关。

沐珥抽噎着:“我真的不是绝在哪儿,我本来不认识他,后来他跟着我叔叔跑来家里,叔叔被他要挟,就把我带来了。”

看沐珥哭得可怜,卓小妖心有不忍。

方才澹台梦一出事的时候,大家都忙得乱了,她生怕林折繁趁机逃掉,而且这个沐珥刁钻古怪,也应该有些来路,本来沐珥想趁乱溜走,被卓小妖给捉住了,想着这个孩子或许有些用处,现在沐珥被印无忧吓得都要抽搐了,卓小妖忍不住道:“就是梦师姐出了事,你也不该吓唬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心头一震,印无忧一松手,沐珥大头朝下掉下来,幸而他双手抱着头,球儿一样滚了几步,才没有磕到脑袋,只是双腿无力,站不起来,坐在地上犹自抽泣。

印无忧脸色灰白:“你也知道她出事儿了?”

叹了一口气,卓小妖微微伤感:“若有一天我出了事儿,你也能如此气急败坏,我就是死了,也会笑的。”

那丝苦涩的笑意,让卓小妖美丽的面孔,变得异样温柔。

列云枫已然赶来,方才的情形他也有看到,先扶起了坐在地上的沐珥,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温声道:“沐珥,男孩子流血不流泪,你印叔叔也没有揍你,哭什么?再哭的话,爹爹也要揍你了。”

暖如春阳的笑意,星般晶亮的眼眸,列云枫看着沐珥,满眼慈爱。

只当是因为痛失爱子的疼痛,印无忧看着列云枫的样子,心里更痛,呵斥一声:“小枫,你和沧海还年轻,何必急着收养义子,这个,这个孩子……”

本想劝慰几句,只是印无忧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才能缓解列云枫心里的哀伤。

列云枫一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小印,你不觉得,这孩子和我很像吗?我小时候,比更他调皮淘气。”他说着又抚摸着沐珥满是泪水的粉嘟嘟的脸蛋“沐珥,你的小弟方才没了,你娘心里难过,一会儿你去劝劝她。”

列云枫。

印无忧怒道:“你真的疯了?梦儿才出了事儿,你就弄这么个孩子去?”

拉着沐珥肉呼呼的小手,列云枫笑道:“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慈口婆心,本是女子天性,谁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着话,抄手抱起沐珥,飞身直奔澹台梦暂歇的房间。

印无忧生怕刺激到澹台梦,也顾不得去追杀那个绝,反身去拦列云枫,只是终迟了一步,他进了门槛的时候,列云枫已经把沐珥抱到床前,澹台梦已经醒转,神情恹恹,倦容毕现。

尚施公主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和澹台梦说着话,见列云枫进来,便起了身:“我叫蔓丝随着那个先生去抓药了,一会儿吩咐厨下仔细煎着。”

沐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澹台梦,嘟起小嘴来,委委屈屈地:“娘亲,爹爹说我的小弟弟没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而且还有我嘛,都不用生,就这么大了。”

几句话,说得印无忧火冒三丈,可是却逗得澹台梦嫣然一笑,那苍白如雪的脸上,泛起了几分血色,一招手示意沐珥过来,捏了捏沐珥的脸蛋儿:“你这腔调儿道像极枫儿,也许枫儿是真戏假做,儿子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亲娘是谁罢了。”

如此时候,还笑着戏谑,印无忧心里又痛,又极力忍着,他知道澹台梦是强颜欢笑,不想牵累大家一起伤心难过,自己更不能流露出伤心难过了,只是心头痛如刀绞,如何能忍得住,紧紧咬着嘴唇,都要咬出血来。

列云枫也笑道:“果然是小师姐最了解我,那个谁是谁到不重要,儿子是自己的就好了。”

拉着沐珥说了几句话,澹台梦就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尚施公主先自告辞,要澹台梦静心休养,带着众丫鬟退下去,印无忧本是不舍得现在离开,一来澹台梦已经醒转,无有大碍,而且她也的确需要休息,二来,他实在受不得列云枫和澹台梦若无其事的彼此谐谑,也告辞而去,临走了,依旧把沐珥拎走,想来经此一难,他们夫妻应该有体己私语,只是碍于众人,不愿开口。

等众人都散去了,只剩下列云枫和澹台梦,两个人四目相对,沉默良久。

冰凉的手,轻轻抬起,抚摸着列云枫的脸颊,澹台梦心疼不已的眼光,变得火烫:“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枫儿,你前世到底欠下了我什么,这一生要偿还如许?”

言未尽,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握住澹台梦的手,列云枫挨着她做下,轻舒手臂,把澹台梦揽在怀里,笑道:“天眼虽开,却百密一疏,不该找个供职太医院的御医来,纵然面生,那举止行事,便露出破绽来。”

澹台梦含泪笑道:“枫儿,伴君如伴虎,你还是小心。”

列云枫笑嘻嘻地:“欺君之罪嘛,我犯了又不是一次两次,有些事儿,打死不认就好了,又能拿我怎样?只是没奈何连小印也一起骗了,到晚他会找我拼命。”

埋头在列云枫的胸前,眼中的泪,慢慢被笑容稀释,澹台梦道:“眼前的事儿还没有着落,以后的事儿,可急什么?”

庭院里边,响起了脚步声,两个人就不再说话,只听尚施公主在窗外轻声道:“小王爷,请出来一下,有人要见你。”

41

41、谁料参商再逢时 。。。

卫离的一句话,平淡如水,却让森冷的石牢,变成如死般的冷寂。

皱着眉头的一本,不耐烦地挥挥手,让鹿子光先行退下去。

一本不敢得罪艾子,虽然一直都是用暗密的方式互通消息,但是一本很清楚,艾子来历不凡,包括他们现在的濑户将军,也不能轻易得罪她。不过,他更不情愿让卫离动手,担心秦谦会在卫离的酷刑下万一送命,自己岂不是功亏一篑?

稍显迟疑之后,卫离轻蔑不满地哼声从薄薄的面纱后边传了出来:“一本君是害怕这个人会死吧?”

一本陪笑:“是,艾子小姐,您应该知道这个人是靖边王的儿子,奇货可居,如此就死了,未免可惜了。”

冷笑一声,卫离不以为然地:“一本君觉得,列龙川会在意他这个姓秦的儿子吗?”

听到卫离的话,一本愣了愣:“艾子小姐,他是靖边王的儿子,靖边王会不在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