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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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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线尽头,应周站在不远处望着她,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姝媚柔柔一笑,“山君动作好快,这是与龙君打完了么?”
本以为能说上几句拖延时间,却不料应周半字不答,右手抬起间又是万箭齐发,竟然比上一波攻击更为密集!
姝媚当即朝着高空之上飞去,快得化为一道红光,然身后长蛇般的追击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追上,她一咬牙停下,五指上的鞭在脚下织成一张密网,迎面撞上银线浪潮,被击得又向上飞了数丈之远。
她翻身欲转换方向,不料碧色天空上凭空而来漫天乌云,眨眼的时间,轰隆巨响!
咔!咔!咔!
惊雷如同游龙一般落下数道,擦着姝媚的身体而过,却半点没有碰到她手臂下的许念,将姝媚身上擦出了无数焦伤。
黑色衣袍在姝媚眼前闪过,她一惊,迅速抬手去挡,就被一股大力狠狠击中,一整条雪白手臂横切而落,混在红至妖艳的淅沥血液里落入海中,扑出细小一朵水花。
她的反应非常快,在这一击发出之时已经向后退去,眨眼退出数十丈距离,面前敖渊一身玄衣,手中一柄盘旋着金龙的长剑,剑上沾满她的血,姝媚喘息着,忍痛道:“两位这是重修旧好了,一起来救儿子么?”
敖渊望着她臂下昏迷不醒的许念,眉心紧蹙,冷冷道:“把他放下。”
姝媚勾起红唇一角,轻柔笑了:“好啊。”
说罢竟然真的松开了手!
许念朝着海面笔直落下——
他们所在足有百丈,这样落进水里只怕也要摔得粉身碎骨,敖渊立刻收了剑去接,电光火石间姝媚指上长鞭暴涨,朝着敖渊狠狠甩了过去!
敖渊头也不回,身后卷起半虚的金龙之影,朝着姝媚长尾横甩,咆哮着将血鞭甩落。他的速度较许念更快,眼看着就能抓到许念的衣摆,却忽而许念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他抓了个空——
血脉发凉,天旋地转,幻境如同镜面碎裂。
“呵,”姝媚望着敖渊瞬息惊慌的脸色掩唇而笑,同时指尖轻挑,在许念脸上割出一道鲜红的血迹,“这是许博渊的孩子,又不是你的,龙君急什么?”
敖渊面色冷凝,锋利眉宇下目光偏转,落在姝媚完好的手臂上。
竟然只是幻境。
姝媚笑道:“不知龙君可曾听说过,这幻境里啊,总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龙君真当是很在意这个孩子的生死了。”
恐惧最击人心,亦最容易使人动摇,而动摇,则使幻术更为逼真,敖渊微微一怔,他很怕这个孩子死吗?
是的,很怕。
或许是因为那张与他足有七分相像的脸,也或许是因为他是金龙后裔,又或许是因为他父亲是自己一魄。
姝媚观察着他的表情,眼波流转,轻笑不停,“不如这样,龙君自断一臂,我便将这孩子还给你,否则我这就捅碎他的妖丹。一臂换一命,是不是很划算?”
她纤长而锋利的指尖按在了许念胸口位置,“只要我稍微用力,他的妖丹就会彻底碎裂,龙君应该不会想要与我比一比谁更快。”
敖渊不敢再动。
他有自信比姝媚更快,可以在姝媚捏碎许念妖丹之前击杀她,但他没有把握这一击必杀中不会伤到许念。
他的动摇不过瞬息,下一刻姝媚背后银光闪过,铺天盖地的银线朝着姝媚笔直射去,破空之声中,应周的声音响起,“姝媚,嗣同在何处?”
姝媚脸色一变,没想到应周会不顾许念安危,已经来不及避开,索性转身中将许念当前一抛,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应周——!”
敖渊厉声喝道,那一刻他只觉浑身冰凉,金龙朝着姝媚所在冲去,但来不及了,许念不过丁点大小,眼看就要撞上银光,若撞上,定是万箭穿心,妖魂俱碎——
银线笔直穿过许念身体,无数血肉钝响中插|入姝媚的胸口,姝媚同样震惊无比,咳出一蓬血来,“你……”
天地倾塌,幻境彻底破开,姝媚捂着胸退后了一步,嘴角鲜血殷红流下,怀里的许念依旧睡着,安静如同隔绝在世界之外。
“你怎么会……”姝媚凤眸圆瞪,不可置信道,“你怎会不怕?”
仙也好妖也好,皆有所畏惧,她手中有许念,布下这庞大的幻境,只为等敖渊和应周入套。然而敖渊确实入了,应周却不为所动,他竟然不怕许念会死吗?!
天清海阔,应周立在半空之中,白色衣袍为海风所拂轻微作响,他抬起眼睑,看着姝媚,道:“他尚有天命未完,总不会这样死去,我又有什么可怕?”
声音平静无比,然而姝媚与敖渊却不约而同,听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他在嘲讽什么?
是在嘲讽天命么?敖渊突兀想起九重天上,应周离开时回眸那一瞬的目光。
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六字而已。
他所为之绝望的,到底是许博渊的死,还是这荒诞,可笑,又肆无忌惮的天命?
作者有话要说: 匆忙写的,错别字明天再改吧,我困的睁不开眼了QAQ
明天请假一天,出门做个调研,么么哒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所谓天命。
若真有天命,是否是说眼下的一切,以及此后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每一个下一步看似有无数可能,其实都已经被圈定了死局。无论她此刻心中如何摇摆,如何犹豫,如何心念电转,最后都走将向注定的道路——
姝媚从那短暂的震惊与不可思议中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
她不信命,亦不信天命当真能主导一切。
“假如我一定要杀他呢?”她掐住许念的脖颈,五指渐渐收紧,瑰丽眼中杀意暴涨,“难道天命还能拦着我不成?”
幻境已碎,眼见皆为真实,只要她想,她就能够掐断许念的脖子,即使代价是同归于尽。
“但你不会杀他,”应周却道,“否则就不会引我们至此。”
“……”
姝媚的手骤然一松。
应周看着她的目光太过平淡,令她恍如针扎,有种所有心思被看了个透彻的心慌感。
她确实不能杀许念。
妖皇真身山君之子,心智单纯容易侵占,可以说是三界之中最合适嗣同的容器,杀了这一个,怕是几百年内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而且他说的是,“我们”。
银线再次朝她袭来。
她不能杀许念,甚至不能让许念受伤,知道这一点,敖渊少了许多顾忌,惊雷配合着银线的攻势封杀姝媚的去路,最终将她逼至无可退路,眼看银线就要穿过姝媚胸口——
“呵。”
姝媚却不躲闪凤眸微眯,在银线逼至面前的刹那,她身上红光骤然暴涨,绚丽绽开一朵鲜红的曼珠沙华,在银线穿胸而过时花瓣凋零,而她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数十丈之外的敖渊身后,对着敖渊,手中长鞭自上而下猛然挥下!
敖渊眼中金光满溢,侧脸上显现出龙鳞纹路,反手将长鞭握住,手上亦暴出龙鳞,化为龙爪形状,就着长鞭的力道向下猛拉,姝媚踉跄一步,失了力道,敖渊另一手的龙爪迎面向上,直直对着她的面门!
姝媚慌忙松开长鞭,向后退去,却听到了耳后破风之声——
数道银线伴随着血肉钝响插|进胸口,她当空吐出一口血,这一回不再是幻境,她清晰感到身体中的妖丹被银线缠绕包裹,只要应周想,随时都可以捏成粉碎。
一击重伤,姝媚垂着头,嘴角鲜血淋漓,手上也松了力道,许念再次向着海面坠去,敖渊飞身去接,电光火石间,姝媚背对着应周,嘴角轻轻一勾。
一直昏迷的许念睁开了眼睛。
飞速下落中,他向着敖渊伸出了一只手,瞪大的双眼中写满了害怕,“爹爹……”
声音脆弱而惊慌,敖渊只觉心口仿佛被剜了一刀,太像了,他看着这张脸,几乎就要以为许念是他的孩子。
他马上就能抓住许念,却忽然身后仿佛有万吨重力将他狠狠一扯,他竟然前进不得半步——是生死契。
许念彻底醒了,手足挣扎起来,眼中掉出豆大的泪珠,哭道:“爹爹!爹爹!救念念!”
“应周!放开!”敖渊怒喝一声,身上金光暴涨,半张脸已经龙化,想要挣脱,却被紧紧束缚,动弹不得半分。
应周的速度比他更快,擦着他身旁而过,将许念搂进了怀中。
敖渊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阻止他救许念?
就因为他不是许博渊,所以连碰一碰许念,都不可以么?
变故突生。
砰得一声,血花自应周背后绽开,溅在他布满龙鳞的脸上。
敖渊瞳孔剧烈收缩,怎么回事?!
只见应周单手抱着浑身浴血的许念,另一只手一把插|入许念胸腔,片刻后,竟然从中拉出了一团浓郁黑烟!
“不周山君,”嗣同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轻微的笑意,“被你发现了啊。”
黑烟缠绕在应周身旁,内里不断滴落的东西如同烂泥,坠入海中,连海水都发出了呲呲的声响。
“但你又何必为他挡这一下,”嗣同道,“真是情深似海,可惜也付错了对象。”
应周却笑了笑,轻声道了一句:“那又如何?”
敖渊身上的力量突然消失,应周反身面对着他,将怀中再次昏迷的许念朝上一推。
在敖渊震惊的目光中,他身上无数银线暴起,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裹住那黑烟,噗通,一起落入了翻滚着波浪的碧海中!
与此同时,敖渊接住了许念。
对方是这样小,他单手就能抱住,而胸口那一颗妖丹亦不过一粟大小,里面几乎没有半点妖力,敖渊无法想象,这一百三十年,应周是耗费了多少心力才得以让许念成形。
将许念推过来时,他目光中的释然又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终于可以为许博渊报仇而轻松?
敖渊无法理解。
真的这么爱吗?
爱到为他报仇,可以不顾一切;
爱到没有了他,甚至不愿独活?
他护住许念的后脑,黑色衣袍上寸寸燃起金色火焰一般的耀眼光芒,震天动地的龙吟咆哮之中,身形化为数百丈长的巨大金龙,潜入了海中!
刹那间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事。
姝媚会带许念来东海是为了引他同来,幻境,佯攻,受伤,都是计划的一环,嗣同潜伏在许念身体中是为了杀他,而应周看破这一点,用生死契拉住他,为他挡了嗣同一击。
或者说,为了逼出嗣同,应周故意接下了那一击。
幽蓝海底,敖渊看到了那抹下沉的白色身影。
他手中的银线依旧死死绞着黑烟,但双眼已经闭上,太过苍白的皮肤被海水印得微蓝,除了攥紧的手心,浑身都放松着,任由自己向着海底落去,没有挣扎。
敖渊又感受到了心口难以自制的酸楚。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想让他死。
想让他睁开眼看看我。
世上不是只有一个许博渊。
一望无际的天空中乌云盘旋,无数轰鸣巨雷落下,在海上掀起滔天巨浪,海底无数游鱼感应到了来自龙王的震怒,奔波逃窜,想要远离这一片是非之地。
金龙庞大的身躯冲出海面,向着云层笔直冲去!
他的嘴中咬着一团黑烟,落下的烂泥刮在坚硬鳞片上冒出些微轻烟,腐蚀掉表层的光,但金龙仿佛没有察觉,眨眼之间已经到了数百丈高空之上。
他将那团黑烟甩出,同时龙吟之声震响四海八荒,乌云中心足以劈开汪洋大海的雷刃朝着那黑烟劈落!
“啊!”嗣同发出痛苦怒喝,“敖渊!”
一道道雷不断落下,铺天盖地的大雨砸了下来,嗣同的痛呼越来越凄厉,姝媚被那雨打得皮肤生疼,周身冰凉,却一步也动不了。
生为妖,她深切感受到了来自妖之皇的威压,令她不敢动,浑身发抖,只想下跪屈服。
天地巨变,黑如夜中,敖渊金黄龙瞳中燃烧的火焰与天边无穷无尽的落雷,是唯一的光。
“敖渊——!”
嗣同发出最后一道呼喝,嘶哑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一切恶意倾囊而出,却也终结于此。
在第九十九道雷落下的刹那,黑烟泯灭于那照亮夜晚的巨大光亮之中。
无垠天海间,云渐渐散去,崭露出点点耀眼温暖日光。
金龙低下头颅,额抵在自己的前爪上,轻轻一碰。
繁烨带着姝良赶到时,天色已经恢复许多。
“阿媚!”姝良飞至姝媚身前,将颤抖的人搂进怀中,“发生了什么事?”
“阿良……”姝媚依旧在那威压震慑中还未恢复,牙关打颤,凤眸中蓄满泪水,“嗣同死了……”
是真的死了。
灰飞烟灭,片点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 大boss终于杀青了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四海中央水下,富丽堂皇的巨大宫殿,顶上一颗巨大的明珠散发出皓月一般的清辉,在幽蓝水色中折射出无数波纹。
楼琉衣牵着楼何奈,同繁烨与西北等在门外。
西北一脸恍惚,望着那紧闭的门扉,眼睛绯红,“山君……”
楼琉衣低声道:“不许哭。”
楼何奈拍了拍西北的肩,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说是这样说,心底却总有不太好的预感,南灵仙君已经进去了两个时辰,毫无动静。
敖渊从另一侧走来,身后跟着满脸长须的龙宫管事章八。
楼琉衣朝他客气颔首,“龙君,小山君怎么样了?”
敖渊看了一眼一旁的繁烨,道:“已喂下龙血,送入蜃境,过几日应当就会开始蜕皮。”
楼琉衣惊讶:“蜕皮?”
敖渊微点头,道:“本应在一百二十岁时开始第一次蜕皮,已经晚了十年,不能再拖。蜃境是我族人埋骨之地,有祖先庇佑,他不会有事,不用担心。”
楼琉衣松了口气,“多谢龙君费心。”
敖渊却道:“是我应当谢你们。他既是龙,就是我的族人,理应如此。”
楼琉衣一滞,到底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繁烨却冷笑了一声。真的是孽缘,不管敖渊是不是许博渊,有了许念的存在,总归都要纠缠不清了。
又等了许久,南灵才从房间里出来。
见他哀恸脸色,众人的心凉了一半。
他合上门扉,西北扯住了他衣袖,急急问道:“仙君!山君如何了?”
南灵手停在门把上,背对着众人,背影佝偻苍老,肩头微微颤抖着,长久的沉默令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结局。
他还未开口,声音便已经哽咽:“没有多久了……”
在人间时就被嗣同的诅咒伤得不轻,九重天上耗尽所有力气与天帝一战,裂不周,自碎神魂,触及根本,虽在半途停下,魂魄上的缝隙却已经无法复原,更何况为了生下许念,这一百三十年费去的心血,远非寻常可以想象。
即使没有嗣同最后一击,他也已经时日无多。
西北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却被繁烨一把捂住了嘴发不出声来,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流泪。楼琉衣牵着楼何奈的手在发抖,“仙君,真当没有办法了?”
“但凡是还有一点办法……我总是愿意为他试的……”
再多的仙丹都可以炼,再难的药材都可以找,却要如何逆天行事?他来之前遇到了等在天门外的天尘,对方一言未说,甚至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对他轻轻一摇头,他便知道事情已经无可转圜,可是又无论如何不愿相信,非要来看过了,才能真的死心。
是真的没办法了,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应周的虚弱。
昏迷三日后醒来,坐在床上,一身里衣下身体单薄得仿佛轻易便能折断。
妖也好仙也好,形容天赐,生时至死前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但他却已显而易见的速度消瘦,所谓油尽灯枯,不过如此。
西北伏在床边泣不成声,他擦掉对方脸上的泪水,“有什么好哭,早晚有这一天。”
平静到荒谬的地步,分明是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亦不畏惧。
念念开始蜕皮那日,敖渊第一次踏进他的房间。
“要去看看他么?我可以带你入蜃境。”没有说的下半句话是,许念每日醒来都哭喊着要找你。
应周坐在床上,微侧过脸来,半张侧脸隐没在床幔投下的阴影中,只是看了敖渊一眼便似乎洞悉了一切,他垂下目光,拒绝:“不用,他迟早要适应没有我。”
敖渊无法分辨,这句话到底是他的温柔还是残忍。
对于许念来说,或许是温柔,但对于他,和其他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残忍。
明明是早已知道会变成这样,甚至是早就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从许博渊死的那一日起,应周就不再为自己留下退路。他们只能这样看着应周死去,而应周的平静却像是在所有人心口剜过一刀,他们无能为力,无法阻挡,无可奈何,唯有痛苦。
“为什么要与仙界为敌?”如今知道答案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想要知道,“又为什么要与我签下生死契?”
也曾在非常短暂的刹那迟疑过,或许是为了阻住他自抽龙骨,或许应周不想他死。可也不过是一瞬间,下一刻他清醒过来,就再做不到自欺欺人,如果有半分是为了自己,应周看着他的目光就不会是这样的冷漠。
屋内安静了片刻。
片刻之后,应周道:“我死后生死契亦会消失,你要如何,随你。”
所以真的不是为了他。
明明是知道答案的,但真的听到应周说出来时,还是难免感到了,一点没有道理可说的不甘。
“是为了许念?”敖渊问。
应周缓缓抬起头看向他,敖渊站在幽蓝水波中,与他不过几步距离。
敖渊道:“因为他是龙,是我的……后代,若我死了,他就是下一任龙君。你召集这许多妖怪,与仙界为敌,迫使我活着,是为了他在你死后不会和我一样被仙界制约。”
他顿了顿,问出所有人心中欲问却不敢问的问题:“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死,是么?”
应周静静看了他一会。
他偏开视线,轻应了一声:“嗯。”
敖渊放松了手心。
不是为了许博渊,是为了许念。
这个答案令他轻松了一些。
但不过片刻,他又觉得自己轻松得有些可笑。
纵然应周不是为了替许博渊报仇才拼上一切,但却要为了许博渊自裂神魂,甚至连许念也不能让他为之停留。
若不是爱到极致,怎会有这样的决绝。
他竟然开始嫉妒许博渊。
嫉妒许博渊生而遇应周,死亦得应周相伴,而他这另外的三魂六魄,却被挡在他们之外,一步也上不得前。
他推门而出。
“当年山君来龙宫借九真珠镜,”门外章八感叹道,“在下担忧着龙君在人间的那一魄,便擅作主张借了,没想到最后……哎,世事无常啊。”
并非是世事无常,该说一声天命弄人。
他分出许博渊那一魄时不会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若是早知道……他便不会只分一魄。
但万事没有早知道。
许念蜕皮后的第二日,敖渊带着他从蜃境中出来。
他看起来长大了一些,从三四岁的幼子,长成了十岁的童子模样,看到应周时,也不再“爹爹爹爹”叫个不停,只是乖巧地从敖渊怀里下来,走到应周身旁,默默拉住了应周衣袖下有些凉的手。
“十二支十年一蜕皮,三蜕是为成年,二百四十岁时……”敖渊一顿,一百多年后,应周怕是已经……
应周却不等他说完,也仿佛没有察觉到他这一停顿,平静道了一句:“多谢。”
楼琉衣等人早已等着,一行人离开龙宫,返回山中。
山中妖怪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恭敬侯在不周万级台阶上,应周牵着许念从他们面前经过,向后山走去。
西北欲跟,却被楼琉衣拦住,“别去,让他们单独说罢。”
西北倏而意识到要说的是什么,这几日实在哭了太多,眼泪已经流不出来,红着眼眶点了头。
许念安静跟着应周,走到冰湖边,应周不说话,他也不敢发出声音。
湖依旧很蓝,不再结冰,水面上倒映着对岸的霜松,两人站了一会,应周道:“有几件事同你说。”
许念咬着唇,咬到发白,他隐约知道应周要说什么。
应周松开他的手,半跪在他面前,与他四目相对,平静道:“若没有繁烨你无法出生,成年后,你自折一角送与繁烨,助他成龙。”
许念乖巧点头:“念念明白。”
应周的手按在他头上,温柔无比,“第二件事,你既是龙,便可以依靠敖渊,往后若有事,去找他也可以,但他不是你父亲,你要记住。”
到底是一夜之间长成,对应周的眷恋还刻在骨子里,许念眼泪落了下来,“知道、知道的,念念姓许,爹爹也姓许。”
“嗯。”应周笑了笑,指腹擦去他的眼泪,“九尾会照顾你,但她也要照顾楼何奈,不要太依赖她。西北,云兮,浮霜都会陪在你身边,要对他们好一些。还有小白……”应周轻微叹息,“你还没有见过,刚到我身边时比你还小,如今也长成了一方之王。我已不怪他,若他想回来,便回来罢。”
“嗯……嗯!”许念哭得更凶,却使劲点头,“念念会记得,都会记得的……”
“别哭,”应周浅笑道,“你虽是龙,但不必受制于天,可以去一趟人间,做你父亲没有做完的事。”
“好……念念会去做的,还有其他吗?念念都会做好的。”
“是还有一件,”应周俯身,与他额头相抵,闭上了眼,嘴角笑容未消,是许念不曾见过的温暖平静,“你阿鸾姑姑没有封死你父亲的墓道,我死后,将我一起葬在那里罢。”
皇帝虽没有说完,但他能明白许婧鸾的用意。
死不能同时,至少也要葬在一处,勉强也算是同生共死。
他已经让许博渊等了太久,眼下该做的事都已做完,去陪他了无遗憾,唯一放心不下的许念,身旁也有这么多人陪着,总能平安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顶十层厚的锅盖走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除了应周越来越虚弱,日子平淡安宁,楼琉衣和繁烨统领着山中妖怪,倒也没有人闹事。敖渊被应周强行签下生死契的消息传到仙界,天帝衡量再三,亦不敢再动,双方的平衡维持得非常微妙。
敖渊本以为他和应周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却没想到不过几日之后,楼琉衣出现在龙宫,对着敖渊,直直跪了下去。
“我知道是我强人所难,”她脸上两道泪痕,“但请龙君,去看看山君罢……”
敖渊起先不明白,去看一眼应周于他而言如何是强人所难,后来跟着楼琉衣到人间,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怪会令楼琉衣这样的傲骨也甘愿跪在他面前。
应周忘了很多事。
最先发现的是云兮。几日前的早晨,应周醒来时云兮守在他身旁,便听他问:“云兮,什么时辰了?”
云兮一顿,回到山中后他们便不再计时,但也没有多想,看了一眼外头天色,答道:“约莫快要巳时了。”
应周便弯起眼角,从床上下来,道:“许博渊快下朝了,我去前面等他。”
云兮愣在原地,“山……山君?”
“嗯?”应周对她笑,一如从前的两千年间,“阿鸾应该也起来了,不知今日早膳会是什么。”
神魂碎裂,不仅法力几乎全无,记忆烨倒退回了与嗣同那一战之前,只停留在尚好的时候,将后来的一切别离苦恨全都忘却,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爱笑温和的应周。
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告诉他许博渊已经死了,同样的痛苦,怎么忍心让他再经历一次。
忘了也好,至少最后这段时间,希望他能开怀度过。
敖渊道:“所以你是希望我扮成许博渊,陪在他身边?”
“是。南灵仙君说他……最多不到一个月,”楼琉衣哽咽数次,“求龙君成全。”
没办法拒绝。
既是无法拒绝楼琉衣的长跪不起,更是没有办法拒绝心底微妙的渴望。
想要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模样,想要知道从前的应周是什么模样,想要知道被应周爱着的另一个自己又是什么模样。
云兮带着应周回了人间。
昔日的昱王府依旧在,早已没有了主人,下人亦换了一波又一波,无数次维缮后亭台水榭,一切如故,只是物是人非。
皇帝慷慨答应借出王府,敖渊换上朝廷官服走进卧房时,应周还没有醒,衾被下隐约可见单薄身躯,比上一次见到时又瘦了一些。
蜷缩着的白猫自他身旁抬起头来,金黄双眼看了敖渊一眼,便从床上跳了下来,倏而化为白发少年,抿着唇像是有话要说,可是最终还是咬牙咽了回去,错开目光轻声道:“才刚睡下,别叫他,估计晚上才会醒。”
敖渊点头,少年推门走了。
如果是许博渊,会如何做。
他想不到,因为他不是许博渊。
外头暖光打入如意形状的窗柩,照在地上,投射出方方格格的形状,照亮半空中的浮尘,王府中寂静一片,唯一入耳的是应周轻微到几乎没有的呼吸声,敖渊坐在床沿,看着衾被下露出的半张侧脸,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
只是一瞬间他便收回了手,应周的皮肤很冷,冷得他指尖发麻。
为什么会这么冷?
他会觉得冷吗?
如果是许博渊,应该会想要让他暖一点。
敖渊蹙着眉,掌心重新贴在了应周脸上,直到将那寸皮肤捂热才放开,为应周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他打算起身去外间等,然而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应周睫毛轻动,睁开了眼。
他看清坐在了床边的人,眼中亮起明亮而清澈的光,抓住了敖渊顿在被沿的手,弯起唇角笑,“你回来了啊。”
手也是冷的。
“嗯,回来了。”敖渊反手握住他,扣在自己掌心里,“再睡一会?”
应周如今虚弱,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昏睡,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延长一点时间,楼琉衣叮嘱过他,要让应周多睡。
“是还有点困,”应周闭了闭眼,“你今日还有事么?”
敖渊拇指摩挲过指上因为瘦而分明的骨节,“没有事,就在这里。”
应周笑着道:“那陪我睡一会。”
“……好。”敖渊脱掉鞋袜上床,和衣在他身侧躺下,“睡罢。”
应周却往他身上靠了靠,这才安心闭上了眼。
敖渊不敢动,应周的侧脸就在他肩膀边上,保持这个姿势许久,直到他想应周应该已经睡着,才敢侧过身去,与应周面对面。
应周蜷着腿,双眼闭着,眼睫在白玉般的肌肤上投下剪影,他看起来好了一些,脸色不再和上次分别时一样惨白,唇上也有了一些血色,是因为心情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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