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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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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击并不凶悍,是他防御一击,用上的不过是二成仙力,然而即使只是这一点,也已经足够让寻常仙人神魂破碎——
应周摔出数丈之远,他的发髻散了,唇间渗出一丝血迹,更衬得他脸白如纸,狼狈非常。
众人在这不明所以的变故中愣住,随着应周僵硬转动的目光,看向大殿之外。
黑衣玄袍,璨金龙腾周身,是再熟悉不过的眉眼与身形,连脸上的冷漠,都如出一辙。
应周一时恍惚。
恍惚回到了京郊之外初见的那一夜。
他向着来人伸出了手去,眼中点起的光芒璨如星辰。
“许博渊……”
他本已快要撑不住伤痕累累的身体,疲惫和痛楚却在这一刻全部退却,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不是——!”
然而下一瞬,朝玲尖锐的声音响彻大殿。
“他不是!许博渊已经死了!”
朝玲疯了一般喊道:“不周山君!许博渊已经死了——魂魄碎裂,永不轮回!”
应周的手顿在半空之中,微微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找到自己的榜单了,在原创里……好吧,我更,我更!(咬牙切齿)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不是许博渊吗?
他心中亦闪过这样的迟疑,但那张脸,那样的表情,分明就是许博渊,他再熟悉不过。
胸口处被天帝法剑贯穿的伤口没有流血,甚至连衣衫都没有破,那是直接将他的魂魄洞穿,无论如何也无法修补的伤口,汩汩冒着紫色的烟气,并不很痛,却飞快地蚕食着他身上的法力。
应周想要站起来,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终于勉强站稳。
大殿中汇聚而来越来越多的仙人,都未弄明白状况,亦不敢上前去劝,只有朝玲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震得应周眼眶发热。
他不敢走得太快,但还是一步一步,拖着几乎坚持不住的身体,朝着殿门外那道身影走去。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但就是无法抑制,他觉得自己应该笑一笑,可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方才面对朝玲与天帝时明明还可以笑的。
视线模糊,他离那人越来越近,却越来越看不清,以至于他每走一步,心里的慌乱都更甚一筹——
那是许博渊吗?
他竟然……不敢确认。
不过那么一点距离,他走了很久,终于走到那人面前。
“许博渊……”他有些耳鸣,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不确定那人听清了没有,“许博渊……”
想要确认是他,想要听他的声音,想要抱住他——
应周伸出手去,指尖几乎就要碰到他胸前的衣襟。
“不周山君。”
那人开口,声音是一样的,甚至声音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也与曾经的许博渊一模一样。
“我不是他。”
应周怔怔看着他。
敖渊亦回望他。
很久以前,他曾远远见过应周一面。
那时他便知道,不周山君的眼睛很好看。
眼角是向下的,天生看起来就有些可怜,偏偏眼尾又向上一挑,不难想象笑起来该是什么样的风情。哪怕是流着泪的模样,也使人挪不开视线,只是那眼中点起的微光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扑灭,令敖渊胸口微微一悸。
“你……骗我……”
应周苍白的唇颤抖着,眨眼时又落下一波滚烫的泪来,“你是……”
“我不是,”敖渊微叹了一口气,“他是我,但我……不是他。”
他并没有说谎,亦不是因为失去记忆才这样说。许博渊确实是他,但仅仅是他一魄,是他整个魂魄的十分之一,这十分之一的感情无论有多强烈,都不足以动摇完整的他。更何况那一魄已经被凤鸣剑所斩断,与应周的时光都和那凡尘俗事里的二十年回忆一起消散,再也回不来了。
他看着应周眼里的光灭了。
像被冷水猝然扑灭的烛火,连一颗火星也没有剩下。
“山君,”敖渊平静道,“逝者已逝,节哀。”
由他来说这句话,无疑是有些讽刺。
周围静了下来,甚至连朝玲也不再尖叫。
无数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敖渊本以为应周或许会哭得更凶,或是像刚才一样,再次爆发情绪对天帝或朝玲出手。然而等了许久,应周都只是静静望着他,直到朝玲发出一声轻笑。
她望着应周的眼中充满了讥讽,讥讽着应周的不自量力。
今日之前,她还忧心忡忡,视应周为大敌,不顾天理命数也要杀他。然而此刻,她有天帝的庇佑,亦见到了敖渊对应周的漠然,曾因许博渊而产生的不平昭然褪尽,使她心中舒坦万分,甚至觉得,失手杀了许博渊是件好事——
至少敖渊不会受许博渊那一魄的影响爱上应周,而她,依旧是敖渊的未婚妻子。
高座上,天帝发出一声叹息。
“应周,回不周山去罢,今日之事,吾会当作没有发生。”
本是朝玲理亏,然而死的是敖渊一魄,既然敖渊都不追究,那应周继续在此胡搅蛮缠也毫无道理可言。他虽不怕应周,但亦不想与应周撕破脸面,总归应周镇守着不周山万里山川,若他解开人间与妖界的结界,只怕三界又是一场动荡。
应周的眼睫动了动。
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的泪已经流尽,只剩脸上两道泪痕,在发红眼眶下分外清晰。
“没有……发生?”他喃喃重复了一遍。
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有哪一件,是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是许璃的设计?
还是小白的背叛?
亦或是嗣同想要他死?
——总不会是,许博渊被朝玲杀了。
荒芜心口仿佛又被人捅了一剑,他扯了扯嘴角,却发现浑身僵硬,连一个笑也扯不出来。
他可以原谅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唯独这一件,
绝不可能。
轰——!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自天边外传来,大殿剧烈晃动了起来!
咔!咔!咔!
地面传来塌陷般的下落,几乎所有人都踉跄不稳,文仙们摔成一团,武仙们的惊慌喝声四下起伏,一片混乱之中,唯有应周与敖渊两相对立而站。
敖渊目露震惊。
应周微仰起头,闭上了眼。
他不再哭,亦不再笑。
他说:“既然如此,就一起死罢。”
九重天下,大地之上,万里冰封的不周山川自中央裂开一道万丈深渊,无数冰凌与雪岩滚滚落下,海水倒灌,掀起巨浪滔天,朝着陆地涌去!
鸟兽于山林间窜逃哭泣,为这来临的末日恐惧哀求,那深渊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从天南至天北,延伸至大地尽头——
“应周!”天帝从高座上惊起,“住手!”
不周山是天地的砥柱,应周这是想要与他们同归于尽吗?!
“快拦住他!”
天帝慌乱的声音惊醒了众人,武仙们立刻祭出法宝,齐齐指向应周!
应周却突然睁开了眼,目光漠然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敖渊身上,嘴唇微动了动。
那飘渺的希望与不甘让他软弱,想要再问一遍,并且祈求能从敖渊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接踵而来的现实残酷如斯,他畏缩了。
敖渊漆黑瞳孔爆发出金色光芒,龙吟之声响彻殿内,围绕在他周身的金龙向着应周张嘴咆哮。
应周要问什么,全部写在了眼底,哪怕没有说出口,他亦可以洞悉。
“我不是他,即便你毁天灭地,他也回不来了。应周……停手罢。”
然而震动没有停下。
敖渊一声叹息,金龙应声而出——
他不想伤应周,但若放任应周继续,不周山崩,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本就不过三步不到的距离,金龙不过眨眼已经卷起巨大身体,将应周绕在中央,蜷紧之时,应周仰起苍白的脸,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闷哼。
他竟然没有半点反抗!
敖渊瞳孔一缩,立刻收手,金龙舒展些微身体,应周全然没有戒备,彻底放松的姿态令敖渊意识到——他已心如死灰,至欲赴死。
胸口袭来一阵强烈的痛楚,敖渊心神巨震,此时此刻突然涌上心头的哀伤源于何处?是因为许博渊吗?
但许博渊分明已经死了。
金龙的身影骤然消失。
敖渊向后退了一步,他发现自己无法对应周动手。
——哪怕他根本没有想要伤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早起赶车,今天少一点,明儿看看补上
顶锅盖走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天崩地裂。
武仙们甚至来不及出手,就感到脚下地面不断向下塌陷,不得不驾云腾空稳住身体,片刻之后,九重天上骤然下起了暴雪!
应周单薄身影立在大殿中央,一身血迹如同雪中红梅,傲然凛冽。
即使是最热烈的颜色,也冷得刺骨钻心。
仙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活得淡泊,实在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才能令应周心如死灰至此,竟然不惜与他们同归于尽……
高座上的天帝一声叹息。
他要护着朝玲,亦要护着天地,纵然他不愿与应周为敌,但应周一意孤行,他也不得不出手了。
玄甲于身的金色法相自天帝背后展开,额间无瞳之眼望尽众生,他由高座缓步而下,手持一柄数尺长的烈焰之脊,每走一步,周遭的空气便巨震一下,仿佛在冰川之上凿下的一道裂缝,在他的脚步之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深,马上就要将整座冰山一分为二!
年轻的仙君们被震得心神具惊,膝盖一软忍不住想要跪下;
年老一些的更是肝胆俱裂,数十万年不曾出现的天帝法相,早在开天辟地之初时的每一次出现,无一不是鬼神哭泣,血流万里——
天帝竟然要与不周山君动手了吗?!
仅仅是这样的两相对峙,两人中央便已迸发出惊涛骇浪一般的力量,更不用说真的动起手来,也不知这九重天还能不能保得住……
“天帝!山君!万万不可!”
“天帝三思!”
“不能打!不能打啊!”
“这要怎么办?我等可如何是好!”
……
呼喝声此起彼伏,暴雪中央的两人恍若未闻。
应周缓缓转过身来,面朝那金光耀目的巨大法相,化古轻轻震动着,在法相高举右臂的刹那,自应周手中脱出,扇骨上延伸出无数光芒,展开成为一面完整的圆——
圆面澄澈如冰镜,照出世间万物山河万里,四季轮回日升月落,溪边浣衣的妇人,学堂嬉闹的幼童,路边冻骨朱门酒肉,人间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酸甜苦辣,百种味道,最后皆化为少女怀抱尸身,在雕栏玉砌的宫殿前,纵声大哭。
那是……许婧鸾啊。
冰镜迎着雷霆落下的烈焰之脊,狠狠顶了上去!
砰——!
画面支离破碎,刹那间无数气流乱飞,将大殿中鎏金柱雕花顶,乃至无数仙人一齐掀飞,巨大的声响震响九重天十万里天境,仿佛来自遥远世界的哀恸钟鸣。
一声。
二声。
三声。
……
足足九声!
冰镜自中央裂开无数缝隙,在应周仰起头的那一瞬碎成了晶莹齑粉。
所有人屏息等待,却见应周笔直跪了下去——
在这大殿中央,数万神明之前,白衣上血迹斑斑,白衣下形影单薄,苍白皮肤下的血脉仿佛停止了流动,泛出绝望的青灰色。
大雪停歇,唯有化古尘埃飘洒。
大地上恢复平静,天帝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
在这样的时刻,应周竟然放弃了。
“罢了罢了……”
他闭眼叹息,法相消失,“朝玲擅入凡间,罚入锁灵台两百年,不周山君……你回去罢。”
然而应周没有动,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已经静止。
百年千年以后,在场众仙再次回忆起当下这一幕,都要感叹一句,不周山君情深似海。
他身上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那光下,应周的身影渐渐透明。
敖渊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想要拦住他,然而还未靠近,就见应周抬起了头来,一双澄澈双瞳静静望着他,没有了方才微弱的期望,平静无比。
他只是跪着,身上再没有半点戾气,却决绝而固执,正一点一点,与化古一同湮灭。
“你不是他。”
他听到应周说。
轻声却坚决,让敖渊呼吸一滞,仿佛被人握住了心脏,痛得几乎无法站立。
他抬手,死死按在心口之上。
他不是许博渊,这痛又到底是因为什么?
应周闭上了眼。
同生共死。
他答应过,要同生共死。
没有生生世世,没有长长久久,但至少他还可以陪许博渊一同死去,此后世间一切再与他们无关,他亦不想再管。
“应……应周!等等!等等我!”
南灵怀里捧着个盒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大殿就在眼前,他已经看到应周的背影,身边忽然窜过一道灰光,卷着他的衣袍将他拖入了殿中,一晃眼,他已经站在了应周身前!
应周的身体已经几乎透明,南灵脸色大变,“你这是在做什么!想自戕不成?!”
他炼玉珑至方才刚刚出关,察觉到九天之上的异动立刻就赶来了,怪不得天尘要他炼玉珑,应周此刻的模样,怕是十颗玉珑都够呛!
南灵哆嗦着去拉他,然而手直接穿过了应周身体,“应周!应周!你莫吓我!你知不知道你……”
“山君。”
身旁的天尘却打断了他,单膝跪了下去,平视着应周。
“凡事皆有因果,山君不想听我一言么?”
应周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即使早已在昆吾书上看到了今日之事,天尘还是一怔。
若说这世间最冷漠是谁,天尘自认,是他。
他看惯了过去未来,知因知果,一切事情在他眼中都既定了结局,无法扭转,亦无法挣扎,因此冷漠,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动摇。
但此刻应周的目光,令天尘在惊讶之余,感到了愧疚。
如果他没有叫应周去凡间,如果应周不曾与许博渊相遇,那么他现在,是否依旧会是不周山上温和善意的不周山君?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昆吾书所示天命,没有任何人能逃脱,他不能,应周也不能。
“你曾要我唤你名字,”天尘深深望着他,“我却不能。我引你去凡间时便已知今日,抱歉。”
他为自己的隐瞒而道歉,但他也知道,一句道歉并不能改变什么。
应周的目光是落在他身上的,混沌之中无有光点,许久之后,他薄唇微动。
“……为什么?”
三个字中包含太多。
他还愿意问,还想知道,天尘松了一口气,“敖渊龙君分一魄下凡是天命,你与许博渊的相遇亦是天命,不周山裂,九重天塌,皆是。我不能与你说太多,但山君,你今日不会死,这也是天命。”
应周沉默。
“山君,”天尘注视着他,“许博渊命中有一子。”
应周一怔。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天尘的声音很轻,轻到除了他与南灵,无人可察。
但那声音仿佛一簇火苗,轻柔在他心口点起一点暖意。应周愣在原地,本已几乎消散的身体骤然停下,天尘道:“还有力气吗么?你身上的伤太重,这里有玉珑,服下会好一些。”
南灵适时接话:“对对对!我给你炼了玉珑,你快吃下去!”
他老泪纵横,哆嗦着打开装有玉珑的盒子,“诶!快把法力收起来!你这么虚弱,这一颗药怕是不够用,你先吃着,老头子这就回去再炼!”
药递到了眼前,应周却只看着天尘,“你……不是骗我……?”
仙魂交融的灵胎并不少见,譬如朝玲就是。但许博渊是凡人,他们怎么可能……
“我不是骗你,山君,方才我便说过,敖渊龙君一魄入凡,亦是天命。”
应周瞳孔微微缩紧,目光跃过天尘肩头,看向了他身后的敖渊。
他骤然明白过来,一模一样的脸,那种熟悉感,还有敖渊那一句“他是我,但我不是他”,究竟是为何。
原来如此。
当真是……
罢了。
他垂眼,尽力收拢仅剩不多的微薄法力,沉默着从南灵手中接过那一颗玉珑,干脆吞了下去。
玉珑化为温暖细流窜入五脏六腑。
天尘与南灵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应周,怎么样啊?”南灵小心翼翼问。
身有灵胎,对万念俱灰的应周理应是件好事,可是应周脸上无悲无喜,南灵看不出他此刻是什么想法,甚至有种,应周并没有为这个新的生命而振作的不好感觉。
应周一言不发,果然没有答他。
一旁的天尘也眉心紧蹙,南灵捂着心口无端紧张,为何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他又试探着问:“我送你回山里去?”
应周轻轻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古井无波,却令南灵心中咯噔一声。
他听到了天尘的轻声叹息。
咔!
又是一声巨响,大殿再次下沉了数寸!
“怎么回事?!”
“又塌了!”
南灵堪堪稳住身形,慌道:“应周,你……”
应周在他眼前站了起来,推开他想要搀扶的手,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白衣广袖,肩脊笔直,他本就清瘦,此刻的背影看起来更是脆弱,南灵来不及拦,他已经走到了大殿门口。
两道贯通九重天境的天柱外,他停下脚步,回头,不知是在看谁,又像是在看着所有人。
只是一眼,他便转了回去。
这一次再不停留。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能在99章结束第一卷,非常巧
所以明天还有一章,这一卷就完结了呢33333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天门外,藏青袍子的童子等在那里。
他的身旁,白发的少年垂头跪着,在应周踏出天门的一瞬间,他立刻抬起了头来,金光灿烂的双瞳死死盯着应周,嘴唇抿得发白,大约是有话要说。
应周只是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从他身旁走过。
东南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了一次,轻声叹息,跟上了应周。
九重天有数万台阶,应周沉默着拾级而下。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前,少年终于忍不住了,踉跄站起追了过去,却在天阶前又停了下来。
“应周!”他大喊道。
应周脚步一顿,终于还是停下了,回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比。少年努力想要从那双深瞳里看出曾经的包容与温和,或是一点恨意,然而什么也没有。
他们之间不过几级台阶,只要再走几步就可以走到他身旁去,然而少年却不敢再动,天灵盖里酸涩无比,他很后悔,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将这后悔告知于应周听。
“我……”少年眼眶发红,双手握成拳,肩膀微耸着,看起来很无措,语气近乎祈求,“是我错了,应周,你别生我气,好吗?”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顺着本心说,希望应周能够原谅他,希望他们还能回到过去。
应周静静看了他一会。
只是很短的时间,却令少年紧张得手心渗出汗来,每一个呼吸都被拉长。
他感到害怕,也感到慌张,害怕应周不愿意原谅,慌张应周如果不原谅,他又该怎么办。
恍惚像过了许久,应周忽然抬手,指尖上拉出一道银线,另一头连在他的脖颈上,少年脸色一变,下意识就闭上了眼——
又要用生死契伤他了吗?
少年没有躲,他想,如果能令应周消气的话,他会受着的,几次都行,多痛都行。
他犯了错,他不该轻信嗣同,差点就伤了应周。
他怎么能伤应周?
他曾被族人流放,曾在冰天雪地中奄奄一息,是应周救了他,给了他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哪怕他如今有了人身,夺回了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甚至成为了一方之王,但对于他来说,从应周将他捡回去的那一天起,应周所在的地方就是他唯一的家。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应周身边,对许博渊出手也是因为无法忍受应周的眼里没有他,他和应周,只应该属于彼此——
是的,应周应该属于他。
许博渊死了,往后应周的眼里,应该只剩下他了罢?
然而疼痛久久未来。
少年忐忑睁开眼,就见曾经系在他与应周的银线,断了。
是应周亲手斩断。
少年慌了,浑身发颤,咬着牙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应周转过了身去。
他显然受了很重的伤,左胸上还在冒着汩汩的紫气,脚步不太稳,走得非常慢。
“应周!”少年快步追下台阶,“你站住!你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只有那么近的距离,可是无论他怎么追都追不上,他伸手想要去抓应周近在眼前的衣襟,却抓了个空。
细微风中传来应周的声音,遥远不可及。
他说:“白献,生死契已断,今日以后,你与我不周山再无关连。”
少年因为这一句话愣在原地。
他想过应周也许无法轻易原谅他,却没有想过,应周会如此决绝。
再无……关连。
为什么?
因为许博渊?
他在应周身旁一千七百年年,朝夕相处,日夜与对,从不周山到南灵岛,人世间到九重天,有哪一个地方,不是他陪着应周前往。
这无数陪伴加在一起,竟然还比不过一个许博渊么?
从万丈高空上俯视下去,不周山川上的漆黑裂口将大地分为两半。
数万台阶的中央,应周停下脚步,凝视着那道深渊,东南在他身后静静侯着。
从天上看并没有那么大,但若靠近,就会发现,那是任谁都无法横跨的鸿沟。
应周站了很久,居高临下。
“东南,”许久之后,他轻声问,“我是不是很自私?”
东南一顿,“山君何出此言?”
应周却挑起一侧嘴角,笑了笑,“没什么,就当我胡言乱语。”
笑容无奈荒凉,苦涩艰难,但身上的气息已经比来时柔软了许多,东南微怔,又听应周道:
“你回去以后,与西北守好山中,想要离开的妖怪就让他们离去,想要留下的,不周山结界足以护住你们。”
他站在天与地的中央,淡淡道:“不周山崩是我的错,但我身上已无多少法力,只能以这具肉身填山,东南,你……”
“山君。”东南却打断了他。
应周侧脸看向他。
他们在九天之上,万物皆在脚下,风中送来隐隐野兽哀鸣之声,使这一刻的沉默无端有了诀别之意。
东南叹了一口气,“山君,让我去罢。”
应周瞳孔一缩,“不……”
“方才为来得及与山君说,在大殿门外,东南见到了天尘司命,”东南拢起袖子,朝他躬身行了一礼,“司命说,山君身上怀着的灵胎,是这三界大劫能否度过的关键,而东南生来的天命,便是为了此刻。”
他没有多少情感,应周眼中的哀恸他看不懂,司命说的话亦不能明白,但应周赋予他生命,是他的主人,他可以为应周做所有事,只要应周需要。
哪怕司命不说,他也愿意这样做。
大概这就是所谓天命,所有人都注定好了自己的道路,即使知道了结局,也无力改变。
“西北性子急,山中以后只剩他和山君,东南其实不太放心,”东南弯起眼角笑了笑,左眼下那一朵雪花绽放出莹润的光芒,“但若只剩我与西北,想来西北也不会愿意的,还是让我去罢。”
虽是双生子,东南却比西北沉稳太多,应周没有见过他笑。
这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
下一刻东南纵身一跃,自万丈高空笔直向着大地落下!
“东南——!”
东南的衣摆擦着应周的指尖而过,嘶声力竭的呼喊淹没在鼓噪风中,他面朝着天,落入大地裂谷的漆黑深处。
唯有眼角下的那一点玲珑之光,璀璨如同黎明破晓前的星,划破无尽黑暗,在剧烈的震动中,细小光芒爆出无数幽蓝冰晶,顺着深渊两侧的岩壁迅速凝结,开出绚烂而巨大的冰花,将龟裂的大地冻在了一起——
大地的震动终于停歇,崩塌的山脉平静如初。
唯有那一道冰谷,像一条腾飞至天地尽头的龙。
——《不周》第一卷·天与地——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从开文到现在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我自己断断续续,写写停停,自知写得不好,大纲全部偏离,乱得不行,想要给傻周写一个更好的故事,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对人物的心理分析,剧情衔接,细节体现,都非常不到位,只能靠大家意会了,如果在字里行间有一些感想,不如写出来告诉我吧,让我知道自己有传达到一些想传达的东西,比什么都能鼓励我,感激。
今天也是从国内赶飞机回到日本,明早还有早会,群里的小天使都知道我很忙,写文以后几乎就没有了私人时间,每天都要道3点才能睡。然后文的成绩一直很糟糕,上一篇是签不上约,这一篇是入不了v,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到底在坚持啥。
当然,虽然问了无数次,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现在也基本上恢复了日更,真的是咬牙写啊。为了大家一句话的评论,为了非常微不足道的爱好,怎么样也要写下去啊!
好吧我又矫情了,总之第一卷到此完,明天第二卷见=3=
另外隔壁现耽《得之我幸》,求小天使们一波围观,笔芯
第100章 第一百章
簌,簌,簌。
大雪纷飞,长得看不见尽头的石阶上,藏青袍子的小童拿着一柄苕帚,一下一下,将石阶上的积雪扫去。他做得非常细致,也非常耐心,低着头无比专注,有些圆的眼睛半垂着,表情肃然,仿佛扫雪是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因为太冷,石阶下的苔藓是青灰色的。
一级一级向上,他扫了很久,终于到了半山腰上。他停下,望着隐藏在雪雾中的朦胧山顶,呵出一口白气。
小童抬起手,摸了摸右眼角下,那里有一朵玲珑雪花,是他的主人点上的,曾是一对,如今却只剩下他这一朵。
“又是一日了……”他喃喃,望着山顶出神。
日复一日。
时间像是被这严寒冻住,无尽漫长,以至于从前他最讨厌的工作,如今也变成了唯一可以打发时间的排遣。
除了这一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绒衣的少女从台阶上缓步下来,她的皮肤很白,但颊上没有血色,一双漆黑眼瞳更是衬得面如白纸,看起来不过十岁光景的模样,身形清瘦,裹在雪白的裘袄里,因为畏寒,双手抱在胸前缩着,苍白的唇里吐出微弱的白气。
西北抬头看着她,皱眉道:“你下来做什么?”
少女挑了挑细长眉毛,反问:“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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