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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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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看着应周道:“这是送给我兄长与嫂子的礼物。”
  掌柜人精似的,忙改口,对应周道:“公子有这样的妹妹真是令人羡慕。祝公子与尊夫人在天如同比翼鸟,在地如此连理枝,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许婧鸾乐得不行,也不解释,冲着掌柜这句讨喜的吉祥话,又挑了两对成色上好的耳坠,干脆利落让豆帘结了账。
  出了玉石铺又随处逛了逛,正午时去了庆嘉楼。
  应周坐在许婧鸾对面,见她把玩那对玉佩,便道:“许博渊要成亲了吗?”
  许婧鸾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是啊!”
  应周问:“是与戚姑娘吗?”
  许婧鸾眼珠子一转,慢腾腾道:“我表妹怎么样?很美罢?”
  应周回忆起元宵夜中见到的少女,点头道:“戚姑娘确实不错。”
  许婧鸾身体前倾,半趴在桌上,问:“真的?”
  “真的,”应周诚恳道,“他们很相配。”
  许婧鸾撇了撇嘴还不死心,又问:“应周啊,我哥要跟别人成亲,你觉得开心吗?”
  应周又点头。
  “真的吗?真的没有一点点不开心?”许婧鸾伸出手指比划了一寸距离,“这么一点点都没有?”
  应周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想了想。许博渊若成亲,要不了几年下一位大概龙子就能出生,他也好早日完成任务,三界才能相安无事,这是大好事,他为何要不开心?
  “唔,这是好事,自然为他开心。”应周道。
  出师未捷身先死,许婧鸾哀叹一口气,瘫在了桌上。
  吃完饭许婧鸾带着应周去云袖阁,给两人都选了不少布匹,裁制开春后的薄衫,顺便换了一身男装。
  为应周量身的是名三十左右的秀娘,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动作却远不如阿朱麻利。应周看着她,想起上一次来这里时的光景,一时有些感慨,阿朱竟然已经死了。
  他回忆起前夜里发生的事情,明明才只过了一天,却觉像是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他的心情转折变化,仿佛已经走完了一个春秋。
  华灯初上,许婧鸾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
  许婧鸾神神秘秘,也不肯说是去何处,结果到了地方,应周下车一看,昏黄灯光,青石板小路,往来行人川流不息,可不就是青石巷?
  故地重游,心境全然不同。
  初下凡时,他对这个世间充满了好奇,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身无分文,被李郎等人骗入琊晏阁,遇到了竹澜。
  那大概是幕后之人整个局的开端,只是不知李郎等人是为人利用,还是无意为之,如今又在何处,还平安否。
  许婧鸾带着应周去了另一家店,要了个包间。
  门扉轻响,鱼贯进来十余人,有些是白净少年,看着身型比应周还瘦,擦脂抹粉。也有高大结实的男子,坦着宽敞胸膛,露出底下结实健硕的肌肉,见到许婧鸾与应周,眼睛一亮。
  许婧鸾撇撇嘴,她来青石街从来只去琊晏阁,因那里的人都懂规矩,她听曲喝茶惬意得很。不像外头这些,小倌们个个如狼似虎,比客人还急。
  她随便指了个看起来两个还算清爽的少年,将其他人赶了出去。 
  应周不明所以,许婧鸾摸着下巴,冲着他咧嘴一笑。
  看起来清爽,不代表真的清爽。
  屋子的门一关上,两个少年就凑了上来,其中眼睛又大又亮的那个妩媚地对应周抛了个秋波,笑道:“两位公子,要玩些什么呀?”
  “不玩什么不玩什么,”许婧鸾被他露骨的眼神惊到,可不敢让他真的接近应周,指着少年道,“你,就你,去弹个曲子听听,随你弹什么。”
  少年嬉笑:“曲子有什么好听的呢,不如奴给公子们唱一曲?”说罢一个软腰,就往应周身上倒了过去!
  应周毫无防备,冷不丁被少年坐了个满怀,甜甜的脂粉味扑了一脸,一时有点懵。
  许婧鸾怒道:“起来!你给我起来!”
  她习惯了琊晏阁中进退有度的伺候,不知道原来外头的小倌都是这样没脸没皮身子还软若无骨的。
  她带着应周来逛青楼,是为了让应周见识见识人间的情情爱爱,期盼着兴许能令他开窍,可不是为了让别人占应周的便宜,这要是被她哥知道,大概她的两条人腿就真的要被折成四条狗腿了……
  少年不愿,扭扭捏捏,软软的两块肉在应周腿上蹭了好几下,还去勾应周的脖子,道:“公子们来这里不就是来寻快活的么?怎么还赶人家走呀?”
  应周猛地想起了搁在奉仙宫书柜最角落里的那几本图册子,脸红了,推开他的手道:“唔,你坐好,别坐我身上……”
  应周的反应生涩而纯情,少年噗嗤笑出了声,愈发放|浪起来,直接岔开双腿跪坐在了应周身上,居高临下的环着应周的脖子,细声道:“公子模样生得真好,奴没见过比公子更好看的人了。让奴伺候公子罢,奴不要钱银,但求公子喜欢就好。”
  两人腿贴着腿,脸也近在咫尺,应周手足无措。
  许博渊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们在干什么!”
  许婧鸾与应周同时浑身一震,又同时僵硬转过头去,撞上了许博渊愠怒的目光。
  偏坐在应周身上的少年还道:“呀,这是公子们的朋友么?生得也好生俊朗,奴再叫个人来陪?”
  许婧鸾:“……”完了,腿保不住了。
  应周:“……”怎么办,会不会被赶出王府。
  许博渊一张脸阴沉能滴出墨来。
  他大步走过去,只听少年一声惊呼,许博渊拎小鸡一般捏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提溜起来,丢在了地上。
  应周仰起头与许博渊对视,那双眼中看起来深邃不可测,仿佛平静,却又仿佛酝酿着狂风暴雨,即将爆发,应周无由就觉得很心虚,想要解释,“许博渊……”
  许婧鸾却突然腾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石破天惊大喝道:“哥!”
  许博渊面无表情看过去。
  许婧鸾语速惊人:“是应周非说要来看看!我就带他来看看了!你不要怪我们!他就是好奇而已!我们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来得及干呢!”
  应周:“……” 
  许博渊面色更冷。
  许婧鸾梗着脖子与他对视,脸上风萧萧兮易水寒,悲壮不已,心中却已经泪流满面,心想我这都是为了谁……
  半息后,许博渊冷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什么也没来得及干呢……
感谢:
余严 
葭廿七
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从青石街回家,一路无话。
  路上许婧鸾使劲冲着应周使眼色,应周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看了看挤眉弄眼许婧鸾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许博渊,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偏偏许博渊什么也不问。
  到了王府,应周依旧住在外院,与二人分开,许博渊还是没说什么。
  应周与许博渊都没反应,许婧鸾不免泄气,灰溜溜跟在许博渊身后,砻拉着脑袋穿过水榭,眼见到了两人住所的分岔口,便想跑路,孰料许博渊后背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冷冷道:“跟我去书房。”
  许婧鸾呜呼哀哉,只好跟了上去。
  书房中点着灯,许婧鸾磨磨蹭蹭跟进去,还没挨着椅子边,就听许博渊低声斥道:“站着!”
  她撇了撇嘴,立直了屈下去一半的膝盖。
  许博渊站在书桌前,与她不过三步,有下人进来送茶,两人便都没有出声,待下人大气也不敢出地退了下去,许博渊才沉声道:“阿鸾,我说过,不要插手这件事。”
  许婧鸾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眼珠子一转,装傻道:“插手什么事啊?”
  许博渊侧目,“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许婧鸾其实很怕听这句话。
  不是因为许博渊多有办法,正相反,怕是因为她知道,他是真的拿她没办法,许博渊只是吓吓她,许博渊太溺爱她了,而她正仗着这份溺爱,踩中了许博渊的底线。
  于是她也放软态度,叹了口气,瞪着眼睛诚恳道:“别别别,我怕了你了,是我错了,不该带他去那里的。”
  许博渊道:“这个月不许你再出门。”
  许婧鸾顿时委屈:“我还不是为了你嘛!应周这么笨,一直不开窍怎么办?你竟然还罚我!”
  许博渊沉默看着她,目光严厉而决绝。
  许婧鸾低下头,看着地面上被烛影拉长的影子,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你和他不可能。”
  她觉得很难过,因为她很爱许博渊,希望许博渊能过得更快乐一些,而不是像这样苦苦压抑自己。
  也因应周真的很好。
  从前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未来的嫂子会是何种模样,毕竟许博渊也不太可能真的一个人过一辈子,但说真的,这京里年龄合适的大家闺秀她大都见过,在她看来,没有一个配得上她哥,即使是她表妹戚玲,也总觉得哪里差了一些。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吗?”许婧鸾抬起头来,鲜有地,认真而缓慢地,道,“你肯定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我还是发现了。哥,有些事情就是藏不住的,你看他的眼神,与看别的人的,完全不一样。”
  大概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站在一起时有多般配。
  “哥,你试试罢?”许婧鸾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应周那么好,你试试罢,别放弃啊。”
  许博渊闭上眼,掩去了眼底的动摇。
  “阿鸾……”许博渊无奈道,“即使他愿意,你有没有想过,等我死后,他又该怎么办?”
  说出这句话时,他在心中嘲笑了许多遍自己的自妄。
  但他还是说了,因为另一个理由,更加难以开口。
  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么得不到,一旦得到,总会妄想更多。他不甘心自己只能陪应周这么一点时间,更无法想象他死后,应周几千几万年的光阴中,会有谁来代替他的位置。
  他宁愿应周永远不知情爱滋味,没有他,至少也不会有别人。
  许婧鸾被问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一点。
  许博渊又道:“阿鸾,他终究是要走的。”
  许婧鸾眼眶一红,因为许博渊说这话的语气,实在太过脆弱,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她无法接受这样脆弱的许博渊,无法接受许博渊用这样的脆弱度过余生。
  “但至少……至少他现在就在这里啊!”许婧鸾深呼吸了好几口,“你每犹豫一天,你们就少一天;你每退缩一步,就离他越来越远!”
  蝼蚁尚苟且偷得浮生,对于应周来说,凡人的生命短暂或许就如蝼蚁一般,过眼云烟,但对于许博渊来说,朝夕百年,百年朝夕,如能拥有,至少不枉走过。
  “他若要走,你就带他看遍人间繁华,带他去尝酸甜苦辣,让他舍不得走。”许婧鸾抓住许博渊的手臂,一股脑把话都说了出来,“他若要忘,你就对他好,把什么都捧给他,让他离不开你,让他想忘都忘不掉,哪天你死了,就让他去找你的轮回转世。”
  她撇了撇嘴,“你不是做不到,哥,你只是不敢去做。你就是怕他不喜欢你罢了,你怕他拒绝,你怕他被你吓跑,你怕自己失败!你就是怕失败而已,你从来就这样,怕这个怕那个,怕害了我,也怕连累了外祖和戴峥。”
  许博渊瞳孔剧烈收缩,他看到了倒映在许婧鸾那被烛火染红,如同跳动着火焰的双眼中的自己。
  为何会突然提起戴峥,许婧鸾究竟知道多少……
  “但是哥,你从没有来问过我,问过我怕不怕,”许婧鸾松开了他,压低声音道,“我是你养大,我像你却也不像你。其实我不怕,相反我恨不得你放手去做,因为我恨,恨那个让我从出生就没有了父母,又让你活得这么辛苦的人。”
  许博渊心神巨震,许婧鸾竟然什么都知道!
  她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轻描淡写叙说了满腔恨意。
  许婧鸾吸了吸鼻子,不以为意,“很惊讶?哥,我是不聪明,但又不是傻。有些事情你确实能瞒着我,但是有些事情早晚都瞒不住。与其浪费时间错过等待,不如去放手一试。你总是害怕着失败,难道就没有想过,成功了会是如何么?”
  许博渊不是没有想过。
  父母的仇也好,与应周的事情也好。
  所谓的成功很美好,却飘渺虚无,恍如隔着千山万水,而一旦踏出了第一步,就是荆棘满路,浴血至终,再无法回头。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竟然还徘徊在这第一步前,不敢踏出。
  “哥,你若是真的要放弃,”许婧鸾对着地面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扬眉道,“就成亲罢。”
  许博渊按在桌案上的骤然收紧,“你说什……?”
  “你要是真的甘心放弃,就证明给我看啊,反正你早晚都要成亲的。”许婧鸾望着许博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阿玲也好其他人也好,只要你成亲,我就再也不插手你与应周的事情。”
  许博渊当然不可能答应,无论是为了谁。
  许婧鸾眼角红痕未消,双瞳却十分明亮,目光是她惯常的狡黠,以及说开后的畅快轻松。
  她“啧啧”两声,道:“嘴上说着不行不行,其实你根本没想过放弃罢?否则你今天为什么要生气?你看那个小倌的眼神简直像要杀人。”
  许博渊想要反驳,却无言以对,沉默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许婧鸾笑了,她在赌,赌自己对许博渊的了解,赌他们身上流着的,来自铁血戚家的执着与固执,以及他们一脉相承的,天下之王该有的果断与贪婪。
  她知道自己赌赢了,因为旁观者清。
作者有话要说:  就……就不知道说点啥好……
感谢:
葭廿七
七七
好多七好多雷hhh,谢谢么么哒prprpr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
  从每日的早朝中,都可以看出皇帝一日比一日更加疲倦的神色,眼底下乌青愈来愈深,有时候底下回着话,皇帝在上头都能懵着眼睛睡去。
  太医们几乎住在了宫中,但几个人轮流看了无数次,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的身体一切都好,脉象平稳,正当壮年,不该如此。
  皇帝状况不好,干脆撤了早朝,令太子监国,自己卧床养病了。
  “殿下。”
  许璃猛地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扭头看去,嗣同正站在他身旁,嘴角噙着笑,俯身看着他。
  “……怎么?”
  “殿下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许璃搁下手上批奏折的朱笔,揉了揉酸胀手腕,叹息道:“父皇未愈,国事未毕,孤何来心情走走?”
  嗣同道:“陛下真龙天子,自有龙神相佑,殿下大可不必担忧。”
  许璃道:“可是父皇已经三天没有上早朝了。太医院一群废物看不出个所以,孤说叫国师回来,父皇又不许,还明言下令不许孤出宫找他,也不知是为何。”
  嗣同屈着腰,恭顺道:“皇上做什么都是为殿下考虑,殿下莫要烦忧。”
  许璃撸了撸衣袖,哀愁道:“这几日孤去看父皇,父皇也不大理睬,反而日日召见一帮外人,莫不是孤做错了什么,惹父皇不快了?”
  “殿下多虑了,”嗣同笑道,狭长眼中双瞳幽黑深邃,“皇上叫殿下监国,就是皇上信任着殿下,殿下只要做好这一件事,其他事情都不需放在心上。”
  “道理是这个道理。”许璃叹了口气,又重新翻开折子看了起来,不再说话。
  奏折堆的小山一样多,好在都是些老话常谈,没什么要紧,他一目十行,一本接着一本,写了一溜串的“可”。眼看着桌上折子越来越少,却在看到最后第二本时顿住,停了笔。
  嗣同在他身后扫了一眼内容,是督察御史纪煦递上的,言太子年纪已至,适时宜择选太子妃。
  许璃又一把扔了笔,道:“他纪家又无女儿能嫁,惦记孤的事做什么?”
  嗣同将他用过的笔放进笔筒中洗净,“纪大人忠君之事,也是为殿下考虑。殿下确实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皇上之前还同几位大臣们谈起过此事。”
  许璃耳朵一竖,立刻坐直了,“父皇说过?说了什么?和谁说的?他要叫孤娶谁?”
  嗣同道:“说了几位都是世家的千金,臣倒是记不清具体了,只记得似乎是提过一句戚家……”
  许璃手中奏折一合,猛地拍在案上,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选谁都不可能是戚玲!”
  先不说他看不上戚玲这种武将世家养出来的女儿,就说戚家捏着的手里几十万大军,皇帝绝无可能选戚家做外戚,否则日后待他登机,还不得处处受肘?
  “许是臣记错了,”嗣同宽慰道,“宫里宫外最近都在传,说世子就要迎娶戚家大小姐,无风不起浪,也许皇上提的是他们二人罢。”
  许璃瘫回椅子上,“娶了好,叫他娶,孤定给他随份大礼。”
  “殿下不担心么?戚家兵权贵重,若与昱王府结亲,只怕……”
  许璃拧着眉反问:“怕什么?怕他戚家同许博渊联合造反?昱王府要是想反,多一个戚玲少一个戚玲有什么区别?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戚家还能不帮他不成?”
  许博渊若娶戚玲,对他不仅没什么影响,反而是件好事。反正戚家本也就不可能站到他这一边来,许博渊跟戚玲成了亲,就没人同他抢应周了——
  思及此,许璃脑中精光一闪,重新打开纪煦的折子,毛笔沾了朱砂墨,写下一串批复:
  孤以为甚,然长幼有序,宗室兄长未婚,孤不欲占先。卿若有良荐,不妨先许以世子,当是美事。
  他写完,吹了吹墨迹,递给嗣同,扬起的眉头看起来有些得意,“你看看,这样写如何?”
  嗣同笑道:“殿下英明。”
  许璃端起搁在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幽幽道:“太子妃人选孤早已与父皇有过协商,轮不上这帮人惦记。”
  嗣同替他将批过的奏折摞好,“臣斗胆问一句,殿下相中的人,是国师?”
  许璃想起应周,心情好了许多,点头笑道:“正是,非国师不可。”
  嗣同意外挑眉,“殿下莫不是忘了臣与殿下说过的话了?”
  许璃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自然记得。你说国师下凡,是为了帮堂哥篡位。”
  “那殿下还……”
  许璃严肃了脸色,道:“一码归一码,国师如此纯善,孤不愿他卷入这些事情当中。嗣同,其他事情孤可以退让,只此一件不行。无论父皇要你做什么,都万万不能伤了国师。”
  从东宫出来,嗣同回了皇帝的寝殿,表情有些微妙。
  皇帝在榻上缓缓睁开浑浊双眼,“外头如何?”
  嗣同答道:“纪御史上了折子,奏请立太子妃。”
  皇帝道:“早几年就该立了,朕之前一直想着不急,想为他寻个最好的。”
  嗣同笑道:“倒是不需要皇上操心,殿下心中已有人选了。”
  皇帝眼睛微眯,“他自己说的?”
  嗣同答了一个“是”,“这件事上殿下十分坚定,臣听说皇上也已经答应他了。”
  皇帝沙哑冷笑了一声,“朕不过是缓兵之计,哪能真的叫一个男人成了国母?” 
  不需要嗣同多说,皇帝已经能猜到许璃说了什么。
  以前许璃玩心重,花天酒地,皇帝盼着他能收心,学些治国之策,将这夺来的皇位坐得更稳一点。现在许璃真的收了心,皇帝又觉得可笑,一个帝王,怎么能把心放在一个人,甚至连人都不是,放在一个虚无缥缈,随时都可能离开的仙身上?
  何况还是个男的。
  嗣同明白他的意思,温言道:“如今同殿下说这些只能激得他不快,若殿下为此与皇上离心反倒不好。不如等事情尘埃落定再说。日后一切顺利,待殿下继承了大统,便将他留在殿下身旁也没什么不可。”
  皇帝偏过头来,“你有办法将他留下?”
  嗣同负手而立,眼底流淌过一丝岩浆般炙热的橙红色光芒,嘴角笑容残酷而冷漠,宽大衣袍下的瘦削身型宛若恶鬼,“既然殿下想要,臣自然是做得到的。”
  皇帝定定看了他许久。
  最后虚弱闭上了眼,看起来像是要睡一会,“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嗣同含笑应下,退了出去。
  一炷香后,门扉轻响,年轻的小太监溜进内间,跪在了皇帝床前。
  皇帝睁开眼,眼底清明一片,再不见方才的困倦。
  皇帝道:“东西在朕枕头底下。”
  小太监挪动双膝到床边,小心翼翼托着皇帝的后脑抬起,果真在枕头后头摸到了一卷明黄卷轴。
  他又扶着皇帝躺回去,皇帝道:“务必亲自交给国师。”
  小太监当即磕了个头,动作利落,“陛下放心。”
  他又原路退出去,脚步落在平整的宫砖地面上,竟没有半分声响,身影小而挺拔,晃眼而过,像是来去自如的鬼魅。
  这一回皇帝没有再睡。
  他睁眼望着头顶明黄的帷幔,帷幔上数万针刺绣而成的金龙五爪中擒着玉珠,仰天腾飞,威严气势仿佛能镇住一切妖魔鬼怪。
  “是朕做错了吗……”皇帝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与那条龙说话,“是吗?”
  金龙不可能回答他,皇帝静静出了一会神。往事纷杂复返,如同冲开山河险阻的洪流倒灌入脑海,一幕一幕映在眼前。
  渐渐他的瞳孔恢复了一些清明,变得阴沉而决绝。
  他瞪着那金龙,苍老的声音粗砺沙哑,却带着帝王不容挑衅的威严:“不,朕没有错,是你错了。”
  说出这句话令他好受了许多,即使无人来回应。
  “朕不会认命的……”皇帝闭上眼,因为肌肉紧绷,脸上的每一道纹路都清晰深邃。
  “朕不会认的。”他反复道,“不会认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很喜欢太子,真的,反正写他我不卡文,他老可爱了不是吗?
感谢:
七七
可耐
葭廿七
的地雷
以及可耐宝贝的长评,能收到大家的评论,对我来说比给钱更开心hhhhhhhhh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几日之后,云兮去而复返,带了南灵给的丹药回来。
  小白还是没消气,一直避着他,应周把药丸放在小碟子里,搁在桌上,就带上门出去了。
  开春后天气温暖明媚,万物复苏,许婧鸾约他去踏青,问他想去何处,他想起雁泽,便去了雁落山。
  上一回来时还是秋日,时荏苒而不留,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半年。
  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来说,这世上最不值得珍惜的大约就是时间。生命长无止境,每一日过得快与慢都没有区别,反正转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从前他从不觉得时间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如今却觉得流逝的每一刻都承载了回忆,短短半年里,他已经把人间的酸甜苦辣几乎尝了个齐全。
  现在他能明白为何当初他站在琊晏阁的台上,说出“酸甜苦辣”四个字时,底下众人会是那副表情。
  因为滋味实在不好。
  许博渊不在,没有人会拉着他的手催他上山,但他真身下凡,走几步台阶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难事,反倒是许婧鸾娇生惯养,脚程比他更慢,走三步歇两步,应周便陪着她慢行,走了近两个时辰。
  好不容易走到山顶,应周欲唤雁泽,却被许婧鸾拦住了,“真的有神仙住在这里?”
  应周点头,道:“他叫雁泽。”
  许婧鸾立刻道:“那我得先许个愿才行!”
  说罢便提着裙子,也不嫌脏,直接跪在了那落满灰的破烂蒲团上,闭上眼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说了什么应周没听清,但表情十分虔诚,最后还磕了个头。
  等她拍着裙摆上的灰站起来,应周不禁问:“你许了什么愿?”
  许婧鸾回头冲他一眨眼,道:“秘密,说出来就不灵啦。”
  她话音刚落,供奉在里头的土地像上突然冒出一阵轻烟,红衣白肤的小童出现在案前,一张俊俏的小脸红的比衣服更鲜艳,瞪着大眼睛望着许婧鸾,气呼呼道:“你!你怎么能许这种愿望!”
  许婧鸾低呼一声,被雁泽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随即又笑眯了眼,“竟然还是个小神仙!”
  雁泽抿了抿唇,绷着脸不说话,目光里写满了抗拒,因为太过生气和震惊,都忘了与应周打个招呼。
  许婧鸾道:“诶,我心意这么诚,你可不能听到了假装没听到啊。”
  雁泽飞快觑了一眼应周,脸更红了,低下头小声道:“这……这种愿望……我才不会帮你实现呢……”
  许婧鸾环顾了一圈这破破烂烂的庙宇,目光停在雁泽五官精致的脸上,笑嘻嘻诱惑:“别这样啊,你帮我好不好?要是我的愿望成真,我就给你修一个新的土地庙,塑一座金身,每天叫人来给你打扫,怎么样?”
  雁泽怔了怔,大概没想到许婧鸾出手如此大方,但他又看了一眼应周,立刻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这真的不行。”
  许婧鸾抱着手臂扬了扬眉,道:“怎么不行?”
  雁泽不可置信反问道:“这怎么能行……”
  许婧鸾拍拍他矮了一大截的肩膀,胸有成竹信誓旦旦,“能行的!你等着看罢!马上就行了!”
  雁泽哑口,瞪着眼睛,眼珠黑白分明,一脸紧张慌乱,还有仿佛得知了什么大秘密的无措,应周看看他又看看许婧鸾,好奇道:“你究竟许了什么愿?”
  许婧鸾摆了摆手,“以后你就知道了。”
  探望过雁泽,天色入微,许婧鸾意犹未尽,又拉着应周去租了一条画舫。
  京城中的河并不宽,贯穿东西,画舫从东头出发,在两岸灯火中缓缓驶去。许婧鸾叫了歌舞助兴,硬拉着应周划拳喝酒。
  下棋她下不过应周,划拳却是一把好手,两坛梨花白几乎都进了应周的肚子,喝得他头重脚轻,最后趴在桌子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许婧鸾见时辰差不多了,叫来伺候的青衫小童,给了赏银,叫他去王府找人来接她们回去。船上的人这才知道这一位竟然是端康郡主,不敢怠慢,立刻遣人去了。
  许婧鸾令人撤了酒席,泡上清茶,放凉了一些才递到应周跟前,“来来,喝口茶解解酒,这么醉醺醺的,被我哥知道又要训了。”
  话是这么说,她却眯着眼笑,一脸惬意。
  应周滚烫的脸颊贴在手臂上,侧过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道:“那就别让他知道……”
  声音轻飘飘的,模糊中还有点不自觉的糯。
  “那可不行,”许婧鸾掐了一把他的脸蛋,皮肤竟然比她自己的还滑,她砸了砸嘴,心想真是便宜她哥,又觉得有些高兴,道,“好不容易把你灌醉了,要是不让他知道,岂不是白陪你爬了一天的山?”
  应周睁着眼睛盯着她,不明白喝酒与爬山,被灌醉与许博渊之间有什么关系。
  许婧鸾见他真的醉了,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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