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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丹-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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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知道,她的死意由心魔而起。”子琀道:“这两者相生相伴,已成死局。”
  “但是前辈,仙魔一念。”顾清眠垂眸,“情爱二字,本是世间至美,亦能成心魔,那心魔本是人间至痛,亦能作正途。”
  “但看何解。”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比心(1/1)


第22章 第九章
  青芒镇压,魔气四溢。
  “阿雪。”顾清眠思索片刻,决定从发绳入手:“这头绳真好看。”
  “是你夫君梳的?”
  慕雪一下停住,扭头看顾清眠。她目已成墨,看不清情绪。
  “你夫君可曾说过,这结何意?”
  慕雪定定看着他,片刻后,嘶哑道:“我知道。”
  他没说过,但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
  他会念诗念词,念风花雪月,念芙蓉鸳鸯。他会折杨柳作圈,捆红绳结发。
  他会坐于地,看她九霄翱翔。
  她问过许多次这发绳含义,他却笑又不语。唯独一次,她背着他于山路走过。茫茫长空,群山环绕。他突然拍她肩:“阿雪,你看。”
  她抬头。
  却见一轮红日欲沉,霞光氤氲,染得千山尽红,白雪极艳。她一时看呆,忽觉耳边一热。
  他贴在她颈侧,低声笑道:“千山暮雪。”
  “千山、慕、雪。”
  千山爱慕阿雪。
  字字是酒,入耳辄醉。
  醉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唯有他的笑,一声一声,压在她心尖上。
  “不,你可能不知道。”
  顾清眠道:“南顾红绳多样,同心结,三生结……但其中、双十最特殊。”
  慕雪愣愣:“南顾?”
  顾清眠道:“你发上的,就是双十结。”
  她果然被引走了注意,顾清眠继续道:“红绳本为月老线,求的是世世生生、情同天寿……唯独一个双十结,意寓与卿相守,百岁无忧。南顾不过是凡间一国,既然只求百岁,那就是只问今生,不求来世。”
  慕雪呆立,似乎在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片刻后,她猛地弹起,狠狠撞上青芒。
  “不、不——”慕雪拼命摇头,魔光乱窜,几如困兽:“不是的——他不会的——”
  “他说会等我,他说不会放我一个人太久,他说过的——”
  顾清眠一愣。
  他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陡然间串联起了所有。
  为何慕雪一个小雁妖,敢不在乎子琀威压,直愣愣跟着他?
  为何慕雪发系红线,句句不离她夫君,却怎么也见不到真人?
  为何她心存死志?为何她心存死志,却又不依不饶地要报恩?
  为何她夫君的恩,要她来报?
  她的心魔——她的心魔。
  “慕雪,你夫君是凡人?”顾清眠道:“他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话音未落,子琀皱眉。
  慕雪如遭重击、踉跄一步,厉声道:“不!他没有!他只是、他只是——”
  他只是睡着了。
  那对剑眉,那双星目,那低沉的笑声,那个人。
  那句“千山慕雪”。
  慕千山。
  她的慕千山。
  他说他只是先走一步,多睡一会儿。
  他说他等她。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你骗我!”
  言罢,她狠狠攻向顾清眠,却被子琀一下劈开。魔气从眼前掠过,几如狂刀乱舞,顾清眠纹丝不动:“贫道没骗你。”
  “慕夫人,你是妖,你夫君是人。你早该想到的,他一定死的比你早。”
  慕雪嘶吼,她已绝望至极,嘴里每一声都没有意思,只是单纯地悲怆地啼鸣。她的手狂乱地抓划,刺啦刮在青芒上。
  子琀扫顾清眠眼,显然不赞同,却还是伸手护住他。谁知顾清眠竟笑了。
  “但你夫君一定想到了。”
  此话一出,鸣声戛然而止,慕雪愣住。她看向他,显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夫君说他会等你,却没有叫你同他一起走,不是么?”顾清眠径直道:“他是不是还请求你,替他报恩。”
  所以她才会于扇谷之中苦苦追寻,所以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报完此恩。
  所以她才会欣喜于失去妖丹,她可以变成凡间的大雁。
  她不想要妖族漫长的年岁。
  她只想要生老病死,与君同眠。
  顾清眠盯着慕雪,仔细看她神色:“慕夫人,他活着的时候未曾执意报恩。为何去世,偏嘱咐你替他偿还?”
  慕雪一言不发,静止不动。
  唯独魔气缭绕,盘旋不去。
  “你夫君是凡人,他不懂扇谷凶险,也不懂修仙路上,还有心魔二字。他身为凡人,也未必能懂你们魂雁一族见人追魂的本事。他全当这一恩,是个报不了的恩。所以他请你去报,真得是想报恩么?”
  “还是只想给你个念想,叫你好好活下去?”
  慕雪依旧沉默。
  满室寂静,唯有顾清眠的声音。
  “双十结在南顾由来已久,然而真正扎这一结的人甚少。只求今生,不问来世,也是因为不信地狱幽冥,不信真有来世。”
  “他不想把诺言赌在虚无的轮回转世上,他只想叫你活着,莫要自寻短见。这,才是他真正的遗愿。”
  “阿雪,我也曾是凡人,我也曾是南顾人。”顾清眠道:“我知道凡人在想什么,我也知道南顾红绳的意思。”
  “我曾疑心你,我很抱歉。但这一次,你信我一回。”
  “好不好?”
  慕雪看着他,唇挪动两下,却一字未发。
  魔光,青芒,红绳在耳畔飞舞。
  千山、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么?
  然而红绳依旧,挂在她发髻耳旁,却再没有他的缱绻低语。
  千山慕雪。
  千山慕雪。
  “阿雪,我可以把你妖丹取出,替你报完此恩。但你也得如你夫君所愿,好好活着。”
  “好么?”
  子琀撤去妖力。
  慕雪直直站着,抚颊惊觉,已泪流满面。
  她感受到嘴张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白居易
  这是白老写给朋友的悼亡诗,因为触动很大,我才学疏浅,所以借来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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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大们的地雷,日常比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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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十章
  慕雪话音落地,子琀指尖一动。
  青芒一路折进丹田,如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妖丹。慕雪惨叫一声,冷汗直流。
  子琀道:“忍着。”
  一时青光大盛,言语间骤然一拔。慕雪被拽得向前三步,带翻于地。
  一颗浑圆妖丹浮现于半空。
  妖丹纯白若雪,晶莹剔透,然而外层透着一股黑气,渐渐渗入,腐蚀其中。
  慕雪哇的吐出血来,她不断咳嗽,七窍俱是猩红,血水混了汗水,搅得满地狼藉。顾清眠一步上前,扣住她下巴,喂进一颗还生丹。随后五指一拢,将妖丹收进玉盒。
  子琀嗤笑:“你倒富裕。”
  外头求不来的顶级仙丹,轮到他手里,就接二连三向外送。
  顾清眠:“前辈取笑了。”
  他一手贴上雁妖后背,将还生丹灵气引出。还生丹药力纯正,毫无坏处,功效更在回魂丹之上,救命丹药里,就属它最好,故而极其宝贵,清寒观清字都不一定能人手一个。他苦炼许多年,废了数十炉,手里也只有一颗。
  原先是想着保命用的,如今——
  顾清眠指下一动,结印将大部分的药气引开——慕雪已失妖丹,只能承受零星药力。
  嘛——
  顾清眠心想,没了就没了吧。
  灵气晕染而开,若渺渺秋雾,托起慕雪。待得散尽,白光朦胧间慕雪落下,被顾清眠一把接住。他手下一用力,将慕雪抱上床榻。
  慕雪艰难抬眼,盯住顾清眠。
  他颔首,低声笑道:“放心吧。”
  “阿雪,你且睡会儿。睡一觉就好。”
  他声音至低至柔,催人入眠。慕雪僵持片刻,到底忍不住,眼一闭,昏死过去。
  白光闪过,榻上只留下一只魂雁。
  红绳再难系住。顾清眠却拾起,放在大雁翅旁。
  子琀扫那红绳,突然开口:“糊涂。”
  顾清眠扭头:“恩?”
  “双十结、当真是这个意思?”
  顾清眠移开眼,笑了:“我不知道。”
  “贫道只是个皇帝,哪能精通民间风俗。”
  子琀挑眉。
  顾清眠:“胡诌而已。”
  他又看向子琀,看玉妖凤目微挑。这人极爱挑眉,带起一双凤眼,眼波流转间,妖华无双。
  子琀同清寒观那些长老不同,也和南顾朝臣不同。岁月在他身上得不到丁点体现。许是因为实力太强,他从不喜欢遮掩。初识时还会端着架子,等稍稍认得,恼火便皱眉,不屑便撇嘴,情绪摆在脸上,挡都不挡住。
  “她心魔出自夫君遗愿,死志也出于此。”顾清眠道:“她能为这遗愿顾不上生,自然也能为这遗愿顾不上死。一念仙魔,贫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
  子琀嗤笑一声:“她既一心求死,你又何苦拖她上来。你并非悲天悯人之辈,何不如她所愿?”
  他看向他,难得眼带探究。那目光直来直往,几如寒芒,扎进人眼底:“糊涂,你想到了什么?”
  顾清眠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贫道不过是个混日子的丹修,能想到什么?”
  他一面笑,一面直直坐下。好在子琀眼疾手快将地一擦,才免得这位皇帝坐了一屁股血。
  “其实啊、贫道是想到——”顾清眠看子琀一眼,瞧见对方明显露出兴致。于是他愈发不紧不慢,吊着这玉祖宗视线,手里小心取出药材、摆在面前——对药材他到疼惜的很,拿灵力包好了,免得沾上一点尘埃:“前辈要是不叫贫道糊涂就好了。”
  子琀一愣,猛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他重重“哼”了声,冷笑道:“不行。”
  顾清眠咂嘴道:“那真是很可惜了。”
  子琀的青芒尚笼罩周围,形成一圈结界。那一粒还生丹又蕴含着至纯至真的药力与灵力,稍一引导,便能成丹火。
  只不过,忒奢侈了。
  化开还生丹来炼魂雁丹,顾清眠暗暗叹口气,心想还好他师傅不知道,要是知道,非打断顾清眠的腿不可——哪怕他俩这辈子压根没讲过几句话。
  万事具备,转灵为火。
  顾清眠面上的笑瞬间逝去,徒留肃穆。
  他一手执药引,另一手利落结印,动静时,指尖带出绵延幻影——若霜雪,若冰凌,清寒之气汹涌而下,丹火骤放,炸开簇簇寒梅。冷光蔓延,魔雾缭绕。雪似的妖丹从盒中飞出,上下浮沉。
  魂雁丹确实容易,以顾清眠的水准,很快就能将其炼出。但纵使如此,他依旧仔细。
  起火,调温,入药,融丹。
  一气呵成。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丹成。
  顾清眠看都未看一眼,只指尖一动,魂雁丹飞入玉瓶。
  一点,瓶口封上。
  他将玉瓶递出。
  子琀接过:“怎么?”
  “前辈,我们得带阿雪出去趟。扇谷凶险、丹药先由您保管。”顾清眠看了眼慕雪,伸手探了下她灵气:“她如今只是普通大雁。在枯叶谷挨不了多久。”
  还生丹灵气极其充裕,能让大乘修士起死回生,但也经不起这样消耗。现下丹已成,慕雪也已休整片刻,稍有回复,他们得尽快将她送出扇谷。
  免得好不容易她想活了,偏又活不成了。
  顾清眠拿袖口抹两下汗,卷起长袖。一条墨线顺着他手腕,于肌肤下流淌。顾清眠指尖一划:“出。”
  墨色喷薄而出,化作一对蝶翅,栖于指尖。
  “起。”
  蝶翅微动,离指而起,于顾清眠眼前盘旋。
  子琀:“……”
  “你准备拿丹蝶来带路?”
  谁不知道丹蝶娇贵,一碰辄碎。哪个丹修不是宝贝得不成,时时刻刻藏在肤下,别人看一眼都不行。
  顾清眠干笑两声。
  “贫道给藏袖子里就好。”
  子琀只觉头疼不已,额角隐隐作痛。
  “这是最快的方法。”顾清眠笑道:“免得路上多生事端。”
  “丹蝶没了,再炼就好。”
  “大不了贫道以后炼个丹犬,这样许会正常很多。”
  哪正常了?
  到底哪里正常了?
  子琀活了这么久,屡屡被顾清眠惊得说不出话。
  他憋了片刻,憋出两个字:“胡闹!”
  “是是。”顾清眠没脸没皮:“贫道胡闹。”
  “前辈,我们快走。”
  子琀简直被气得七窍生烟,直接被他拽着袖子拉了出去。
  没了程舟,路上竟很是顺利。
  一妖一人,带着一只昏迷的大雁,成功寻了借口,成功出了百魂教,成功离了扇谷。
  丹蝶躲在顾清眠袖下,扑棱着翅膀指路,靠着扇谷的夜色鬼气,居然硬是没被发现。子琀也很庆幸它没被发现,他并不想千年以后,在剑冢里听哪个剑修念及往事,说清寒观曾经有名丹修。
  身上纹了只狗。
  他一点都不想听到。
  一点都不想。
  然而思至此,子琀突然足下一顿。
  他抬眼,看向顾清眠的背影。
  丹修扯着他的袖子,那双手是热的,漆黑发上系猩红的绳,宛若他鲜活的性命。
  忽而想起许久之前,江清曾经道:“子琀,委屈你了。”
  那时他还小,那时,江清还活着。
  他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懵懂间听江清道:“委屈你了。”
  “镇守剑冢、长生不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大们的地雷~鞠躬~
  日常比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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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挺想在身上纹只狗狗,总觉得——有点萌QAQ。
  但是我懒,还怕疼……算了算了。


第24章 第十一章
  日落日起,扇谷黄沙依旧。
  算教倾覆的那一刻,许是这样的沙;慕雪夫君被救的那一刻,许也是这样的沙……漫漫年岁淌过,这里分毫不变。
  顾清眠守了慕雪一天一夜,待得她清醒,他又寻了些野果清泉喂下。说来也怪,扇谷乃九州极恶之地,四周偏是一片浓郁绿意,灵气深厚。
  慕雪已失妖丹,再变不成人形。她伏在地上,抖了抖双翅。
  翅膀褪去妖纹,留下一片茫茫白色,当真如霜似雪。
  顾清眠低头,将那红绳予她。慕雪低鸣几声,张嘴叼住。顾清眠笑了:“放心吧,魂雁丹已成。”
  “你已无妖力,跟着我们太过凶险。”顾清眠低声笑道:“丹药贫道替你给,如何?”
  慕雪颔首,忽又摇头。
  她在地上蹦跳几下,顾清眠不解:“什么?”
  子琀扫她一眼,又看顾清眠:“她叫你报恩即可,至于是谁报的,便不用说了。她夫君素来不在乎虚名。”
  “她说、你也可以用这颗魂雁丹去换万木春。”
  慕雪点头,小脑袋晃得如同鸡啄米。
  顾清眠一愣,而后笑道:“好。”
  “多谢。”
  慕雪欣喜。她伸了头,轻轻蹭顾清眠,白羽纷飞,恍若绵软的云。云雾深处,她依稀还是那个娇俏少女,乌发,红绳,面若桃李。
  顾清眠揉她脑袋,轻笑:“去吧。”
  “日后再别来扇谷了。”
  慕雪歪了歪头。
  她深深看二人一眼,后退两步,振翅而起。
  这一天,天色正好。
  扇谷的黄沙外,是苍穹与大地。
  是连绵远山,是簇拥白云。
  长风,暖阳。
  她正对天际。
  一如当年无数个日与夜,她背着她夫君。背上人低头,眼底是看不腻的深情。
  向更高远的天,向更辽阔的地。
  她一路上飞,飞着飞着就笑了,嘴里下意识用力,咬紧红绳。
  他未报的恩,她替他报;他未看的景,她替他看。待得日后黄泉再见,她要将这人世间的好风光,一一讲与他听。
  千山,你再等等。
  再等等,我就来陪你。
  百魂教,客房。
  顾清眠方要推门,便被子琀一拉,按在后头。
  玉妖冷笑。
  忽见门猛然洞开、直直逼近。四面墙壁突显;浓雾连退三步。转瞬,二人已入屋中。
  幻术。
  有人用幻术将门隐去,造了道假门作幻象。
  纵子琀看出,他们却已在门内。
  顾清眠笑了:“余晖尊者。”
  “哦?”
  烛火骤起,隐隐绰绰。一小童埋头近前,奉上两盏茶。
  子琀抱臂嗤笑,方想讥讽,不料顾清眠接过,直直饮下。
  子琀:“……”
  “前辈不喝?”顾清眠笑道:“那晚辈笑纳了。”
  言罢,他接过另一盏,仰头喝下。
  恰在他喝下一刻,小童抬眼,狠狠扑上。他面目狰狞,眼如黑洞,五指尖锐如针。然而顾清眠纹丝不动。眼见小童的指马上要碰到双眼,却听“嘭”的一声,化作一缕黑烟。
  顾清眠手里的茶盏应声而碎,化作飞沙,从指缝泄下。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来人轻笑,慢条斯理道,“贵客好胆气。”
  屋还是那个屋,但地上已清理干净。桌椅齐整,暖被香茗。黄铜香炉里,檀香袅袅。
  床榻上病怏怏倚着个人,盖着暖被,捧着杯热茶。
  顾清眠一时不解:“什么?”
  而后他恍然道:“啊,是幻术?贫道一时吓傻了,没反应得来。”
  子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不比程舟,顾清眠可是正儿八经的丹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辟谷之后,怕是什么吃的都不愿碰。若不是看透幻术,他肯喝这两盏“茶”?
  余晖尊者笑道:“贵客说笑了。”
  他睁着眼,那双眼美则美矣,却不知是从谁的脸上抠下。空洞洞地睁着,宛若无底深渊。
  顾清眠:“不敢。”
  余晖尊者伸手:“好了、本座也不想耽搁贵客时间。”
  “东西交来吧。”
  子琀侧首,看向顾清眠。然而丹修一怔:“尊者说甚?贫道不懂。”
  “不,你懂。”余晖笑了,柔声细语道:“不然你怎敢用丹蝶引路。”
  “还不是仗着,本座一路护着你们么?”
  话落若惊涛,偏顾清眠这岸拍都拍不动。
  他摸摸鼻子、讪笑道:“尊者多想了。贫道若真这样想,又怎会暴露丹蝶?”
  “直接请尊者出手不好么?”
  这句出口,余晖居然也一时接不上。他眯起眼,盯着顾清眠方向:“那你怎知本座在此?”
  顾清眠无辜道:“蒙的。”
  屋内悄然。
  顾清眠补充:“谁承想、尊者直接就应了呢?”
  余晖盯住他良久,不怒反笑,抿一口热茶。
  他的眼始终未离顾清眠,漆黑幽暗,似在探究话里真假。
  魂雁丹躺在玉瓶里,玉瓶躺在子琀袖中。
  子琀居然硬生生从顾清眠的语气里,听出了讥讽。
  不,这小子知道。
  他全都知道。
  不然他为什么要将魂雁丹交由他保管?
  扇谷凶险?
  怕是屋外,全是余晖的眼线吧?
  余晖出身百魂教,哪怕叛出,用起鬼雾来也得心应手,极其逼真。加之这里的鬼雾已积累万年,根本是如鱼得水。他又受天道压制,使不上全力,纵然看透了幻术,到底晚了一步。
  若是再晚一步,余晖直接强抢,哪怕他不敌,但保住自己没问题。而魂雁丹放在他手里,即使顾清眠也被抓,他们尚有威胁余晖的筹码。
  从头到位。
  为何魔道尊者会平白救一个凡人?
  为何慕雪天真莽撞,却能进出扇谷多年而安然无恙?
  为何百魂祭如此大事,请帖想拿就能拿到,百魂教说进就能进?
  为何她即将入魔,就偏偏能偶遇“救命恩人”?
  为何他们能如此轻松地离开扇谷……
  魂雁是关不住的,想要他们的妖丹,唯有让他们心甘情愿给出来。
  余晖尊者。
  他在养着慕雪,一步一步,死气腐蚀,执念摧残。
  日积月累,促其心魔。
  终于是把她的妖丹,调养成最适宜自己的品种。
  救命之恩,黄泉客栈。
  百魂送葬,余晖尊者。
  一丝丝一条条,织就地网天罗。
  请君入瓮。
  顾清眠是何时懂的?
  他又在想些什么?
  那一只丹蝶,可能是用来诏告他们两中谁是丹修,从而将所有注意引到顾清眠身上。也可能是彰显他身怀丹蝶,出自仙门大派,从而威慑余晖尊者。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障眼法。
  余晖又笑,子琀想得到的,他未必想不到。然而这尊者只是捧着茶,悠悠道:“本座此生,见过许多聪明人。与他们交谈,时常能受益良多。”
  “可让本座头疼的,往往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蠢人,说着不知所谓的话,做着不知所谓的事,最后却出奇制胜。反到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敢问贵客,你是哪个?”
  顾清眠咧嘴笑了,恬不知耻道:“自然是聪明人。”
  余晖咳嗽几声,笑道:“是么?”
  言语间,他衣袂消散,化为雾气,带着他整个人渐渐隐去,唯余他慢而无力的腔调:“果真受益良多。”
  “百魂祭时,程舟给你,魂丹给我。”
  他说得是“程舟”,然而顾清眠也不意外,只是颔首。
  屋外鬼雾浓浓,却浓不过顾清眠似是而非的笑。他的心裹在皮相里,皮相藏在易容丹下,什么也看不透。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顾清眠。
  清不成眠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雁丘词》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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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十二章
  余晖方去,子琀便立结界。他扭头,却见顾清眠悠哉向床上一坐,从袖中掏出本丹书。
  子琀甩袍,坐至他身边。
  顾清眠头也不抬:“怎么,前辈不问为何?”
  他的指从书页间划下,指尖压在边缘,抵住,便是一页翻过。
  “哗啦——”
  “哗啦——”
  子琀:“问什么?”
  顾清眠看他一眼,又看丹书,话中有话道:“前辈说笑了。”
  “可问之事如此多,可疑之事如此多。前辈挑不出来?”
  子琀往后一靠,找舒服姿势躺下,嗤笑道:“眼见未必为真,耳听未必作实,何况凭空一想?”
  “再说,本座素来知你心重。”子琀撇嘴道,“问了,也撬不出个所以然。”
  “不啊,前辈不比他们。”顾清眠笑道:“若是前辈问,贫道一定如实说。”
  子琀一顿。
  他侧首看顾清眠背影,丹修正对着烛火,指下摩挲着书页。
  “前辈非尘中人,于贫道无所图。”顾清眠笑道:“凡事说与您也无妨。”
  子琀冷笑:“当心本座说出去。”
  顾清眠笑:“不会的。”
  子琀哑口无言,顷刻间继续冷笑:“你那些小九九不过如此。本座是怕麻烦才懒得讲。”
  顾清眠回头道:“好好,前辈说什么是什么。”
  子琀没防备他忽的扭头,四目正对。
  玉妖枕臂而卧,发若泼墨,于青碧衣上流淌成河。屋外寒雾屋里烛,零星火光于顾清眠身后摇曳,映入双眸。凤目薄唇,眼波流转间——
  顾清眠一下移开视线,起身笑道:“贫道去找只笔作注。”
  子琀:“啊?”
  顾清眠:“就找只笔,写字的那种。”
  子琀:“本座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笔是用来写字的。”
  顾清眠笑两声,两步离远床榻,将书放上桌,而后从袖中摸了摸,摸出只快秃的毛笔来。他踢开椅,站于桌旁划了几笔。
  然而子琀看了两眼,只瞧他半天写了个“注”字,注后空荡荡一片。
  还真是作了个“注”。
  “麻烦事真多。”子琀撇嘴,手一划将结界拉得更大。
  老老实实坐床边看不好么,还得他多罩张桌子。
  几日过去。
  余晖尊者不来,顾清眠也不问。
  待得慢悠悠一本丹书看毕,突有叩门声响起,继而是道柔和女声:“二位贵客,大典将起,该入座了。”
  终于来了。
  顾清眠放下丹书,笑道:“知道了。”
  他看向子琀,对方已然坐起,振衣道:“走。”
  房门突开,迷雾分道,露出一条康庄大路来。子琀伸手:“仔细牵着,别丢了。”
  顾清眠拉住他袖子,笑:“是。”
  子琀:“走前头,本座殿后。”
  顾清眠:“是。”
  长路漫漫,几无止境。子琀手里一束光,流连在顾清眠之前,他跟随其后。
  半柱香过,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前方泱泱魔修,远处一架高台,上头齐整两圈百魂弟子。一圈黑衣一圈白,宛若阴阳双生。
  一名童子碎步跑来,道:“慕家二位、这里请。”
  言罢,他自顾自走离。
  余晖尊者的人?
  顾清眠与子琀对视一眼,跟上小童。顾清眠一面走,一面观望四周。
  出乎意料,这次他一眼就看见了余晖尊者。
  余晖坐于高台贵座之上,一身如雾白衣,衬得面色更白,几近死尸。他依旧捧着杯热茶,袅袅水汽中,两眼空空。
  他居然没有带眼珠。
  “客人。”小童声起,“请仔细些。”
  顾清眠垂眸,干笑道:“一时没看路,抱歉。”
  他们并非往里走,而是围着最外层绕圈。又走几步,到了一处正对余晖的地方,小童停下。
  顾清眠眯起眼。
  他突然笑了:“离尊者那么远,怎么将丹药给他?”
  小童道:“尊者说了,道长自有方法给他。”
  顾清眠又笑:“那他又怎么将人给贫道。”
  小童:“尊者说了,道长自有方法拿人。”
  顾清眠摸了摸下巴,同子琀道:“拿出来吧。”
  子琀挑眉,却也没问为何,伸手将玉盒摸出。
  顾清眠笑道:“松手。”
  玉盒闻声而落。然而玉碎之声并未传来,只见地面雾气突然上涌,将玉盒一口吞下,消失不见。
  小童:“多谢道长。”
  顾清眠拱手:“劳驾尊者。”
  余晖为着这双眼费了多少心思,他不信他敢叫别人来接。
  果然,小童并未否认。他只是笑了,笑声阴柔冰冷:“顺着此方向可最快离开百魂教。”
  “二位。”他的身影渐渐散去:“好自为之。”
  音落,哀乐起。
  躁动的魔修安静下来,只见高空浮现两名雪袍双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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