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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异志之魏国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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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上严显得有些急切的追问让郁旸涎心生疑惑,他却未曾表露,回答道:“没几天了。”

    “如此确定?”

    “魏王心急,我只能尽力而为了。”郁旸涎蹙眉,低声自语道,“有些事也不能再拖了,迟则生变。”

    “可有我能够出力之处?”洛上严问道。

    “洛兄对此事如此关心,倘若魏王知道了,应该会十分欣慰的。”郁旸涎道,“我不能再拖累你了,这件事我一个人办就好,若再致使你身陷险境,我此生都要抱愧了。”

    洛上严心头一动,脱口而出道:“若是我出于自愿呢?”

    洛上严此言情真,却让郁旸涎倍感意外。对于洛上严,郁旸涎一直在理智清醒与偶尔的失措之间徘徊,这种感受莫名,他一时间也说不清究竟是何种心情。他清楚地知道洛上严与那些妖邪有关,因此两人相处时,他不得不有所戒备,但只要洛上严身处险境,他便会心慌意乱,若是两人投契,他也十分欢喜,如此复杂的心情,当真难以厘清。

    洛上严自知失言,立即改口道:“我只是出于朋友之义,想多为洛兄分忧,免得总是行色匆匆,没有时间对弈茗茶。不过你说你即将离开大梁,只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气氛就此有些伤感,郁旸涎竟也有些不舍离开这大梁城,尤其是见到洛上严此时失落的神情,他只觉得心底某一处有些隐隐作痛,是过去未曾有过的感受。

    “洛兄将来若有机会,可去太虚山寻我。”

    洛上严笑容苦涩,摇头叹道:“我能与你一同去北郊,只怕已是此生所能去往的最远之处了。”

    郁旸涎无法理解洛上严此话深意,便问道:“洛兄此言是何?”

    洛上严兀自伤怀片刻才抬眼去看郁旸涎,两人今次目光交汇,显得凄凄恻恻,尽是愁绪。

    洛上严缓缓道:“郁兄既然我身中厄难毒,难道就没有想过,我是死是活?”

    面对洛上严的发问,郁旸涎即刻沉默。自从在北郊树林中,他为洛上严输送真气却尽数消散,他便对洛上严的生死有了判断——那并不是真气的消失,而是因为洛上严本就是已死之人,又被注入了厄难毒,体内气息与活人不同,所谓的筋脉都是靠那些异于常人的气息游走而形成的虚像,活人的气息无法在洛上严的体内游走,一旦进入就会被吸纳转化。

    郁旸涎如今沉重的面色已经说明了他对真相的知晓,洛上严如今坦然许多,见郁旸涎不说话,他便继续道:“我受人之命,有意接近你,是因为你的出现,让他们感觉到了恐慌,但他们不方便亲自出面,所以就让我来了。”

    “此话怎讲?”

    “妖邪之物见到收妖之人,怎会不怕?”洛上严道,“我虽是已死之人,但终究是个人,身上即使被中了厄难毒与尸毒,也不会存有妖气,由我来接近你,最合适不过。”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洛上严再一次注视着郁旸涎充满探知的双眸,他觉得这个少年的目光总有一种令他难以克制的欣喜,哪怕知道这种期望本不应该存在,或者是在面对自身所处的情景中微末得不值一提,他仍不想就此丢弃这来之不易的如同再生的感受。他轻轻扬起嘴角,柔声与郁旸涎道:“我想跟你一起离开大梁。”

大梁卷 第十四章·有所图谋

    惠宓因为当日之事,遭受反噬,半边脸的血肉都被腐坏,她为了修补这具身体,不得不收集更多的女子精气来遮掩被腐蚀的皮肉,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未免在宫中动手,引起魏王反感,惠宓只得趁夜逃出魏宫,在大梁城中寻找目标,却不想今天晚上,遇见了洛上严。

    既是熟人,惠宓便不作隐瞒,而且洛上严是死人之身,比起朱厌那种凶兽,这人要好对付许多。再者,这少年身上有她种下的尸毒,换言之,洛上严的行动其实是受她控制的。

    “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惠宓昂着头,鄙夷地看着眼前这具行尸走肉。

    “我总是体貌完整,总好过你这只剩下半边脸的妖物。”洛上严讥讽道。

    惠宓向来对容貌极为重视,这次因为郁旸涎而容貌尽毁,她已经是十分气愤,一旦想起洛上严与郁旸涎的关系,她更是怒火中烧。一气之下,她便催动在洛上严体内的尸毒,见那少年忍痛的样子,她便得意笑道:“我哪怕只是一副白骨,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洛上严感受到体内正在发生的变化,他一时难忍痛楚,便就地跪下,却仍咬牙道:“你出来这么久,就不怕魏王找不到你而心生怀疑么?”

    惠宓凑近洛上严,近距离看着这张苍白得没有生机的脸,冷笑道:“我自然有的是办法哄魏王,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想一想如何从郁旸涎口中套出阴阳鱼灵骨的消息。”

    “你也认为郁旸涎可以活着离开大梁?否则一个死人,还如何能说话呢?难道跟我一样?”洛上严见惠宓秋水含怒,他只不屑道,“郁旸涎跟魏王约定十日之内就会将你收服,你猜一猜,真到那一天,会不会再有人救你?”

    “救我?”惠宓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洛上严,道,“救我救成了这样?”

    那半边血肉全无,漏出白骨的脸暴露在洛上严面前,惠宓伸手扣住玄袍少年的脖颈,狠声道:“不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要去接近郁旸涎,我不用在北郊树林里跟他交手,被他探查到我的底细,从而这么容易地就找到我。洛上严,我现在才想明白,你是想要借郁旸涎的手,除掉我,然后解除身上的尸毒,是么?”

    “我若真要解尸毒,何必靠郁旸涎?厄难毒的侵蚀之效,你难道不清楚?这些年来,你忍受着厄难毒的痛苦始终都不肯主动解除尸毒,究竟是为什么?”洛上严问道。

    惠宓盯着眼前这双幽黑的瞳孔,笑得阴寒,道:“总要有人陪我留在大梁,否则我多寂寞。尸毒从来只有种下,没有收回,除非是我死了,你不怕领主怪罪,就用厄难毒侵蚀我,看看到时候谁的下场比较惨。”

    “领主当初用厄难毒让我起死回生,只是为了要一个替他收集各种情报的工具。你对一个工具如此斤斤计较,是果真在这世上活得太久,太寂寞了。”

    惠宓似被洛上严刺激,扼住他咽喉的手就此收紧几分。看着洛上严渐渐扭曲在一起的表情,她有了一种多时未曾感受到的愉悦,就好似多年怨恨得到了宣泄。

    惠宓越发享受通过折磨洛上严而获得快/感,他每一份因为痛苦而加剧的扭曲表情,都让她变得更加兴奋。

    洛上严受制于惠宓,只因他体内存在着惠宓施加的尸毒,那是当初为了更好地催动厄难毒而注入他体内的,却成了惠宓用以牵制他的筹码,让他只能跟随惠宓的踪迹,只要惠宓留在大梁一日,他就也要受困于这座城——但郁旸涎是会离开的。

    就在洛上严呼吸极为困难之时,一道朱光凌空而来,就此分开了他与惠宓。

    “该办的事不去办,却在这里自相残杀,你们是以为领主受了伤,就可以恣意妄为了么?”朱厌斥道。

    惠宓瞥了洛上严一眼,道:“有人居心不良,想要内斗,我可不能坐以待毙,任由有些人胡作非为吧?”

    “接近郁旸涎,打听大羿阴阳鱼零骨,是领主交给洛上严的任务,他能不能完成,是他自己的事,如何处置,也是由领主决定。至于你所说的居心不良,他就不怕厄难毒么?”朱厌矮身在洛上严身前,观察着这个看来羸弱的少年,道,“骨女偶尔任性,你不必跟她一般见识。等她去了领主为她寻好的新身体,也就不会为了现在这张脸而找别人不痛快了。”

    “新身体?领主要放弃魏王了?”惠宓问道。

    “枕边风谁吹不一样?赵姬当初不也是跟你做着一样的事,只可惜当时领主受了重伤,不得已才将她杀了疗伤。情况紧急,否则也不用让你进宫去是侍奉魏王。”朱厌起身看着惠宓道,“秦军在河西似乎有了异动,魏王已经知晓,并且有了想要动兵的心思,你用这具身体要做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在郁旸涎对你动手之前,说服魏王即刻发兵。”

    “领主给的任务真是越来越棘手了。”惠宓叹道,“既然如此,还是先回去想想应该怎么做。”

    惠宓走前不忘去看依旧跪在地上的洛上严,奚落道:“你也看见现在的情况了,若是做什么而坏了领主的计划,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

    洛上严本欲起身,不料惠宓又暗中调动尸毒,迫使他只能依旧跪在地上。

    朱厌负手立在洛上严面前,问道:“郁旸涎那里怎么说?”

    “时候一到,郁旸涎会在魏宫中开坛,以灵力迫使骨女现身,让魏王亲眼所见,到时再将骨女当场斩杀。”洛上严回道。

    “没有其他了?”

    “有关阴阳鱼灵骨之事,郁旸涎的口风很紧,我不敢过问太多。”

    “你觉得暴露了自己和骨女,郁旸涎还会相信你的话么?”

    “他信我最好,若不信,我无法完成任务,不过是生不如死罢了,我已习惯。”洛上严艰难地站起身,看着朱厌始终冷淡的眉目,他自然之道这些上古凶兽对自己的不屑,他也从未想过要在他们面前有所成就,若是可以,他宁愿当初未曾死而复生。

    看着洛上严缓慢地离去,朱厌忽然道:“领主有话,让我转告你。”

    洛上严停下脚步,却未曾转身面对朱厌。

    朱厌行至洛上严面前,再次观察起这在四年前本就应该死去的少年,他似是从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气息,略略吃惊道:“郁旸涎居然让你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我开始觉得,骨女的话或许是真的。”

    “我只想离开大梁。”洛上严转过视线道。

    朱厌莫可名状地笑了一声,道:“你想做什么我不过问,只要能够完成领主交代的任务,如果真要牺牲多一些,那也是那些被牺牲的太无能。”

    洛上严似从朱厌的话中听出了深意,不由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你有能力,就去做。否则就跟骨女一样,乖乖地受制于人。你想要离开大梁,就用你自己的方法,领主不会插手,只要你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朱厌道。

    洛上严低头思索片刻,再问朱厌道:“领主要你告诉我什么?”

    “务必探查清楚,大羿阴阳鱼灵骨的下落。”朱厌眸色渐深,一字一句道,“不惜一切代价。”

    “我知道了。”洛上严道。

    待朱厌离去,洛上严便回到住处。此时夜阑人静,他独自立站在院中,望着天际孤月,不禁想起自己死而复生的那天夜里,也有这样一弯残月。那时他以为月形弯弯,犹似笑脸,如在庆贺他重生。但之后饱经尸毒与厄难毒的双重折磨之后,他才明白,当时的弯月不过是在嘲笑他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

    在过去四年毫无生机的生命中,他每天在云来坊里,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的身上刺探各种有用或者无甚大用的消息,搜集着所有关于秦国的情报。

    洛上严并不知道领主为何如此针对秦国,在此之前他也并不了解那个被称为西蛮之国的秦国。在这四年不断地接触与秦国相关消息的过程中,他开始慢慢了解秦国,知道曾经被称为弱秦的秦国正在变强,这是山东诸国所不乐意看见的,更是魏国最不能容放任自流的。魏王抗秦尚有迹可循,但领主的意图,他确实猜不到。

    但郁旸涎的出现却令他犹如死灰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他们执子对弈,郁旸涎以秦抗魏,那是他这四年来,下得最畅快的一局棋,那白衣少年,也是他至今见过最俊美之人。那局残棋之后,他便收到了领主的命令,要他接近郁旸涎,探听大羿阴阳鱼灵骨的下落。

    他因此想方设法地引起郁旸涎的注意,甚至为此不惜暴露了身上的厄难毒和与太虚家的渊源。北郊树林相救一事,本就是他和骨女从一开始就设下的圈套,引郁旸涎进入结界,他则与骨女配合演一出苦肉计,好让郁旸涎记住这趟恩惠,便于他继续实施计划。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就在这样的设计利用里,他对郁旸涎的心思竟发生了连他也未曾预计的变化。他不再希望郁旸涎以身犯险,哪怕当真要这样做,他也想要陪在那人身边。甚至于,当他听见郁旸涎即将离开大梁时,他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情变得空前强烈。这已不仅仅是出于摆脱骨女控制,而是如他当时与郁旸涎所说的那样,他切切实实地想要和那少年一起离开大梁。

    原本洛上严还在为自己的私自决定而有所犹豫,毕竟他深重厄难毒,即便能摆脱骨女的控制,但若惹恼了领主,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可方才朱厌同他说的话,让他坚定了自己先前的决定。

    他已在这大梁城被困了四年,哪怕不能摆脱最终的桎梏,若能跟郁旸涎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也已是让他心满意足的结果。只是前路未知,他有多少期待,就有多少担忧害怕。除了担心领主会对郁旸涎不利,他也为夜探魏宫那一夜,自己体内发生的奇怪变化而困惑不解。

    在世间苟活的这四年里,胸腔内空空荡荡的感觉终于有了一丝改变,让洛上严似乎找到了真正活着的感受,哪怕那只是极其细微的感应。

    洛上严不由抬起手,将掌心覆在胸口,想要重新感受心脏跳动的感觉。然而他终究是个已死之人,不再有如郁旸涎那般的心跳与脉搏,一切都是奢望,是因为郁旸涎而衍生出的虚妄,让他以为这样灰暗的生命可以得到一星半点的光明,在某一些不够清醒的时刻。

    “郁旸涎。”洛上严不由自主地念起那白衣少年的名字,合上双眼,眼前的一片虚无里就此出现了郁旸涎的身影,正是那少年第一次踏入云来坊时的模样,虽然白衣染尘,依旧风姿绰约,只是跨入云来坊的第一刻,便已经吸引了他的目光,否则他也不会在众目睽睽里下楼与郁旸涎对弈,不过是当真怕无人应战而让那初入大梁的少年不高兴罢了。

    洛上严不觉轻牵嘴角,依旧沉浸在与郁旸涎初遇的时光中,那些嘈杂的人声,纷乱的人影,都是他们相遇的底色,是属于这座他曾经痛恨了四年的城池的样子,却也正是在大梁,让他遇见了郁旸涎。

    洛上严睁眼,那洁白少年的身影就此消失,他的眼前依旧是冷月清光,冰凉得没有温度,也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想起骨女,想起朱厌,想起在相府中与郁旸涎商定的计划,洛上严不禁忧心忡忡,怕郁旸涎失手,怕魏王怪罪,怕惠施都保不住郁旸涎,怕所有可能令他陷入险境的状况发生。

    洛上严惨笑,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同那墨家弟子一样,变得瞻前顾后起来。现今那弯月亮高悬夜幕,大概已经这样无声地嘲笑了许久他的庸人自扰。

大梁卷 第十五章·娇女促战

    秦国在魏、秦边境有所动向的消息一经传入大梁,便引起魏王关注,自然也令魏王试图再燃烽火之心蠢蠢欲动。

    公子卬见势向魏王进言道:“秦国仗着小胜了几场对战就洋洋自得起来,竟想在边境耍花样,简直不把我大魏国放在眼里。臣请大王立即发兵,让秦国知我魏国不可欺,彻底打消了他们对河西之地的念头。”

    秦魏之争,多为河西,魏王自然不会让河西之地落入秦国手中,也早已厌烦了两国在边境上的多番摩擦。正如公子卬所言,他只想给秦国一个深刻的教训,让那鄙蛮之国好好蜗居山西,别再妄图东进。

    惠施见魏王似是动心,立即劝道:“大王三思,且不论大王已经答应了郁贤侄,在寻找到阴阳鱼灵骨之前不动兵戈,纵然是如今所谓的秦国异动,也并未有真凭实据。秦国在两国边境未曾调兵,也未有其他动向,倘若大王轻易发兵,反而师出无名,于魏国毫无益处。”

    公子卬不以为然道:“惠相此言差矣。秦人奸诈,表面看来风平浪静,需知他们暗中行动,如果我们不早作防范,将其震慑,等他们羽翼丰满之时,再要压制就难上加难了。”

    “上将军虽有道理,但连年征战,百姓受苦,府库也因此频繁调度,实在影响国之根本。再者如今过重兵力,上将军应该比老夫清楚,若要伐秦,他方空虚,万一被楚国或是齐国钻了空子,后果也是不堪设想。”惠施据理力争道。

    “惠相总是瞻前顾后。一个秦国,需我魏国多少兵力讨/伐?再者,我魏国还不至于沦落到拆东补西的地步,惠相未免太小心谨慎了吧。”

    “上将军出征在外,军粮补给都由后方提供,可知近年天时不佳,百姓上缴的粮饷若是用来支撑大战,那往常开销就捉襟见肘了……”

    魏王早知惠施与公子卬一旦提及出兵伐秦之事便会僵持不下那个,未免这两人再争得面红耳赤,他立即制止道:“秦国在河西究竟有没有阴谋,上将军需要切实调查清楚了再向寡人禀告。至于惠相所言也在情在理,一切等彻查之后再行定夺。”

    言毕,魏王当即离去,再不想听这对朝中冤家多说半个字。

    宫中妖魔未除,伐秦之事又受到阻力,魏王的心情可谓低沉至极。因此当他踏入惠宓寝宫时,周围的侍者一见他面带煞气,便都噤了声,不敢有丝毫喧哗,只怕惹恼了魏王而受到无妄之灾。

    惠宓见魏王到来,当即前来迎接,虽也为魏王阴沉的脸色而吃惊,她却仍笑盈盈地问道:“大王愁眉不展,是宓儿今日的样子不好看,惹大王不高兴了么?”

    佳人在怀,顾盼之间柔情流转,确实驱散了一些萦绕在魏王心头的烦闷,他拉着惠宓道:“与宓儿无关,都是……”

    见魏王欲言又止,惠宓试探问道:“是和父亲有关?”

    惠宓聪慧,魏王惊喜,但见惠宓怯生生地低下头,他握住惠宓纤纤玉手道:“寡人只是想打个秦国,不知惠相为何总是阻拦。虽说之前两国交战,魏国确实输了,却也不至于就此再无斗志,难道秦国要骑来魏国头上,寡人还还手么?”

    魏王的不满之情都在惠宓面前倾吐了出来,惠宓劝慰道:“父亲身为相国,自然不会将魏国往火坑里推。大王体谅他为魏国忧心的心意,千万别怪罪他。”

    “寡人当然知道惠相中心为国,否则寡人也不会因他之故而暂且搁置了公子卬的提议。”

    “上将军是要大王出兵伐秦?”

    “他最知寡人心意,也力促此事。”

    惠宓心思回转,与魏王道:“大王,宓儿有事,想与大王说,又怕大王怪罪宓儿。”

    惠宓一脸羞怯,落在魏王眼中便是无限的惹人怜惜,他便将惠宓揽在怀中,道:“宓儿只管说,寡人必定不会怪罪于你。”

    “宓儿夜间服侍大王,总是听见大王呓语,说的……都是要出兵伐秦之事。”惠宓抬头去看魏王,得魏王默许之后,她才继续道,“宓儿不是有心偷听,是大王几乎夜夜都会说这些话。宓儿或许是听大王说得多了,昨夜宓儿竟也梦见魏秦开战了……”

    “你在梦中见到了什么?”

    惠宓犹豫不言,最后直接扑去魏王怀里嘤嘤哭了起来,道:“宓儿梦见秦国打来了大梁,城中百姓都被屠戮,秦军烧杀掳掠,就连宓儿也被他们掳了去,受尽折磨。”

    惠宓所言与魏王所梦情景几尽相同。他在梦中也看见魏军大败于秦军,大梁在秦君铁蹄之下称为一片废墟,魏国百姓备受折磨,而他的头颅被秦君踩在脚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国的亡在自己手中。

    一旦想起梦境,魏王便是一身冷汗,此时也唯有抱着惠宓才能确定他的魏国还在,他仍是大魏的国君,他的命未被秦军拿去。

    惠宓抱住魏王道:“宓儿听说秦人犹如虎狼,生性凶残。并非宓儿对魏国将士没有信心,只是山西之患一日不平,宓儿心中便一日接着一日都在害怕,怕与大王分离。”

    惠宓所言,全都切中魏王所虑,听着怀中美姬满是忧忡的言辞,他内心对伐秦的想法便又多了几分。

    “宓儿入宫之前,父亲曾经叮嘱,一定要劝住大王冲动伐秦的心意,但宓儿日夜忧心,只为那不知何时会酿出魏国大祸的秦国。上将军力促伐秦,想必也是出于早日平息祸患之意。大王,或许当真只有平定了秦国,才能消除心头种种忧患,才能让大王高枕无忧,得以安寝。”惠宓望着魏王的目光诚挚无比,此刻已经含泪。

    魏王本就摇摆的主意在惠宓的一番诱导之下偏向了公子卬,尤其想到秦国可能正在暗中谋划着对付魏国的大计,他便犹如芒刺在背,难以安心。越是这样想,他便越是如坐针毡,最后在惠宓一声低唤之下,他立刻宣召公子卬,就此离开了惠宓的寝宫。

    魏王走得匆忙,将要踏出寝宫时,迎面撞上了正要入内的宫女。

    那宫女未及时躲开魏王,便直接摔去了地上。见魏王没有理会自己,仍是大步流星地离去,她只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直至魏王走远了,宫女才抬起头,却听身后的惠宓问道:“你是新来的?”

    宫女转身时,惠宓为她的容貌所惊。若非亲眼所见,惠宓绝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令人见之喜欢的女子。宫女样貌还算出众,倒也还未达到绝色的境地,但就是这五官组合在这张脸上,第一眼便让惠宓为之惊喜,自然也让她有了某个念头。

    惠宓将那宫女招到身前,又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她左眉梢处有一粒红痣,说这红痣平平无奇,却就是它让眼前宫女的这副容貌平添了一丝妩媚动人,尽管这宫女的眼波平静如水。

    “你叫什么名字?”惠宓亲昵地拉着宫女问道。

    “奴婢名叫小耳。”宫女答道。

    惠宓点头,带着小耳入了内殿,将她几时入宫的,先前在哪里当差,为何会来到自己宫中等消息一一都问清楚后才肯罢休,说以后就要小耳服侍自己。

    小耳不知惠宓的心思,只当惠宓心善,致谢道:“奴婢多谢夫人青睐,必定尽心竭力,服侍夫人。”

    惠宓朝小耳招手道:“你靠近过来,我想将你看仔细一些。”

    小耳虽觉奇怪,却还是照着惠宓的意思靠了过去。但见惠宓示意再近一些,她便又凑近上去,惠宓却仍觉得不够。如此几次下来,她和惠宓已是到了极为亲密的地步。

    惠宓看着近在眼前的一段如玉脖颈,全似在邀请她品尝一般。小耳身上的香粉气味萦绕在她底,也似勾引一般,让她有些按耐不住。她已被眼前绝佳的食物引诱得将要动手,却未料到朱厌会突然出现,此刻正坐在房梁上看着自己。

    被破坏了心情之后,惠宓立即将小耳打发出去,勉强撑着笑脸问朱厌道:“魏王那里怎么说?”

    朱厌自房梁上跳下,道:“还跟上将军在谈,不知结果。”

    惠宓本以为魏王已被说动,哪知结果还是悬而未决,他便对朱厌前来打扰自己食人进补的行为颇为不满,却有怨难发,只好转头不语。

    “郁旸涎和魏王约定的十日之期将至,你是时候把身体换了,免得被郁旸涎捉住。”

    “现在?”惠宓不以为意道,“不是还有几天么,我还有件事没有处理,等我办完了,自然会走得。”

    “我今夜前来,是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朱厌道,“领主对阴阳鱼灵骨的看重超过了对唆使魏王出兵伐秦的重视,他的意思是,不惜一切得到灵骨。”

    惠宓不耐烦道:“这我当然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之中,洛阳山跟郁旸涎走得最近,我听说洛上严已经向领主提出了一个计划。”朱厌有意拖长了尾音,由此激起惠宓的不安与好奇,见惠宓果真略显急切地看着自己,他却不急不缓道,“洛上严想要离开大梁。”

    “我不走,他便走不得。我若是跟着郁旸涎,迟早会被他发现的……”惠宓突然意识到这个计划的目的,追问朱厌道,“领主答应了?”

    朱厌沉默,目光森冷地盯着惠宓。

    这目光让惠宓捉摸不透,她便更加心焦,问道:“究竟怎么说?”

    “领主没有答应。”朱厌见惠宓暗有宽色,道,“也没有不答应。”

    “什么?”

    “只要能够完任务,过程如何,代价多少,领主从来不在意。”朱厌道,“洛上严要离开大梁,只有杀了你,但他自己不方便出面,一定会借郁旸涎的手。郁旸涎与魏王有十日之约,可没有说一定会在第十日才出手。他若唆使郁旸涎提前动手,你又没有趁早防备,早点脱身,万一真被郁旸涎收了,没人会帮你。”

    惠宓已知情况大不妙,正谋划着如何找洛上严报仇,却又问朱厌道:“你这么好心地来提醒我,我该怎么谢你?”

    “洛上严不过一个死人,非我族类,况且与你共事日久,总是放心一些。若被他得逞,往后总看着他那张脸……”朱厌冷笑道。

    朱厌以往待人冷漠,现今说出这样的话,已让惠宓惊讶又欣喜。她即刻谢道:“你的这份恩情,我记住了,往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必定不会推辞。”

    “我不便在此久留,你好自为之,还有未尽之事,尽快办了,就赶紧走吧。”言毕,朱厌就此消失。

    “洛上严。”惠宓暗暗咬牙,已经有了如何对付这居心叵测之人的主意。

大梁卷 第十六章·螳螂捕蝉

    翌日,魏王发兵伐秦的消息传遍大梁,惠施闻讯急至魏宫,却不得魏王接见。他情急之下竟要在宫门前撞死,幸有侍者相阻,才没有闹出人名。

    魏王心道惠施冲动,也担心其伤势,便前去看望。待他到了偏殿,听见的第一句话,竟是惠施大呼的“我王糊涂”。魏王素来好面子,现今被惠施当众这样指摘,他立即怒上心头,扬长而去。

    魏王疾走出殿,却发现头顶日光忽然被阴云遮蔽,天光瞬即大暗,似是有疾风骤雨之势。他想起自己才要发兵攻打秦国,却遇上这般突变的天气,似并非祥瑞,因此内心忧忡,便召了公子卬前来。

    乌云涌来,几乎将整个大梁城笼罩在阴翳之下。城中百姓但见这怪异天气,都闭门不出,以为天灾将至。

    惠宓此时正在宫中施展尸毒之术,见天色突变,从北方而来,便料定是北郊结界出了状况。如今朱厌不在身边,她无法得知外界情况,未免横生枝节,她立即以灵体离开魏宫,赶往北郊。

    才出魏宫,惠宓便感觉到有人跟踪,这气息不是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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