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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异志之魏国篇-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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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毕,郁旸涎便加入到了忙碌的人群之中。

    裴陆予见班及幼此时已经满身尘土,俊秀的脸上也沾了灰尘,仍在不遗余力地和他人一起清理着这一片废墟狼藉,而郁旸涎也开始着手给与自己的帮助,他便也不再袖手旁观,同样加入了进去。

    “当心。”裴陆予替班及幼扶住一根被压断了的大梁,见班及幼免于受伤,他长长舒了口气,有看班及幼冲自己投来感谢的笑容,他只觉得心中高兴。

    “你这根木头抗木头,看来也是有趣。”班及幼调侃道,看了一眼正在挑土的郁旸涎,不禁收敛了笑意问裴陆予道,“郁兄没事吧?”

    裴陆予顺势望去,只见那素日器宇轩昂的少年此刻正被一条担子压着,神情凝重苦涩,显然怀着心事。他不禁想起在班府时同郁旸涎的对话,脸色也稍稍沉了下来,转过去去看身边的班及幼,一时无言。

    班及幼不知裴陆予为何会有这般表情,只以为出了事,虽急切问道:“出什么事了么?是不是洛兄的情况不妙?”

    裴陆予摇头,道:“洛兄没事,不过郁师弟心事重重,我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班及幼见裴陆予要抬着半截断梁,便将另一头也抗上了肩,仍不忘问道:“因为洛兄?”

    “不尽然。”裴陆予回道,余光中依旧是郁旸涎的身影。白衣少年一步步走在废墟中的样子如同他此时的神情一般沉重,这令裴陆予对郁旸涎离开太虚山的那些时光有了些好奇,不禁感叹道:“郁师弟的身上总有说不清的苦闷,这和太虚家的修行法门并不相符。我想是他这些年在外周游有了些不同寻常的经历,所以才致使他有了这样的变化。”

    “看不出来,你还有观察入微的时候。”班及幼笑道,“我第一眼看见郁兄,就觉得他非池中物,如他这样的人,必定有着不可向外人道的经历和背景,我与你打赌,你这个郁师弟的身上藏着个天大的秘密。”

    “天大的秘密?”裴陆予想要反驳,却又觉得以班及幼阅人无数的惊艳应该不会看走眼,虽问道,“会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这就未可知了。既然他曾是惠相的座上宾,又和魏王有些关联,想必这秘密也应该和魏王有关。我听说……”班及幼与裴陆予将断梁放下之后,顺手替他掸去了一些衣上的尘土,道,“郁兄离开大梁时与魏王定下誓约,要寻找到一件足可评定乾坤的宝物。”

    裴陆予即刻摇头道:“虽然太虚家的门规中没有命令禁止门中弟子与朝廷交往,但这也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了,郁师弟不会这样做的。”

    “当日在甄子齐家外,洛兄可是亲口说出郁兄和惠相的关系。而且我派遣在外打探消息的人送回来的情报显示,郁兄和魏王立约之事已经被他国间谍刺探了去,眼下在这你未曾察觉的周围环境中,或许就有许多双眼睛都盯着你的郁师弟。”话到最后,班及幼刻意压低了声音,佯作神秘。

    裴陆予不以为意道:“你或许看不见,我却探看得清清楚楚,这周围没有一个探子。”

    班及幼笑着摇头道:“谁说探子只会藏匿在暗处,也许这些正在作业的百姓中就有时刻在监视我们的人也未可知。”

    裴陆予被班及幼的一席话堵得无法回应,却也觉得有些道理。他本就担心郁旸涎的情况,如今又知晓会有人在暗中窥伺,便问班及幼道:“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何从来不说?”

    “郁兄灵术那么高,他会不知道?我想他大约是有意这样做的吧。”班及幼一面说一面四处去相助其他百姓,暂且冷落了跟在自己身后裴陆予,稍后才道,“这就是我说郁兄不简单的原因,现在你可明白了?”

    原本裴陆予只以为洛上严的身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现今听班及幼这样说来,就连郁旸涎都另有目的。尽管他始终相信郁旸涎不会做出有违门规与底线之事,但世事难保万一,更何况他对郁旸涎之前五年的经历一无所知。

    见裴陆予若有所思,班及幼便轻轻推了推他,道:“别发愣了,过来搭把手。”

    裴陆予即刻帮班及幼一起将一块大石搬去了车上,又听班及幼道:“还有四天世间,你觉得郁兄可以处理好这件事么?”

    班及幼的问题令裴陆予颇为忧虑,他凝神些许时候,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是一向都很信任郁兄么?为何这次却是这样不肯定的回答?是何原因?”班及幼好奇问道。

    裴陆予抬眼时,见郁旸涎正和人一起在翻挖被埋在泥石里的木梁,虽然那一袭白衣早被泥尘沾染,可郁旸涎全心全意投入助人的样子仍旧令裴陆予感触颇深。他低叹一声道:“我从未不信郁师弟,之所以此时觉得迷茫,一是因为封豚之事确实棘手,可师父仍在闭关,无法前来相助,我唯恐自己灵术不济,不但帮不成郁师弟,反而会成为拖累。二则是……”

    裴陆予的迟疑虽然让班及幼倍感好奇,他却也看得出裴陆予有意隐瞒之意,便开口道:“我知道你一心维护你的郁师弟,对他有一丝损害之言你都不想说,既然如此,就不说了。反正郁兄的事,他自己会妥善处理,也不用我操心。倒是有些人让我放心不下。”

    裴陆予立即追问道:“什么人?”

    班及幼看着裴陆予久未作答,最后只将答案化嘴角那一抹神秘的笑容中,岔开话题道:“你看谁来了?”

桂陵卷 第三十二章·心有戚戚

    “洛兄?”裴陆予见洛上严正朝此处过来便立即迎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洛上严的目光分明在寻找什么,并未立即回答裴陆予的问话。

    “郁兄在那里。”班及幼指出了郁旸涎的所在,“我和裴兄还有事,洛兄自便。”

    裴陆予这便被班及幼推走了了。

    洛上严见郁旸涎正和其他百姓一起清理废墟,心头颇有感慨,也不愿只是这样袖手旁观,遂一同参与了进去。

    如此忙碌了一日,日暮时分众人散去,而郁旸涎却直到夜色已上还留在当场。

    本是和乐之乡,却无端端遭遇这样的祸事,眼前这一片惨淡景象令白衣少年千头万绪,而他内心所想绝非仅仅是这桂陵祸事。

    “当日在云来坊与郁兄对弈之时,郁兄可是潇洒利落,如今却日日愁眉不展,不见当初洒脱。”洛上严将手中酒壶递去郁旸涎面前,却不见郁旸涎动手,他便直接放去地上,举起自己的那一壶仰头饮了一口,叹道,“这一片废墟之上如今荒芜,但白日时众人忙碌往来,不久之后必定再有昔日景象,郁兄为此神伤,反倒与这殷殷希望不相符。”

    月色尚且轻柔,照着断壁残瓦,虽然狼藉,却因这夜色温柔而少了那些悲伤痛苦的惨状。郁旸涎俯身拿起那壶酒,看了片刻之后也昂首喝了起来,然而酒劲冲辣,他猝不及防,竟就这样呛了一口。

    洛上严见状扬声发笑,兀自喝了一口酒。

    郁旸涎苦笑一声,道:“生平第一次饮酒却这样狼狈,还让洛兄看见了,惭愧。”

    洛上严投来惊讶目光,然而待多看了郁旸涎几眼,他却也觉得合情合理,道:“得郁兄初饮,我之荣幸。”

    郁旸涎经不住洛上严这句调侃,又轻笑一记,眉间转而又现愁色,摇头道:“不是你我家园,此刻我们还能说笑,可是这桂陵城中的百姓却遭了殃。”

    郁旸涎口口声声说着桂陵,但洛上严从这白衣少年的眼中分明察觉到了其他的情绪,这种忧虑悲悯绝对不仅仅是对于这次桂陵一役的感慨,他的眼里有更多的民生疾苦,在经年累月的经历中逐渐凝聚,封豚祸民,不过是他万千心事中的一桩罢了。

    “桂陵百姓上门闹事,郁兄却还为他们如此担心,这世间人心不分黑白,我也是再一次看见了。”洛上严提步,缓缓走于废墟之间。

    玄袍少年身形瘦削,即便月光照来也难以让这道身影看着轻惬一些。

    郁旸涎眉头再蹙,思量之后随即跟上,道:“洛兄夜间相探,是有事要同我说?”

    “我时时刻刻都在探你,难道你只在此刻才有感受?”洛上严道。

    听似随口之词,却又仿佛事实,郁旸涎一时之间并不能确定洛上严此话究竟是何用意,虽略显压抑地看着他。而洛上严只是喝酒,眉眼含笑,又有愁绪,苍白的面容上那一双幽黑的瞳仁显得格外深沉,此时也看向了郁旸涎。

    彼此之间的难以坦诚让他们总是带着戒备,即便是此时此刻,也因为选择保守那些不可为外人道的心情而陷入了沉默。

    郁旸涎将手中酒壶丢开,酒壶碎裂的声音并着酒水溅洒的声响在这样安宁的夜晚骤然响起,如是惊动了内心的波澜,砸出了一个惊人的水花。

    洛上严也随即抛开了酒壶,又一声音响动出现之后,他和洛上严皆已肃容相待。

    “郁兄既然开了口,古丘一事,我必定全力以赴。”洛上严正色道,指的正是要和郁旸涎一起冲破古丘封印。然而在此之后,他察觉到郁旸涎的担忧,遂问道:“还有为难之事?”

    洛上严虽然天赋异禀,却毕竟伤势未愈,郁旸涎总是有些后悔如实相告,唯恐封印之事再对洛上严造成伤害,若是不可挽回之势,他必定要抱憾终身。

    “你我生死之交,有话还不能直说?”洛上严问道。

    郁旸涎前思后想,沉声道:“洛兄只需协助我便好。”

    洛上严闻言,面色更显凝重,道:“不可。”

    “你我来到桂陵是因我之故,既然如此……”

    “不可。”洛上严断然回绝道,“万一有了纰漏,破解封印的主导力量必定会出事,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郁兄陷入险境?还是我来吧。”

    “我们面对的是上古凶兽和大羿封印,有危险是在所难免之事。身为太虚家弟子,斩除妖邪便是己任,洛兄随我同行,还愿意襄助于我,我已经十分感激。如今只要洛兄答应,明日为我护法破咒,不必有其他举动。”郁旸涎道。

    “郁兄以为,我可是信守承诺之人?”洛上严问道,在察觉到郁旸涎眉间闪过的错愕之后,他继续道,“我不若郁兄一言九鼎,答应了旁人之事便会遵守至完成之时。哪怕如今我答应了你的要求,当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一样不会履行。只要我以为,我所做的一切对得起自己心中所想。”

    那一双黑瞳郑重坚持,目光落在郁旸涎的身上没有丝毫闪躲,在见到郁旸涎无奈且满是惆怅的神情之后,洛上严的心底却有一丝欣喜。他行至白衣少年面前,依旧坦然地凝视着面前之人,一字一句道:“郁兄于我,是有生之年的最庆幸,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我如何能够眼见你不顾生死而袖手旁观?所以哪怕我现在答应了你,到了那时那刻,兴许我就反悔了,你可会怪我?”

    即便无法彻底道出内心所想,却因这一刻的关切而心生安慰。郁旸涎何尝不觉得遇见洛上严是人生中一个超乎预料的惊喜。有些心情是他从未有过的,唯有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他以为,此生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洛上严了。

    “所以,还要我答应你的要求么?”洛上严问道。

    自相识以来,郁旸涎第一次从洛上严的身上感觉到某种压迫,却也是这样的感受滋生出一阵温柔暖意,仿佛多年的独行就此终结,在外界诸多纷杂之后会有一个难以割舍的牵挂。

    在洛上严眼里,郁旸涎此时的沉默让彼此之间有了暂时的纯粹,眼前的少年只是郁旸涎,去除了背后隐藏的那些秘密,而他也只是遵从于内心地长久地端凝着郁旸涎,看他眉间的情绪渐渐发生了变化,读出一些让他心生宽慰的东西。

    半晌的寂静终结在郁旸涎一声“罢了”之中,白衣少年摇头苦笑,似是接受了内心纠葛之后所得到的答案,抬眼看着洛上严道:“再提任何要求都抵不过你一时率性而为。”

    郁旸涎的妥协换来了洛上严莞尔一笑,道:“你知我有分寸。”

    “未可知。”郁旸涎提步转身,信步走在尘土瓦砾之间。他正暗叹自己在面对洛上严时的异样,又见那少年此时正静默地与自己并肩而行,心头似有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如此微妙的心情,平素甚少有过,即便真有,也只有在洛上严面前才会出现。

    两人就这样走了不多时,郁旸涎却忽然停下脚步,洛上严问道:“怎么了?”

    郁旸涎望着北面的天际迟迟不语,某种似有惊喜,稍后才道:“吉星。”

    太虚家的灵术中有关于星象占卜的内容,郁旸涎此刻只是随意观望,却依旧能够感觉到北方发出的祥瑞之气,不免惊喜。

    洛上严顺势忘去,却只是望见一片苍茫夜色,不过几点疏星坠在夜幕之上,而自己身边的郁旸涎已经开始掐算起来。

    “马陵。”郁旸涎道,他再抬首望了一眼北方,面上惊喜之色更甚,甚至因为一时激动而不由向着所谓的吉星方向走了两步,似要最终确定什么。

    洛上严静静看着行为怪异的郁旸涎,直到那白衣少年终于转身,他才开口道:“要回去了?”

    郁旸涎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敛容道:“天色不早,明日还要去古丘,早些回去休息吧。”

    明知郁旸涎有心隐瞒,洛上严却也未曾拆穿。

    待回至班府,郁旸涎即刻写下灵书信笺,将方才观察到的吉星记录下来,传送回去。这一番动静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他不禁想起明日古丘封印之事,再度忧虑起来。

    有人是时叩门,正是班及幼。

    “毓泉君?”郁旸涎见班及幼忧忡满面,不由关心道,“有何难事?”

    “郁兄和洛兄可想出万全之策?”班及幼问道。

    郁旸涎摇头道:“并无万全。”

    “有多危险?”

    “生死不知。”

    “即便这样,你们还要去?”

    “不去,岂不是对不起桂陵百姓?”

    郁旸涎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反而让班及幼自觉惭愧,他不禁垂眼,自嘲地笑道:“是我小气了,还请郁兄明白我的心情。”

    郁旸涎将这巨贾少年端凝了一遭,又想起一些事,问道:“是为了裴师兄?”

    班及幼叹道:“裴陆予是木头,郁兄知我。”

    郁旸涎这才明白班及幼深夜造访的缘由,心中不免生出感叹,道:“古丘一行,只要我和洛兄前去便可,明日我会想办法说服裴师兄留在府中。”

    “我是商人,讲求的是万无一失,郁兄既能答应,我已经十分感谢。但未免那根木头一时冲动,我还是希望郁兄可以给个万全之法。”班及幼恳切道。

    郁旸涎稍作考虑之后,道:“毓泉君随我来。”

    班及幼不知郁旸涎意欲何为,只是跟着白衣少年出去了。

    至裴陆予房前,郁旸涎一手捏诀,在虚空之中画下一道符咒。

    班及幼只见暗夜中隐隐有几束光亮彼此联结,在郁旸涎默念口诀之后逐渐变小,最后沁入那两扇门中。稍后从门缝内蔓延开两束白练,分别向左右蔓延,似是将整个房间围住一般,最后现出一道门锁的样子,却又在即刻间消失。

    班及幼以为神奇,见郁旸涎离去,他便跟上,道:“多谢郁兄。”

    郁旸涎交出一把钥匙递给班及幼道:“三日之内,你若要进入房中,可以以此解除锁障,裴师兄不会出来。”

    班及幼正要去接那把钥匙,但听郁旸涎此言却心头一惊,道:“三日?”

    “封印之后究竟是什么情况无人知晓,其中时空未必与现实相符,我不能确定可以全身而退,所以还请毓泉君照顾裴师兄。三日之后如果我未曾回来,锁障自会解除,裴师兄再出来,也不会有事了。”郁旸涎道。

    班及幼从未想过古丘一事会如此凶险,见郁旸涎此时郑重的模样,他终于接下那把钥匙,道:“郁兄放心,桂陵一切交给我。你和洛兄也千万保重,裴陆予若是等不到你回来,怕也不会罢休的。”

    提及裴陆予时,班及幼眼底闪动的温情落入郁旸涎的眼中,他有些羡慕,也有些无奈,尤其是在想起洛上严之时,总是因为牵扯不清的猜疑而倍感苦涩。然而他到底只是将这些心情收容在心底,不语旁人多言。

    担心着古丘一事的同时,郁旸涎又望了望北方天际,如果这次可以全身而退,他便要追那吉星而去,一看究竟。

桂陵卷 第三十三章·忧心忡忡

    翌日天未大明之时,郁旸涎便与洛上严一同到达古丘。此时天光尚暗,周围一切仍在朦胧之中,古丘之上正氤氲着朦胧雾气。

    郁旸涎抬手之间,便觉得手掌一片湿润,掌心附着的一层细密水珠尤为冰凉,直入骨髓一般。他不由蹙眉,挥手一震,手中的水珠便就此散去,然而周围的潮湿之气却仿佛更浓重了一些。

    “现在此处极阴,尤胜昨日我前来之时。”郁旸涎矮下身,手掌贴去地面,催动内息进入地面之下进行勘察。

    洛上严只觉得此时周遭阴冷异常,然而体内却隐有某种气息开始流窜,调动起莫名的灼热之感,与之抗衡。

    “果然如此。”郁旸涎收回内息道,“地下气流涌动,并且有炽烈之感,想是大羿封印正在此时进行修复,将一切阴森寒凉之气驱逐,才致使地面之上聚集了这样浓重的阴气。”

    “封印虽能自己修复,却始终无法恢复如初,想来封豚正是利用修复之力最薄弱的时候加以打击,从而离开。但因为大羿封印的力量始终存在,它依旧会受到牵制,才只能在沁尧山为祸。”洛上严将周围环境观察之后问道。

    “封豚只是在沁尧山出没便足以祸害一方百姓。若是当真让它破除了封印,还不知会有如何不可估计的祸事。”郁旸涎蹙眉道。

    “大羿封印如果这样轻易地就被破除,只怕这世上就当真再无宁日了。”虽是宽慰之词,洛上严却仍是严肃道。

    “封印已经受损四年,在此期间封豚也在不停破坏,而封印自身至今都没能完全修复,我想如果没有外力相助,这道封印的力量只可能越来越弱,最终再难以困住封豚。”郁旸涎合眼,静静感受着此时最适宜勘探地脉之处。

    洛上严静待稍许时候便见郁旸涎提步走开,他随即跟上,道:“从此刻越发浓稠的水雾判断,地下封印的修复之力应是即将到达全盛,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进入查看?”

    “盛极之时才可能最准确的估量封印的力量,所以我才说此行凶险,你切不可轻举妄动。”言至此,郁旸涎已经转身面对洛上严,郑重叮嘱道。

    洛上严稍有失神,看着郁旸涎有些紧张的神情,他只是轻轻一笑,道:“昨日我就说过,即便我当真答应了你,也不见得会遵守约定。尤其事关郁兄安危生死,我不必考虑那么多,护你周全才是要务,否则我何必跟你来这一趟?”

    洛上严看似洒脱,尽管面带笑意却终究难以掩饰眼底对郁旸涎的担心之意,他注视着白衣少年依旧满是关切的眉眼,心底似有一处被触动,让他在这一刻有了想要妥协的冲动。然而最终,他摇头道:“我不答应你,也不作回绝,你我一同进入地脉,一切尽人事,如何?”

    郁旸涎知洛上严此言已是退步之词,也不好再与他有所争论,只得点头答应。

    洛上严又跟着郁旸涎走了一段,见白衣少年就此止步,他问道:“你准备在此处开始?”

    郁旸涎点头,挑起衣摆就要坐下。

    “等等。”洛上严出言阻止道。

    “怎么了?”郁旸涎问道。

    洛上严只想阻止,却依旧未曾将内心想法表露,道:“开始吧。”

    郁旸涎席地而坐。

    洛上严随同坐下,见郁旸涎闭上双眼将要运功,他内心的隐忧便犹如滔天巨浪一般用来,促使他再次忍不住开口道:“郁兄。”

    郁旸涎心知洛上严对自己的关切,然而此时不容在作拖延,他便按下洛上严的手,看着身旁的少年道:“我自有分寸,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却怎能不对未知的前路有所忧虑。洛上严暗叹郁旸涎的坚定,也无奈于自己对这少年的倍加关注,正如他昨日说的,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个郁旸涎让他这样难以放心,也因此在每一次陷入困境之前,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担心着白衣少年的生死。

    两人凝望片刻,郁旸涎率先收回目光,闭上双目,就此默念口诀,开始调动内息进入地脉勘察。而洛上严唯恐郁旸涎在试探地脉之时太过心急,便立即跟上。

    两股气息一旦进入地下便受到了极强的阻扰力量,越来越汹涌的气浪让气息的前进显得尤为困难,尤其伴随着地脉的深入,炽热之感更为强烈。

    “郁兄,你看!”洛上严指着前方道。

    郁旸涎顺势望去,只见各方气息交汇的终点处正是一点金光,虽然并不十分明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着此处空间中的一切。

    郁旸涎正要向着那一处金光靠近,却被洛上严拦住,他回头时,只见玄袍少年的眉宇之间满是担忧之色。然而不等他开口相慰,他便听见洛上严道:“那处金光的力量我似是接触过,你且在我身后。”

    不待郁旸涎回应,洛上严便抢先向着金光而去。

    郁旸涎只得即刻跟上,却因为周围的阻力而不得不减缓了前进的速度,但他见洛上严却仿佛并未受到多少阻力,那道玄色身影竟就这样与自己拉开了越来越大的距离。

    “洛兄!”郁旸涎情急之下大呼一声,然而洛上严似是未曾听到,依旧冲着金光而去。他唯恐洛上严遭遇危险而自己无法及时相助,便加快了跟随的速度。

    周围涌动的气息犹似受到某种力量的指引而齐齐向郁旸涎发动攻击,每一道气息都犹如利剑在白衣少年周围划刺而过。郁旸涎一心顾念着洛上严的安慰,即便时刻防范着这些热芒的进攻,也依旧会有大意之时,不过须臾之间,那袭白衣之上便已多出了几道血痕。

    然而就在郁旸涎应对自保之时,洛上严的身影已完全冲入金光之中。郁旸涎情急之下再顾不上那些刺向自己的热芒,飞身向着金光而去。

    周围的热芒仿如骤雨疾来,有些被郁旸涎化开,有些则成为了伤及白衣少年的缘由。伤口处蔓延开的焦灼感受在越发细密的血痕下逐渐连结成一张网,将郁旸涎包围其中,硬生生燃动着他要进入金光之境的意识。

    郁旸涎只觉得自身体力在这样强力的袭击之下迅速流失,尽管意识也随之淡薄起来。这样的冲击就好似昨日他遇到的那股强劲阻力,然而此时此刻他不会就此退离,只因洛上严已先他冲破了这道屏障,此时不知安危。

    在与热芒相抗多时之后,郁旸涎终于接近了那一处金光,然而炽烈之感较之方才瞬间强烈许多。他唯有调动内息来抵抗这股出人意料的热浪,并且抵挡着其中所蕴含的阻挠力量,尽力的靠近金光的中心。

    视线中充斥着刺眼的光芒,郁旸涎即便打开了灵目也只得暂时缓解。这正是几次与大羿封印交锋时产生的感受,这也让郁旸涎断定正要冲破这层障碍,就能解除到此处封印的核心。

    然而越发强烈的金光迫使着郁旸涎紧闭双眼,将自己置入无法视物的境地,也就此更难以躲避热芒的袭击。

    就在郁旸涎身陷险境之时,班府中裴陆予正因为被困于锁障一事与班及幼发生了冲突。

    “这么危险的事,我如何能袖手旁观!”裴陆予怒道,“郁师弟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同门门交代?”

    “何需你交代?”班及幼反问道,“郁兄离开太虚山多年,若要交代,何必等到今时今日?如今事关上古封印,凶险万分,你哪怕跟着去了,又能做什么?”

    “至少我能为郁师弟护法,助他一臂之力。”裴陆予振振有词道。

    班及幼见裴陆予此刻当真怒在心头,并不想与他再深化矛盾,便软言相劝,问道:“你有心护你的郁师弟,可有心保护自己?需知此行困难重重,若有闪失便可能丧命。郁兄灵术高你许多尚且没有把握,你若去了,万一不敌,他还要分心照顾你,岂不是事倍功半?”

    裴陆予此刻只计较着班及幼和郁旸涎合谋困住自己,并听不进这番劝说,道:“不论有多凶险,我只知你们暗中联合将我困在此处。我知我无能,但你们这样做,也未免欺人太甚。”

    一直以来,裴陆予因为自身平平无奇的灵术修为而感到自卑,平日应付一些小困境尚且足够,但此次在得知将要面对的事封豚这样的上古凶兽,他也害怕担忧过,唯恐自己成为了郁旸涎的拖累。但因为身边人并未明确地表示过,他便将这份心情隐忍在心底,可今日班及幼居然伙同郁旸涎直接将他困在房中,便是清清楚楚地将他的无能摆在了大家眼前。

    裴陆予的怒目相向和最后的这句话让班及幼明白了这太虚家弟子的心思,他不免暗道自己的疏忽,未曾留心到裴陆予这样的心情,一时间内心充满愧疚,道:“是我疏于照顾你的心情,这道锁障是我请郁兄设下的,你心有烦恼,只怪罪我就是了,切勿对郁兄不满。”

    裴陆予未曾料到班及幼会在此时低头,见眼前少年满是歉意的眉眼,他却一时语塞,盯着班及幼良久都未再说话。

    班及幼并未回应裴陆予的目光,只是在沉默多时之后长叹了一声,道:“我不懂你们这些修习灵术之人的心思,我只是以自身一个普通人的心情在关心我想关心之人。郁兄和洛兄的安危我自然记挂,但比起他们,我更在乎你的生死。”

    裴陆予不料班及幼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言辞,一时间深觉错愕,哑然无言。

    “裴陆予。”班及幼低低唤了一声,正将目光落在裴陆予怔忡的脸上,他却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真是根木头。”

    班及幼过去或是调侃自己,或是肃容相对,都未曾让裴陆予有过如此时此刻这样异样的感受,就好似心底某一处被打了一拳,除了隐隐作痛别无其他。

    裴陆予的沉默让班及幼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摇头道:“罢了,都说了你是木头。”

    见班及幼就要离去,身影颓然,裴陆予不由自主地唤他道:“毓泉君。”

    班及幼闻声止步,道:“郁兄说三日之后这道锁障就会自动解除,如今你我皆无能为力,只能请你在这屋中待上三天了。”

    “我……”裴陆予不知再作何回应,最终只是看着班及幼黯然离去。

桂陵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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