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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异志之魏国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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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没有任何力量阻拦,郁旸涎一把握住洛上严费尽力气才微微抬起的手,惊喜道:“洛兄!”

    这少年的一声唤名令洛上严也同样激动不已,他紧紧握住郁旸涎的手,再吃力地抬起头,终于看清了近在身前的这张脸,终于安下心来。

    郁旸涎慢慢地将洛上严扶起身,抬起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后颈,抱住他的腰,让他尽量靠在自己身上,问道:“可能再支撑片刻?”

    那一袭白衣之上顷刻间便满是血迹,洛上严心中无限抱愧,却因为郁旸涎此时欣喜的神情而不免庆幸,轻轻点头道:“可以。”

    郁旸涎只将洛上严再往身边抱了一些,叮嘱道:“你只管靠着我便是。”

    两人靠的这样近,郁旸涎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扑在了洛上严脸上,他半垂着双眼注视着郁旸涎对自己满是关切的双眸,只将身体再往郁旸涎身上靠了一些,道:“走吧。”

    二人由此下山,但洛上严却在途中再次陷入昏迷。

    回想起从沁尧山回来的一路,郁旸涎心中总有感叹。如今看着还在昏迷的洛上严,除却那些始终没有得到答案的猜疑,他更希望洛上严能够尽快醒过来。

    “不论你究竟隐瞒了什么,若能快些醒来,我便能够放心了。否则即便入山查看,也总记挂着你的伤势,无法专心。”郁旸涎替洛上严将毯子稍稍拉上一些,并未发现此刻洛上严的手轻轻弹动了一下。

桂陵卷 第二十九章·古丘之谜

    洛上严直至第二日夜未曾苏醒,期间郁旸涎始终守在房中未曾离开。

    裴陆予前来看望,道:“郁师弟,你当真有把握能在五日之内将封豚收服?”

    郁旸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洛上严身上,道:“若不这样说,如何能安抚他们。”

    裴陆予吃惊道:“你若没有把握,万一五天后……”

    “我确实有了主意,只是封豚毕竟是上古凶兽,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郁旸涎道。

    “你既然有了想法,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

    此时又有灵鸽飞来,裴陆予看过消息之后大喜道:“郁师弟,是太虚山发回来的消息,说他们又找到了一些关于封豚的消息。”

    郁旸涎即刻打开灵书信笺,只见上面写道:“丰豚被大羿斩头颅,魂在其颅骨,镇古丘。”

    “不过这个镇古丘,是什么意思?”裴陆予不解道。

    此时有人叩门,正是班及幼。

    “看你们的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事?”班及幼放下几策竹简道,“这是我才让人收集回来的典籍,有兴趣的话一起看看?”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看书?”裴陆予埋怨道,却发现班及幼带来的都是有关上古事迹的记载,不免有些动心,道,“你特意找来的?”

    班及幼对此不表,问郁旸涎道:“有什么难处大可说出来,只是你一人苦思冥想,并不见得能有什么突破。”

    裴陆予将太虚山发回的讯息复述之后,班及幼思索道:“古丘?似是有些印象。”

    裴陆予惊喜道:“当真?”

    班及幼瞥了他一眼,道:“不过得容我好好想想。”

    裴陆予见班及幼转身出了门,他心知自己不便打扰,便留在了房中,却不想班及幼突然折了回来,问他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裴陆予不明所以,却被班及幼强行拉了出去。他不禁问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了。”

    班及幼此时才停下,而裴陆予未留神,两人便撞在了一处。他指着裴陆予笑道:“我还真是不知如何说你才是。”

    “你究竟要说什么?昨天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现在又突然把我拉出来,我正想和郁师弟一起参透古丘的真谛呢。”裴陆予不满道。

    “古丘还需要参透什么真谛?”班及幼见裴陆予惊奇地看着自己,他只觉得这人目光总是与旁人不同,每每看见了,自己不免心中异样,有些好气,又觉得好笑。这种心情,班及幼过去从未有过,裴陆予却偏让他有了这样不同寻常的感受,只怕也唯有眼前这憨傻之人才这样迟钝。

    班及幼见裴陆予一心想要知道古丘的秘密,他却卖着关子不肯说,便听见了裴陆予的抱怨:“你若是知道,就快些说出来,也好让郁师弟尽快将封豚只是解决,免得他又要想着如何除妖,又要担心洛兄的伤势。”

    班及幼对此不作回应,只道:“你跟我来。”

    裴陆予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班及幼去了书室。然而班及幼却搬了十几策书摆在他面前,他不由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古丘的相关记载就在这些书里,你若要知道古丘的秘密,就老老实实地把这些书都看完,看完之后,你自然也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信息了。”

    言毕,班及幼就此离去,独留下裴陆予无奈地埋头看书。

    班及幼再到洛上严房间时,见郁旸涎似是才运完功,正将什么东西收起。见郁旸涎发现了自己,他便大方进去,道:“我早和裴陆予说过了,你有自己办事的方式,可他偏偏一头热地担心着。”

    “裴师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郁旸涎道。

    “我给他安排一件一时半会做不完的事,他暂时不会打扰到你了。”见郁旸涎仍是不放心地看着洛上严,班及幼不禁感慨道,“洛兄若是知道在他昏迷时,是你一直照顾他,我想他会乐意再多睡几日。”

    郁旸涎此时面色有些尴尬。

    班及幼敛容道:“方才听裴陆予说古丘,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方向,不过不肯定是不是正确,与你说了当作一种可能吧。”

    “请说。”郁旸涎肃容。

    “《博灵记》记载,以桂陵为中心,方圆百里过去是一片大湖,湖中有岛,名曰古丘,其方位应该再如今桂陵城以南三十里,岛上住有珍禽异兽。不过后来因为一场剧烈的地震,湖水干涸,洼地耸起,古丘岛成了古丘山,但是山体松散,未过百年便成了平地。”班及幼见郁旸涎听得认真,遂继续道,“《博灵记》这种书目看过也就看过,可信的部分不高,不过《桂陵县志》有记载,桂陵城南在过去曾有小山,也是因为一场巨变而被夷为平地,而那座小山正是叫古丘。”

    “南方?”郁旸涎回忆了当时找到洛上严的那片沙地,问道,“现在古丘那一带是什么状况?”

    “荒地,甚至是寸草不生。”班及幼道,“根据《桂陵县志》的记录,曾经有人试图开垦那一块地方,但结果却是根本无法耕作,而且一旦想在那里盖建楼宇,也必然会坍塌,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想动那个地方,自然也就荒芜了。”

    班及幼见郁旸涎动了心思,便提议带他前去古丘查看。

    到达古丘之后,出现在郁旸涎眼前的,果真只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他低头去看脚下的沙地,发现和洛上严昏迷之处十分相似。

    班及幼放眼四顾,一阵唏嘘道:“好好的一片地,若能妥善利用,倒也是个好地方,可惜了。”

    郁旸涎在空地上走过两圈,问道:“你不觉得,这一片土地有灼热之感?”

    班及幼摇头道:“未曾。”

    郁旸涎再仔细走了两步,确定足下有比在其他地方更清晰的灼热感受,便施展灵术,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班及幼见郁旸涎席地运功,他便悄然站在一旁。不消多时,他便发现郁旸涎的额上已经满是汗珠,可他丝毫不觉得热。再等了片刻,见郁旸涎豁然睁开双眼,他即刻上前问道:“怎么样?”

    郁旸涎沉默许久之后才道:“有一处要塞无法打通,只怕还要借助洛兄才行。”

    “洛兄?”班及幼心中困惑道,“郁兄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判断,洛兄与这封豚甚至是大羿五星有关?”

    郁旸涎不发一语。

    “洛兄失踪的这些时间里,郁兄一直在担心他的安危,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们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也能看出郁兄对洛兄的关心。你是在担心,这件事可能会危及到洛兄的性命?”班及幼见郁旸涎默认,心中不免一沉,他所有的判断都来自对身边人的观察,倘若郁旸涎都认定这件事将会对洛上严造成伤害,他也只能感叹自己无能为力了。

    一阵沉默之后,郁旸涎再次施展灵术,试图突破那一层壁垒。然而他本就忧伤在身,那一处要塞又暗含强大之力,如今这样的情形,他确实无法突破。但因为顾及到洛上严的安危,他只想做最大的努力,如果可以避免洛上严接触这些事,就最好不过。

    班及幼只见郁旸涎的身体发出了比先前更要强烈的颤抖,似是正在和其他力量对冲,并且情形并不乐观。

    郁旸涎口吐鲜血之际,直令班及幼大惊不已,他即刻上前询问道:“你怎么样?”

    郁旸涎稍作平复之后,拭去嘴角血迹道:“没事。”

    班及幼只道郁旸涎为护洛上严周全竟如此拼命,心中有所感念,遂劝道:“现在的情形,只怕你一个人也无计可施,还是先回去吧。”

    郁旸涎无奈之下只得和班及幼回去班府,恰好看见裴陆予拿着竹简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你小心一些。”班及幼拦着裴陆予道。

    裴陆予见班及幼面色不佳,再见郁旸涎面如菜色,便关切问道:“郁师弟怎么了?”

    班及幼将放弃之事重述,也将郁旸涎扶回了房中,这才问裴陆予道:“你方才怎么了?”

    裴陆予已然明白了班及幼瞒着自己和郁旸涎前往古丘之事,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见郁旸涎的情况似是不妙,他即刻道:“我还是先替郁师弟疗伤吧。”

    班及幼不作打扰,就此退了出去。

    裴陆予为郁旸涎运功调息,却发现了一只从郁旸涎袖中落下的瓶子,他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郁旸涎有些心急地将瓶子夺回手中,道:“多谢裴师兄。”

    裴陆予暗道自己触了郁旸涎的大忌,有些歉意,但见郁旸涎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便嘱咐道:“我看你的伤不轻,还是好好休息吧,答应了那些百姓的事,若是当真不能……”

    “我自有分寸。”郁旸涎此时语调温和,对裴陆予总是有着感谢之意。抬头时,他见裴陆予似有心事,便问道:“方才裴师兄为我运功,我感受到你的心绪不定,导致气息不稳,是不是太虚山有变故?需要回去看看么?”

    裴陆予摇头道:“太虚山没事,我只是觉得毓泉君有意用那些书册搪塞我,有些感慨罢了。”

    郁旸涎此刻才明白了班及幼只同自己前往古丘的用意,不免对其人的用心有所感叹,道:“古丘之事只是一个设想,而且安危未明,毓泉君只是不想你以身涉险,你不用想太多。”

    尽管郁旸涎的劝慰令裴陆予稍有释怀,他却依然失落道:“我知道自己资质平庸,也不通人情,我若跟着你们去古丘,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收获。毓泉君让我在书室看书,已经十分委婉的举动,方才我终于找到了有关古丘的记载,正高兴地想要告诉你们,哪知,你们已经去了。”

    “原本也不是生死攸关之事,我只是和毓泉君去看了看情况,也确实有所了解,这一趟没有白走。”

    “确定你们所往之处就是我们要找的古丘?”裴陆予惊喜道。

    郁旸涎点头道:“我已经用灵术试探过,古丘的地下藏有和沁尧山相同的力量,虽然两处相隔有一些距离,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两处的地脉必定是相通的。”

    “所以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封豚可以从古丘到达沁尧山?”裴陆予道,“既然找到了地方,我们不如尽快动手。不过,你怎么会受伤?”

    郁旸涎又将灵术收到阻挠一事同裴陆予说了明白,话到最后,忧忡之色已是布满眉眼,道:“我唯恐事情再进展下去会对洛兄不利。”

    裴陆予由此蹙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郁兄。”班及幼在外叩门,闻声后入内道,“洛兄醒了。”

桂陵卷 第三十章·各怀心事

    郁旸涎近乎横冲直撞地进了洛上严的房间,房门被豁然推开的瞬间,洛上严略略惊诧地看着白衣少年惊喜的眉眼,一时之间竟未回过神来。

    两人之间的沉默令随后赶来的裴陆予稍敢尴尬,他看了看将所有视线都集中在洛上严身上的郁旸涎,再顺着这道目光去看洛上严,玄袍少年看来还有些迷茫的模样令他以为洛上严时因为伤势太重,遂快步到床前问道:“洛兄,你要不要紧?”

    班及幼暗道裴陆予这不识趣的憨傻性格当真让人在此时此刻哭笑不得,他见洛上严已经回了神,郁旸涎也收起了方才那份有些难以抑制的欣喜,这才从容进入房中,一面将裴陆予拉去身后,一面佯装查看洛上严的脸色,再转而问郁旸涎道:“郁兄,你过来看看,洛兄现在的情况如何?”

    郁旸涎为自己的冒失而暗自苦笑,但有班及幼从旁调节气氛,他才提步上前,看了洛上严两眼,道:“应是无碍了。”

    “郁师弟将洛兄带回来的时候,洛兄的伤势重得让我们束手无策,期间也没有为他运功疗过伤,现在居然恢复得这样好,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裴陆予惊叹道。

    “你怎知道郁兄在照看洛兄之时未曾运过功?”班及幼反问道,见洛上严始终看着郁旸涎,似是有话要问,他便扯住裴陆予的袖管,好言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同你说,你先随我出来。”

    裴陆予见班及幼朝自己递了个眼色,他虽还有些懵懂,却也看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义,便与班及幼一同出去了。

    待房中只剩下郁旸涎与洛上严二人,一切就都恢复了寂静。

    白衣少年立在床边,如今正侧身相对洛上严,眉宇之间愁绪深深,显然是正在权衡为难之事,并未察觉到洛上严一直盯着自己。

    “多谢郁兄。”洛上严的发言打破了与郁旸涎之间的沉默,他看着郁旸涎坐下,稍后才问道,“我昏迷的这些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昨日有城中百姓来班府闹事,我答应了他们,五日之内收服封豚。”郁旸涎眼波平静,仿佛与桂陵百姓订立五日之约的人并非是他。

    “五日?”洛上严惊道,“你有把握能收服封豚?有破解封印之法?或者你有了修复的办法?”

    郁旸涎垂眼半晌都未曾作答,洛上严一时心急,亟亟问道:“郁兄,你究竟要做什么?”

    郁旸涎盯着神情焦急的洛上严,这样带着逼问意味的目光令洛上严心头一颤,他随即收回视线,甚至转过头,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郁旸涎将洛上严的闪烁其词尽收眼底,片刻之后,他却略微缓和了自己的语调,道:“只是当日与洛兄在沁尧山中分手之后,你就一直下落不明。毓泉君派人到处寻找,也没有你的下落。后来我重入沁尧山,才侥幸找到了你。我想知道,你独身在山中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洛上严回答得毫无犹豫,忽然有了再次直面郁旸涎的勇气。因而他回应着白衣少年的目光,坦然道:“那天在山震之中我就失去了知觉,根本不知道自己和你们分开了多久,中间又有过怎样的经历。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郁旸涎却依旧用满是探究的目光盯着洛上严,试图从洛上严看似好不避讳的视线中寻查到真相。然而洛上严始终坚定坦然的神色证明着他的绝无虚言,不论郁旸涎如何逼视,他都那样坐着,毫无退却。

    洛上严的反应让郁旸涎失望之余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欣慰,他渐渐转过视线,带着歉意道:“对不起。”

    洛上严的嘴角牵起一丝苦笑,笑意中似有凄凉也满是无奈,幽幽叹息之后,他摇头道:“果然你一直都不完全信任我,那又何必答应和我一起周游天下?”

    这是郁旸涎纯粹发自内心的感受,在知道洛上严想要离开大梁之际,便想要与这少年结伴而行。但心智清明如郁旸涎,在自身情感出没并且触碰到理智的时候,他深切地记得自己还未完成之事,对洛上严的戒备和疑虑自然也就不会彻底放下。

    如今的沉默更甚方才,郁、洛二人都陷入心事之中,各自脸上都显现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空气也因此凝固,将洛上严终于醒来的欣喜就此打散。

    沉思片刻之后,郁旸涎双眉未舒,只是轻叹了一声,也并未再去看洛上严,道:“你再运功调息一阵,稍后我会将有关封豚的事告诉你。”

    白衣少年就此起身,行至门下时,郁旸涎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他就此停步,听见洛上严道:“听方才毓泉君的意思,我昏迷之时,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多谢。”

    “不必。”郁旸涎不咸不淡地回应之后便就此离去。

    洛上严见门扇再次被关合,郁旸涎的身影也就此在视线中消失,他不免深感失落。这种感觉来自于郁旸涎所表现出来的不信任,尽管有些事他确实有所隐瞒,可当那白衣少年丝毫不掩饰这种情绪时,他总是觉得无可奈何,然而他的确不记得自己在沁尧山中经历了什么,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做出欺骗之举。

    尽管郁旸涎对洛上严的戒心未除,然而现今他最忧心的还是有关古丘封印要害一事。离开洛上严房间之后,他的愁绪明显更要深重,独自走在园中之时也在全神贯注地思考这件事,并未察觉到有人悄然靠近。

    “郁师弟。”裴陆予唤道,见郁旸涎回身,他即刻上前,问道,“洛兄确实无碍了么?”

    郁旸涎点头道:“他既然醒来,就证明情况乐观,且给他一些时间休养,稍后再将古丘之事与他商量吧。”

    “郁师弟……”裴陆予欲言又止,在郁旸涎耐心的等待下,他才迟疑着将自己所想如实以告,“我觉得古丘之事还是暂时不要与洛兄说吧。”

    “为何?”郁旸涎问道。

    裴陆予又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道:“原本你与洛兄情分深厚,我不应该这样说,也不知你对他身上的疑点作何感想,我只是觉得,洛兄似乎有些奇怪。”

    “你是说他不治自愈的伤势?”

    “还有这些时间他在沁尧山中究竟做了什么?他难道没有告诉你?”

    “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郁旸涎回道,见裴陆予神色异样,他又问道,“裴师兄以为会发生什么?”

    郁旸涎此问确实将裴陆予问住了,他只是觉得洛上严给出的答案没有任何可以相信之处,但他却无法给出自己所想的答案,洛上严在失踪的时间里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是那副样子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其中的原因他无法找寻,也就无法回答郁旸涎的问题。

    “我们现在能够断定这一切和大羿五星有关,但此等封印的力量并非我辈可以估量。洛兄在沁尧山中是不是因为封印的关系而受伤,又是否因为封印而劫后余生,或者被抹去记忆,这些我们都无法确定的。尽管他给出的回答让人不能尽信,但也不能完全否定这些可能的事实。”郁旸涎辩解道。

    郁旸涎郑重其事的眉眼让裴陆予有了动摇,然而他又觉得此时此刻的郁旸涎与平日似乎有些不同,他不由得盯着眼前的白衣少年,问道:“郁师弟,你是不是也在说服自己相信刚才说的话?”

    郁旸涎心头一动,似是被裴陆予点破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思。方才在房中,他分明也不相信洛上严的言辞,但面对裴陆予对洛上严的质疑,他却做出了这样的辩解,着实令他自己也没有料想到。

    见郁旸涎沉默不语,裴陆予内心的忧虑越发浓重。一直以来,他对郁旸涎的崇拜让他对这个白衣少年唯命是从,然而当他发觉哪怕是郁旸涎这样的人都有难以自控的某些情绪,他便开始对自己认定的事实有了怀疑。

    “无论如何,有些事还是需要洛兄帮助的。”郁旸涎道。

    裴陆予看着郁旸涎凝重的双眸,感觉到古丘一事的棘手,便问道:“真有那么困难?”

    “虽然洛兄可能作出隐瞒,但对大羿五星的探查,我相信他不会有任何懈怠。我和毓泉君去了古丘,也大约探得了一些消息,要向洛兄寻求帮助,就是我作出的决定。”郁旸涎正色道。

    白衣少年此刻昂首,阳光照在他坚韧的眉宇之间,他的目光中有着不容置否的坚定,让裴陆予一时之间找不出任何否定的言辞,仿佛被他感染,也随之给与了洛上严更多的信任。

    “既然郁师弟这样说了,我相信你的判断。”裴陆予道。

    “毓泉君呢?”郁旸涎问道,“方才你们不是在一处么?”

    “他放不下城中那些受灾的百姓,也担心重建的进度,拉着我出门之后就前去查看了。”裴陆予回道。

    郁旸涎愁眉深锁道:“我见城中景象已是十分悲惨,毓泉君这样关注,可见真实状况比我想的还要艰难。此次封豚作乱,确实是我们未曾好好计划对付之故,对那些百姓不起。”

    见郁旸涎满脸抱愧,裴陆予也觉自己在这次事件中多有失责,遂同样沉下眉眼,暗暗叹息一声。

    “稍后我与洛兄说明古丘的情况,想去和毓泉君汇合……”

    “我也一同前往。”裴陆予迫不及待道。

    郁旸涎与他颔首道:“那裴师兄稍作歇息,随后我们一起过去。”

    裴陆予应声之后便见郁旸涎提步去了洛上严的房间。白衣少年的脚步看来有些缓慢沉重,显然是还在做着某些思考。他望着逐渐走远的郁旸涎,内心渐有困惑生出,关于郁旸涎对洛上严的信任,关于提及洛上严时,郁旸涎眼中闪动的异样情愫,那感觉,他似是在班及幼的眼里也见过,在那班家公子看着自己的时候。

桂陵卷 第三十一章·忧心忧神

    才同裴陆予分手,郁旸涎正在去探看洛上严的路上,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妖异气息在班府中流窜,虽然只是极为短暂的时间,他却已经能够断定其中的不同寻常。然而待他要去追,那股气息却已经消散,仿佛从出现过。

    “莫非除了封豚,还有其他妖物潜伏在桂陵境内?”郁旸涎沉思片刻,只向着邪气消散的方向再望了一眼,便继续去寻洛上严。

    裴陆予方才的话令郁旸涎的心情更加复杂,此刻他站在房门外,抬起的手却迟迟都未叩响房门,直到听见房中传来洛上严似是吃痛的一记闷哼,他才下意识地破门而入,疾呼道:“洛兄!”

    洛上严此时正盘膝坐在床/上,身前的地上是一滩暗红色的血迹,显然是被催吐出来的。而那玄袍少年的脸色也不尽好看,尽管依旧苍白如纸,却隐约面带黑煞之气,在眉心闪动了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洛兄。”郁旸涎抢步至洛上严身前将他扶起,问道,“怎么回事?”

    洛上严摇头道:“将体内的淤血激吐出来,伤势才能好得快些,不碍事。”

    郁旸涎不作回应,只是看着那一小片血迹,血色异常,显然真相并非如此简单。

    郁旸涎凝神的模样令洛上严有了再解释的欲望,遂开口道:“你忘了我本是已死之人?”

    见郁旸涎闻言抬头,洛上严轻轻推开郁旸涎扶在自己身边的手,神情缓和了许多,缓缓道:“被厄难毒控制多年,我的身体和平常人早已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体内经络虚无,血液也因为常年体冷而颜色黯淡,再加上浸淫在毒素中多年,变成这样奇怪的颜色也不足为奇。”

    洛上严的解释合情合理,郁旸涎并找不出任何质疑之处,然而这并不能排除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关于洛上严的疑惑,自然还有方才那一股似乎是从这件房的方向消失的妖邪气息。

    “正是因为你异于常人的体质,所有的伤势便只能由你自己调息疗养,更要小心一些。”郁旸涎站起身,有意同洛上严拉开距离,再端凝起这玄袍少年,问道,“方才我察觉道似有邪气在班府之内,你可曾感觉到?”

    “未曾。”洛上严答得毫无犹豫,也不见眼神闪烁,坦然回应着郁旸涎的目光。

    “既如此大约是我看错了。”白衣少年身后的手已然握紧,有一只小瓶正在他的掌心。但见洛上严如此镇定,他只当一切正如洛上严所言,便将桂陵的灾情和古丘一事如实相告。

    洛上严注视着郁旸涎在讲述城中受灾百姓时眉眼间深切的同情之色,就此了解到他内心对这世间苦难的怜悯。对于郁旸涎这份悲天悯人之心,洛上严自有感动,也庆幸自己所在意之人并非冷漠无情,比起郁旸涎来,他才显得淡漠自私。

    “现今已经过去一日,还有四天世间,情况还是有些紧迫,不如现在我们就再去古丘看看吧。”洛上严道。

    郁旸涎立即劝道:“那一处要塞的阻力十分巨大,就算我们能够再次找到所在,也不见得可以顺利冲破。你如今刚刚有些恢复,为保万全,还是先行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在一同前往古丘。”

    洛上严以为此言在理,遂点头道:“承郁兄关切之心,今晚我必定好好疗伤。”

    郁旸涎如今心情复杂,并不想与洛上严相处太久,加之他答应了裴陆予一起去找班及幼,便转身要离去。

    “郁兄?”洛上严见郁旸涎要走便有些莫名的心急,忙将那已经走至门下的少年唤住。

    “还有事?”郁旸涎问道。

    两人之间的相处与过去相比显得疏远了不少,洛上严不知应该如何缓和这样的尴尬,犹豫之后只是摇头道:“只是想再同你说声谢谢。”

    “不必。”话音方落,郁旸涎开门离去。

    裴陆予早就在外等候,见郁旸涎现身,遂同他一起离开了班府。

    因要顾及那些百姓的心情,郁旸涎此时幻化了模样。他与裴陆予见到班及幼时,只见那平日养尊处优的班家公子竟挽着衣袖,束着衣袍,同桂陵百姓以及那些救灾的府衙差役一起忙碌。

    裴陆予有些惊讶于班及幼这样的行为,一时之间有些怔忡。反而是班及幼先看见了他们,冲他们淡淡一笑便继续帮着旁人搬运泥石。

    “玩完没料到,毓泉君会有这样的时候。”郁旸涎一面说一面也挽起了袖子。

    “郁师弟,你这是要?”裴陆予困惑道。

    郁旸涎望着那些来回清理废墟的身影,面色沉重道:“眼前发生的一切有我无法逃避的责任,现今正在等洛兄养伤,我只为这些百姓尽绵薄之力。”

    言毕,郁旸涎便加入到了忙碌的人群之中。

    裴陆予见班及幼此时已经满身尘土,俊秀的脸上也沾了灰尘,仍在不遗余力地和他人一起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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