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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徒(奥丁)-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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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首饰价值百万,均由名师精心打造,款式独一无二,能让见识最广的珠宝商心魂为之所动,可正是因为太珍贵太显眼了,一旦流入市面,探子们就会顺藤摸瓜地追查过来。

出于皇室的颜面,通缉是在极度私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所以亲王的情报网得到线索,派遣追兵而来,必定会有时间差,那时她早就远走高飞。

只要她忠诚的仆人能尽快康复,冒点险也值得。

佩姬将目光投向隔着临间的墙壁,之前她已经打听过,小镇没有珠宝行,但在律法的夹缝中,永远存在着一种蟑螂般无处不在的行当:销赃业,据说赃物商人个个胆大妄为,只要你敢卖,他们就敢买。

她决定去拜访那位只听过声音,从未会过面的邻居。

妓女虽然肮脏下贱,却无疑是地头上消息最灵通的职业。

大小姐曾在旁人的交谈中,听到过对方叫什么,没记错的话,好像叫露丝,真是个没品味的名字。

……

正值早餐时间,一群穿着脏衬衫的苦力汉子们端着盘子,聚集在楼梯的转角,一边嚼着豆子馅的烙饼,一边嚷着快点吃,货行要开工了,让踩上去便咯咯响的公寓窄走廊拥挤不堪。

见到佩姬出门,他们纷纷吹着响亮的口哨,嬉笑着,挤眉弄眼。

“嘿,姑娘,我们晚上收工后,要一道出去乐乐么?酒钱我出。”有人喊,惹来一阵哄笑。

对这位一周前入住廉价公寓的姑娘,所有人都很好奇,简单粗俗的衣裳掩饰不住她的美丽,她总是昂着头,走路步伐稳定有力,瞅人时眼神明亮,说话带着种命令人使唤人的味道,没有一点村妇通有的羞涩和小心翼翼,完全不像她在租房时描叙的:带着妹妹刚从偏僻的乡下出来,准备寻访发迹的远房亲戚,可惜妹妹途中生了病,只好临时在镇里落脚。

汉子们没什么文化,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她和他们,并非隶属于同一个阶级的人。

一朵野辣辣的玫瑰,远远看着就觉得扎人,他们私下议论。

“我迟早会拔了你们的舌头!”佩姬冷冰冰地想着,内心的骚动并没有在她脸上显露,她保持着平静,在男人们跟随的目光下,敲了临间的门。

隔了几分钟,里面才传来窸窣的响动和口吻不快的叱喝,“干,晚上再来找老娘,现在是休息时间。”

“露丝小姐,我找你有点儿事。”佩姬回答,用力扣着门板。

门开了,一位姑娘把头探了出来,这是个正值妙龄的女人,穿着蓬松的旧裙子,肤色泛褐,眼皮肿胀,仍带着惺忪的睡意,不懂得化妆,浓妆艳抹得失去了青春的美,左边脸颊有块淤青,显然是昨夜客人留下的印记。她上下打量着佩姬,“你是谁?想干那事?我还没接待过女客呢,如果付双倍,保管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佩姬直直走进去,房里臭气熏天,残留着体液交流后的味道,肮脏的内衣裤抛得满屋都是,露丝耸耸肩,打了个哈欠,合上门,“抱歉,我通常不在早餐接客,给我两分钟收拾下床。”

她说着就开始整理床铺,嘀咕,“两个女人干那事,我听过,却没做过,该怎么来才好呢?舌头还是手指?”

“我对和母……姑娘交配没兴趣。”因为有求于人,佩姬忍住没讲出母猴子的字眼,“我有点东西想卖。”

“你讲话挺逗。交配?这词真稀罕。”露丝停下手,歪着头,“而且,老娘这不是回收铺,你是来找麻烦的?”她的眼睛开始搜索武器,在凳子和衣架之间挑选,妓女也是讲地盘的,她认为这个怪女人是新来镇上的流莺,想寻自己的茬。

“姿色是比老娘漂亮点,但老娘也不是好惹的!”露丝想,把铁衣架握到手里,只要对方再上前一步,就狠狠抽她。

“我有点软货,并且正缺钱。”佩姬说,抬起手显示自个没敌意,“但不清楚该找谁出手。”

大小姐在司法厅干过,稍微了解点黑话。

“软货?”露丝看着她,“原来你做过金手指,但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正巧住在你隔壁。”

露丝笑了,瘪瘪嘴,“你就是那朵玫瑰呀,这几天公寓的男人们都在谈你,幸好你和我不是同行,否则生意都得被抢光。”

玫瑰?恶心的称号,佩姬暗暗颦眉,她决定结束这场对话,“5%的佣金,只要你找到花得起钱的收购者。”

出门时,苦力们都散了,比起满足好奇心,还是努力做工填满肚子更实际,只有个晒得黑黑的壮小伙子留在楼梯口,他急步走过来,挡住大小姐的路,低声询问,“为什么去找露丝?”

佩姬莫名其妙,“关你什么事?”

“你妹妹看病缺钱?所以你找露丝,想入行?”小伙子劝解,“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的不是挺好么?”

什么时候我沦落到被只猴子教育?佩姬气坏了,“滚。”

在回到房间后,她仍听到那人喊,“真缺钱,我找弟兄们帮你凑凑,对了,我叫肖治……”

这栋肮脏的公寓,这群卑下无聊的猴子,佩姬咬着牙,觉得连空气都开始污秽了。

※※※※

镇里最财大气粗的销赃人,正在珠宝鉴定师特制的放大镜下,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那枚戒指。

他止不住激动,天,最完美的九克拉红玉,最杰出的大师工艺,光凭镶着一圈钢钻的秘银戒座,就能买下半条街!

商人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凝视着佩姬,他原以为是桩小生意,可想不到,这个穿着简朴的女人,能拿出想象不到的珍宝。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商人暗忖,不过按道上的规矩,销赃人不能询问客人的身份,和货物的来源。

他的内心挣扎着,警惕的头脑在劝告他别惹上什么麻烦,但这枚能赚大钱的戒指,已然钩住了他的心神。

“你……打算要多少钱?”商人吞吞吐吐地问道,并装着挑剔的模样摇摇头,“瞧,戒圈内侧有处磨损,它的价值就少了一大截。”

当然会有磨损,为了能出手,佩姬用小刀将雕琢在戒圈上的皇室徽纹给擦掉了。

“一万,要现款。”她回复。

“……一万?!”商人差点尖叫,还在犹豫不决的思绪立即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下他可发了!

作为中介人的露丝睁大眼睛,那戒指的贵重,连她这种外行都清楚,至少值十万!不,也许更多!

“开价太低了。”露丝偷偷拉拉佩姬的袖子。

“我需要钱。”大小姐没有理会,望着商人,“要么你马上掏钱,要么我另寻买家。”

销赃人露出最专业的笑容,“成交,这是笔合算的买卖,它的确只值一万块。”

第五十七章 废弃公主(二)

露丝抱着大油纸袋,用肩膀抵开公寓楼的厅门,“嗨,玫瑰,接把手。”她脸上微微冒着汗,“刚买了一堆火腿和蛋,还有黑麦面包。”

“我已经介绍过自己,请喊我罗吉蒂安娜女士。”佩姬正在公用厨房里摆弄着锅和炉子,这儿没有随侍的御厨,也不是拥有着点餐服务的大饭店,想吃饭就得自个动手。

不过厨艺无法一蹴而就,大小姐用舌尖儿就能品尝出红酒的年份和好坏,但她不懂得如何如何将带着腥味的肉和粘着湿泥的蔬菜,变成可口的美味佳肴。

简易的厨具对佩姬而言,也是种极为陌生的物什,不过聪明人学什么都快,在厨房转悠两圈后,她大概掌握着各种锅碗瓢盆的用途。

虽然公用厨房的墙壁和炉台布满了黄褐的污垢,但佩姬受够了每天啃面包的日子,小镇寥寥无几的私家餐馆乌烟瘴气,黛丽安也需要充足的营养来恢复体力。

“吃什么哩?”露丝抽动着鼻头靠过来,劣质的香水味和不算好闻的油烟混在一起,让佩姬皱起眉毛,她冷着脸转身去搅拌吊锅里的汤,又将炉上正在煎的肉翻了个身,添到盘子,姿势熟练极了,活像个高超的大厨。

没见猪也吃过猪肉,昔日那些御厨们做菜时都有这么一股潇洒劲,大小姐努力模仿着那些动作。

“我尝尝。”露丝好奇地探过头,用残留着红指甲油的指尖夹了一小块,“有点糊。”她吹了吹热气,扔到嘴里。

佩姬瞪着姑娘,瞠目结舌,她没见过这么粗俗的母猴子。

露丝同样震惊,她苦着脸吐出嚼了几下的食物,“你做的什么菜?”

“马摩尔克皇家料理,秘制的蘑菇酱煎小羊羔腿肉。”大小姐忍着不快回答道,这道菜她曾在坦丁的皇后餐厅享用过,赞不绝口,还邀请厨师当面讲解了烹调的过程和食材。

这出于一时的兴致,没想到有天会派上用场,也幸亏如此,否则佩姬连怎么煎荷包蛋也不清楚。

“蘑菇酱?羊腿肉?听起来很贵,但”,露丝语气很怀疑,“你确定不是猪饲料么?”

小妓女叹了口气,“这些天来你和妹妹,就吃这种东西?”她拿抹布擦了擦手,占据了炉台的位置,用小刀飞快地切着火腿和面包。

“你准备干什么?”

“帮你们做两份加煎蛋的三明治,天,皇家料理?”露丝大笑,摇摇头,为这个特别拗口的菜名感到乐不可支,“这是我尝过的最难吃的东西,能把胃都恶心出来。”

佩姬觉得朝一只母猴子发火,实在无聊透顶,“那劳驾了,出于感谢,我付你五块钱。”

“咱们是好姐妹,别客气。”露丝微笑。

“五块钱。”大小姐坚持,为了不显得过于特殊,佩姬一直隐藏着内心的不屑,企图装成个和和气气的普通女人,但现在看来,她让猴子们过于放肆了。

卑贱的家伙居然敢祈求她的友谊,互称姐妹?

笑容从姑娘脸上消失了,她气呼呼地切着肉,把橡木餐台弄得锵锵直响,“十块钱,因为我做的是两份。”

“好的。”佩姬朝外面走去,“记得端到我房里去。”

露丝在背后高声喊,“玫瑰,把厨房门关好,油烟飘出去会影响旁人的。”

回答她的是门和门框响亮的撞击声。

……

销赃商道森仍沉浸在欣喜若狂之中,他打着酒嗝,醉醺醺地从那家常去的小酒馆出来,前天的那桩生意简直是天国赐予的礼物,道森私下朝几个精通珠宝工艺的同行打听过,那枚戒指完全能卖上个天文数字!

“嘿,伙计,十五万,我马上开支票。”有人嫉妒地询问。

不,道森有更高明的主意,小地方实在卖不出好价钱,他准备拿到大城市里去出售,到时二十万都有可能。

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乡下姑娘,他预备再去一趟,也许还会有更大的惊喜。

这事除了那几位懂规矩守得住口风的同行,他只朝情妇透露过。

“宝贝儿,到时我给你买一套首饰,再加上蓝狐皮围脖。”道森炫耀地承诺。

“你真棒。”情妇兴高采烈地在床上缠着他,差点把他榨干。

正遐思着,有人在道森肩膀上拍了下,随后一只胳膊蛮不讲理地勒住他,把他拖入了附近黑洞洞的小巷里。

然后,巷子深处隐约传来杀猪似的惨叫声。

拜伦有句格言:大嘴巴是灾难之门的钥匙。

……

宁格是个相貌丑陋的男人,翘鼻头,满脸横肉,他是镇警署的分队长,为人苛刻贪婪,只要听到任何捞钱的风声,都想方设法从中分得一份。

“啧啧,多么美的小玩意儿。”他凝视着掌心里精美的戒指,“听说你拣了大便宜,看来所言非虚,伙计,你从哪里弄来的?”

道森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血顺着脸颊直淌,整张脸青肿,鼻子被打瘪了。

一定是那个婊子露了口风!销赃商懊悔地想,他的情妇是个水性杨花的轻浮女人,没想到和宁格暗中也有一腿。

她可把他害惨了!

“不说么?我很仁慈了,否则按你私下的那些勾当,能将你送上法庭,然后被判好几年的徒刑。”宁格嚼着牙花子,示意帮凶们继续。

商人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皮,透过沾满血丝的细缝,望见两个混混气十足的警察,又开始提起警棍。

“宁……宁格先生,你坏了规矩。”他呻咛着,浑身剧痛,似乎断了几根骨头。

“规矩?哪条法律上说,探员要遵守黑道上的规矩?”宁格哈哈大笑,扬了扬下巴。

他终于屈服了,小命比票子重要,“是个漂亮的乡下姑娘卖给我的,她就住在……”

……

黛丽安在第二天早晨已经恢复了清醒,伤口在药物和强悍的恢复体质下,开始有了好转,估摸在休息两天,就能勉强下床行走。

继续上路逃亡的议题被提到了日程表上,“地方上的警局不是障碍,王储妃犯下谋逆的重罪?比起我们,为了脸面,皇室更害怕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众人皆知。”黛丽安虚弱地说,“所以通缉、布网、逮捕,甚至日后的审讯,都是秘密进行的,这导致了他的人手肯定不足以完整地搜查整个海湾地区。”

佩姬凝视着地图,用笔画出几条线,“海路行不通,只能由公路离开。”

“交通要道肯定有亲王的秘探,正等待着您自投罗网。”黛丽安另有想法,“我们可以按兵不动,潜伏起来,等待家族援兵的接应。”

“我的确知道家族在海湾的私人情报渠道,联系他们并不困难。”佩姬斩钉截铁地说,“但我不能将希望放在旁人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和我自己。”

走廊传来了脚步声,停在门前,黛丽安扫了眼房门,停止了继续交谈,“是隔壁的那姑娘。”她低声说,小女佣耳力惊人,从步伐的力度察觉对方的身份,对她并不算难事。

果然,来人喊道,“玫瑰,快来。”

这只自来熟的母猴子!佩姬捏了下拳头,她起身拉开门,瞪着不请自来的热情邻居……以及两碗鱼杂碎汤。

露丝托着盛碗的大盘子挤进来,唠唠叨叨,“都十点了,居然没看到你们下楼吃早餐,难道不会做菜,就得饿死么?”

“我不想吃。”佩姬生硬地拒绝,可鱼汤的香味却让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呻咛,方才全神贯注地在考虑日后的行程,不觉得饿,现在稍一松弛,饥饿感油然而升。

“别逞强,玫瑰。”露丝得意洋洋地哼了声,把盘子放到桌上,招着手,“趁热吃,老娘的手艺,甚至能摆个餐饮摊。”

大小姐简直要气疯了,玫瑰?玫瑰!多么恶心肉麻下贱的绰号,她终于忍不住吼道,“别叫我玫瑰!”

“好的,罗吉蒂安娜,那你以后也别提钱字。”露丝耸耸肩,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回去再睡一觉,起早床真累。吃完记得把托盘送到厨房去,这是公用的。”

黛丽安佩服得要命,对方居然三下两下就把干冰般冷静的女主人,挑拨得控制不住情绪。

“什么时候和她混得这么熟?”等露丝出门后,小女佣感慨地问佩姬。

“别把我说得好像喜欢群居的猴子。”大小姐恨恨地说,捧起碗,“就当是猴子对我的贡品了,吃吧,她的厨艺至少比我的好。”

“您亲自下厨!”黛丽安的眼眸睁得浑圆,呢喃,“难怪,我迷迷糊糊时被灌了许多东西,味道恶心极了,原来不是药,而是……”

“你变得放肆了。”佩姬非常不悦。

黛丽安笑眯眯地不再言语,她的大小姐就是这么一个人,抗拒着旁人主动施予的友谊。

人总得要有朋友,因为人在本性上恐惧着孤单,就像她,将佩姬视为侍奉的主人,以及值得骄傲的朋友。

第五十八章 废弃公主(三)

天暗了下来,穿着燕尾服的小提琴乐师熟练地演奏着浪漫的曲调,玛兹安镇露天广场餐厅的侍者们,穿梭着为客人送上小巧的镀银烛台,不一会,蘑菇棚伞下的餐桌纷纷明亮了起来,微微的烛火暧昧又温柔。

“想来点什么?”福兰·弗莱尔说,“我记得你很喜欢脆饼奶酪汤和烤鹌鹑。”

“随便。”安玫耸耸肩,眼眸飞快地扫视着周遭,她用了几秒钟来勘察露天餐厅的布局,窥探附近的每一人,研究任何潜在的威胁。

男人清楚,这并非姑娘对自己的邀请心怀疑虑,而是出于职业上的谨慎习惯,但还是在心底重重的叹息。

菜很快点好了,都是妻子在昔日喜爱的口味,福兰加了瓶当地特产的密酿果子酒,他倾身为姑娘倒满,“干杯,为我们的合作……以及重逢。”

“干杯。”

他想讲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用餐在沉默的气氛中进行。

安玫放下刀叉,揉了揉额头,从荷包里翻出药。

“别吃了。”福兰伸手挡住,他皱着眉毛,“对你的身体实在没有好处。”

姑娘扬起头,美丽的脸蛋沐浴在跳跃的烛光中,语气冷冰冰地,“先生,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咱们只是盟友罢了,还没亲密到能干涉彼此的私事。”

“好吧,就算是出于朋友的劝告。”福兰解释,“你是个好姑娘,人人都羡慕弗莱尔能娶到你,请相信,刺客并不适合你,快快活活地生活在阳光下,难道不好么?”

“其实我很费解。”安玫表情僵硬,有股厌烦的神采,“你总是在讲着以前如何,过去怎样,偏偏所说的,我都不知道,只感到聒噪和困窘。”

“因为你没有记忆,洗脑剂控制了你的思绪和感情。”福兰尽量让语气和缓。

“必须得挑明,我对过去的事儿已不感兴趣了,你说我以前持家有道,我只感觉像个傻瓜;你说我爱自个的亡夫,我却完全追忆不到丝毫的热情;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觉得奶酪和鹌鹑有多美味可口。你嘴里的故事,我听起来,根本就是另外一个女人的经历,和我无关。”她用餐巾擦擦嘴唇,继续说道,“你不停地在否定我的现在,企图让我回到过去,就算那些事是真的,但人是会成长的,我没意愿为了你脑海里那个无聊的影子,让自己改变。”

福兰一直寻找着机会,来表露他和安玫的真实关系,但此刻姑娘的话语,如一桶冷水浇在头上,让他魂灵的深处,有种痉挛似地痛。

时间是冷漠无情的,他和她之间,不止隔着雪白的桌巾,而是已横亘着深深的裂痕。

月光笼罩着镇子,行人寥寥,路灯的光让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们用过餐后,在街头缓步行走。

“你的报复倒完成了大半,但我和乔·考利昂的恩怨尚未了解,我迫切需要影王的情报。”姑娘说。

“事成后我会停药的,但哪怕拾回了记忆,我也不愿再当无趣的家庭主妇。”姑娘说。

“我会记起你的,毕竟你是我曾经那个小家庭最亲密的友人,所以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姑娘说。

福兰出神地听着,姑娘的声音清脆如铃,似银罐子里煎沸的水,响个不停,让他恍惚沉醉。

曾几何时,他们就是这般,并肩在费都的夜色下散步,他说着法庭里的趣闻,她唠叨着家常琐事,其实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两人在一起便觉幸福。

他猛然抓住她削瘦的肩膀,低头,将炽热的嘴唇压过去,这个吻过于突然,以至于安玫一时间没做出反应。

然后是人和路旁石墙狠狠相撞,骨头裂开的声响,以及暗暗的呻咛。

“没有下次了,范·格莱先生。”安玫异常愤怒地低语,“如果再做出任何非份之举,即便撕毁盟约,我也会将你的心脏挖出来!”

她转身就走,消失在虚幻的夜色中。

福兰挣扎着抬起身子,姑娘那一击似乎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翻了过来,痛楚带来的大量冷汗让福兰的内衣透湿,“你这色棍。”他嗫嚅。

偶尔有路人经过,奇怪的瞧见,有位打扮得体的英俊绅士,毫不体面的瘫坐在地上,露着怪异的笑容,似颠如狂。

“瞧瞧,遭天谴的罪人,你们毁了我的一切,现在,满意了么?”他微笑地诅咒着,有阴霾的雷霆,在眉间聚集。

※※※※

稀薄的黄昏余辉逐渐隐退,正值收工的钟点,汗流浃背的工人们赤裸着黑碳似的胸膛,将小夹褂搭在肩膀上,带着臭味挤进廉价公寓矮小的角楼,大厅里闹哄哄的。

露丝穿着睡裙,薄裳里没有内衣裤,浑圆的乳房和翘臀吸引着男人的目光,她差不多该开始工作了,姑娘在附近一带颇有名气,不用站街就有顾客主动找上门来,有时甚至得提前预约。

有人猥琐地吹着口哨,“嗨,有空也来陪陪我呀。”

“滚,想和老娘到床上乐呵,就拿钱来。”小妓女不屑地说。

“最近瞧你老和玫瑰黏在一起,天,你开始喜欢上女人了么?”

“再嚼舌根,老娘就把你的那东东割下来,再塞进你的屁眼里。还有,别叫人家玫瑰,要称呼罗吉蒂安娜小姐。”露丝恶狠狠地唾道。

大笑声,一个名叫约翰的货行苦力工人走过来,笨拙地朝佩姬鞠躬行礼,“您好,我尊贵的罗吉蒂安娜女士。”

“天,瞧瞧,他居然说了‘您好’,这小子装得真像个文绉绉的学问人。”

约翰得意洋洋地挥着手,满脸红光。

“这些臭男人嘴巴贱得要命,别介意,其实他们没有恶意的。”露丝朝佩姬挤挤眼,她刚才花了几个小时,来教这个连简单料理都不会烹调的怪姑娘,学习如何煎荷包蛋。

大小姐浑身不自在,她还适应不了这种粗俗邋遢的气氛,“该死,我完全不会和这群猴子沟通。”佩姬想。不过没什么,等黛丽安的身子稍微好转点,她们就能离开这臭气熏天的鬼地方。

在那之前,她只能忍耐。

忍耐。

厄运如蟑螂,藏在阴暗潮湿的墙角缝隙,当你发现一只时,代表着附近还有一大群。

晚上七点,五名灰制服的警察闯入了拥挤不堪的破旧公寓楼,为首的探长叱喝道,“所有人待在房间里,警署接到线报,有人藏着违禁品和赃物。”

他们由走廊左侧开始一间间的搜查,手脚麻利。

“操,别乱翻老娘的东西。”隔壁传来露丝气冲冲地叫骂。

“是例行公事,还是冲咱们来的?”佩姬从门缝里朝外瞧,这种地方上的小警察,昔日连手指都不需动,就能打发掉,但现在,代表着麻烦。

黛丽安勉强直起身体,“如果有意外情况,我挡住他们,你顺着阳台下的支撑架逃出去。”

几分钟后,门板被拍得直摇晃,“立即开门。”

“别逞强,你尚未康复,一切听我的。”佩姬压低嗓门说,她整理了下头发,拉开房门。

一名长着翘鼻头,相貌难看的巡警出现在眼前,他出示了勋章,“我是镇警署的宁格探长。”他扫了眼佩姬,露出惊讶的表情,“姑娘们,合作点,都给我贴墙站好。”

“我妹妹生了重病。”佩姬面色沉静地解释,“她得躺在床上休息。”

“只要没死,就得爬起来。”探长吼道。

小女佣危险地眯起眼,深深吸了口气,弓起腰,却牵扯到肩胛的伤口,疼痛攥住了她,让姑娘的脸失去血色,几欲昏厥。

佩姬一把扶住她,“好的,探长先生。”她大声回答,又微微摇摇头,暗示黛丽安暂且忍耐,小女佣目前的健康状况很糟糕,无法同时对付五名壮汉。

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佩姬冷着脸,她发誓日后要报复,将这些穿警服的猴子,统统安个罪名送进工作量最繁重的苦役场。

“头儿,有发现。”一名警察从抽屉里翻出大小姐的镏银化妆盒,盒里还躺着两枚贵重的耳环。

宁格兴趣盎然地瞅着佩姬,销赃商果然没说错,住破公寓的乡下姑娘,不可能拥有如此价值不菲的首饰。

按常理推测,铁定是赃物无疑,也不知这小妞从哪里弄来的,他只要恐吓几声,就能将它们塞进自己的口袋。

但有点事先没料到,对方居然漂亮得象个天仙,活是个使人销魂落魄的美人儿。

另一个虽然病怏怏的,但也长得相当可人。

他只要想想那两具包裹在简朴衣裳下美妙动人的肉体,就觉得裆部硬邦邦的。

镇警署的流氓探长是个擅长给自己找乐子的人,不少犯过偷窃罪本该锒铛入狱的妓女,如果他瞧得上,就会设法开脱,以便得到块能随时享用的屁股蛋。

“这些首饰的价值,显然和你们的身份不符。”他显得和蔼让人信任,“可能有什么误会,能解释清楚么?”

“我是罗吉蒂安娜·泰瑞,东部泰瑞男爵家族的长女,这是我妹妹蓓拉·泰瑞。”佩姬愤怒地说道,她指着印在银化妆盒底的徽章,“睁大眼睛瞧清楚,今天的遭遇,我一定会朝贵族法庭申诉,你们胆敢不经允许,搜查男爵家继承人的房间。”

宁格仔细看着盒底精致的石竹花家徽,相当震惊,“两位阁下为何沦落到这里?”

“我父亲在八周前于坦丁去世,我正赶回都城,参加葬礼,以及随后的继爵仪式。”佩姬说,“但很遗憾,途中妹妹病倒了,而”,她故意露出既悲伤又羞涩的神情,“因为太急忙,除了几件家传的小首饰,我并没携带过多的现金,导致了现在尴尬的局面。”

这是计划好的说辞,徽章也是伪造的,在关键时刻,佩姬准备用冒名顶替的方法来拖延时间,起码让旁人在查明真相前,不敢轻举妄动。

“请原谅我的冒犯。”宁格似乎接受了她的解释,“但出于规矩,您得和我回警署备案,法律对贵族和平民一视同仁。”

佩姬点点头,如果拒绝,肯定会引来怀疑。

她只需要拖过这几天,等黛丽安的伤势愈合,全镇的警察也无法阻止她们的离开。

“我去去就回来。”大小姐对仆人说道。

……

宁格殷勤地让佩姬蹬上警署马车,然后朝驾车的警察眨眨眼。

如果是大城市的巡警厅,能很快由市政府调出拜伦的贵族名录,确认佩姬的言辞合乎事实,坦丁的确有这位名叫泰瑞的贵族,男爵确实在两个月前因病去世,只留下两位身在外地的女儿,家族的徽章货真价实的是石竹花,所有的细节天衣无缝。

但这儿只是个小地方,都城的社交界对镇民来说,过于遥远。

“说得倒像真的,但谁信呀。”宁格摸着下巴。

他不准备揭穿狡猾女骗子的诡计,迫不及待地想玩一场强暴贵族的角色扮演游戏。

第五十九章 废弃公主(四)

幽暗的马车里闪着火辣辣的猥琐目光,“这妞太赞了。”宁格口干舌燥,灰粗布套衫掩不住姑娘的窈窕曲线,啧啧,瞧那双撩人的长腿,瞧那嫩得出水的肌肤,似乎还是个清纯纯的处女,他自觉腹股沟发紧,胀痛得要命。

马车轮榨着青石板路,每一次颠簸,都让他更感急迫。

“这不是去警署的路。”佩姬发觉有些不妙,男人的眼神令她皮肤的起了层疙瘩。

“当然,让尊贵的女士去破烂的警署大楼,未免有失体统。”宁格含意不明地笑着,“我有栋小别墅,装潢得不错,挺适合您的身份。”

大小姐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暗示和企图,一瞬间,愤怒和女人本性导致的惊慌,开始啃噬她的神经。

“让我下车。”她脸色铁青地命令。

“得了,亲爱的罗吉蒂安娜宝贝,镇上我说了算。”宁格伸出手,掌心湿黏黏的,搁到姑娘的腿上,“但你大可放心,只要听我的,骗子就能安安稳稳地继续当贵族小姐,否则,我保证接下来的事,会更糟糕,比如,让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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