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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徒(奥丁)-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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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莉亚即将面临人生中的第一个发情期。

在船停靠在一处半天然的秘密码头后,福兰带领着三名枪手,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同行的当然有朱利尔斯,只不过储君陷入重度昏睡中,放置于一只在暗处开着通气孔的棺材中。

为了摆放棺木,马车只好选用敞篷型的,所以在雨落下时,他们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临时撑起的棚顶挡不住夹着雨的风,而泡过水的地面像泥沼般难以前行,而离设置在丘陵地的据点——某处被废弃的看林人小屋——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在艰难前进了半个小时后,他们望见雨幕中,隐约透出朦胧的黄光。

“是家马车旅馆。”前去侦查的枪手很快回来报告。

福兰思索了片刻,当下很难在糟糕的气候中,连夜赶到据点,而且他们是提早了半天出发,并没有时间上的压力。

“投宿一晚。”他指挥道。

所以这行人出现在店主眼前时,老板不由得打了个寒碜,风雨之夜,一辆运送灵柩的灵车,四个面无表情,穿着黑大衣的男人,这情形鬼怪极了。

“有多余的房么?”为首的男人询问,他脱下宽檐帽,甩落汇集在帽檐褶皱里的雨水,是个英俊的青年,“我们需要些热水,还有饭菜。”

“有、有的。”老板回答。

“一间客房。”

“可阁下一共有四个人……”

“没关系,只用一间房,如果有大点的套房,就更好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让老板傻了眼,对方将灵柩抬入了旅馆。

“它,不,他和马车一道,放在车棚里就可以了。”老板想阻止这意味不祥的举动。

“这是我好友的遗体,一场意外导致了这不幸的事发生,我得按遗嘱,将他送回家族墓地。”帅小伙带着歉意说,“我不能让他在棚子里渡过寒冷的夜晚,双倍钱,雨停我们就立即离开。”

“今晚的客人,都透着古怪。”老板私底下嘀咕。

第四十九章 萝莉的初夜

“好热。”

塞西莉亚听到一声沙哑地娇喘呻吟,她竖起耳朵,两道俏皮的秀眉聚拢成一条线,用迷蒙的眸子,在滂沱大雨中寻觅着声音的来源,视线里唯有树梢黑魆魆的晃动影子,以及隐蔽在避风处,朝外泛着微弱火光的小溶洞。

小萝莉愈来愈迟钝的脑子,费了老久,才醒悟过来,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我变得好奇怪呀,是生病了么?”她喃喃低语,仰起泛红的小脸,体内无名的风暴,被冰凉的雨水稍微压抑了点,又沸腾地嚎叫起来。

这般从未遭遇过的情况,让兽人姑娘百思不得其解,她虽然人小胸平屁股扁,但一直健康得像头活蹦乱跳的小牛犊子,淋点雨实在算不了什么。

某种油然而生的,不同于食欲的渴望,折磨着塞西莉亚,她血脉贲张、坐立不安,无意识地用身子磨蹭着树干上粗厚的老树皮,唇焦舌燥,喝再多水也解脱不了。

一盆香喷喷的鸡肉饭能填饱饥饿的胃;一张软绵绵的床铺能满足浓浓的困意;可什么能缓解这被俗世称呼为情欲的火呢?

“我也许是中毒了?被厉害的陷阱暗算了?”想到这点,塞西莉亚立即摇晃着湿漉漉的头发,黄褐色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营地内的动静。

和福兰料想的一样,佩姬永远是个喜欢处于主动的女人,影王的龙脉者早已汇集到约定的交易地点,作为双重的安全保障,也能当成奇兵,找机会除掉胆敢和储妃为敌的匪徒。

除了如乔·考利昂的隐形能力,或者像安玫那种恐怖的半神天赋,普通龙脉者瞒不过兽人姑娘强有力的探查水准,她凭借着对非自然能源的嗅觉,很快找到了一支伏兵小队。

按老板兼饲主的要求,她不必打草惊蛇,只用记录下敌人的数量、潜伏位置以及战斗能力,就抽身而退,可这突如其来的魔怔,让姑娘头昏眼花,难以保持理智。

营地里传来谈话的声响,几秒钟后,一个赤裸着上半身,挺着啤酒肚的发福男人,揭开洞穴口作为伪装物的藤蔓,嘴里骂骂叨叨地朝塞西莉亚藏身的灌木走来。

显然他想解决小小的生理问题,但同伴不愿意让尿骚味污染了溶洞中的空气,只好冒着雨去外面解决。

能源水准相当低下的龙脉者,甚至比不上一些技艺高超的刺客大师,塞西莉亚能轻易地结束他的性命,但她的任务是侦察不是战斗,无需多费手脚。

“讨厌,真恶心。”姑娘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气呼呼地挪动着身体,想另换地方。

空气中飘扬过来一阵属于男人的味道,那气息微弱得令凡人无法感知,可嗅觉敏锐的塞西莉亚猛地打了个哆嗦,被麻痹得无法动弹。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瞳仁开始炯炯发光。

天,多么迷人的美男子,在姑娘的眼中,那油光光的秃顶是那么的可爱;那猥琐的长相,充满着无上的诱惑;那长着黑毛的胳膊,正在解裤带的举止,宛若王侯似地优雅;就连肚子上的那圈赘肉,也令人心旷神怡……

这并非兽人萝莉拥有着怪异的审美观,只是处于发情期的雌性,任何雄性的气味对她们来说,都是打开情欲之门的幻药。

换而言之,无关美丑、不分肥瘦,是雄性就成。

成熟富有经验的兽人女性,能保持着一定理性,挑选周围最强壮的配偶。

可塞西莉亚是初次发情。

陌生而愉悦的振奋,盈溢在萝莉心底,她的肌肤滚烫,喉管逸出猫科动物般的呼噜声,瞳孔变成一条狭窄的缝。

一只纤柔的小手,猛然从叠叠叶子的空隙中伸了出来,将才解了一半裤带的男人,狠狠扯入了灌木丛里。

冰凉的雨点敲打着地面和岩石,如同咚咚做响的鼓点,以至于这小小的骚动,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很快便平息了。

※※※※

让我们暂且不理会这场惨绝人寰的萝莉强暴怪大叔案,将目光移回“致宾如归”旅栈,两个人交错的人生,在这个湿冷的夜,再度发生了交集。

首先注意到福兰一行人的,是唐·文顿,这个机灵鬼在听见响动时,立即从跳下床,偷偷将门打开一道缝隙。

走廊没有灯,借助着从楼下大厅透过来的点点微光,他望见一群抬着灵柩的汉子,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隐约的戾气,是训练有素的黑帮枪手特有的气质,粗暴而且冷酷。

“莫非是追杀自己的敌兵?”唐·文顿的脉搏激烈跳荡,惶恐不安开始滋长,没理由在这个偏僻的马车旅馆,会出现一批精锐的枪手。

心虚的人总是疑神疑鬼,把任何变故视为即将发生到自个身上的灾难。

二楼保持着原库房的格局,是个宽四边形,每边都有五到七间房,中间竖着厚厚的装饰板,以及楼梯口,前金手指头子的房间在右侧,对方朝左侧走去,不过落在最后的一个男人,漫不经心地在转角处伫立片刻,将目光朝这边扫了下,眼神犀利。

他吓得马上将门合牢,反锁。

“如果真是杀手,他们不一定是发现了我的踪迹,只是暴雨造成的巧合。”唐·文顿想,“我得告诉圣武士小姐,护身符就得在关键时刻使用。”

……

在糟糕透顶的天气里奔波了大半夜,让汉子们精神萎靡,他们吃过熏牛肉和热鸡汤后,疲惫地靠在粗呢子沙发上,用干毛巾擦拭着枪,检查火药的干燥程度,表现出精干的素质。

说实话,福兰将主要精力都投在“卡西莫多行宫伯爵”这个身份上,主攻的对象是贵族圈子和商界,而他拥有的地下产业,均是由劳薇塔作为代言人打理,灰眼姑娘甘愿站在阴影中,成为福兰身后的莫大助力。

但无形中,这导致了一定程度的“知将而不知君”的局面,黑帮分子都知晓黄金角海湾那位美丽女教父的威严,许多私人武力、灰色产业和渠道完全由劳薇塔掌控。

乌鸦的事迹,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个神秘的传闻,而劳薇塔则是活鲜鲜的现实。

比如这群枪手,他们都是劳薇塔的忠诚追随者,是她在黑帮时的嫡系,接受过她的恩惠,虽然同样尊重福兰的权威,但只是视为盟友而并非主人,如果女教父一声令下,枪手们会立即将福兰当作敌人。

不过对福兰来说,这无关紧要,一则人的精力有限,他不能将所有事都抓在手掌心里,亲自负责,二则他信任劳薇塔,就像劳薇塔信任他。

在愁愁惨惨的俗世,没什么比信任这个词更美妙了。

它是人心的慰藉和温暖。

凌晨两点时,雨还未停歇,从窗户望出去,阴郁黑沉的天地都罩在蒙蒙雨雾中,福兰打开伪装成灵柩的监狱,储君紧闭着眼,躺在厚实的毛垫上,苍白的脸颊没有丝毫血色,呼吸虚弱而杂乱。

“你很快便能自由了。”福兰轻语着,拿出针筒,朝着皇太子的静脉中输入有镇定安睡效力的液体。

在治疗朱利尔斯隐疾的过程中,他对魔药学的认知,又取得了相当程度的进步,以及分析出那份精神镇静药的合理成分,而且逆向使用,添入地菇粉、从曼陀罗花提炼出的植物性荷尔蒙,以及一种由紫苏草的种子榨出的油脂,也是种效果猛烈的狂暴剂。

它能让平日最理性的人,在短时间内变为狂野、疯狂和富有攻击性,比一个真正的疯子还显得恐怖。

更具备魔性的是,服用的人能保持着失控时的记忆,这点至关重要,福兰用白老鼠实验过数十次,确定无毒和不良后遗症,准备在自己身上测试一番。

但劳薇塔不同意,“如果你狂暴了,丧失理智,变回了怪力的大个子,谁能制止得了?说不准连船都能拆了。”

于是灰眼姑娘尝试着吞服了一小抹药粉,呃,整整一个小时,劳薇塔那张性感的猫脸扭曲得狰狞,用指甲、牙齿不停在福兰身上制造伤痕,甚至到最后,将男人推倒在床上,转变为一场更激烈的盘肠大战,将自个折腾得筋疲力竭才恢复过来。

“根据剂量,持续时间最多一刻钟,而且,其中并不含催情的成分……”事后,福兰慎重地分析时,才明白过来。

劳薇塔背过身,偷着笑,她的确在十五分钟后就恢复了,只不过顺势逆推了一把。

“骑乘位让腰好酸,不过感觉不错。”她乐滋滋地想。

抛开这段香艳的小插曲,狂暴剂的效力相当不凡,于是福兰由此设定了一个计划。

目前拜伦的政局风起云涌,他也得加快步伐,否则实力雄厚的金雀花,会变得愈发硕壮,更难以抑制。

要打倒一个巨人,就得制造另一个能匹敌的巨人。

坐镇海湾的库珀·冯·特维尔亲王,倒是个好人选。

他正全神贯注思考着,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福兰眯起眼,不是店老板,而且门外是发潮的木头走廊,但他并没有听倒任何步伐导致的响动。

浅睡的枪手们立即警惕起来,将手伸入怀中,福兰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并且将灵柩合上,抬入里间的卧室。

“请原谅我的冒昧和不约而访,现在并非拜访的时间,但我看阁下房里的灯亮着。”是如黄莺般清脆的女声,“我怀着善意而来,想解释一件误会。”

声线非常熟悉,虽然比记忆里的,多了几分沉稳,但……

当你寻找时,它避而不见,等你放弃时,它却猛然出现,世事就这么奇妙难以琢磨。

门开了,一位白金色短发,气质庄重圣洁的姑娘,出现在福兰的眼眸里。

她打量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鲜红的薄唇抿成一个惊讶的嘴型,“……您是托波索先生?”

“赫本骑士小姐?”福兰同样记起,他的这副容貌,马蒂达只见过一次,那同样是个雨夜,在费都郊外的一处废弃哨塔,然后他们结伴而行,前往萨拉镇,彼此相谈甚欢。

马蒂达尚未将这位游商和那个追寻的恶魔联系起来,她很高兴能遇见一位认识的,曾帮助过自己的人,“又见面了,果然是个误会,文顿教友总显得紧张兮兮。”

“噢,您还没有结束骑士巡礼么?这真是奇遇。”福兰故作热情地喊着。

和曾在黎明堡发生的事一样,这姑娘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在不合时宜的地点。

上次他险些被杀,并当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父亲”,这次,她又要来破坏自己的计划么?

“糟糕,如果塞西莉亚侦查完后归来,找到了这里,我的身份就暴露了。”福兰暗想。

※※※※

塞西莉亚的初夜无疑是失败而且血腥的。

她显然不懂得性爱的方式,将男人拖入丛林,胯坐在对方身上后,她体内的火更加旺盛,鼻子呼哧呼哧地出着粗气,急得喵喵直叫唤,就像初次看见铁皮罐头的土著,明知道里面有食物,却不知如何开启。

于是她开始暴走般的发泄,一边哭诉着“我好热”,一边气急败坏地用拳头狠狠砸向倒霉鬼。【wWw。贼吧Zei8。Com电子书】

凡人的肉体怎抵得过超自然萝莉的蛮力,男人的胸腔令人怜悯地凹下去一大块,嘴鼻逸出带着泡沫的血,四肢触电似地微微颤抖。

性教育真的对孩子们很重要。

当龙脉者们察觉到不对劲,从营地飞奔出来时,他们匪夷所思地看到,在阴沉的雨幕和遍地淤泥中,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拖着一具死尸的脚,尸体破烂不堪,如被重骑兵碾轧过一般。

姑娘浑身是血,脸红红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流泪,边走边哭。

“呜呜,我得了怪病,要回去找叔叔,他可厉害呢,还会做魔药,一定能治好我。”塞西莉亚用那种幼嫩的哭腔嚷道,“谁敢拦我,就吃掉谁。”

第五十章 害虫马蒂达

那是位表情漠然死板的老绅士,头发花白,身穿一套整齐的燕尾装,深灰色的布料上有浅色细条纹,在领口别着银胸针,有条腿是跛的,他坐在离城门三个街道的咖啡馆中,手无意识地磨蹭着横在膝前的助步杖,过往的服务员偷偷用好奇地眼光打量着那根别具一格的拐杖:表面凸凹不同,就是根剥下树皮,用小刀简易修饰过的树枝,却花了大价钱,刷了防腐清漆,在底部和手柄,包了层价格不菲的厚金箔片。

“这么贵重的材料,完全能打造一两件漂亮的小首饰,却用到烂木头上。”服务生暗忖,“有钱人的怪癖。”

在当局的机密情报档案中,被绰号为豺狼先生的卓尔法·隆奇,按照和商议的计划,一直巧妙谨慎地和库珀·冯·特维尔联系,将一些货真价实却另有玄机的线索,提供给对方。

卓尔法已然看穿了整个谋略的布局,他私下承认,这阴谋大胆而且冒险,但只要掌控住局里每个人的心理和性格,就能得逞,把一个家族推向整个国家的敌对面,将一个女人光辉灿烂的未来毁灭。

计划里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如果事成,他生涯中的污点就会被清洗,从通缉犯摇身变成亲王的恩主、皇室的座上宾客。

权势和地位正在眼前招着手,不过卓尔法并不为此感到欣喜,命运那令人恶心的安排,让他被迫和仇敌联手,比起各种尊崇的荣誉,他更乐意亲手处决掉那位罪恶的盟友。

“也许,我该稍微将计划改点,将那家伙,和他的谋略一同送葬。”卓尔法不只一次地想着,但有双美丽的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自己,绝不允许有任何变节的迹象发生,那眸子的主人名叫安玫,是位拥有着卓越身手的女龙脉大君。

他瞄着窗外,街道上满是行履匆匆的人群,虽然瞧不见监视者的踪迹,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一位服务生走了过来,“先生,您需要换杯咖啡么?”

卓尔法将思绪拉了回来,桌上的咖啡还是满的,已经凉透了。

他踌躇了片刻,“不,结账吧,我得走了。”

收了笔小费的服务生,殷勤地帮客人拉开店门。

卓尔法吸了口冷空气,提起小小的行李箱,拖着残腿,朝城外踉跄地走去。

在几个小时前,他刚通过密信,要求和那位正为储君被绑一案急得焦头烂额的亲王阁下会面。

出示了伪造的证件,和卓尔法那身颇有派头的服饰,只经过简单地例行询问,他很顺利地出城了。

延伸至城门的公路川流不息,载着沉重货物的马车,总将路面压坏,虽然隔三差五,施工队就前来整修一番,甚至还出台了按货物重量加收的道路修缮税,但这条路总显得有些破烂。

拐杖拄进了人行道地砖间的一处缝隙,卓尔法煞不住步子,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滑倒在坚硬的地上。

“我这条不中用的腿!”他艰难地爬坐起来,捶着腿,凄凉地想。

曾几何时,像撵兔子般,追着罪犯跑的前秘密警察,如今却是个连正常走路都容易出意外的糟老头子。

人组成的川流漠然地从他身边淌过。

一辆刚由港口驶来的货车,显然没注意路旁的这场小事故,没有放缓速度,直直朝弹落到马车道上的拐杖碾去。

“停下,别碾坏我的拐杖!”卓尔法声嘶力竭地吼道。

城门前闹哄哄的,人声嘈杂,盖过了他的吼叫。

车没有停。

卓尔法无法阻止。

不,他有的,但那不是个好法子,周围都是人,几十米远外有城门税务官和一队警戒兵。

“那只是条普普通通的杖子,犯不着为了它冒上风险。”卓尔法想,他一直是个理性派,懂得轻重缓急,清楚因小失大是傻瓜才会干的,明白……

在理智的思绪叮嘱完之前,他的耳朵里发出一声轰鸣,仿佛有热得发烫的血冲上了面孔,那股如烈焰般沸腾的感情,迫使他撕扯开外衣纽扣,从内兜取出手枪。

几秒钟后,尖叫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人们惶恐地四下奔走,躲避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枪响,一辆马车的车轴突然断了,横倒在路面上,又引发新一轮的骚动。

+文+他茫然地抓紧拐杖,喘着粗气。

+人+“有个老头开了枪!”似乎有人在喊叫。

+书+警戒兵握着火枪朝这边冲了过来。

+屋+该死!我发什么疯!卓尔法咒骂着自个的疯癫举动,他的脑子飞速地旋转着,却想不出办法,在众目睽睽下,如何用病残的身体,躲开一群壮小伙子的追捕。

一辆运送砂石的货车,覆盖在拖厢上的厚厚帆布,忽然间挣脱了钢丝绳和钩扣的捆绑,细碎的砂石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黑风中,飞舞了起来,冰雹般砸得地面噼啪作响,阻碍了卫兵们的视线。

“你糊涂了?惹些乱七八糟的麻烦!”清脆有如白灵鸟的声音,在卓尔法耳边抱怨,一只手扯过他的臂膀,带领着他,混入人流,逃了出去。

“幸好拐杖没事。”卓尔法勉强笑了笑,语调是苦涩的。

前秘密警察,一直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活在自己用偏执构造的世界之中。

他终于发现,内心深处的圣殿里,除了母亲,还另有值得珍视的事物。

当然,那珍物并非指这根惹来麻烦的手杖。

※※※※

“……愿泯灭的魂灵升入天国,于父恩慈的座前永享不朽的快乐。”

长四方的黑木匣子安静地躺在厅间,铺着一层枣红色的棉锦,马蒂达正谦逊地念颂着安魂词,她伫立在棺木前,为死者祈祷往生的幸福。

福兰咧嘴笑了一笑,亲切地说道,“很感谢您,为我的亡友祝福。”

在祷告完毕后,他和圣武士姑娘来到楼下,唤来睡眼惺忪的旅店老板,要了些热水和小食,剪烛夜谈,交流着彼此间的经历。

对马蒂达来说,这位“行商托波索”是个对世俗经验老到的人物,姑娘抛弃了教会,继承着那位老神甫的信念,决定用自己的双眼来重新打量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正如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学徒,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各方面的善意指引。

福兰则想弄清楚姑娘目前的行动,虽然在内心深处,他对马蒂达怀着种淡淡的怜悯,但这情绪无法冲薄更深厚的警惕和敌视。昔日那些遭遇,让他明白,这位模样上娇弱无害的姑娘,是个有能力制造麻烦的害虫。

“您还在寻找那个什么……魔鬼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核桃木雕琢的细管烟斗,洒了几缕上好烟丝,故意问道。

“正如阁下所说,但因为某些原因,我落入了魔鬼的陷阱,幸亏得天父的庇佑,让我恢复了自由。”一想起她曾和恶魔朝夕相处,由他摆布,被他利用,马蒂达白嫩的粉颊就染上潮红的羞怒,“但我不会放弃的。”

果然是顽固的害虫!

“那恶棍真是卑鄙。”他带着苦笑来评价自个的所作所为,继续问,“出于私人的好奇心,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能让一位天国的荣耀之剑,如此锲而不舍。”

马蒂达并没有听出夹杂在话语中的讽刺,她解释道,“他并非是人类,或者说,表面上是人,但内在却异于常人,是只两条腿的怪物!”

“天,我正在听一段天方夜谭,或者时间倒流回神话年代了?”福兰哈哈大笑,“我原以为‘魔鬼’只是个绰号。”

“请务必相信,圣武士必须诚实,我的确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亡灵的气息?”

“您越说越离谱了。”

马蒂达急得满脸通红,也明白,毕竟在这个年代,即便是仍存在于世间的法师,在普通人心目中,都显得遥远且不真实,更何况亡魂之类,只出现于怪谈故事中的形象。

似乎看出了她的焦虑,“托波索先生”像迁就小孩子似的,笑着说,“好吧,且不论他的身份,且说说他有何等的莫大罪孽?已然被称呼为魔鬼,应该犯过连最慈悲的圣人都感到愤怒的恶行。”

罪?

“我尚未追查出对方的渎神大罪。”

“哦,那么是私人恩怨,您先前也提过,落入了他的陷阱,那么,他对您施暴了?请原谅我的冒昧,让一位冰清玉洁,皈依天国的姑娘失去贞洁,的确是令人发指的罪恶。”

福兰怀着戏弄的恶意,望着马蒂达那张胀红得滚烫,急得想哭的脸蛋,姑娘结结巴巴地辩解,“不,虽虽然在陷害下,我我做出出了一些违背了道德和凡世律法的罪罪孽,但并没有失失去……”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如蚊虫的叮咛。

“恕我直言,您的身份是什么?”

“身份?”

“您是安诺的骑士,并非拜伦的警察,却想越过凡世之法来妄加审判?”

“但,一个鬼怪,企图混入凡间,肯定另有所图。”

“哦,于是您因为尚未犯下的罪行,就欲将他净化?”福兰冷笑,“不,净化是个神圣的说辞,您是准备谋杀,谋杀,多么肮脏的词啊,它践踏着法律,嘲笑着公义,世上有什么词语,比它更叫人恶心的呢?”

“这并非私人的复仇,我只是在执行天国的意志。”马蒂达也激动了起来,她不明白这位好先生,为何如此谴责自己,“为世间扫除罪恶,难道有错么?”

“我也承认您嘴中的魔鬼,是个恶人,但自有律法的罗网,和冥冥间的公义,来将他处死,把他审讯。”福兰凝视着姑娘的双眸,“当然,对于有罪的人,您有权来追捕他,指控他,这是凡夫俗子对巍巍法律的支持。”

“但您的真实意愿,真的如此吗?”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您的行径,只是在报复,为曾经的遭遇报复,为心底的怒火寻找宣泄,复仇之路,并非神圣,也非正义。请别将如此丑陋的事儿,披上光辉的外袍。”

他察觉到自个失态了,于是停止了指责的嘴舌,向心神不宁的圣武士告辞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如果那姑娘真是个秉持着良善,代表着正义的使徒,福兰倒乐意在一切结束后,被她审判,来赎清身上的罪。

但在费都下水道相逢时,她就是个将狂热的信仰加诸于道德和法律之上的女人。

想杀死福兰·弗莱尔?

你还不配。

……

小艾茜埋头大睡着,不时舔着嘴唇,发出呢喃的梦语。

马蒂达坐在窄小的卧房中,身体缩成一团,臂膀环抱着双膝,眼眸的神采黯淡而迷茫。

她想着关于那魔鬼的一切。

他唯一的原罪,便是异于人类的模样,和亡灵的气息。

姑娘想说他不是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迟早会干出滔天的大罪,但扪心自问,她突然发觉这理由说服不了自个,在老神甫的教诲下,马蒂达早已不是长着榆木脑袋的狂信徒。

如果不是魔鬼,她已经死在了费都的水道里,还有在黎明堡郊外,她惨败于那个拥有超凡脱俗力量的龙脉者之手,也是魔鬼拯救了自己。

更何况在丧失心智,落入掌控时,他有的是机会来除掉自己。

两次的救命恩情。

她居然一直忽视着这点。

那么,和托波索先生所说的一样,自己并不是什么天国意志的使徒,正在为虔诚的信仰增添光彩,而只是偏颇地走在疯狂的复仇道路上?

她辗转难眠,旧有的价值观和新的思绪在脑海中激荡争斗,令姑娘更觉茫然。

第五十一章 萝莉爱姐姐(一)

凌晨四时许,雨停了,荒原刮着湿风,将圈在旅馆外围的篱笆墙吹得摇摇晃晃,让那些不甚牢固的木条窸窣细响,仿佛与呼啸的风声合奏着阴沉的乐调。

福兰熄灭了玄关桌上的蜡烛,将房钱压在烛台下,披好已在壁炉上烤干的外套,轻轻走了出来,在走廊上他停了停,瞟了眼圣武士姑娘的房间,眼睛的神采在阴影中,宛如两颗结霜的石头。

继续放任一个拥有莫大武力,对自己怀着仇视之心的疯女人,在拜伦永无休止的追踪下去,会带来一连串无法预知的后果。

他曾对马蒂达恢复心智,逃离掌控后的情况做了许多设想和防范,最麻烦的是姑娘求助于身后教廷的影响力,但在几小时前的攀谈中,福兰从只言片语中嗅到了怪异的味道。

马蒂达似乎不愿回到安诺,这并非出于自尊心,可能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除非万不得已,福兰不是个喜欢使用暴力的人,他觉得有必要查查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来寻求更稳妥更有效的除虫剂。

“得承认,是廉价的雄性情结作祟,有许多机会我能除去她,却手下留情,我杀死伊戈·安德希,处决克瑞根,绑架朱利尔斯时,并没怜悯半分,冷酷地下了手。”他绷紧下鄂,自嘲地想,“教育和所认同的道德观让我明白该善意地对待妇孺,荷尔蒙导致的雄性本能使我觉得绅士该对女性忍让,男人总会因为头盖骨外的那层美丽表皮,变得软弱。”

“容忍有着底限,无节操的慈悲昂贵令人难以承受。”福兰一边嘲弄着自己的虚伪,一边沿着狭窄的楼梯来到旅栈外。

雾笼罩着原野,在黯淡无光的夜晚,像一缕缕飘浮的轻烟,空气中有股潮湿的新鲜泥土味。

灵柩已经放置在车上,两匹驮马扎好辔头,僵硬的身躯被毛巾擦热,正出着密密麻麻的汗浆,一切都准备妥当。

他朝属下们做了个“出发”的手势,一行人检查了行装后,敞篷马车碾过泥泞的小道,车轮绞得泥浆飞溅,慢慢朝着远方驶去。

……

窗帘后关注的眼眸注视着马车的远离,直至它如幽灵般逐渐消失在雾气中,再无踪影。

马蒂达倚靠在窗沿旁,脸蛋上带着疲倦的神色,理智上的冲突,远比熬夜来带的困意,更让人深觉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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