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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坑吧祭司大人-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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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完衣服后,宇文寒涛痛得根本睡不着觉,凤歌有心给他喂些醉春风,可是偏偏此时他那莫名其妙的傲骨又发作了,就是不肯用药,觉得丢人。

    凤歌无法,见他痛成那样子,也不是办法,便坐在一旁,与他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宇文家与大风堂不是关系一直挺好的吗,你怎么会被大风堂所伤?”凤歌问道。

    “哼。”宇文寒涛闭了闭眼睛,“没什么,只不过是对于效忠的对象,产生了分歧而已。”

    “不都是效忠皇权?能有什么分歧?”

    宇文寒涛闭了闭眼睛,冷笑一声:“如今一位是摄政太后娘娘,一位是登基却未亲政的皇帝陛下,分歧?不是一般的大。”

    原来如此,自古以来,凡有摄政之事的国家,都少不了闹出这么一场是非,无论是摄政王或是摄政太后,都被视为皇权的实际拥有者,至于小皇帝,只不过是名义上的掌权人而已。

    就看各家对皇权的定义如何了。

    大风堂要依太后懿旨,将药庐中人斩杀,但宇文家接到皇帝旨意,要保护他们,但要命的是,李云阳不敢与太阳硬来,发的不是圣旨,而是秘旨,除了宇文家的家主和几个嫡系子弟之外,再无人知晓此事,宇文家的人出动,与大风堂对抗,要将独孤家族人抢救下来,大风堂的人手中拿着太后手书懿旨,白纸黑字。

    宇文家却不敢将皇上的密旨拿出来,这一旦拿出来,便会使得帝后对立,到时候江山社稷会变成怎样也难说,无法说理,只能硬打,大风堂的人数越多于宇文家出动的人数。

    那一战,甚是惨烈,宇文寒涛假扮独孤怀信,引开大风堂追兵,真正的独孤怀信在宇文家几个子弟护送下逃向北方。宇文寒涛中了一剑之后,又摔落断崖,所幸一路被崖上生出的树枝连挂几回,缓冲了下降之力,追兵一时来不及找到下来的路,他才有幸逃脱生天。

    “原来是这样。”凤歌对这件事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人家大夏国的内政,自己也不便多嘴,只得嘱咐道:“那你好好休息,等雨停了,再回去。对了,要不要帮你往宇文家传个信?”

    “那就劳烦姑娘,替我告知家主,就说,就说宇文寒涛幸不辱命,已将独孤怀信送出国境。”

    “嗯,我记下了。”凤歌点头。

    宇文寒涛实在太累了,伤重难支,终于沉沉睡去。

    窗外的雨声伴着隆隆雷声,下得甚是畅快淋漓,凤歌起身离开,关上房门,让他好好睡一觉。

    刚一出门,凤歌发现虎子兴高采烈的趴在隔壁屋的门旁边,又叫又跳,不知道它激动个什么劲,她刚想喝止,门开了,高真北出来:“叫什么叫。”却发现凤歌就站在旁边,就在此时,凤歌发现屋里的床帐缝隙中半隐半露着女人的身体,床下……都是血。

    难道高真北在房间里偷偷杀人了?

    凤歌大惊失色,不由倒退两步,高真北向前一步,刚想解释些什么,关林森已挡在她面前,面露杀气,似乎只要高真北敢动凤歌一根头发,他便立下杀手。

    “罢了,都到这个地步,见与不见,也没那么重要了。”高真北神色凝重,让开一条道。

    凤歌急急迈了几步,走到床边,伸手猛然将床帐掀开,发现床上躺的不是别人,正是金璜,她身上未着寸缕,身上有数道新鲜刀痕,深可见骨,皮肉外翻,虽已上了金创药,但血不断涌出,将药粉冲开。平日活蹦乱跳,脸色如初绽桃花般鲜亮的金璜,此时嘴唇苍白,眼睛也失去了焦距,眼看着已是气若游丝。

    她身上的刀痕与宇文寒涛身上的一样,凤歌手里拿着药膏,看着金璜身上那样的可怖的伤口,心中实在是害怕,虽然高真北早已将金璜周身看了个遍,但是,现在凤歌既然接手了,就没道理让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男人来做这件事。

    上回在韩王墓给关林森上药的时候,关林森已经昏迷,无知无觉,而现在,金璜整个人还很清醒,凤歌每为她抹一下,她的身体就会忍不住颤抖,努力克制着不出声,脸上还挤出了一个笑容对着凤歌:“没事,就当是块猪肉,随便涂随便抹。”

    凤歌寻了块手巾替她擦拭汗湿的额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也就是被十几个大风堂的人追着跑,真是太刺激了,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可以跑这么快。”金璜得意一笑,又牵动了伤口,笑到一半,倒抽一口凉气“丝……”

    “你老实点歇着吧,别说话了。”凤歌看着她那满是血迹的身体,心中一阵发颤。

    金璜看着她:“你为什么还没走?”

    “你为我冒险,我岂能丢下你不管。”

    “你……”金璜闭了闭眼睛,“像你这么傻,以后登基当皇帝,可怎么办哟。大恒要亡了。”

    
  
  
  
第八十章

  
    凤歌此时也不想与她计较这等大逆不道的用词,没理她。

    金璜又继续说:“我依计划潜入皇宫,却遇上了一位大风堂的高手,奇怪的是,我当时明明顶着的是大恒公主身份,符太后贵客,不知为什么这个侍卫打扮的人,却对我直下杀手,我竟力不能敌,若不是遇上他,现在你只能到我坟前,替我上三柱香了。”

    说话说得多了,金璜有些气力不继,喘息一阵才继续说:“你要我传递的东西已经递出去了,看不出来,大恒原来在西夏皇宫也伏有暗线,真是,呵呵,李云阳那小子一晚上打几声呼噜,你都知道了吧。”

    ……并不是很想知道这种无聊的事情……

    ————————

    金璜说着说着,眼皮也渐渐垂下,与隔壁屋里的宇文寒涛一样,因失血过多而昏睡过去,在睡过去以前,她用一种名为“传音入密”的内功,将一句话送入凤歌的耳朵:“小心高真北,安西瓜尔见了他,就好像老鼠见了猫。”

    “嗯。”凤歌应声,替她拉上床帐,便走出房门,便看见高真北关切的眼神:“她怎么样了?”

    凤歌不动声色:“血止住了,现在已经睡着。”

    高真北看了看两个房间:“两位伤患把屋子都给占了,咱们还是下去说话吧。”

    夏日的雨来得急,收得快,此时已是云破天开,半边天空虽仍有几朵乌云,却被太阳镶上了一层金边,煞是好看,地上微凹处积起了小小的水洼,檐上残留的雨水间或落下几滴,激起小小的涟漪,荡漾开。被暴雨淋哑了的知了,被太阳晒干了翅膀后,又高一声低一声的叫成一片。

    正是一派悠然的夏日午后景象,只可惜凤歌并无心情欣赏。

    从一大早忙到现在,方才又是紧张,现在停下来之后,当真觉得腹中饥饿,叫了吃食,凤歌拿起一块肉,丢给虎子,它叼住之后,径直往外走,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哪个相好的献殷勤去了。

    将肚子填饱之后,凤歌方问起高真北是在哪里遇到金璜的。高真北说是在礼部,北燕使节遇害之事,虽与他无干,但他到底是北燕人,关心一下本国同胞也份属应当,礼部鸿胪寺专司接待外国使节之职,因此他有心去问问,礼部就在离皇宫后墙不远的地方,他刚从礼部听了一通套话出来,就看见两道人影从皇宫高墙之上先后跃出,前一个人就是金璜。

    “那个时候,她就一身都是血,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看着实在吓人。”高真北摇头道,“这几天还真是接连出事,到底那毒药是谁下的,至今也没有查出来。”

    “林青鸾、梁晶晶还有红芳阁其他的人怎么样了?”凤歌忙问道。

    高真北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人没事,都放出来了,但是,限期离开西夏境,终身不得复入。”

    “凭什么!”凤歌站起身,想要找严震天理论。

    高真北不紧不慢将杯子放下:“就凭,这是符太后的旨意,到目前为止,在整个西夏国境之内,还没有人可以违逆她的意思。”

    符太后莫不是疯了吧?凤歌皱着眉暗想。

    一天时间,发出这么多道懿旨,难道这是还政给李云阳之前的最后狂欢?红芳阁众人是绝计不会去北燕的,她们哪怕是去东宁,都得从恒国路过,而以她们的身份——逃兵,在恒国被抓住,那就是兵法处置,死路一条。

    符太后为什么要将他们逼走呢?凤歌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符太后从什么人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

    得到了什么样的信息呢?

    疑团实在太多,凤歌一时也想不明白,高真北见她那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笑道:“她们若能回去,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凤歌只觉得是天大的灾难。

    高真北笑而不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转移话题:“这里可能快要打仗了,你们要尽速离开。”

    “打仗?为什么?”凤歌睁大双眼。

    高真北将三个杯子收拢在一起:“这,是夏;这,是燕;这,是恒……药庐自西夏开国以来就独得燕雀湖之地,得世人百官尊重,几时吃过这样大的亏,独孤怀信想要靠武力与西夏皇室抗衡,当然是找武力卓著的大燕,而不是找恒国帮忙。”

    “找恒国有什么不好!”凤歌不服气。

    高真北笑笑:“找恒国干什么?用爱来感化西夏皇族呢,还是靠卖嘴皮子的恒国文人把他们说哭说感动?西夏人与你们恒国人一样,没什么信仰,除了挣钱,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们愿意为之付出,还是动手最直接。”

    听高真北的话中之意,便是独孤怀信背弃了他的国家西夏,向北燕借兵反叛了吗?凤歌虽然觉得独孤怀信这样就反叛了不好,但是,也很难评价他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原本,大恒也应该有此一乱。”高真北看着凤歌,“当初刘觥弈若是不愿束手就擒,坦然赴死,而是煽动军中向着他的人一同起兵造反,今日的大恒还不知是谁家天下。可惜,他竟然就这么死了。”

    高真北一面说着,一面摇头:“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真是太蠢了。”

    提到寒山铁骑,凤歌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闷着头不说话。

    “他们想的是,一已之私,绝不可动摇江山社稷之本,纵使帝王无情,然而百姓何辜?要受此兵燹之难?乱世人不如太平狗,寒山铁骑中的很多人奔波一生,就是为了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为了这个目标,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纵是百死亦无悔。寒山铁骑的所有人,都愿意为了百姓而死,又怎么会因为自己名声被污,而将百姓卷入战火?”

    凤歌惊讶的抬起头,一直都如同影子一般跟在她身旁的关林森,竟然主动与高真北说话,还说了这许多。

    “呵呵,有意思,原来你会说话的,认识这么久,总见你跟在她后面不说话,连个表情都没有,还以为你又聋又哑。”高真北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关林森。

    关林森的神色已不再是原先那样的淡漠,他看着高真北:“他们不是蠢,只是有自己坚持的信念而已。”

    “你说我们大恒人没有信仰,整日活得昏昏噩噩,不知追求什么,我告诉你,我们大恒的人,不靠什么神仙菩萨,也不靠什么天赐神迹,我们的信仰是仁义礼智信,是天地君亲师,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是知道什么叫大义什么叫尊严,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苦苦守护的坚持和自我,这就是骨气。我大恒人,自幼修身读书,他日治国平天下,也不比马背上的人差!”

    凤歌被他的话惊住了,她从来不知道关林森嘴皮子也如此了得,看来她的预感是没有错的,关林森绝不是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他的灵魂深处,有不羁的火焰在跳动。

    “哈哈哈!!!”高真北放声大笑:“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似乎憋了很久,关林森将想说的话一气说完,又恢复了原来那个木头人的模样,高真北将手中酒碗倒满,举碗对着关林森遥遥一敬:“这位小哥豪气干云,是我失言,在此罚酒一杯,请莫见怪。”说罢仰头一口喝干。

    “不罚酒,你也没少喝。”凤歌看着高真北这种自我惩罚方式,摇头。

    高真北笑着将酒碗搁在桌上:“嗯,那我用一个秘密与你交换,好不好?”

    “什么秘密?”

    “我只告诉你,别人不能听。”高真北压低了声音,还故作神秘的看了一眼关林森。

    凤歌懵懵懂懂的当真靠近高真北,只听见他用气声低低的说:“你挑了当年新打下来的花生米,与新鲜豆腐干同嚼,能吃出金华火腿的滋味。”

    然后,他就坐直了身子,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然后呢?”凤歌还在等着他的下文。

    高真北一仰头,又是半碗下去,他反手抹了抹嘴:“这么大的秘密,你还不满意啊?两样这么便宜的东西,能吃出火腿的味,那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心知他这是在故意插科打诨胡说八道,凤歌淡淡一笑,竟然一点都没露出生气的模样,高真北倒有些意外,以他对女子的认识,被自己方才那般戏弄,还不得气得尖叫起来,自己身上也少不得要吃上两记粉拳,没想到这小小年纪的丫头,竟然这样不动声色的忍了。

    以他多年的经验,这种女人不是没见过,她只是在积攒着怒气,等到了一定的时候,那怒气值爆炸出来,那可真是鬼神辟易,神仙难挡,高真北“嘿嘿”一笑,瞅着她:“生气啦?”

    凤歌扫了他一眼,叫老板新鲜炒制的花生米与卤豆干,当真一同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滋味略有些像,认真品下来差得太远,若有一日你到大恒来,我请你吃真正的金华火腿。”

    高真北左看右看,没有从她的眼中看出半分气恼,竟然是认认真真的在进行评价,这般气度,果然非常人。

    原本计划今天离开西夏,不料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凤歌不能让金璜拖着如此重伤的身子与她一同回国,只得在这里再多留几日。

    “你说独孤怀信要向北燕借兵来攻打这里?”凤歌捧着杯子,手中的茶汤照出她平静的脸。

    高真北点头:“所以,你们最好尽快离开,否则,只怕便走不了了。”

    “可是金璜伤得这么重,只怕受不得路途上的颠簸,从这里往边境而去,来回起码要五日的路程,再等等吧。”凤歌做出决定。

    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凤歌来到红芳阁门前,曾经这里雅士云集,此时,却是大门紧闭,还贴着封条,门前分外萧索,就连路人都不想与这闹出人命的地方扯上关系,都绕道走,就算不得不走这条道的,都兜得远远的。

    凤歌拿着宁王府玉佩,直入王城都尉府,询问被关押的红芳阁众人去处,被告知众人已被放出,限明日午时之前,离开大夏王都。

    既然如此,他们想必是安全的,凤歌心下方定,又想起如果当真独孤怀信要打进来,只怕王都要遭殃,还有那下毒之事实在蹊跷,明明没有实据,符太后却那样迅速果断地下旨,好像是要掩饰些什么。

    凤歌又回到宁王府,想要找李云清,告诉他独孤怀信可能要向北燕借兵,打进来之事,可是却扑了个空,李云清不在王府,下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罢了,这种事情本也没有实据,空口白牙说出去,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吹吹打打之声,好不热闹。凤歌转头望去,只见一队身着红衣的队伍,喜气洋洋的走在路上,一个身穿喜袍的年轻男子端坐在黑色的高头大马上,身上斜绑着一朵大红花,满脸春风,掩饰不住的喜悦,原来是一队迎亲的队伍。

    东方大陆除了北燕之外,西夏、大恒、东宁三国,嫁娶习俗基本相同,沿袭古代风俗,拜堂成亲都在黄昏时分,新郎骑马,新娘坐轿,有钱人家铺开十里红妆送女出嫁,就算没钱,也少不得陪些衣柜箱笼,以充嫁妆。

    眼前这对新婚夫妻,看起来门当户对,不算十分富贵,也称得上是小康了。

    凤歌听着一旁有知道的街坊说,这对小夫妻原本就是打小认识,青梅竹马,今日终于成了好事,也算是一段佳话。

    看着那新郎脸上压抑不住的笑容,那是打心底里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充满了期待,轿中的新娘虽不得见容颜,但想来也是开心的吧。凤歌看着他的脸,不由的想到,将来自己不知道能找到怎样的郎君得配。

    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前面人声鼎沸,她抬头才发现,这里正是新郎的家,街坊邻居都在这里笑着闹着,要看新娘子,要闹洞房,新郎家的人向四周撒着果子与糖果,小孩子们兴高采烈的一哄而上。

    
  
  
  
第八十一章

  
    看着新娘下轿,她一身翠色,如夏日最清澈的山间湖水,衣饰华美,满头珠翠焕然,周身环佩叮当,手中持着一柄纱质团扇,遮着面容,莲步纤纤往院里去,凤歌早听说大夏婚服讲究的是“红男绿女”,今日方才得见,不由好奇的随着跟了进去。

    大堂之中灯火辉煌,新郎新娘相对而坐,新娘手中仍持着那柄团扇,新郎虽是坐着,那神情却是急得不行,恨不得马上就紧紧抱住新娘。

    他清了清嗓子,原本吵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只听他朗声念道:“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何如花烛夜,轻扇掩红妆。良人复灼灼,席上自生光。所悲高驾动,环佩出长廊。”

    一首却扇诗念罢,周围之人皆高声叫好,新娘却只是微微一笑,手中的扇子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要拿下来的意思。

    看热闹的人催促新郎赶紧再来一首,新郎抬头做思索状,信手拈来:“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娥。隐扇羞应惯,含情愁已多。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更笑巫山曲,空传暮雨过。”

    又是一片叫好之声,新娘还是不肯放过,新郎却不以为意,不过眨了几下眼的功夫,又是一首:“婉丽花颜轻罗遮,姝色独秀珠玉奢。玉腕纤纤持绡扇,挥却彩云见嫦娥。”

    新娘的手缓缓放下,对着新郎嫣然一笑,当真是满室生辉。

    “婉姝真是好性儿,只三首便放他过关,要是我呀,不给我凑齐九九八十一首,休想。”一旁的小姑娘娇笑着。

    “八十一首?你不急,可是要把新郎给憋死了。”

    “哈哈哈。”两人笑成一团。

    新娘却扇之后,已算礼成,大宴宾客,这家人的确殷实,摆了几桌流水席,供往来的路人享用。新娘与新郎在里间招呼着亲朋好友,端得是喜气洋洋。

    从大堂走出来的时候,凤歌脸上也带着笑容,忽然,她听见空中传来异响,刚想抬起头看看发生了什么,身旁的关林森大声叫:“小心。”

    她便被人揽住腰肢,提着蹿出三丈有余,接着扑倒在地,有人压在她身上紧紧护住。

    新房的屋顶上爆出一道如白虹贯日火光,巨大的金色光芒轰然一声爆发出来,一支粗如儿臂的钢箭自苍穹落下,横蛮的破开黛瓦,钻入屋中,顿时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呼喊。

    箭名“飞虹”,是一年前大夏人开发出的一种强有力的攻城武器,卖给了北燕,没想到初次使用,竟是用在了大夏王城。

    接着凤歌被扶起,身边已是一片纷乱的脚步声,前来道贺的宾客,看热闹的路人,尖叫着四下奔逃,方才里屋中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现在已被一片地狱火海所包围。凤歌分明看见,在即将倒塌的大屋之内,那一身翠色礼服的新娘紧紧抱着手中的人,一动也没动,她身旁早已空无一人,就在她的头顶,房梁在熊熊燃烧。

    凤歌心下着急,转头看了关林森一眼,关林森几步便跃进屋内,发现新郎的胸口已被贯穿出一个大洞,早已气绝身亡,他想要拉起新娘,可是新娘却紧紧的抱着新郎,不肯松手。

    一个女流之辈的力气竟然可以如此之大,让关林森也无法让她放手。

    火焰越烧越烈,那根大梁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很快就要被烧断了。关林森手腕用力,将新娘与她怀中的新郎一并抱起,腿上用力,奋力冲出被大火包围的新房。

    就在他将要冲出大门的一瞬间,房梁塌了,带着熊熊烈焰的巨大梁柱从高处砸下来,发出一声巨响,碎木上带着的火焰四溅,落在新娘的手背上,烫得她一惊,疼痛将她从巨大的哀伤打击中唤醒,她如梦初醒一般发现自己的处境,看着手中已死去的新婚丈夫,发出了凄厉的惨呼。

    关林森呢?

    凤歌感到心脏狂跳,她疾步冲过去,关林森正艰难地扶着门框要站起来,凤歌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发现他的头发有一截被烧糊了,方才那根房梁巨木落下来的时候,他虽然闪过要害,但后背与左腿仍不可避免地被重重砸了一下,他看着凤歌紧张的样子,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这叫没事!”凤歌眉头紧锁,一个深深的川字纹在她的眉间。

    就在她声音未落之时,别处又传来了连续不断的炸裂声,凤歌抬起头,带着火药的钢箭,如同最灿烂的流星一般,划过浓墨般的大夏天空,让整个王都亮如白昼。

    街上惊慌的人们杂乱的发出同一个声音:“北燕人!是北燕人打来了!”

    骤然的变故,让太平了许久的西夏人不知所措,他们已经和平太久了,长久以来,他们对于战争的概念就是又是发财的好时机,这一批可以砍破所有重甲的刀剑做出来卖给北燕人,那一批可以抵挡住所有刀剑的重甲做出来卖给大恒人,大夏只需要坐壁上观,做生意收钱就可以了,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会被拉入战火,成为交战对象之一。

    就在第一波远程攻击结束之后,四边守城的士兵吹起了特制的铜号角,那富有穿透力的尖利声音,给原本已惶恐不安的大夏王城,又添了一份恐怖的气氛。

    新娘犹自抱着新郎哀哀哭泣,可是凤歌却没有时间留下来安慰她了,客栈里还有重伤昏睡的宇文寒涛和金璜,必须回去找他们,将他们转到安全的地方。

    回到客栈,发现老板与伙计都已经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整个客栈连灯都没有点,黑漆漆,只能靠着街上的亮光勉强看清桌椅与台阶。

    “你在这把伤口处理一下,我上去看看。”凤歌不由分说,按着关林森的肩膀让他坐下。

    高真北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凤歌上楼先去探视金璜,发现金璜居然不见了,隔壁的宇文寒涛也不见了。凤歌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也许是方才飞虹箭袭击的时候,高真北就已经将他们带去安全的地方了,她又匆匆跑下来,关林森已用随身的火折子点亮了烛台,昏黄的烛光下,关林森的腿上一片青紫色,其余之处没有伤到。

    “属下确实没事,殿下不必惊慌。”关林森将裤角放下,冲着凤歌一笑。

    凤歌摇摇头,看着他:“不要骗我,你这可是重伤,至少得四五个月才能好。”

    “看着厉害,其实只是被轻轻砸了一下,最多七八天,连淤青都不会留下。”关林森笑道,想着凤歌兴许是从来没有受过伤,有些大惊小怪了。

    凤歌欺身压向关林森,把他吓了一跳,凤歌却只是挑起了一缕他的头发,被从中烧断,生生短了一截,卷曲缭乱,还隐隐散发出焦糊的气息:“头发想要恢复原样,没有四五个月,哪能长得出来。”

    原来说的是头发,关林森不由莞尔,没想到这个严肃认真的大殿下,也有会说笑的一面,他的笑容刚展开,又敛住,街上再次传来惨叫,城中百姓无不四散奔逃:“城门破啦,北燕人杀进来啦。”

    被压紧实的黄土地被脚步声震动,关林森拉着凤歌刚要出门,就看见对面的茶楼顶被飞虹箭射中,就在下午时还高朋满座,听人说着城中的八卦消息的茶楼,摇晃了几下,接着,便分崩离析,轰然倒下,变成了一片废墟。

    一个女人没命的向前跑,可是她身后的黑影越来越近,那高大的黑影手中所持的巨刀落下,将她劈做两半,残躯高高的飞旋起,正落在关林森与凤歌的脚下,关林森本能的闪身挡在她的面前,伸手挡住她的眼睛。

    此时的凤歌,早已不是那个见了血哇哇大叫的小公主,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再次面对这样的血腥场面,她也能冷静如初:“先进客栈。”说着,便退回门内,关林森将大门关上,心知这样的门绝挡不住北燕人的一刀,他便拉着凤歌往厨房去,那里杂物众多,这里又黑,一时也搜不出什么。

    关林森与凤歌躲在引火用的草垛后面,听见街上传来男男女女的尖叫惨呼,还有北燕人张狂的大笑与长啸,这是凤歌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什么叫战争的残酷,什么叫绞碎血肉的战争之刃。

    现在她脑中唯一想着的就是幸好这场战争不是发生在大恒,大恒的百姓不用受到这样的苦难。听着街上传来的如同地狱一般的声音,凤歌紧紧握住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若是此次能侥幸逃生,回国之后,必彻查寒山铁骑之事,必复武将辉煌,必让大恒军力足以让北燕不敢轻易言武!

    想到这些,她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一双有力的手轻轻覆在她紧握的拳头上,关林森低语:“殿下别怕,有我在,必以此性命护得殿下周全!”

    想来是关林森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抖,误以为她在害怕,凤歌心中一暖,刚想对他说句话,却听见大门那里传来了,木头破裂的声音,是大门被人用利器砍开了。

    伴随着木头落地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子的尖利叫声,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声,一声闷响之后,传来了什么东西被甩在桌子上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布料被撕开的声音,女子的叫声更响。

    起码有三四个北燕人,他们用言语戏侮着那个女子,女子叫骂不止,然后其中一个北燕人不知怎的痛呼了一声,可能是女子挣扎时刚巧打中了他的命根子,其余几个北燕人反而哈哈大笑的嘲笑他被女人打中。

    那个男人恼羞成怒的骂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声之后,女子的声音便听不见了,接着是那几个北燕男人商量着谁先上的声音。

    只是听一听,凤歌便觉得无法忍受,她此时只恨自己身无武功,也无利器,她也不想再让受了伤的关林森出手,就这么听着,她的心都快要滴出血来。

    “你藏在这里,千万别动。”关林森忽然从稻草垛后站起来,拿起他的剑,悄悄从杂物间摸黑出去,他觉得背后有人,回头,却是凤歌。

    “你来做什么,危险!快回去!”关林森用气声说着,语气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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