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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手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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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说一边带我走近房间,帮我掀开床上的被子,我则把珍妮放了上去。我没有解开她的披风,我还不想让她知道这是一个贵族。

“请医生看了吗?附近的医生?”我为她盖好被子,长出了一口气,觉得抱她上床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我身体里的全部力气。

“请过了……就是因为花钱请了医生现在才不得不招呼你们,我们实在没有钱了。”她抿着嘴唇,站在房门的阴影里说,“医生放了几次血,可是一点都没有好转。他们说这病治不好了,我……”

她这样说着,几乎要哭起来。我也同样觉得挺无奈——我没力气,又发着高烧,头脑一片混乱,实在懒得费力气调理自己。本想请一个医生来帮忙,哪知道竟然是些只懂得放血疗法的货色……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袍子里摸出一个欧瑞银抛给那个姑娘。银币在阳光里闪了闪,划出一道弧线来。但女孩没有接住,银币掉在了地上。她眼角还带着泪花,手忙脚乱地俯身到地上去追那个险些滚进门缝的小东西。

我忽然觉得心里又有点不好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痛的关系……

“先带我去看看你母亲吧,然后用这去钱去给我采购些材料。”我对她说,“可以的话,就把给你母亲治病的药材也一起买了。”

“……嗯?”她蹲在地上看着我,背着光,细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您说什么,先生?”

被病痛折磨的我非常不愿意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话……哪怕她是因为惊讶或者说喜悦才问出这个问题。然而当我触及她的眼神……那种柔软的、哀伤的、惊讶的眼神和将她的轮廓剪成了半片金黄的阳光,我忽然觉得自己心底有些东西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释放了出来。

我很想把这最近反复出现的情感归结于病痛带来的软弱,然而我发现……那种令我胸口酸胀心头酸楚的感觉……竟然让我如此着迷。

我真是要疯掉了。

“带我去看看你的母亲。”我再次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同时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如果你不想让她继续受折磨的话。”

她终于听懂了我的话,几乎是抢着在我的面前打开了门,将我让了进去。房间里干净整洁,没有让人厌恶的气味。这对于一个长期居住这重病人的病房来说很难得,至少证明这个姑娘很会照顾人。

我走到床前,用左手挽起右手的长袖,轻轻拿起她的手。那女人试图把手抽出来,然而只是无力地抽搐了一下就再无力动作了。这只因为长年劳作而显得粗糙的手并不漂亮,指甲缝里还有洗不掉的黑色污渍。手指的关节肿胀充血,几乎无法并拢。我轻轻弯了弯她的手指关节,病人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叫不出声。

我放下那只手,摇了摇头。艾舍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就连从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也无法抹掉上面的那层黯淡。“真的治不好么?先生?”她用最后的希望问我。

“我只是觉得,这些医生连这样的病都束手无策,简直是……”我用有些混沌的头脑想着一个合适的词语,“蠢材。”

“就是说……”她愣了一愣,然后惊喜地叫出声来,“治得好吗?”

“痛风而已。”我耸了耸肩,“再让那群蠢货给她放血,她就会死掉的。我给你开一个单子,你按照上面写的去买齐我的东西,然后我来处理吧。”

“好好好!”她连忙答应,然后快活地在她母亲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妈妈,这位先生说他能治好你!你再不用受这些苦了!”

那床上的女人转了转呆滞的眼睛,费力地牵了牵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干脆转身走出了房门,去自己的房间里从包裹中扯出一块羊皮纸给艾舍莉列出清单。

小姑娘几乎是飞跑着出去的,然后我才想起,我似乎忘记嘱咐她弄点吃了的。但罕见的睡意很如潮水般袭来,使我顾不得胃里的痛楚了。我弄了些水给珍妮润了润嘴唇,然后回到房间脱掉自己的长袍躺倒在床上,很快就在灼热的呼吸与胸口的疼痛中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一段又一段噩的梦从脑海里挤出来,浮现在意识层面。我几乎又能感受到将自己转化为巫妖之体后身上的那种痛楚,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的内脏,挣扎着想要冲破我的胸口。

我似乎回到了世界树下,站在精灵们建造的那华丽优美的祭台上。乳白色的光辉包裹着我,净化着被我分离出身体、却一直在体表萦绕不去的“恶”的特质。近乎全知全能的感受再次回到我的意识之中,我能同时感知到上百里范围内微风的流动,树叶的碰撞,枯枝的折断声,上万人的盔甲撞击声,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脚步引发的大地微微震动。

我同时倾听这一切,却能将它们一一理顺。我分得清风的细语和林木的呼啸,也分得清每一个人的心跳和血液流经伤口时所受到的阻塞。

第三十四章盐渍李子

我即将成为新神,我的一切都在被净化、重组。我的感知力在此刻达到巅峰,身体却像一个婴儿一样脆弱。而那些小心翼翼地前进的怯懦的人,却将在此刻对我进行的可耻背叛,冠上战争的美名。指引他们的,则是那个十几小时前与我彻夜缠绵的女人……

这一段记忆很快模糊,我忽然又回到了更早的时候,变成那个侧卧在马拉雅山脉最高峰上的人。极度的严寒将我的血液冰冻,魔力却使得我的头脑依旧运转自如。我的身躯只剩下一只完好的右手,其余的三肢和躯干则翻露出可怕的血肉,甚至戳出了骨茬——这都是安塔瑞斯那可怕的龙息的杰作。

我毫不犹豫地泼洒出价值足以买下一个公国的昂贵魔法材料,让山巅万年不变的晴空当中聚集起乌云。那血色的云团在我的头顶形成可怕的大漩涡,而后隆隆地向四周扩散。它们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覆盖半个艾瑞法斯特,将死亡散播到每一个角落。

这瘟疫之云将夺走百万人的生命,然后以生灵的力量塑造我的巫妖之躯……

然而这场景又很快跳转,跳转到我还是一个真正的婴儿的时候。某些记忆的碎片从我的潜意识层面再次浮现,而这些,是我从未发现、仅靠孩童的本能深藏于潜意识之中的东西。

光,似乎有模模糊糊的光,隔着我的眼皮照射进来。

本能地感到刺眼,于是张开嘴嚎哭。

“不听话的孩子,会被洛基山上的魔法师抓走,变成蜥蜴干挂在屋檐下唷~”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柔和又温暖。

然后是什么?是高温,是火焰带来的高温……

是死亡。

然而此刻又是谁在抱着我?

试着睁开眼睛,眼前是银色的胡须。黑色的长袍。银线刺绣。

“可怜的孩子……”那个老人的声音说,“不过这样也好。你的父母都死掉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真名,包括你自己。你无需惧怕任何人,你果然是一个天生的法师,命运的宠儿……”

这个人是谁?是谁?如此熟悉的语气,如此熟悉的声音,如此熟悉的气味!

谁!!

我大吼着从睡梦中挣脱,猛然坐起。胸口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疼痛欲裂,那痛楚从我的胸腔蔓延开来,一直连到腋下与脖颈,像是有无数的尖刺扎进了我的身体。但我无暇顾及这些,我需要知道最后一个梦里,出现在我婴儿时本能的记忆之中的那个人是谁!

在我的前世,七百年,到底是谁教我拥有了魔法的力量,又将我十三岁之前的记忆抹得一干二净?!

命运的宠儿……命运的宠儿!一定有人在那之后,又对我说出了同样的话语……到底是谁,到底在哪里,到底在何时?!

但梦中的内容很快就从我的脑海里消逝得一干二净,难以琢磨。睡眠不但没有使我的头脑更加清醒,反而加剧了胸口的疼痛。屋子外面似乎已经黑了,月光从窗户里投射进来,把室内的东西都拉出了奇形怪状的影子。

身上的被子散发出的皂角味道帮助我慢慢平静了下来,我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费力地起身下了床,披上袍子。外面传来了有节奏的“咄咄”声,我想那大概是艾舍莉在弄吃的。

走廊里黑得彻底,只有通往客厅的小门尽头才有微弱的光亮。艾舍莉一定是舍得不点蜡烛的——传来的牛油灯燃烧时的特有难闻味道证实了我的想法。我走到门口,依着门框看着那个姑娘——她正借着牛油灯昏暗的光亮在木头案子上用小刀切熏肉,而身后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白面包和新鲜的卷心菜。一小盆浓汤在散发着香气,盆旁边是热腾腾的烤苹果和盐渍李子。

恒定法术“法师之眼”使我只借助微弱的光亮就可以看见室内的全貌,而艾舍莉则等到切完了熏肉、我忍不住喉咙的干涩咳嗽起来之后才发现我。她立即丢下手里的刀子,将双手在围裙上擦干,快步走过来扶我坐到桌子前面:“您醒啦,先生。我回来的时候您睡得正沉,就没有叫醒你。我先给母亲吃了东西,现在您可以一个人慢慢享用了。”

我并没有虚弱到走路需要人搀扶的地步……然而我却意外地很享受这感觉。因而我只是沉默地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她把熏肉端到的面前,又把牛油灯移到桌上。

“我还弄了些吃的给了那位小姐,可是她还在昏迷……”她后退到油灯光亮之外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问,“您……打算什么时候治疗您的表妹?”

我抬头看了看她——她脸上是焦虑而期待的表情。我又看了看她身后案板上的篮子,那个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提着的篮子。里面的三条黑面包只剩了两条半。她说给她母亲先弄了吃的……

“这些是为我特别准备的?”我抬起手来,撕下一块白面包,蘸了小木盆里的浓汤,送进嘴里。

真是好味道。

“是的。”她在阴影里点了点头,“……作为对您的报答,我会为您免费提供食宿,您……”

“明天早上。”我用手捏起一只盐渍李子,打断了她,“明天早上就开始。一会给你母亲吃些卷心菜和汤。但是别给她吃肉,会让病情恶化的。至于你……也坐下来,吃点东西。”

卷心菜配熏肉和白面包的味道很好……再配上浓汤更是美味至极。只是烤苹果我一直吃不惯,从来吃不惯。倒是有个女人喜欢这道菜……

该死,我又在胡思乱想。

我们两个人沉默地进餐,伴随着我偶尔的咳嗽声。这女孩吃得极节制,仅仅吃了一个烤苹果就停下手来,看着桌上的食物发呆。

我的胃口并不好,即便是面对着这些美味的食物。我吃掉了半条面包,两个盐渍李子,几片卷心菜和几片熏肉,也停下手站了起来。我看得出这女孩其实是急着把这些平日里并不能常常吃到的东西带给她的母亲。我不喜欢喝冷掉的汤……我想她们也是一样。

她又要来扶我,我摆手制止了她,然后从袍袖里摸出一枚小小的欧瑞金。这一次我没有抛,而是轻轻搁在了桌上。金币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美丽,迷离的橙光使得桌对面的艾舍莉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见过一枚金币……但至少不会包括她了。

“食宿费用作为我治疗你母亲的报酬,这枚金币作为这餐美味的奖励。”我走到一边的地上有些费力地提起那个装满了我所列出的药材的篮子,补充道,“我不喜欢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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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的东西应该连在一起看,可是妈妈说做人贵在坚持。所以为了保证我是一个忠实的2K党,我就把它们分开了,这样表示我今天更新了两章很勤劳。我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更啊,不如你们明天也来给我投推荐票啊?

第三十五章黄黄……绿绿……

是的,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我从不吝于给与我的追随者最大的荣耀,也从不吝于给背叛者最大的痛苦。

这个女孩的身上有一些我许久未曾看到的东西,让我觉得温暖,让我想起自己……曾经是一个人。虽然是一个那样平凡的人,但那感觉让人想要流泪。

我提起篮子走近黑暗的走廊里,女孩在我的身后呆立了很久,然后叫道:“先生……”

我有些恼怒地在一片黑暗里转过头去,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她要进行无谓的推辞,那么我就将收回那枚金币。我并不常有这种令我舒适的软弱感……不要去破坏它!

但她说的是另一件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但是也许对您有帮助……我刚才去买东西的时候,恰好碰见一个人……穿着和你的衣服很相似的袍子,问我是否见过和他的衣服类似的人。”她顿了顿,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他已经打听了挺多家店铺,然后才碰见了我。我觉得他也许是您的朋友,但又不很确定,就对他撒了谎,然后悄悄跟着他去了他住的旅店……”

“一个黑袍?”我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清醒过来,疾速思索着,问,“衣服上绣着橡树叶,脸色很苍白的年轻男人?”

“的确是黑色的袍子,但不是年轻男人,是一个中年人,还有胡子。嗯……也没有树叶。倒是绣着星星,挺漂亮的星星。”

有胡子……那么就不是那些被制成魔傀儡的暗精灵。因为精灵们从不长胡子。而星星……

一个魔法学徒。

也许不是在打听我……而是在打听那个精灵**师的暗精灵魔傀儡。只可惜他永远都见不到了。

“谢谢你,小姑娘。”我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她脸上有些不安、欲言又止的表情,补充道,“是我的朋友,不是仇人。你也不必担心他会追到这里。”

“啊,我……”她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我却已提着篮子走进了房间。

这栋房子里有三个病人。一个昏迷不醒,依靠安塔瑞斯之盾的魔力勉强维持着生命。另一个受了内伤,发着高烧且头痛欲裂。还有一个被痛风折磨,不能说话。

实际上看起来最痛苦的那个人——艾舍莉的母亲,却是病情最轻的那个。这些脆弱的凡人哪……只要小小的病痛就能让他们束手无策。而只有力量,魔法的力量或者知识的力量,才能让人超越众生,甚至与众神分享永恒的生命。

我从我的袋子里拿出我的瓶瓶罐罐以及从法师塔里带出来的材料,借着银色的月光,首先花费了一个小时给自己制作了一份药剂。至少它可以保证我的头脑清醒起来,不被病痛分散注意力,而使某些需要精确计算剂量的配方以失败告终。

我服下第一剂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粉末时,听见艾舍莉关上了隔壁的门。大概是艾舍莉服侍她的母亲享用过了晚餐,准备睡下了。

一阵冰凉彻骨的感觉立即从我的尾部传到尾椎,然后沿着我四肢走了个来回。我的身上泛起了一阵小疙瘩,而下一刻那寒冷就变成了让人舒适的温暖感。我的脑子像是被丢进了冰水里然后又捞了出来,思维立时变得清醒得可怕。

搁在从前,我可不敢给自己吃下效果这么猛烈的东西。那样的代价将是清醒以后连着十天的昏睡不醒——十天不喝水,对于一个人类就意味着死亡。然而此刻的我却不在乎……因为我得到的精神力的确很强大,强大到可以无视这样猛烈刺激之后精神上的疲惫感。

艾舍莉母亲的痛风,其实治疗起来挺简单。用秋水仙根和麦芽混在一起,每天吃上一点点,几天之后就可以痊愈。只要以后多吃蔬菜少吃肉类,几乎不会再复发,唯一的副作用也只是可能引起腹泻。

然而这样简单的法子在这里却没有一个医生懂。不然也不需要我彻夜不眠,在这里自己打理自己。

然而最棘手的是珍妮的伤。我一边在嘴里将可以消炎的蒲公英茎叶嚼出白色的苦涩汁水,一边尝试着搭配药材。我只能控制她的情况不再恶化,试着用药物消除她的脑袋里可能存在的淤血。如果她无法在十天之内醒来的话,她也许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一旦发生了那种情况,我只好将她转化为……死灵骑士。

现在的珍妮其实是在依靠半身甲上纯粹的魔力与妖精之血生存。她的身体机能几乎都已停止,算得上是半个死人了。否则这几天下来,她也不会……没有任何排泄物。

尤其是在身体肌肉都已不能被有意识控制的情况下。

我要做的是重新让她的器官运作起来,至少可以不依靠安塔瑞斯之盾维持生命,直到我找到我那一份逃掉的、代表着我人性中纯粹之恶的一部分。我的手札上记载了转化死灵骑士的方法,但其中运用了大量的暗语,甚至包括了龙语、精灵语和恶魔语的变体杂糅后的结合物。但幸运的是这种方法是炼金法阵的产物而非魔法,因此我不需要重新记忆它才能操作。

至于现在暂时拥有我的那本手札的精灵**师……我有充分的信心相信在我重新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之前,她没有可能破解那些玄奥到极致的操作。

我花费了一整夜的时间来调配药剂,谨慎的程度超过我以往的任何一次试验。我得考虑到她身体里妖精之血和尼安德特人血统对药物的影响,还得考虑到残留的恶魔毒液对一些药材的反应,甚至还要考虑到一些具有毒性的药材会被安塔瑞斯之盾的魔力削减效果的状况。

到天亮的时候,我的房间里已经满是奇怪的味道。烟雾弥漫,甚至连我自己都透不过气来。我先试了试那一玻璃瓶黄绿色的药剂——实际上大多数效果卓著的药剂都是黄绿色。不要去问为什么会呈现出这种类似脓液一样的恶心颜色,因为我也挺想搞清楚。

仅仅是一小口的药水入喉,我就感到整根舌头都被麻痹了。然后我再感受不到药剂的苦味儿,反而是胃里像被丢进了一块烙铁,接着那烙铁长出了胳膊和腿,快活地跳起踢踏舞来。由此可见为什么很多人宁愿去请那些只会放血疗法的庸医,也不愿意去请一位懂得制作药剂的炼金师——因为他们的药水在治愈病人的同时,往往会带来更加剧烈的痛苦。

撑着床头忍过最初的痛苦时期之后,我终于觉得胃里平静了些。那痛楚一消失,胸腔里也随之一空——原来的那些延绵细密的疼痛也好了很多。

我得以缓过神来推开小小的木头窗子,夏末早晨的清新气息立即扑到我的脸上。屋外是矮草地,窗框上则垂下常春藤。它们散发出迷人的清新味道,就好像我身处森林之中。再远处,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小树林的尽头则是古鲁丁村庄的高大围墙。艾舍莉的家住在村庄的最外围,是一个足够清静的地方。可在战争到来的时候,也是一个足够危险的地方。

然而我倒是挺渴望战争的到来——我是指在我的身体痊愈之后。

兽人属于被人类承认其文明地位的亚人种之一,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自然也懂得畜牧农耕的道理。战争的发生从来都是利益的驱使,无人得益的战争绝不可能发生。

卡布兽人营地的亚人种袭击人类,是为了掠夺食物和铁器。然而双方都知道,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正是去年的粮食用尽、新的粮食还未收获的时节。在这个时间发动战争,不但会毁坏农田导致一个荒年,更是会无功而返,得不到一点好处。

以往的掠夺都发生在秋收之后,但今年却是如此反常。一定是有着别的原因。

残留在我身体里的那一丝邪恶印记使我可以知晓那一部分从剑鞘峰逃走的纯粹的“恶”的位置。于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将目光投向西南方——卡布兽人兵营。亚人种们的狂躁和嗜血并非毫无根据,被邪恶控制就是最好的解释。即便是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那一部分纯粹之恶果然还是有着我的影子——对力量的渴望,对权力的欲求。只是,这些**被它放大到了扭曲的地步。

它驱使着兽人们发动一场战争,为的是什么?

我很难弄清楚那个奇特存在的想法,因为这世界上从未出现过像它一样纯粹的恶。即便是以贪婪和暴虐为美德的深渊恶魔们,都会偶尔流露出对美的向往这类高尚的情感。而那个存在……则只是为了毁灭与黑暗而生。

背叛我的人们从不知他们犯下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如果不是我将它们用来守护我的魔力同时又以魔力和命盒压制了这些本该被世界树之力净化的邪灵上百年,这地上界早已诞生了一个毁灭之神。

但此刻我知晓它的存在,它却并不知道我。我将等待着它对这个村庄的攻击,然后在它还没能对我构成足够威胁的时候制伏它。至于是否要将它永久地封印……

……我看了看那瓶黄绿的药剂,拿上它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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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又更新了三千字,完蛋了,我完全被自己感动了……

第三十六章慷慨赠礼

艾舍莉小姑娘正抬起手,打算来敲我的门。她的手上托着一个木头盘子,上面是码好的面包片和熏肉片,还有一碗漂着薄荷叶的汤。我险些将她手里的东西撞翻,她连忙后退了几步,慌乱地稳住了手脚,对我说:“早安,先生。我刚刚给珍妮小姐喂了些水,可是她还是吃不下东西……”

谁能说朴实勤劳的农家姑娘就不懂得些小心机呢?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用提起珍妮的法子催促我治疗她的母亲了。

于是我对她说:“把早餐放在厅里吧。以后用不着这么服侍我,我又不是什么老爷。你母亲的药在我房间里的桌子上,每天给她吃一点——指甲大的一点。别因为心急过了量,那样你会害死她的。”

然后我顺手推开了珍妮的房门,又关上了它。

我不想看到女孩脸上那种惊喜又感激的表情……那样只会让我变得软弱。我不需要被人感激……因为一旦接受了别人对你的这种感情,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做得更多。这对我而言是一种毒药,温和却会致命。

就像我眼前这个头发凌乱、脸色发青的女孩子。如果她是一个陌生人,此刻我会毫不犹豫地用五种以上的方法彻底地禁锢她的生命力,将她变成一具干尸,直至我得到那邪恶的东西将她转化成死灵骑士。

然而此刻我却不得不撬开她的嘴,极有耐心地将药剂一点一点送进去。

人性中的善与魔力中那残留的恶交织在一起,让我不停地在各种矛盾中挣扎。这感觉令人苦恼,甚至要发狂。

我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让黄绿色的药剂流进她的胃里,然后推开了窗户。她的状况很糟糕,需要更久的时间来让药物起作用。我胸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因为我制作的药剂的效果远非那些炼金师们可以比拟——我的药剂当中,蕴含了魔法的力量。

我的高热已经褪去,头脑清醒。除了胸口被碰撞之后还有疼痛感之外,一切都不错。于是我决定去弄清楚一点事情——关于艾舍莉昨晚提起的那个魔法学徒。

我没有带魔杖,也没有带长剑。脱去了自己的袍子,披上了褐色的的披风,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平凡的年轻人。实际上我常常会忘记自己是一个年轻人这个事实,仅仅在某些时刻,从艾舍莉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红晕中才会记起自己还算是一个模样看起来并不令人生厌的青年人类。

这样的外表让我挺满意。因为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年轻人是一个拥有强大魔力的巫师——包括那些真实的法师们。我们年代已经过去了太久,除去安塔瑞斯那种生命漫长到可以将几百年的时光当成弹指一挥的生物之外,大多数人都已将我的故事当成了传奇。

我按照艾舍莉告诉我的地址一路走过去,呼吸着上午的新鲜空气。街道上越来越热闹,也有更多来避难的人们挤在比较僻静的小巷子里,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从人们的只言片语中我得知,相当一部分人是附近农耕村镇的居民。已经有小股的兽人队部袭击了他们,并且掠夺了为数不多的存粮,显然在酝酿着更加猛烈的攻击。

统治博地艮行省北部的博达拉然伯爵将连同这里的禁卫军指挥官将兽人即将进攻的消息隐瞒了下来。因为没人希望外省的部队进入自己经营已久的区域并且在消耗掉当地大量的供给之后再大摇大摆地走开。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地而将自己的领地置于危险之下——这就是政治的一种表现形式。

然而他们完全没有认清这一次的进攻与以往都不同。只在很小的范围里——例如我和那位感知到了我的黑暗魔力就在附近的精灵**师——才晓得这一次战争会给整个行省带来怎样的变化。但我们各自心怀鬼胎,都不会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暗精灵**师希望人类重新陷入战乱,那样她在混乱中将可能为她的族群寻求到更多的支持。而我则希望全世界都陷入战乱,而这战乱也即将来临。几个月后,从欧瑞的王都开始。

我在一条路边的一个水果摊停留了一下,买了一串翠绿的提子,一颗一颗丢进嘴里,嚼得满口蜜汁。这是典型的村民做派,悠闲而懒散。我这样闲逛着一路打听,走到了那个学徒所在的“最后的归宿”旅馆。

旅馆那个微胖的老板娘正坐在门前晒太阳,但这事儿有点奇怪。现在可是将近中午的时间——夏末的中午。那阳光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令人觉得舒适。这个拥有一头火红色头发的女人叫做提卡,她的丈夫名为卡拉蒙。这都是我在路边一点一点打听到的消息。夫妻两的旅店以辣土豆和热苹果酒的美味而闻名,然而最近他们却做了一件傻事。

他们将旅店以四个欧瑞金的价钱卖给了一个穿黑袍的外乡人。这个价格在平时看起来挺公道,然而在此时却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一件明智的事,尤其是对他们这样头脑精明的生意人来说。在这种村子里热闹非常、旅店人满为患的情况下,单是半个月的收入就抵得上一个欧瑞金了,何况他们还在卖掉旅店之后继续留在那里为新的店主工作。

我站在旅店屋檐的阴影下吃着提子乘凉,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那个老板娘。她的脸上是愁苦又迷茫的神态,似乎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做出那种傻事来。

这时候她的丈夫,卡拉蒙,满头大汗地提着一个装满了食材的巨大篮子从西边的街角走了回来,见到她的妻子呆坐在阳光下,皱起眉头问:“怎么了?提卡?干嘛把自己晾在太阳底下?我都快要热死了。”

“嗳,卡拉蒙,那个黑袍给了我一个铜板,要我去对面的酒吧坐坐。”女人愁眉苦脸地说,不再光洁的额头上更添了几条皱纹,“可是我才不愿意去瘸子吉米的酒吧里去、坐坐!我就想呆在这儿,哪都不想走。我们当初怎么会昏了头脑把旅店给卖掉呢?”

“他又在里面招呼来历不明的人?”那个男人皱着眉头,似乎想要推门进去,但又想起了什么,将篮子甩在地上,也在他妻子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在阳光地下底下呆坐了好久,那个女人忽然慢慢张大了嘴,扭过脸去看旁边的丈夫。卡拉蒙疑惑地抹了抹自己的脸,问她:“怎么了?”

“魔法师。”她用一种难以置信、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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