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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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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瞳很少说话,常常她问他些什么,都变成仿佛自言自语。但至少,他还会用他的目光注视着她。
此时苍瞳站在阳光里,明媚的阳光照不亮黑色的衣裳。苍瞳眉睫低垂,目光落在阳光中漂浮的尘埃上。
直到竹生扶上他的手臂,他才转眸看她。墨绿色的眼瞳被阳光照得浅而亮,像两颗绿色的宝石。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竹生还想问更多,她的手伸向他的额头。苍瞳却别开头,转身离开了。
竹生站在春光里,静静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七刀在军营,每十日才休沐回宫。他已经被赏赐了自己的府邸,但他若回城,必定是直接入宫的。
他早就习惯了苍瞳的存在,同样,苍瞳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苍瞳的眼里,从来看不到任何竹生以外的人。人们也渐渐习惯了,把他只当做竹君的影子,视若空气。
那日七刀回宫,在竹生的寝殿外照例看见了雕塑一般坐在檐下的苍瞳。他看了他一眼,脚步不曾停顿。却在将要迈过门槛的时候,突然寒毛直竖。
再回头,屋檐下空空如也。
七刀汗湿脖颈。
“他想杀我。”他对竹生说。
“苍瞳吗?”竹生诧异。
七刀沉默。他看到竹生的目光落在帐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抓不住那些目光,只能握紧她的手。
竹生回过神来,看着鼻梁挺拔,相貌英俊硬朗的青年,安慰他道:“不会的,他不会杀我的人。”
七刀问:“他是在嫉妒我吗?”
竹生笑笑,道:“或许吧,我也不知道。我毕竟不是他。”
七刀却道:“可你拥有他,就像你拥有我。”
竹生道:“那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姐姐,你想拿走我的什么都可以。”七刀看着她道,“所以……不要再有别人,好吗?”
七刀近乎哀求。
竹生知道,他必然是收到了风声。在这件事上,范深行事刻意的不那么低调。她终究也不可能完全左右范深的意志。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思想。会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如同一体一心,也同样会因为利益,产生各种分歧。
七刀说,他的命都可以给她。竹生喜欢在席间听这情话,却不会真的把情酣耳热时的情话当成誓言。
“未来的事,没人能说的准。”竹生道。
她不肯同意范深给她充实后宫,是不想负七刀。她不肯给七刀承诺,是因为明白范深的顾虑才是正确的。她就这样自相矛盾着。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内心不够冷酷无情。
这于上位者,其实是大忌。苍瞳曾用谴责的目光看她,大约就是看不上她这份柔软。
竹生觉得,苍瞳在被炼成傀儡之前,一定曾经是上位者。
竹生问七刀:“你想要孩子吗?”
七刀答道:“想!我想要我的孩子!”他的重音咬在了“我的”两个字上面。
他年纪愈大,地位愈高,想得便愈多,想要的也愈多。他纵然可以把命都给竹生,也不会把他的思想都给竹生。他终究是一个独立的、有自己思想的人。
只有思想这种东西,别人拥有不了,控制不了。就连竹生也一样。
她无法阻止他的成长和变化,她只能对他说:“别想太多。”
竹生用了比邯国更长的时间来消化丰国。
她起兵是在邯国境内,她最初的兵源和追随者也都来自邯国,因此消化起邯国来,要容易许多。而对丰国,则完完全全是一个国家占领了另外一个国家了。这对竹生,对澎国的官员来说,都是宝贵的经验。这个新生的王国和它的国家机器都在飞速的成长成熟并日益坚固。
当范相再一次把大陆舆图摊开在竹君面前时,竹君的手指按住了某一个地方。
“我想要这里。”她说。
第123章 123
先是天佑大将军听到了风声; 说是新立的那个澎国的女主,和陈国开战了。天佑大将军就心里痒痒。
天佑大将军此时已经称帝; 号称开元圣光神武天佑皇帝。这个人特别好尊号,立国时誓要起一个响亮的国号。他手下的一帮子读书人翻遍了各种古籍; 揪秃了头发; 最后取了个“英”字。
英,美也; 华也。才能过人曰英,德过千人曰英。
天佑皇帝是将官出身,不是一字不识的大老粗; 肚子里也有半袋子书包; 偶尔也可以酸一两句文。见到手下呈上来的这个“英”字; 大喜道:“此号般配我!”
遂定国号为英; 是为英国。定都朝阳城。
英国的领地,除了天佑皇帝原本的地盘; 还占据了原乌陵王的地盘。天佑皇帝原本纳了乌陵王太妃为夫人; 认了乌陵王次子为义子。待局势稳定; 他登基称帝; 这位金氏夫人和便宜儿子; 便在数日内接连“病逝”了。
英国的领土比原本的天佑大将军的地盘要大得多,却又比之前的许国小。天佑皇帝皇帝耿耿于怀,一直放不下的便是原先盛公子的领地,此时尽成了陈国的领土。
那里都是鱼米之乡,天然的大粮仓; 天佑皇帝一提起陈国这个臭不要脸趁火打劫的,就要好一通骂娘。
此时闻听澎国要和陈国开战,他不由咋舌:“这个小娘,真是不消停。”
他此时老了,已经没有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了,登基称帝,此生已足。只是看到澎国那感受得到的旺盛生命力,心中不由得有些微微的嫉妒。其实即便是他还年轻的时候,最大的雄心壮志也就是占据许国,都未曾想过再向外扩张。
他思来想去,觉得并不是自己不如一个女人,而是因为自己没有一个如范伯常这样的大才来辅佐他。他倒是很干脆的承认,在治国之事上,他的确是有所欠缺的。当然他也不认为澎国的安定繁荣是因为那个女人会治国,他觉得这必定都是范伯常的功劳。
他后来知道范伯常原是隐居在他的地盘里,因为兵荒马乱过不下去了,才离开了许国,悔得捶胸顿足:“早知大儒在侧,朕定当三顾而求!”
然而其实那时范伯常在半隐居的状态,只以字画显名。他的真才实学,还是离开了天佑大将军的地盘之后,才肯展露在世人之前的。
他手下的读书人谁也不吭声。
读书人懂读书人。范伯常过不下去了,宁可跑路也不去效忠天佑,自然是因为他根本看不上天佑。天佑便是去求,怕也是求不来。
也因此,这些人比天佑皇帝更肯正视竹君这个女人。范伯常背井离乡之后,游走各国,不曾停留。最后,却向一个女人称臣。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会令范伯常甘愿俯首效忠?
抛开不了解的过程部分,只看结果,谁都能看得见的,是澎国的繁荣壮大和范伯常的位高权重,名动天下。
英主与名臣,一朝相遇,便风雷云动。
虽然是个女人,却的确是……令人向往啊。
天佑治国不怎么样,打仗却很是有几分天赋。他召了太子前来,与他道:“澎国和陈国的事,再去探听探听。若是真的,咱们不妨也做一回渔翁,曲城那里,不收回来,总是让我心里不舒服。”
又对太子道:“澎国那个女主,听说才花信之年,相貌甚美。我想着不如联个姻,许她以太子妃之位。你与她生个孩子,以后英国、澎国,皆由这孩子来继承,想来她不会不动心。”
太子是他原配生的长子,年纪已经三十许,也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闻言很是不高兴。倒不是因为和现任的太子妃有多深厚的感情,事实上为了压制住弟弟们,他府中多位夫人,都是国中重要人物的妹妹或者女儿。娶得最早的太子妃,倒叫这些后来的女子比得灰头土脸的。
太子不高兴,是因为竹生的名声不好。
“听说澎国的那个赵锋是她的入幕之宾,她一个女人领兵,不知道跟多少人有过一腿。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爹你要戴就自己戴去,反正我不戴。”太子没好气的道。
天佑皇帝和他的原配是青梅竹马,原配身体不好,拼死给他生下这个长子,二十岁不到便撒手人寰了。天佑后来发家,有了许多美人,生了许多儿子,却始终最爱这个长子。从小便抱在自己的马背上,带着他行军打仗。
这个儿子也算争气,不仅长得像他,军事天赋上也很得了他的遗传。旁的儿子都恭恭敬敬的给他磕头口称“父皇”,只这个儿子依然是管他叫“爹”,天佑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十分喜欢。
天佑闻言,起身要踹太子:“她一个女人打下了邯国、丰国,这么能干的媳妇上哪找去!老子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早就自己去娶了,还轮得到你!你还敢跑,你给我站住!”
太子疾奔:“小受大走!爹你都是皇帝了!注意下言行!史书上不好看!”
天佑皇帝看看左右史官,道:“敢瞎记,剁了你们!”
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左右史官怀念了一下之前被天佑皇帝剁成了肉泥的两位前辈的风骨,木着脸用笔舔饱墨汁,把刚才记录的一段涂黑了。
和天佑皇帝得到的消息不一样,陈国皇帝听到却是澎国和英国开战的消息。据行走各国的商人们带来的消息,是因为天佑皇帝恼怒范伯常不肯为他效力,捣毁了他的故居,还掘了他家的坟。范伯常在澎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知消息后立即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澎国女主向英国开战。
这故事讲得有鼻子有眼儿,连范伯常如何在殿上哭诉都栩栩如生。陈国皇帝深觉,以天佑那个只读过蒙学的痞子来讲,的确干得出这种事来。这两国一开战,他那爱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脾性又蠢蠢欲动了。
盛公子尚在云台城“做客”,那是真正的许国皇室血脉,天佑不过是个谋反的武将,名不正言不顺。陈国皇帝打着帮盛公子复国的名义,正是师出有名。
在这个生产力和交通都不发达的大陆上,消息的传播和扩散只能靠人。在信息完全不对称且被有心人控制的情况下,陈国和英国终于开战了。双方都惊讶对方明明在和澎国开战,怎么还能抽调出这么多兵力来对付自己。但不管怎样,两边互相觊觎对方已久,既已开战,再没有没收回成本没得到利益的情况下就停战的。
而完全掌握了两方信息的竹生,则对范深颇是歉疚:“待事了,定要为范老先生上一炷香。”挖人亲爹的坟什么的,虽然并不是真的,但就这么传言,也是对故去之人颇为不敬了。
范深笑道:“无妨。这本就是我的主意,家父不会在意的。他若还在,只会赞我行事不拘泥。”
果然什么样的爹才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竹生额头微汗。
陈国皇帝惯爱趁虚而入趁火打劫,行事一贯的不要脸,没想到有一天还有人比他更不要脸。这厢他与天佑皇帝打得如火如荼,那厢澎军兵分两路,一路截断攻英陈军的退路,与天佑皇帝勾搭成奸,两面夹击陈军,另一路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攻到了云台城的城墙下。
更不料云台城中一杜姓商人竟然是澎国的奸细,他数支商队的力夫脚夫竟然都是澎军假扮。他那来投亲的侄儿,率领着数百澎军,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发起了一场夺门之战,与埋伏在门外的澎军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
云台城陷落,陈国半壁遂入竹君之手。
待云台城陷落的消息终于传到天佑皇帝的耳朵里,他还咋舌澎国女主强大的战力,万万想不到若论功行赏,这一战中他才是功劳最大的那一个。
澎国女主新得陈国半壁,天佑皇帝想着她怎么样也得停下来休养生息一番,或者趁热打铁,将陈国余下版图尽数收入囊中才是。毕竟正常人的惯常思维不会同时与两个敌人两面开战。这一次歼灭陈军,非是他一边的功劳。他还在琢磨着怎么跟对面的澎军讨价还价一起分赃,对面的澎军已经完成了两路合兵,毫不停留的向英军扑来。
天佑皇帝和太子都大吃一惊 。
英国和澎国就这么仓促的开战了。一方是措手不及,一方是早有准备。国战与国战,打得其实是后勤,是国力。而这,正是天佑皇帝的短处。
同样是新立之国,英国的国内发展远远不如澎国。澎国的国力足以支撑这样的连续战争,而这种开疆拓土的战争带来的利益,又反过来刺激着澎国的经济发展。而英国却会因为战争,民生疲敝。
同样是战争,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异?其实很简单。澎国的军用物资,都是买的。英国的军用物资乃至粮草,都是抢……不,是征的。
思想和眼界,决定了最终的高度。
十个月后,天佑父子投降,向竹君俯首称臣。天佑被封为逍遥侯,去了盛日城与安乐候和新封的原陈国皇帝归命侯做邻居。倒是天佑的太子,因为七刀赞了一句“是个人物”,入了竹生的眼,封为宁远将军,置于七刀麾下。
原许国的疆土,尽数落入竹生囊中。竹生腾出手来,慢慢收拾陈国余下的疆土,她本人却在范相和七刀的陪同下,踏入了原许国的领土。
这是他们相识相逢之地,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故地重游,三人都有许多感慨。
范深道:“你说你想要许国,其实……你想要的,只是半边山吧。”
竹生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留下众人,她和苍瞳两个,独自入山。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124章 124
竹生当初走出半边山; 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她和苍瞳进入半边山寻找界门,用了半个多时辰。花费的这个时间; 主要用来给她辨别方向。
好在当初,她走的是直线。
“在那里。”竹生眯起眼睛; 指着某一处巨岩。那岩石上还留着当初她用绿刃劈出来的巨大的箭头。
“终于找到了。”竹生叹道。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想找到她当初出山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
她抬头望去; 道:“从这里向北,走直线即可。”
苍瞳点点头,揽住她的腰。
到达界门; 不过是几息间的事。
十五年的光阴侵蚀; 那岩壁爬满了藤蔓。竹生抽出绿刃; 几道碧色光芒闪过; 爬满岩壁的藤蔓段段碎裂,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上; 露出了嶙峋的岩壁。
竹生仔细的看那岩壁; 终于看出了些模样。她轻声唤道:“树翁; 醒来。”
寂静了片刻; 那因为太苍老粗糙而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岩石的树皮忽然动了起来; 树翁沙哑的声音响起。
“打……了……个……盹……”树翁道,“谁……呀……?”
树翁说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竹生道:“树翁,可记得我?”
树翁道:“凡……女……”
竹生道:“正是。树翁,好久不见。我此次来; 是想问……”
树翁却忽然道:“咦——————?”他这一声“咦”拖的尾音极长,打断了竹生的话。
树翁道:“那……是……什……么……?”
竹生微愕:“什么?”
成人手臂粗的须根从岩壁上伸出,缓缓的向苍瞳探去。竹生这才知道,树翁所说的“那”原来指的是苍瞳。
苍瞳闪电般出手,抓住了那须根。“咔咔”声响起,木质的须根在他手中被捏出了裂痕。竹生的手轻按他的手臂,苍瞳才没有继续。
竹生问:“树翁,你是何意?”
树翁却道:“魔……息……和……神……息……,这……个……是……什……么……东……西……?”
苍瞳许久没开过口了,此时却忽然开口,道:“人。”那声音像金石相擦,难听至极。
树翁长长的“哦……”了一声,道:“傀……儡……”
竹生替苍瞳道:“他曾是修士,被人抽出生魂,以秘法炼制成傀儡的器灵。”待说完,她想了想,补充道:“他现在,已经重获自由。”
树翁问:“他……呢……?在……哪……儿……?”
竹生皱眉:“谁?”
“长……天……”树翁缓缓的道出那个名字,“神……君……”
山间一时寂静,竹生和苍瞳的身形,都有了一瞬的凝固。
“长天神君”这个名字,第一次完整的出现在竹生和苍瞳的认知里。这名字对他们两个人都有意义。
于苍瞳,是“长天”。
苍瞳早就知道,能够击败并封住魔君的长天,不可能是寻常人物。长天肉身崩溃,舍了一身骨骼报答他,只剩下魂魄。他问过他是否要重塑肉身,长天当时答“过段时间,便再塑一个”。长天境界极高,且重塑肉身这种事,旁的人根本帮不上忙,苍瞳就没再多问,便与他分别了。
他以为长天这样的人物,等他重塑了肉身之后,迟早会再碰面,或者会再听到他的消息。但后来他行走人间几千年,却从未再听说过他。
他一直以为,长天重塑肉身失败了,重入轮回去了。
此时,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长天这个名字后面,还有着“神君”的称谓。神君啊……能击败魔君的人,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他身上有魔息,很正常。长天给他重炼了身体,但这傀儡的器核始终还是那一个,那是魔君亲手所炼。
那么树翁所说的神息……苍瞳明白,定是来自长天的骨。毕竟,是神君。
何谓神君?
升仙归来,可称神。
于竹生,“长天”和“神君”这样组合在一起,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知道那狐狸的主人便是那位“神君”,她也知道冲昕便是那位神君的转世。她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位神君的名字叫作长天。
冲昕身在长天宗,长天宗也叫作长天。
许许多多的信息,不难想到,冲昕和长天宗,就是一个大谜团。
但……这与她何干?竹生对冲昕的身世之谜一点也没有兴趣。
她回答竹翁道:“那个人转世了,他现在是一位金丹道君。”说起那位神君,她不但毫无敬意,还流露出了少见的不喜的情绪。
苍瞳转头,沉默看她。
竹翁喃喃的道:“金……丹……?”
寂静了片刻,大地忽然震颤,看不见的冲击波袭来。竹生只觉得胸口如被大锤击中,瞬间面如金纸,头晕目眩。
喘了几口气,才发现苍瞳张开两手在她头部两侧,淡淡的光芒将她笼罩,隔绝了那冲击波。光罩之外,大地还在颤动,有山石崩裂,树木横倒,野兽恐惧奔走,有的甚至被震晕在地上。
有巨大的怪异的声音仿佛飘在天上一样,在山中回荡,就是那声音造成了冲击波,也使大地震颤。
树翁在笑。
他笑了足足一刻钟,才终于停下来。山中终于恢复了平静。
“归……来……兮……”树翁呼唤,“神……君……”
他缓缓的道:“太……久……了……,没……人……还……记……得……”
他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那叹息仿佛穿过时光,绵延了千年万年。
“除……了……”他说出了竹生根本不愿意听到的人,“小……狐……狸……”
小狐狸三个字让竹生失去了耐心。她对神君、冲昕、长天宗还有那只狐狸都毫不感兴趣。她这次来,是有事情要问树翁的。
她踏上一步,道:“树翁,我今日来是想问你……如何穿越界门,回到九寰大陆?”
树翁回答了她意料中的答案:“界……石……。”
“我没有界石。”竹生问,“在哪里能找到界石?”
树翁答道:“凡……人……界……,没……有……。”
竹生沉默了一会儿,问:“有没有别的方法,能打开界门?或者让这边的人穿越到九寰大陆去?”
树翁斩钉截铁的答道:“没……有。”
说不上失望,这答案在预料之中。竹生只是来求证一下。
她忍不住抬头看着那岩壁。十五年前,她便是穿过这岩壁上开启的界门,来到这个凡人界的。
手忽然被牵住,竹生转头,苍瞳墨绿的眸子正望着她。
“我……陪……你……”苍瞳道。
苍瞳说话和树翁说话,简直有的一拼。竹生失笑,握住苍瞳的手,道:“好。”
“树翁。”竹生转头,意欲和树翁道别,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心头。她改口道:“到底是什么人,把凡人界从九寰割裂并隔绝开?”
“当……然……是……”树翁道,“长……天……神……君……啊……”
这个答案意外吗?
能被称为神君的男人,能令妖族之王俯首的男人,竹生竟然觉得……一点也不意外。
但她还是想知道。她问:“他,为了什么?”
树翁巨大的眼睛看了竹生片刻,才缓缓答道:“为……了……守……护……你……们……啊……”
树翁说完,闭上了眼睛,抿起嘴唇。几息之间,就仿佛突然从竹生眼前消失了一样。要睁大眼睛仔细看,才能从嶙峋的岩壁中看出他的轮廓。
竹生领悟树翁终结了这场对话。
树翁活了至少万年以上,却竟然会因为她最后的问题而生她的气,不愿再同她说话。长天神君,看来……魅力真的很大。
竹生扯扯嘴角,牵住苍瞳的手道:“我们走吧。”
苍瞳揽住她的腰,两人几息间就回到了刻着箭头的巨岩旁。苍瞳将她放下。
竹生还奇怪苍瞳为什么不直接与大家汇合,手臂一紧,就被苍瞳扯进了怀里。苍瞳低下来头来……竹生就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两人已在祖窍中。
苍瞳面孔模糊,只有眼睛清晰。他问:“你认识长天?”
竹生诧异,反问:“你认识他?”
苍瞳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竹生便答道:“我认识他转世之人。”
苍瞳盯着她:“是他以你养火吗?”
竹生屏住呼吸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吐出口气,轻声道:“不是。他只是个单纯的年轻人,他待我很好。”
她在维护长天的转世之人吗?苍瞳有些苦涩。他沉默了片刻,道:“告诉我错待你的人的名字。总有一天,为你报仇。”
竹生既然能穿过界门,来到凡人界,就意味着别的修士也能。或许便会有人带着界石作为回程的车票。等到那样的一个人,捉住他,夺取界石,便可以回去大九寰了。
但苍瞳寿命无限,他必然能等到那一天,竹生却未必。所以苍瞳的承诺是“总有一天”。竹生听懂了。
但竹生摇了摇头。
“认真论起来……也不算是仇。”她说,“有付出,也有得到。更像……是场交易吧。只不过,我是其中弱势的一方。交易与否,如何交易,由不得我。”
苍瞳生出心疼之感,他上前一步,将竹生圈在了怀中,轻轻抱住。
竹生贴着他胸膛,听着他神魂拟出来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平稳,很有力。
苍瞳生前,一定……是很强壮的男人吧?
竹生缓缓的道:“只是,那种没有选择,无力反抗……对方,还觉得是在恩赐你的感觉,实在……”
她闭上眼睛:“实在,令我心中生恨……”
她袒露了心声。
苍瞳平稳、有力的心脏跳动声,戛然而止。
第125章 125
范深这次也跟着过来; 其实是有别的事要办。他是来运两批宝贝的。这些“宝贝”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书。
一批是当年离家时; 不便携带,便藏在范宅和毛宅中的两家藏书。这次范深回来; 把他们全起了出来。那些书范深都能默出来; 但那只是副本。许多原本都是珍贵的古籍,还有许多上面有先人写下的批注。那些东西的价值; 都远远超过了书本身的价值。
范家和毛家都早就挖出了结实的地窖,将那些书籍秘密收藏。防水的油布和家传的秘药,保证了纸张不腐、不惧虫鼠; 保存完好。
竹生兑现了诺言; 亲至范老先生墓前给老先生上了香。还给毛老先生和欣娘也上了香。
在欣娘的墓旁; 范深给莹娘立了衣冠冢。
竹生欲言又止。
范深道:“君何踌躇; 有话直讲便是了。”
竹生叹道:“先生身边,也该有个人照料起居。”
自莹娘去后; 范深未再续弦。竹生听说; 他没有情人; 身边连侍婢都不用。这种苦行僧般禁欲的生活方式令人不解; 甚至一度有人误会范伯常好龙阳; 为了讨好他,还送去美貌的少年。
范深摇头道:“寻常女子,心思太多。你若对她们严厉,不免觉得可怜。可若对她们和善些,偏又总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我一生有限; 想要做的事很多。”他道,“没有时间把心思放在应对她们上。”
竹生道:“可先生还劝我纳美。”
“君王子嗣,国之重事。”
“口舌之利,我不及先生。先生最是会说。”竹生早看穿真相,“先生不过是眼界太高,寻常女子入不了眼罢了。”
范深微微一笑。
“我和欣娘青梅竹马,成亲后亦琴瑟和鸣。上天赐我一妻如此,我甚知足。”他望着欣娘、莹娘的墓道,“不料生命脆弱至斯,欣娘说去就去了。我为她守了一年,家父来跟我说,希望我续弦。我当时便说,如要续弦,除却莹娘,不作他想。”
实是寻常女子,范深再看不入眼。
范深范伯常这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接人待物常使人如沐春风,为他的风度倾倒折服。实则这个男人啊……真是骄傲到了骨子里了。
“那先生……不会寂寞吗?”竹生道。
“竹生,会觉得寂寞吗?”范深问。当他唤她“竹生”的时候,他与她便不是君臣,而是朋友,知己,男人和女人。
竹生看着坟上新土,没有回答。
范深目光微动。
单作为朋友甚至长辈,他会希望能有那么一个人,让竹生也能品尝两个人不仅相悦而且相知,时时刻刻心意相通的美好。但作为臣子,他又切切希望这世上不要有一个男人,会对竹生造成这么强烈的影响。
“我不会。”范深道,“我每日在晨光中醒来,想到要入宫去见你,站在舆图前指点江山,看着案牍之上累积的奏表,每一份都牵扯着无数百姓未来的生活,与数不清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我就不会觉得寂寞。正相反……”
他道:“想到我和你定下的每一条国策,都会影响这片大陆,我就感觉热血沸腾,简直如同年轻了十岁。”
竹生看了他一眼,哂道:“男人!”
范深叹道:“女人……”
范深要运走的另外一批书,在前天佑皇宫,也就是前前乌陵王宫里。
“逍遥侯为人颇为不羁,只爱充作读书人这一点,实在是个大优点。”范深喜气洋洋的道。
竹生莞尔。
许国算是这大陆上历史最长久的国家了。相比其他国家的王室,许国皇宫中的藏书更加丰富、古老且珍贵。当年朝阳城毁于一旦,许多古籍都毁了,抢救出的只是一小部分。再加上乌陵王二三十年的收藏,重金收购、求书,才有了后来乌陵王宫的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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