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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妇1949-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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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活络
田大花真不是故意的。
她一开始真的没注意。毕竟以她的性情,小林这样的角色本来就被她视若无物; 根本也不会挂记在心里。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搁在古代; 男人想弄个通房妾婢; 主母不高兴就撵了出去,撵了就撵了,还记挂着她做什么。
擦肩而过; 她也不会去注意一个路人; 更何况; 这女人变化真的很大。田大花自认记忆力一向很好,不说过目不忘,可想当初她也只见过谢白玲那前未婚夫一面; 几年后还能认得出来。
可她目光不经意扫过的时候; 根本就没留意这个女人; 没认出来。可是,对方打量的目光太直接,盯着她看; 田大花于是回应地对视过去。
“是你?”小林盯着田大花,目光中竟有些莫名的激动。
田大花停住脚; 打量了一眼; 对面的女人穿一件灰色短袖上衣; 普蓝色裤子,左手拎着个保温桶,右手拎着个布袋子; 看起来好像很重,整个人面有倦态,眼底青黑,显得十分憔悴。
田大花看着对方,真的想了又想才认出来。这女人应该是比她还小几岁的吧,可看起来情形似乎不太好,样子完全变了,哪还有当年窈窕的模样。
小林很自然注意到了她,田大花从对面走过来,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打扮清爽体面,气质独特出众,人群中那种坦然自若的独特,小林先是人群中留意到她,注目一看,便立刻认出她来。
毕竟,跟田大花不同,曾经的经历对于小林来说,对田大花这个人想忘掉都难。
“是你呀。”
田大花认出她来,笑笑,语气便不经意地稍稍拖长。
在她看来,基于两人之间的过往,是不是装作不认识比较好,毕竟她也没那份矫情跟她叙旧。
“你……你们,都还好吗?”
她看起来像不好的样子吗?田大花心说,大家又不是很熟,关心问候就不必了吧。她于是一笑说道:“我挺好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田大花越过她,脚步轻快地走进医院,把小林丢在原地发愣,小林盯着她的背影,她穿着蓝色圆点花纹的布拉吉,露出纤细白皙的胳膊和小腿,娇小的身材竟没有一丝老态。小林的眼睛迅速泛红了。
田大花一路去了病房,福妞正躺在病床上,侧身往里,刘嫂子抱着小婴儿,跟姚青竹坐在对面空着的病床上,见她进来,刘嫂子笑笑抬起下巴指指床上的福妞示意她:睡了。
田大花了然地点点头,走过去轻声问道:“安亮呢?”
“我让他下去买肥皂和刷子了。”刘嫂子说,“福妞喝了汤睡了,我让安亮去买肥皂和刷子,预备着洗尿布。”
“家里现成的,忘了带来。”田大花指指外头,再指指手手腕上的手表,小声笑道:”你们两个,也别光顾着抱娃娃了,这都快两点钟了,你俩午饭还没吃呢吧,回去吃,我在这儿照应着。”
“我没觉着饿。”刘嫂子说,“青竹,你回去吃饭去。”
“你也一起回去吧。”田大花伸手把婴儿抱过来,埋怨道:“你老抱着他干啥,放在床上让他睡好了。回去吃饭吧,抱孙子高兴也得吃饭。”
看着田大花把婴儿小心放在福妞身边,刘嫂子跟姚青竹一起开门出去了。
田大花看着福妞和婴儿睡觉,自己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安亮手里抓着一个长柄的刷子,轻手轻脚开门进来,见了田大花,便咧嘴笑笑。
一个小时左右,刘嫂子吃了饭回来,姚青竹没回来,说留在大院准备炖汤做晚饭了。
田大花又呆了一会儿,商量了一下晚上留谁在这边陪护,最终还是决定让刘嫂子和安亮留下,田大花一直等到福妞醒了,交代她几句,便自己下楼准备回去。
结果她在楼下又遇到了小林,落日西斜,小林看起来像是在病房楼前的大院里散步。转头见她下来,张张嘴,踟蹰片刻,居然老远叫了一声:“嫂子。”
田大花顿时膈应了一下。
叫她嫂子的人很多,准确说部队大院里遇到的战士们,根本没法数多少,全都叫她嫂子,可这女人叫她嫂子就特别别扭起来。一晃十七八年了吧,她这是又唱哪出呢。
“你有事儿?”田大花停下来问,“你这是,又调回这医院了?”
“不是,我母亲在这儿治病。”小林摇头。
“嫂子……你们都好吗?”
“中午遇到你问过了。”田大花说,“你要问谁?问姜茂松的话,他挺好。兴许他明天也会来医院,你不妨当面问他。”
小林定定地看着她,因她的直白而难堪,脸色变得尴尬起来。
“嫂子,我……没别的意思。”小林说,“我就是,这么多年没见了,问候一声。”
“你还是别叫我嫂子。”田大花不禁一哂,“我这辈子就一个小姑子,当眼珠子养大的,正在这医院里生孩子呢,没别的小姑子了,也没听说姜茂松认过什么干妹妹之类的。”
小林忍了忍,咬牙说道:“你犯不着这个态度。我真没别的意思。你命好,看看你现在,你什么都有了,没人能跟你抢。都过去十八年了,我自问当年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甚至我也是弱者,遇上了过来说句话,你犯得着这个态度吗。”
“那我该什么态度?”田大花不禁笑问,“我跟你也没有什么交情吧,还是那句话,我忙呢,你真有什么话,去找姜茂松讲,跟我说浪费时间。”
小林气结。可面对田大花,却又只能咬牙再忍,她当年惹不起这个女人,此时此地,她更加惹不起。
要说小林这十几年,过的实在不如意。结了两次婚,也离了两次婚。第一次结婚,当时她跟姜茂松之间刚断绝了往来,受了情伤的心灰意冷,就听了家中父母的安排,嫁了个邮局职员,很快随他回了外地老家,在那边安家落户,进了一个小地方的医院工作。
可小职员远非她所爱之人,跟她心目中的姜茂松根本不能比。
于是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带着敷衍和挑剔,女人心里装着别的男人,心不甘情不愿,渐渐地,两个人就越过越冷淡,越过越离心,加上婚后几年没生孩子,男人就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尤其让她呕死的是,男人找了个处处不如她的女人,相貌不如她,身份不如她,没文化不识字,可是两情相悦啊,男人却当个宝,等她发现跑去闹时,男人二话不说就提出离婚了,甚至还当面羞辱她,说你哪天真心跟我过日子了?孩子都没生一个,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
彼时她还残存着几分傲气,离就离,赶紧离婚。
离了婚的单身女人,她自己蹉跎几年,也被生活磋磨了几年,后来经人介绍又嫁了一次。
离婚二嫁的女人,在那个年代总让人瞧不起的,她成了被人挑剔轻视的一方,第二次嫁了个丧偶的男人,还有个几岁大的儿子。
这次她已经没了当初的心高气傲,生活的磋磨让她开始正视这段婚姻,还是学着珍惜。
她自问作为妻子也尽责了,对待继子也过得去,几年后又给第二任丈夫生了个儿子,眼看着生活平平淡淡,稳定下来了,柴米油盐过日子,生活如此琐碎,也不去想那些情啊爱啊的了,大运动来了。
她父亲报社旧职员的身份,因为解放前写过几篇胡诌时政的小文章,大运动一来就立刻被扒了出来,打成了潜藏特务,反动分子,直接被带走了,现在人在关哪儿都无从知道。
一家子人直接牵连,母亲一病不起,她没忍心这个时候跟父母断绝关系,再说断了也未必就能撇清,只好赶来照顾母亲。
然后这个时候,正当狂热年纪的继子跳出来,义正词严地要跟她划清关系,丈夫为了儿子,赶紧跟她离婚了,扫地出门,她生的儿子也归了男方。
于是每每自我嗟叹,小林忍不住就会想,如果,如果当年,她成功嫁给了姜茂松,她现在,是不是过得很好?有爱情,有地位,有安稳幸福的生活,最最起码,绝不会像现在这个处境。
从这个角度来说,小林是恨田大花的,田大花甚至都没跟她闹过,视若无物,轻而易举地就斩断了她的爱情。
所以,她这辈子才过的不好。尤其,眼前的田大花看起来实在过得很好。
可是她甚至不敢恨,不敢发泄。眼下的处境让她没法不低头。就像一个落水的人,本能地想要抓住身边任何能抓住的东西,小林自从回到这座城市,她就想,她的生活层次,根本找不到能拉她一把的人。而以姜茂松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想要帮她,比如帮她弄清楚她父亲关在哪里,帮她家改善一下处境,应该是不难的吧?
可她也只能想想,姜茂松眼下的身份级别,哪里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根本没有机会。
然后今天,她却在医院门口遇到了田大花,心思本能地就活络起来了。
“你……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当年的事……是我年轻不懂事,我也该给你道个歉的。我因为当年的那份感情,蹉跎了自己一辈子,也没落下什么好,够可怜的了。今天碰巧遇到你,这么多年不见了,也就是想跟你说句话,问问你们过的好不好,真没有别的意思。”
田大花看着她,心说这个女人,莫名其妙跑来示弱,脸上却分明写着不甘和屈辱,何必呢。
第89章 坑人
“说句公道话,你过得好不好; 跟别人没关系吧?跟姜茂松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田大花对小林这样的女人真的很搞不懂; 好像这种女人生来就专门跟她自己过不去似的。她颇有些困惑地问:
“如你所说; 你为了个男人蹉跎自己一辈子; 值得吗?说老实话,你所谓的爱情我可真搞不太懂。”
就是觉得自甘轻贱罢了,自甘轻贱却偏偏还有脸说出来; 似乎为了她所谓的爱情; 犯贱也成了多么伟大和值得宣讲的事。
“你们当初那些事我没兴趣知道; 不过我记得他那时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当断则断,两不相干; 你大可以好好嫁人过你的日子; 当年你年轻漂亮的一个女子; 爱谁不行?结果你自己把日子过成这样,没道理赖到他身上的,跟我更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是只为跟我说这个; 你那句道歉大可不必,我过得好好的; 也不是多在乎你那些破事儿。”
小林被田大花一番话说的难堪却又无奈; 她这般直白又不屑的态度; 终于激怒了小林,冲她叫道:“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当初不肯离婚放手; 不就是贪图他的身份地位吗?你达到目的了,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你当然可以高高在上的奚落我。我只是替他悲哀,你不爱他,你甚至都不在乎他这个人,他却为了家庭,要勉强自己跟你过一辈子。”
田大花闻言,慢吞吞盯了她一眼,勉强?这个词让她莫名有些生气。
小林一时逞口舌之快,被她那么一盯,顿时心里一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在田大花手上吃过的亏可忘不了。
然而田大花盯着她看了看,却没有动手的兴致,一个困境中狼狈潦倒的女人,她那样的性情,她根本都懒得计较。
所以田大花盯着她,忽然就展颜笑了。
她笑着慢条斯理地说:“我以前,养过一头毛驴,它给我拉车,给我耕地,给我骑着当脚力,你说这毛驴会不会爱我?作为一头毛驴,我养了它,拉车耕地是它该干的活儿,我管它爱我还是恨我呢,它干活干得挺好的。
“至于姜茂松,他为人子为人父,天理人伦,他总该有他的责任,他凭什么跟你这么个女人一勾搭,就要撇家撇业,抛妻弃子?平心而论,这些年他对一家老小也算尽心,我还想夸他呢,你既然替他叫屈,要不,你去问问他到底有多勉强?”
小林一口气憋在胸口,憋得难受,却又一下子不知能怎么反驳,她红着眼眶,恨恨地咬牙,却也只能仓惶地转身逃了。
田大花看着她仓惶的背影无奈摇头,说起来这女人也不该太笨,可明知道要自取其辱的事情,为什么还非得要往她跟前凑呢。
她心里判断,这个小林看起来的确处境比较糟糕,会这样低声下气地接近她,居然还说道歉,恐怕是想要有求于姜茂松。
然而以田大花对姜茂松这些年的了解……恐怕,如果是小林的家事私事,他根本不会去管。毕竟,他姜茂松从来不是个笨蛋。
不过可也难说,田大花心说,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一直装着个贱贱的白月光呢。
☆☆☆☆☆☆☆☆
第二天,打算要接福妞出院的。
其实大院离医院统共也就隔了两条街,走路也只有十几分钟,不过毕竟是出院接福妞和娃儿回家,加上安亮那个紧张兮兮的样子,吉普车大围巾小被子……姜茂松就决定,跟田大花一起过去看看。
“你还是上午就过去吧,你可是升格当大舅舅了,总该去看一下。”田大花撺掇姜茂松说。
“她什么时候出院?”
“中午下班前吧,安亮说的,上午让医生给娘儿俩再检查护理一下,哪哪都好,就办出院手续,接回家来养着。”
“那我等她出院的时候跟车过去吧,正好接她出院。”姜茂松说,“我一个大男人,产科那地方也不方便,你们好几个女人家在产房里陪着呢,我去了也是啥用处没有。”
“没用你也是大舅舅啊。”田大花笑着说,“你不提前过去看看,当心福妞再埋怨你。”
好吧,她承认,她似乎就是有某种奇怪的心态,雀跃的,有点恶劣有点期待,真的很想看看旧情人重逢还能弄出什么好戏来。
姜茂松哪里知道媳妇这坑人的心态,见她说的认真,便也顺从地交代了一声,答应跟她过去。本打算叫车,可安亮自己已经安排了车子接福妞出院,再弄两辆车也实在有些阵势太大了,没必要,姜茂松就跟田大花一起出了门,沿着斑驳扶疏的林荫路并肩而行。
路旁的行道树也不知多少年头了,很大的合欢花树,这时节合欢花还没开败,绿树上一层毛绒绒粉嘟嘟的花朵,走在树下,弥漫着清爽宜人的花香,很舒服很悠闲的感觉。
姜茂松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他事情忙担子重,原先晚饭后偶尔还会陪家人散步,可自从田大花带着奶奶和孩子们搬回了乡下老家,他的生活状态就变得再简单不过了,一个人哪还会跑出来散步啊。
心情悠闲了,花香绕在鼻端,夫妻两个边走边闲聊些家常。姜茂松看看身旁的田大花,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的确良上衣,深色工装裤,因为她身材比较娇小,长得又清秀耐看,看上去显得十分年轻活力。
“昨天见你穿的裙子挺好看,怎么不穿了?”
“以后少穿。”田大花说,“封资修,我看花裙子、布拉吉,还是都收起来吧。”
敏感睿智的女人,姜茂松便好奇追问道:“那昨天还看你穿啊。”
“昨天热,冲完澡图方便,随手就穿上了。”
田大花随手往街上一指,目光扫过街边大幅的红色宣传画和大字报,以及街面上蓝白黑灰和军绿的着装主色调,笑道:“你看看,现在穿裙子是不是越来越少见了?报纸上都看不到了,我估摸着,慢慢的恐怕就没人穿了。”
其实她对裙子也不是多么喜欢,在她眼里,布拉吉连衣裙除了凉快,也没什么优点,太小女人了,行动也不太方便,哪比得上简单干练的裤装。
两人就这么一路悠闲地转过两个路口,缓步走进医院的大门。
田大花莫名有些期待,瞅着姜茂松意味不明地一笑,想象着小林会不会从哪个角落忽然冲出来,毕竟,那女人似乎挺喜欢这么干。
“怎么啦?”姜茂松被她瞅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自觉地拉了下军装的衣襟。
“嗯,没什么。”田大花掩饰地呵地一下,这种心态,她自己都觉得恶劣好笑。
“不就是福妞要出院了吗。自己两个儿子都生了,看你高兴的。”姜茂松便想到福妞身上去了,见她四下张望,便伸手一拉她,“走啊。”
田大花一路期待地跟着他走上台阶,走进病房大楼,居然还没发生她期待的剧情,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有点开始怀疑了——怎么回事儿?那个小林放弃了?白瞎她把这男人诳来了。还是……这两人已经接上头了?
田大花想到这儿,便拧眉瞥了姜茂松一眼。
然而姜茂松此刻却没去注意她,他已经走到病房门口,抬手提醒地敲了下门,听到里面答应了才推门进去。
福妞正抱着襁褓坐在床上,抬头看见他们,高兴地叫了一声:“大哥,大嫂。”
姜茂松走过去,弯腰看看福妞怀里的小婴儿,端详了半天,笑着说:“我怎么看着,长得有点像平安小时候?”
姚青竹在旁边笑着说:“外甥肖舅,平安长得就像大哥啊。其实细看他们几个孩子,长得都有点像呢。”
姜茂松听了心里挺满意,像他好,像他多好啊。
坐了一会儿,安亮进来说,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可以接他们回家了。几个人便一起动手收拾,先把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拿下楼放进车里,然后安亮负责抱福妞,刘嫂子抱着襁褓,一起从病房里出来。
吉普车不算司机,也就坐得下四个人,田大花便叫姚青竹:“青竹啊,你上车跟着一起回去,我和你大哥走路回去。”
“让大哥先回去吧,大哥事情忙,我跟大嫂走回去。”
“你先回去吧。”姜茂松挥挥手说,“我陪你大嫂散步回去。”
姚青竹一听这话就笑笑,人家老夫老妻散步回去,她还争什么呀,便从善如流爬上了车。安亮从副驾伸出头来挥挥手,车子就先开走了。
田大花跟姜茂松并肩走着,一路姜茂松就轻松地跟她说笑起来,跟她聊起几个孩子更像谁,田大花却有些心不在蔫。
从病房楼沿着道路走到前边的大院,医院的院子里主要栽了塔松和低矮的侧柏,修剪整齐,西式花坛整洁洋气,两人一路慢悠悠走过去,走到一半,田大花停住了。
“怎么了?”姜茂松看着她问:“怎么不走了?”
“歇一会儿。”
姜茂松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她,深山里跑一整天都不带喊累的女人,他琢磨着,媳妇儿今天似乎怪怪的呀,就故意笑道:“真累了?要不我背你回去?”
田大花四周瞥了一眼,看看他,姜茂松一边伸手想来拉她,一边笑道:“你今天怎么老这么看我?难道是忽然发现自家男人又变俊了?”
“老不正经。”田大花瞪了他一眼说,“我等人,怎么还没出来呢。”
“等人?等谁呀?”
“我等……你那个小林。”田大花说,“她也该出来了呀,她就在这医院里,昨天我见着她了,她可能想要找你。”
“……”姜茂松一下子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第90章 信不信
姜茂松脸都黑了,看着田大花足有半分钟; 脑子里消化了她提到的讯息; 一时间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就说嘛; 今天自家媳妇今天怎么就怪怪的; 老拿那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他,看的他心里都打鼓了,寻思着她是不是又想什么法子捉弄他怼他; 以消遣自家男人为乐。
事实证明; 直觉很准;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这事情,就算他跟小林还有什么旧情未了,正常的女人; 不是应该想方设法阻止他们见面吗?
“所以; 你就拉我在这儿来回晃; 在这儿等着她来找我?”
田大花没作声,可表情和眼神却十分诚实地回答他:是啊。
“然后好让你看戏对吧?”姜茂松哭笑不得地指着她,“你……可真有你的。”
精明如姜茂松; 哪能不明白她那个心思,她田大花; 从来都没把小林当回事; 更加没有任何怕他们“旧情复燃”之类的想法; 她纯粹就是,想看戏,想看他笑话看他出糗; 最好再给她手里递一个小辫子之类的。
“看来是我笨了。”田大花说,“因为我也在这儿,她肯定就不敢出来了,我还以为这女人的贼胆有多大呢。”
“是个问题。”姜茂松一本正经地说,“可是你要不在这儿,你还怎么看戏呀。”
自作孽不可活,一失足成千古恨,姜茂松此刻真是懊恼得不行了,他用了十七八年的时间,才终于把这女人捂热了一点,夫妻两个渐入佳境,刚过上几天和睦恩爱的日子,一不留神,小林怎么又冒出来了。
如果她在意,她生气,姜茂松反倒没这么挫败,她生气,说明她在乎,她在意他这个人,她心里终于有他了,可她却是这么一个态度,竟抱着几分消遣的心态,等着看一场取悦她的好戏。
田大花会带着这种轻蔑、挑衅的心态来这么做,起码是因为相信他的,不是相信别的,田大花就是相信,他姜茂松当年没执迷糊涂下去,十几年过去,更加没有一丝可能再燃什么旧情,他没那么蠢,也没那么贱,更加不敢再去惹她。
更何况物是人非,所谓“情敌”从来也不能称其为对手。
她不相信的,是他对她日渐深厚的那份感情。
“大花,你看,就算她在这儿,就算她想见我,又怎么样?有些错,一个人一辈子犯了一次,不管是什么原因怎么犯的,一次就足够要命了,更何况,我有这么好的媳妇,让我想拿命去疼的女人,虽然我媳妇太能干,让我一直也没什么表现的机会,但是我现在,只想好好陪着你过我们的日子,你总说至亲至疏夫妻,可人这一辈子,也只有夫妻能一起相伴终生……大花,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这话说的动情,田大花定定听完,顿了顿说道:“我没不信你,才会让你来见她吧?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一个女人到底怎么样才会彻底死心。”
“她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人都是自私的,路人罢了,对于她我自问心中无愧,见到了我也只当没见到,我管她想干吗?世界上那么多人,我管得过来吗?”
姜茂松看着她,被自己的口气弄得有些沉重,沉默一下,便笑着换了一副轻松的口吻说:“就是那句老话说的,我姜茂松,生是媳妇的人,死是媳妇的鬼,苍天可鉴,别的什么也没想过。”
田大花看着他,好笑又无奈地说:“你好歹是有点身份的人吧,能不能别这样没脸没皮的?”
“自家媳妇,还要什么脸?”他把右手放在她后背,推着她往前走,一边笑道:“走吧走吧,咱回家去,你要是还不高兴,自家男人呗,你回家慢慢收拾,随你收拾就是了,跪床沿还是跪搓衣板,反正总不能在外头收拾吧,那才真是没脸了。”
两人说着话离开医院,并肩走出医院大门。等他们走后,小林从一棵塔松后面闪出来,站在那儿发愣。
姜茂松果然来了,可田大花却也在他身边,小林本能地就怵了一下,停住了脚,窥视。
她原本以为,田大花这样一个村妇,姜茂松跟她做夫妻,肯定是冷漠嫌弃的,夫妻两个只是道义,相敬如冰那种疏离。她甚至可以有某种心理优势,看,你保住了婚姻,你赢了我,可这个男人,他并不爱你。
人都是自私的,她的盘算,从来也没指望跟姜茂松再续旧情,她自己现在这个状况,看起来能比田大花老上一二十岁,两次结婚两次离婚,跟姜茂松早就是云泥之别,就算没有田大花,姜茂松都不可能跟她续什么旧情,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没敢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十几年的生活磋磨,她早已经没那么天真了,在柴米油盐和琐碎憋屈的生活挣扎中,变得世俗市侩,变成曾经她最不喜欢最瞧不起的模样。
她只不过是想利用那么一点旧情,卖一卖自己大半辈子婚姻不顺的惨,看,我因为爱你,因为不能跟你在一起,此生不渝,一直无法忘却,才弄得婚姻不顺,才弄得半生坎坷落魄潦倒……利用他心中一丝愧疚,是否就可以,求他帮自己和父母解决目前的困境,改善自己后半生的生活。
田大花跟她说,姜茂松今天会来医院,所以她一直都在等着。可自从这二人一进医院的大门,她便察觉出某些情况,早已远远脱离了她的想象。
那个男人,从来就不是多么热情的人,他是理智的,理性的,可两人并肩走来,男人的目光,便一直在女人身上,对着她笑语宴宴,甚至带着几分自觉不自觉的讨好,再自然不过的亲近态度,装都装不出来……
她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他们也只是夫妻闲谈的音量,离得远无法听到,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姜茂松对着田大花说了半天话,把手放在她后背,半拥半推,夫妻间不自觉的亲昵和保护,连护着她避开对面车辆的举动都那么自然。
小林筹划好的一切,愣是站在那儿,没勇气也没机会迈出去半步。
等人走远了,她才忽然后悔,就这么错过了一次机会,都不知道再怎么去找机会,她眼下的困境,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小林崩溃地蹲在地上,埋头抽泣起来。
☆☆☆☆☆☆☆☆
从医院接了福妞回到大院,姚青竹就决定先回老家,赶紧回去照顾奶奶和孩子们,福妞平安生产了,她留在这儿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田大花又多留了两天,看着自家的院子里挂满了尿布,空气中弥漫着骨头汤的香味,屋里传来小婴儿洪亮的啼哭声……满满的人间烟火气,田大花喜欢这样的日子。
大家商量了接下来的安排,乡下她和姚青竹也忙,决定还是让福妞就在城里,留在大院坐月子,生活上也更加方便。刘嫂子自告奋勇,唯恐别人抢去了似的,包揽了伺候福妞坐月子的活儿。
田大花于是决定,她也先回乡下老家吧,福妞平安生产了,也就放了心,老家那边姚青竹一个人忙,家里三个孩子日常读书识字习武,就只能等着她来教了。
她又留了几天,看着一切都好,便动身先回了乡下老家。
她一走,姜茂松便跟安亮调换了状况,以前是他一般回大院来住,安亮整天呆在部队,现在家里有个哇哇哭啼的小婴儿,外头非常形势,也不敢放福妞回学校那边的房子去住,可家里总有些忙乱,姜茂松索性省点儿事,就在部队吃住 ,反正也只隔着一条街,他在部队也有住处,有警卫员和炊事员,生活上头完全没问题。
然后姜茂松就不无哀怨地想,他们夫妻两个,在他从朝鲜战场回来后,终于结束了分居生活,这么多年一直好好的,现在,却因为一场浩大的运动,她就丢下他自己跑回老家轻松逍遥去了。
几天后,姜茂松回住处去,警卫员拿了封信给他,写的是他的名字和部队的大略地址,却没有落款,姜茂松看着那陌生的字迹,便随手打开来,写信的人居然是小林。
这女人居然用写信的方式联系他,看来,真的是怕极了田大花,生怕当面跟她对上。
姜茂松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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