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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颜不逊-澹台孑-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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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江城已是分外炎热,暴露在烈日下的感觉并不好受。白疏桐站在车后,眼睁睁地看着白崇德的车子开走,身上一阵阵地发着冷。
曹枫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生气了,我也看她不顺眼。”
曹枫的同仇敌忾并没有让白疏桐心里好受几分,那种被排斥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让她腹中作痛、冷汗直冒。
曹枫见她魂不守舍,便拉着她去了摩托车那边,又帮她戴好头盔,千叮万嘱要白疏桐扶稳自己,这才跨步上了摩托车。
曹枫一改往日骑车的风格,这一路骑得很稳、很慢,速度反而不急轿车。到家时,外公他们已经进门多时。
白崇德安顿好外公,在客厅抱着宝宝轻声哄着。外婆开始忙着做饭,厨房里除了外婆还有方娴。
方娴帮着外婆洗着水里的油菜,还没洗两下,便被外婆喝止。外婆急忙把她的手从冷水里捞出来:“你这孩子,刚出月子怎么能沾冷水呢!去客厅坐着,别忙了。”
方娴笑笑:“阿姨,没事的,这些活不算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她的笑容温婉,说出来的话也大方得体,甚至还透着一股贤妻良母的风范,简直无可挑剔。白疏桐看着赌气把脚上的鞋子踢开。
外婆看着方娴文文静静的样子倒是越看越喜欢,拉着她的手说:“崇德说你身体不好,那就要多休息,到了阿姨家了,怎么能让你干活?”外婆说着,余光瞥见了白疏桐进屋,便招呼她,“桐桐,来,帮外婆打下手。”
白疏桐蔫蔫应了一声,洗了手钻进厨房。
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方娴笑了笑,反过来拉住外婆的手:“阿姨,您也太见外了。崇德喊你们爸妈,您就不该把我当外人。”她说着,颔首抿嘴,“阿姨,我在江城也没亲戚,您要不嫌弃,就当我是半个女儿,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行了。”
背后的脚步声随着方娴的话语戛然而止,方娴听着,抬头看了眼外婆,等着外婆的回应。
外婆中年丧女,现如今有人说这样的话,心里难免宽慰许多。她欣慰笑了笑,眼角的笑纹舒展开,拍着方娴的手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
背后的人听了外婆的回应,忽地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方娴闻声扭头看了她一眼,毫不惊讶,看到的是白疏桐冰冷、仇视的眼神。
白疏桐凝视着她,僵了片刻,赌气似的扭头便走。
“桐桐……”方娴看着她的背影叫了她一声,语气中愧疚之情难以遮掩。
母亲的地位在白疏桐心中是难以替代的,外婆知道她的想法,不由焦急地叫着白疏桐的名字。白崇德听到了厨房的动静,抱着宝宝过来时正好看见白疏桐气鼓鼓地从厨房里出来。
压抑了许久的怒气不由爆发了出来,白崇德怒斥道:“她要走就让她走!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他的怒斥声吓坏了怀里的宝宝,白崇德急忙换了温柔的语气哄着儿子:“乖乖,不哭。”
白疏桐看着白崇德前后截然不同的语气和表情,不禁冷笑,扭头便夺门而出。
曹枫刚停好车,这会儿正在大门口低头换鞋,白疏桐推门而出,把他吓了一跳。曹枫见状一惊,急忙又把鞋子穿好,扭头便去追她。
追到楼下时,正巧碰见高奇。
高奇刚刚进了楼道就被人撞了一下,楼道黑暗,他也没看清那人是谁,这会儿正揉着胳膊喃喃自语。
曹枫看见他,急忙问他:“高医生,看见桐桐往那边跑了吗?”
高奇皱皱眉,这才意识到刚刚撞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白疏桐。
☆、第31章 青青子衿(5)
烈日下,白疏桐一口气奔了很远,跑出了几百米,这才发现自己孤身出来,身边连手机也没有带。
她站在阳光下被日头烤着,腹中的坠胀感越来越严重,因为疼痛,身上冷汗不停地往外冒,整个人几近虚脱。
白疏桐站在烈日下瑟瑟发抖,身后渐渐传来曹枫的声音。
这个时候,她不想被人追问,也不想听别人的安慰。白疏桐抹了一下眼泪,一抹身,钻进了单元楼的楼道里。
楼道漆黑,屋顶的声控灯随着白疏桐闷闷的抽泣声时而亮起,时而熄灭。外边曹枫的声音渐渐飘得远了,白疏桐松了口气,整个人也跟着泄了劲儿,懒懒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她埋头在手臂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嗓音:“小白?”
白疏桐闻声抬起头,来不及擦掉脸上挂着的泪痕,闷声喊了句:“邵老师……”
邵远光上午出去跑步回来,一进楼道便看见了白疏桐小小的身影。她蜷缩在楼梯边,看着像一只失魂落魄的流浪猫。
邵远光上去叫了她一声,她抬头应答的声音沙哑又压抑。邵远光听了皱了一下眉,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下汗,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白疏桐没来得及解释,楼道外曹枫的声音又飘进了。
邵元光闻声就要出去喊曹枫,刚一转身,衣角便被白疏桐抓住了。邵远光扭头看她,她的脸上泪痕未干,眼角依旧湿润,昏暗的光线下,邵远光似乎能看到她眼神中委屈、乞求的神情。
他心一软,收回了步子,叹了口气,转身指了一下楼上:“先上楼。”
…
上楼进了屋,白疏桐呆呆的站在门口不动,手捂着肚子,微微弯着腰。邵远光拉了她一下,她这才讷讷地走到沙发那边坐了下来。
看着白疏桐魂不守舍的模样,邵远光依稀能猜到是什么事情。
这样的事情,他作为一个局外人,不了解事情的缘由,根本无从开口相劝。他暗自摇了一下头,起身帮白疏桐拿了一瓶水。
楼下,曹枫呼唤“桐桐”的声音不绝于耳。邵远光想了一下,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开了空调,这才隔绝了令白疏桐不悦的声音。
或许现在,劝解和安慰都变得没有分量,反而变成了一种变相的逼迫。此时,没什么能比让她静一静来得更好了。
屋内沁凉一片,邵远光缄默不语,白疏桐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良久,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来电显示蹦出了高奇的名字。
邵远光接起电话,高奇劈头就问:“桐桐是不是在你那儿?”
邵远光淡淡应了一声。
“我就说!”高奇把刚刚从曹枫那儿听到的事情简要告诉了邵远光,临了又问他,“她没事吧?”
高奇说话的间隙,邵远光扭头看了眼白疏桐,白疏桐向他摆了摆手,他会意,便说:“她在我这里很好。”说着,邵远光握着电话走到客厅的另一边,低声叮嘱高奇,“你和她家人说一声,让他们放心。”
高奇应了下来,挂断电话,邵远光踱步到白疏桐身边。
他刚刚运动完,不便靠她太近,便在她侧面坐下,轻声道:“不想回去就暂时待在这里,想干什么都可以。”邵远光说着,顿了一下,又道,“想聊聊也可以,我随时恭候。”
这种宽松的环境让白疏桐觉得舒服,不用被逼着回忆刚刚那些令她难受的事情,也不用强打精神听着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白疏桐抬头冲着邵远光无力地笑了一下,吐出两个字:“谢谢。”
邵远光则是淡淡回了一句:“不用客气。”
…
邵远光进屋冲了个澡,出来时,白疏桐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邵远光擦着头发悄声靠近她,她的气息沉重,眼角闪着些许泪光,但表情还算安定。
睡着了便不会胡思乱想,邵远光想着放心了些,调高了客厅的空调温度,又从卧室取了薄毯,轻轻搭在白疏桐身上。
收拾完客厅,邵远光转身去了厨房。他的厨房除了一些基本的食材外,便是空无一物。邵远光斟酌良久,决定煮碗清粥,等白疏桐醒来也好喝一点。
粥还在锅里煮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邵远光听见急忙去开门,看见高奇,邵远光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动作轻一些。
高奇带来了白疏桐留在外公家的背包,他把背包放在一边,看见沙发上的白疏桐,耸耸肩,又跟着邵远光到了厨房。
邵远光关上了厨房门,隔绝了门内蒸腾的气息和煮粥的声音,似乎怕吵醒白疏桐。高奇看着邵远光贴心的举动,不由大跌眼镜。
“靠!”炉子上清粥翻滚着,高奇瞅见忍不住爆了个粗口,“你还会做这个!”
邵元光没搭理他,拿着勺子搅了一下清粥,问他:“她家里还好吧?”
“好。”
邵远光关上了门,厨房里的气温便急速上升。高奇擦着汗,不由抱怨:“你说你,逞英雄还得我帮你善后。好在她外婆还通情理,听说她在你这儿也就没追问什么了,就是那个小竹马……”高奇想着刚刚曹枫的表情,不由坏笑,“那表情你真该看看,简直了……”
邵远光白了他一眼:“我问的不是这个。”
高奇想到了刚刚在白家吃饭的情境,不由撇嘴道:“那女孩儿可不是等闲之辈,把老头老太太哄得开开心心的。那大度、那气量,显得桐桐更不懂事了。”高奇拇指冲后,指了一下客厅那边,“你们家小白还是太嫩了,多大点事,藏不住情绪。”
高奇玩世不恭,言语中不乏对邵远光的挑逗和试探。他说小白是他家的,邵远光也懒得辩驳,只说:“这也不能怪她。”
听了邵远光这话,高奇不由震惊。据他的了解,邵远光一向苛刻严谨,要是寻常人有这样的表现,估计早被他批得无地自容了,什么不顾大局、不知轻重,什么难听就说什么。
恐怕也只有白疏桐能让他如此护短,一句“不能怪她”,直接帮她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高奇摇摇头,爱情真是魔鬼啊!不仅让人盲目,更让人丧失理智!
…
高奇和邵远光说了一会儿话,便赶在午后回了医院。
邵远光收拾好厨房,出来时看见白疏桐手捂着肚子,窝在沙发一角一动不动。邵远光看了眼时间,犹豫着慢慢靠近她,想着是不是要叫她起来吃点东西。
白疏桐睡眠尚浅,虽然闭着眼,但眼皮不时跳动,眉心微微蹙紧,似乎正被睡梦中的事情困扰。
邵远光看着轻轻叫了她一声,又问她:“不舒服吗?”
白疏桐摇摇头,撇过脸,面对着沙发靠背,避开了邵远光的视线。
邵远光不放心,还是伸手试了一下白疏桐的额头。她的额头温度不高不低,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邵远光缓缓舒了口气,帮她整理了一下薄毯,便在她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过茶几上的一本期刊翻看了起来。
期刊翻完,时间已接近傍晚,炉子上的粥也已经冷却多时了,但白疏桐仍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邵远光有些担忧,放下期刊,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白疏桐蜷缩在沙发一角,眉心越皱越紧,手捂着腹部,咬着牙不肯出声。
邵远光看了一惊,急忙把白疏桐的肩膀掰了过来,喊了她一声:“小白。”
白疏桐缓缓睁了眼,迷迷蒙蒙中开口道:“邵老师……我……我肚子疼……”
肚子疼有很多种可能,但疼到这种直冒冷汗的程度,显然不会是寻常病症。邵远光环住白疏桐的肩膀,伸手抵了一下她的上腹部,问她:“这里?”
白疏桐闷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邵远光的手指又往右下方挪了一点,问她:“这里疼吗?”
他的手指微一用力,白疏桐不由呻|吟了一声。
阑尾炎初时上腹会有痛感,最后会转移到右下腹。邵远光看了白疏桐一眼,转而拿起手机拨通了高奇的电话:“叫辆救护车,小白是急性阑尾炎。”
高奇听了愣了一下,弄清怎么回事,这才说:“大哥,这个时间点,江大周围的交通你也知道,等救护车过去,还不如你直接过来。”
邵远光挂断电话,来不及多想,抱起白疏桐夺门而出,直奔医院。
☆、第32章 青青子衿(6)
邵远光抱着白疏桐下到楼下,一路往大路上跑。
傍晚时分,江城的出租正值换班时间,鲜少有车愿意载客,再加上邵远光怀里还抱着个人,愿意自找麻烦的的士更是稀少。
邵远光第一次发现,在江城生活,纵使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有辆车也是极为必要的。
当下,他没有办法,只得抱着白疏桐一路往医院赶,不多时便已手臂酸软、汗流浃背。
白疏桐窝在邵远光怀里,手中紧紧攒着他胸前的衣料,似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邵远光看着忍不住低声安慰她:“小白,别怕。”
这样的安慰在白疏桐那里似乎也能奏效,她咬了咬嘴唇,闷闷应了一声,往邵远光怀里缩了缩。
邵远光见状咬了咬牙,又将白疏桐抱紧了几分,奋力向医院的方向奔去。
…
好在江城大学离人民医院算不上太远,邵远光抱着白疏桐到医院时,高奇已经在楼下做好了接收准备。
拍片检查之后,高奇拍了拍邵远光肩膀,调侃了一句:“你还行,基本功没荒废,阑尾炎诊断得倒是不错。”高奇说着,又冲白疏桐笑了笑,“准备一下,一会儿手术。”
听到“手术”二字,白疏桐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抓邵远光的衣角。
邵元光知道她心里恐惧,安慰道:“小手术,技术很成熟了,放心。”
纵使技术成熟,在肚子上开个口子总还是让人发慎。白疏桐怯怯地问他:“邵老师,能不能不做手术……吃药行不行?我怕……我怕留疤……”
“留疤”两字白疏桐说出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高奇听去了。
不怕疼却怕留疤?高奇笑笑:“腹腔镜手术,创伤面很小的,不会留疤。”他说着冲着邵远光眨了一下眼,又看着白疏桐,“高医生给你主刀,你还信不过我?”
邵远光没理会高奇的小动作,对他只顾着扯淡,不讲病情的沟通方式十分不满。邵远光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和白疏桐讲了讲阑尾炎的手术原理,又安慰她:“阑尾是无用的器官,切掉对生活不会有影响的。”
高奇也附和道:“你就这么想,阑尾割了,你还能轻一点。”他说着,看了眼邵远光被汗浸湿的衣衫,贼笑道,“以后你们邵老师抱你的时候还能省点体力。”
高奇说这话的时候,白疏桐不由也看了眼邵远光。他身上的短袖t恤早已透湿,不仅如此,他的发梢湿润,就连额头上也在不停地往外渗着汗珠。
白疏桐有些愧疚,紧紧攒着的邵远光衣角的那只手也渐渐松了开来。
她收回手放在腿上,邵远光的手却突然盖了过来。他轻轻拍了她的手背,终于在理性的病情分析末尾加了一句感人心脾的话:“放心吧,我在外边守着,等你出来。”
…
白疏桐跟着高奇进了手术室,不多时手术室的灯便亮了起来。
邵远光坐在手术室外边,仰头看着门梁上的灯光,不由吐了口气。
邵志卿是外科医生,邵远光自小耳濡目染,没少接触过这样的场面。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来,让他如此紧张、担忧的手术尽是一台技术极为成熟的阑尾炎手术。
白疏桐的手术进行了半个小时,邵远光有些坐立难安。他在手术室门口徘徊着,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陶旻打来的,看到来电显示,邵远光这才想起来今晚本来是和陶旻有约的。
“到哪儿了?我和严老都在恭候你大驾呢。”陶旻接通电话便调侃起邵远光。
严世清是国内心理学界的泰斗,也是邵远光在b大时的同事,对邵远光也多有提携之恩。陶旻见不见倒还在其次,只是这次严世清也来了江城,邵远光不好怠慢。
他看了眼手术室门口亮着的灯,犹豫了一下,道:“今晚有点突发状况,去不了了。”
突发状况?陶旻听了不由诧异。对于邵元光而言,一切事情尽在掌握中,被他称之为突发状况的事情少之又少。
陶旻好奇追问,便听邵远光遮遮掩掩道:“我在医院,有点事,实在走不开。”
挂了电话没多久,手术室的灯便灭了。
高奇先出来给邵元光报了平安,白疏桐随后便被护士推了出来。
她的麻药还没有退,瘦瘦弱弱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显得娇小可怜。邵远光看着心里紧了一下,问高奇:“麻药什么时候退?她什么时候能醒?”
高奇看着邵远光焦急紧张的样子,心里笑了笑,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做的全麻,大概两个小时吧。”说着,他又看了眼邵远光,问他,“今晚她身边得有人陪着。怎么?你陪床吗?”
手术前的知情书是白疏桐自己签的,邵远光要给她家人打电话也被白疏桐拦了下来。也许这个时候,她还不想面对现实,也不想让外公外婆为她担心。
邵远光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我陪着她。”
…
白疏桐被转移到了病房,一切体征都很正常,邵远光心里踏实了一些。高奇看着过来拍拍他肩膀,问他:“没吃饭呢吧?走吧,去吃点。”
放松下来,邵远光这才想起,他不仅没吃晚饭,连中饭也一并错过了。他看了眼白疏桐,想到了她进手术室前他的承诺。
邵远光摇了摇头:“你去吧,我不吃了,我等她醒来。”
高奇看着他翻了个白眼,咋呼着:“麻药退掉至少一个小时。”说着便强行把邵远光拉到了食堂。
即便到了食堂,邵远光也没有吃饭的心思,很快吃了两口又回了病房。
病房是双人间,另一个病人是五、六十岁的中年大妈。到了这个时间,大妈已经躺下休息了。
邵远光轻手轻脚收拾了一下,搬了个椅子在白疏桐的床边坐下。
白疏桐的麻药还没有退去,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邵远光静静看着她的眉眼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邵远光惊觉,回头时看到了陶旻。
陶旻听说邵远光在人民医院,吃了饭打车直奔这里。到了医院,他给邵远光打六七个电话,怎么都是无人接听,好在碰见了高奇,经高奇指明这才找到了邵远光。
病房里安静,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便到了楼道里。
陶旻问了问白疏桐的病情,这才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交给邵远光:“这是严老托我转交给你的。”
邵远光接过一看,是年底在北京一场学术会议的邀请函。
邵远光把邀请函收好,看了眼陶旻,道:“这么远跑一趟就是为了邀请函?”
陶旻心里笑笑,严世清的邀请函自然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还是出于好奇,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钳制住了邵远光,让他如此心神不宁。
陶旻早前跟着邵远光做过几个关于面部表情的研究,对此虽然只了解个皮毛,但也能看出邵远光神情中的不安。他每说两句话便会往病房里瞧一眼,虽然在和她对话,但肢体却是倾向于病房那边,显得有些焦躁。
陶旻打量着他,忍不住揶揄道:“你这副样子,我倒是很少看见。”
邵远光看了眼白疏桐那边,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下巴,淡淡回了句:“是吗?”
“能让你这么上心的人并不多,看来桐桐对你很重要,你好好把握。”
陶旻俨然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听得邵远光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吐了三个字:“神经病。”说罢,他顿了一下,画蛇添足地补充道,“小白是很重要,她不在,很多事情我处理不了,比如报销……”
邵远光一本正经说谎的样子让陶旻忍俊不禁。这样能够当面揶揄他的机会实属难得,陶旻丝毫没留情面,拍了拍邵远光的肩膀道,“chris,没关系,在男女关系中,认知失调现象很常见,你自己心知肚明就好。”
陶旻说罢告辞,离开时又冲他眨了眨眼,挥手道:“动作要快,我等你好消息。”
看着陶旻离开的背影,邵远光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到病房。
他刚刚在白疏桐身边坐下,床上的人便闷闷呻|吟了一声,渐渐清醒了过来。
白疏桐睁了睁眼,看见邵远光,她心里一暖,忍着伤口的疼痛,冲他挤了个微笑。
病房里灯光昏暗,借着微弱的亮光,邵远光看清了白疏桐虚弱又坚强的微笑。他忍不住帮她拂去了额角的碎发,轻声问:“醒了?”
白疏桐笑笑,开口道:“邵老师,我刚才好像听到陶老师的声音了,她来了吗?”
邵远光愣了一下,回想起刚刚他和陶旻在楼道里的对话,神经不由紧张起来。他小心追问道:“你都听见什么了?”
☆、第33章 悠悠我心(1)
邵远光愣了一下,回想起刚刚他和陶旻在楼道里的对话,神经不由紧张起来。他小心追问道:“你都听见什么了?”
麻药的效力很怪,这两个小时的时间,白疏桐虽然昏睡不醒,但却又能朦朦胧胧意识到周遭的变化。她虽然没有听清邵远光和陶旻的对话,但却能清楚地感受到邵远光和她的距离。他在时,她的心里很踏实,他一离开,她的脑中便浮现出了令她烦心的事情。
白疏桐想着摇了一下头,问邵远光:“我是不是搅乱你的安排了?”
邵远光愣了一下,随即想起白疏桐指的是他周末有约的事情。他淡淡笑了笑,一句话带过:“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说着,他又问白疏桐,“伤口疼吗?”
麻药的药效渐渐退去,白疏桐也依稀能感受到腹部刀口的疼痛。她缓缓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怕逞强说不疼,邵远光就会离她而去,便急忙改口道:“有一点疼。”
“麻醉退了会越来越疼,如果忍不了跟我说,我让高奇给你打止疼针。”
邵远光说着帮白疏桐掖了一下被角,又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余光瞥见邵远光的动作,白疏桐有些欣喜又有些诧异,小声问他:“邵老师,你不走吗?”
邵远光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你这边没人,我陪你一会儿。”
听到他说不走,白疏桐心里高兴,但想到他说只陪她一会儿,心里又掩不住有些失落。也是,明天就是周一,邵远光上午有课,自然不能在她这里耽搁很久。
屋内光线不足,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灯光下,白疏桐的神色却被邵远光看得一清二楚。他心里一软,改口道:“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真的?”
白疏桐的声音有点大,话音刚落,隔壁床的大妈翻了个身,嘴里念了一句:“让不让人睡觉啊……”
白疏桐听了吐了一下舌头,冲着邵远光笑了一下。
刚刚做完手术就逞着能说说笑笑,邵远光怕她身体吃不消,便压低声音说:“休息一下吧。”
白疏桐不是不想休息,只是怕太快睡着,邵远光便会很快离她而去。他走了,她就是孤零零一人躺在病床上,想想不免悲戚。白疏桐抿了抿嘴,但转念想到邵远光明日的早课,还是不舍地看了眼他,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睡梦中,邵远光离她忽远忽近,他远时,白崇德和方娴的面孔就离得近些,他离得近了,他们那恼人的身影才得以驱散。白疏桐睡得不□□慰,再加上麻药失效,伤口渐渐疼了起来,在睡梦中一个挣扎,猛地睁清醒了过来。
病房里静谧一片,耳边是隔壁床大妈沉沉的呼吸声。白疏桐睁了眼,看到的是无尽的漆黑。她梦中惊回,忘记了刀口的疼痛,第一个想法就是伸手去抓床边的邵远光。
邵远光累了一天,坐在椅子上本要睡着,却被白疏桐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
还没等白疏桐伸手过来,邵远光俯身打开了她床头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病房的一隅。
她的脸色苍白恐怖,额头渗了些汗珠。邵远光手撑在她的枕边,低头看她,问她:“怎么了?做噩梦了?”
看见邵远光,白疏桐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熨帖,除此之外,不乏感动。她睡着了,但他却没有离开。白疏桐嘴唇动了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她不说话,邵远光有些急,问她:“是不舒服吗?刀口疼?”
白疏桐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邵远光似是比她还紧张,直起身子说:“我去叫高奇。”他话音刚落,衣袖便被白疏桐揪住了。
她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想了想又垂下手,小心问了一句:“邵老师,你能陪我聊聊天吗?也许注意力转移了就不会疼了……”白疏桐看着他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不喜欢打针。”
邵远光看了眼隔壁床上的大妈,凝默了一下,转而轻声拉上了布帘,将两人与外部隔绝开来。他把椅子靠得她近了些,坐在她身边,低声问她:“想聊什么?”
邵远光的面孔近在咫尺,白疏桐微微抬眼便能看到他,不由多了几分安全感。
她忍着疼笑了笑,问他:“邵老师,我都这么惨了,是不是聊什么都可以?”
邵远光挑了一下眉梢,用点头回应。
白疏桐抿嘴想了一下,扭头看他,小心地问:“邵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这个问题白疏桐心知肚明,只不过仗着生病,想要壮着胆求证一下。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听邵远光亲口提及。
这个问题邵远光却不太想说,他微一迟疑,问她:“为什么问这个?”
白疏桐想要掩饰,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便支支吾吾道:“没有为什么……就是……”
看着她四下游荡的闪躲眼神和寻找借口的笨拙神态,邵远光心里突然有些释然,不知何故竟主动开口道:“谈过。”
他突如其来的肯定回答让白疏桐愣了一下。她转头看他,又小心问道:“是和陶老师吗?”
邵远光点点头。
“初恋吗?”白疏桐想了一下,又轻声追问。
邵远光略一停顿,又点了一下头。
白疏桐心里有些失落,都说对男人而言,初恋是最难以忘怀的,更何况是陶旻那样的女人。也难怪邵远光和陶旻现在还有往来……
白疏桐心里想着,沮丧的情绪溢于言表。
邵远光看见了,轻笑了一下,反问她:“不继续问了?”
白疏桐摇了摇头。再多的追问也是没有意义的,就算亲耳从邵远光口中听到了他恋情的始末,对她来说又能代表什么呢?
她不问,邵远光却主动开口道:“我是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认识她的,同专业的师妹,在一个实验室,时间长了就在一起了。”
邵远光说话的时候伏在白疏桐的耳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一阵凉爽的气息随着他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钻进白疏桐耳中。
邵远光顿了一下,觉得他的初恋实在乏善可陈,便直接说:“后来我去了美国,就分手了。”
别人说到初恋时都颇为感怀,白疏桐自然不信邵远光的初恋会如此枯燥乏味。她扭头看他,问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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