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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息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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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下了二十年,以后这时间也许还会长到三十年,四十年。到现在,我已经对他有了恨。”
“爱也有,但这恨压不住。它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会让一个人变得刻薄,变得冷漠。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开始对子女严苛,插手他们的事情,比如你现在见到我,等姜湖知道,会觉得我干涉太多。我知道,可我仍旧想这么做,因为我不想她重蹈我的覆辙。”
“我现在见你,意思你应该已经明白。”
“趁她还没有非瞿先生不可,请你离开她。这话如果我对她说,让她离开你,她会反抗;所以请你离开她。瞿先生也不要怪我对你残忍,你如果疼过二十年那么久,就会理解我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唉。
感觉这一章的作话适合这个语气词。
程佩的心情其实是很好理解的,站在这个立场让分手并不算过分。
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瞿蔺不是姜父,姜湖也不是她。
第45章 栖息地(一更)
一更
第四十五章:夜深千帐灯(三)
日近中天; 这一室明媚夏光; 却罩不住室内两人沉寂的脸色。
程佩没了声音,她在静心等。
等眼前人自己知趣退却。
就好像多年前的某个午后,在姜行的病房外,她在等某个姑娘自行离开时一样。
那时人人皆以为她只是蛮横地反对; 如今她恐怕也是个一意孤行的形象。
可能有些决定未来看会是错的,但她无法袖手旁观。
话落程佩将视线从眼前颀长干净的年轻男人身上再度移到窗外,这间花坊后。
那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停了一辆出租车; 外漆黄白蓝三色相间。
非营业时间能找到这里来的人; 必然是熟识此地的人。
且店员会允许这类车辆停进后院等人,只能是因为乘车人的身份是……她的姜湖。
程佩眉微拧,为姜湖的来。
姜湖会来,且来得快; 只有一个原因——在意。
姜湖把人往心里搁得总是容易。
这些年来,程佩深有体会。
当年戴红领巾的小姜湖收人一块儿糖,以后就能跳出来为送她糖的人当铠甲; 替人挡架消灾; 搞得鼻青脸肿。
她冷得只有面儿; 心里是热的。
她若觉得一个人好; 便会死磕。除非那人在她认知里变恶; 否则她不会放弃。
从她心上拔人; 不容易。
可一想到以后姜湖有重复自己这条路的可能,程佩控制不住想做些什么。
姜湖一来,恐怕这次碰面会以难堪收场。
想起适才同瞿蔺说过的那席话; 程佩又松了眉头。
也许这是最合适的让姜湖得知一切的方式。
谁都不用刻意说,让她自己听。
程佩本决定等,看到那辆车之后,她再度开了口。
**
程佩望着瞿蔺身后那扇无声无息的门,潜意识告诉她,那里有一双眼睛,一双耳朵。
程佩望向瞿蔺,再度提醒他:“瞿先生,你们开始时,她对此一无所知,你对她不公平。”
瞿蔺回视程佩的目光还是平和的,好像一片安宁深邃的海。
你对她不公平——这句话落,海波痛苦地轻翻。
没法说抱歉,瞿蔺知道。
他手攥成拳,紧握。
程佩此刻看到的这双眼睛,很像多年前吸引她却又将她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双。
在她梦里仍旧无辜地望着她的那一双眼睛。
那个她正开心等他归期却等来死讯的那一双眼睛。
她们母女为什么都要掉进这样的陷阱?
程佩被激出更多的情绪。
她甚至说:“其实你不够爱护她,否则不会知道有伤害她的可能,还去做这些事,去靠近她。”
程佩盯人的视线像针,将人肌肤扎得密密麻麻一圈儿是洞。
你不够爱护她——这一针在瞿蔺身上扎得最深。
他那双今早想为姜湖做饭的手在轻颤。
因为不够爱,所以才翻山越岭为她而来吗?
身体上的洞太多,每一处都在流散生命力般,动摇他稳固下来的决定,和他建设好的对自己未来的信心。
明天不会即刻死,所以能爱。
他这么告诉自己。
但是后天呢?
能保证每一个她还在的后天,他都能陪她看升起的太阳吗?
程佩的话也砸在瞿蔺耳膜上,透进他的脑海,质疑着他从贝松离开后,又从山电回到姜湖身边的决定。
爱不能随遇而安,因为它是责任。
但他不能动摇……走到今天,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权利。
继续下去与否,决定权在姜湖手里。
没及时坦诚,就是欺骗。
这是自己的错,也是自己的罪。
是他把姜湖诓进这一场终点不知道在哪里的前路中。
可是他凭什么?
兜兜转转,程佩带他回到最初他反复思考过多次,反复犹豫不决,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他凭什么?
就凭姑娘看上他,他就要将自己的忧虑传染给她?
她并不欠他什么。
凭什么让她和他一起过未来不定的日子?
这是一个死循环……有人提起,他便会质问自己一遍。
无人提起,他也会深思……反复质问自己这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眼前人是姜湖的母亲,再让姜湖因此和母亲生嫌隙,更不应该。
护人不是这样护的。
喜欢不是这么喜欢的。
爱人不是这样爱的。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为人父,为了自己的女儿,恐怕也不会袖手旁观。
他理解程佩的行为,理解程佩的出发点,因此更有种铺天盖地般蔓延开的悲凉,以及难过。
又突然觉得此前荒唐,拜菩萨那天,许再多的愿,跪再多的蒲团,心再诚也无用……
这世界的生老病死岂是一炷香能敲定的。
那是无用功。
否则就不会有核事故发生时,同仁程工女儿在魏铭面前的那一跪,如果有用,小姑娘早去拜了菩萨,而不是跪魏铭,祈求让父亲从前线撤下来。
这一瞬间,瞿蔺也想起了自己已然归于尘土的父母。
他活着,是延续二老的生命。
可如果今天这一幕他们在现场,是会骂他自私祸害别人姑娘该孤老呢,还是会为他说话,说——我儿子其实虽然自私了些拖姑娘下水,但他其实不是一个坏人,请你原谅他,他会努力活,不会轻易死,虽然有风险,但也有希望,也许他能寿终正寝呢?
可他们不在了,化成了无知无觉的骨灰。
姜湖的母亲也没有义务谅解他、包容他、把女儿给他陪他冒这场险。
是他错在先。
瞿蔺四肢百骸灌入不属于这季节的冰冷,这凉一点点往他心里爬,往他脊背上蹿。
有太多的话无从开口。
瞿蔺慢慢站起身。
他担心他说什么,都会引来程佩不满。
而程佩的不喜,就是他给姜湖惹麻烦。
他已经愧对于她,并不想给她添任何麻烦。
但他似乎没有办法不给她惹麻烦。
程佩望着他。
程佩的意思是要他离开,瞿蔺知道得给她答复。
有些话虽然无耻,但他无法沉默到底,也无法在到了如今这地步时再向在贝松时那样离开。
瞿蔺说:“阿姨,我很抱歉。”
最无能为力的五个字。
程佩冷笑了声:“只有这个?”
瞿蔺随后在她面前弯下挺直的腰背,一个工整的九十度角。
他弯得深,没有即刻起身。
就好像那些幡然悔悟的被判刑的囚徒,日后向受害者家属道歉。
程佩并不想要这种道歉,她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瞿蔺坚定的嗓音:“不得您的喜欢,我很抱歉,对不起您。觊觎您的女儿,我就有让您喜欢,逗您笑,处理好和您之间关系的义务,可我没有做到,我很抱歉。但以后只有她甩我,没有我离开她。您的要求我现在做不到。”
当初在贝松那辆车里渐渐变小的那个姜湖近在眼前,他不会先离开她,再一次离开。
瞿蔺弯下的腰背仍旧没有直起。
没有我离开她……程佩听了这几个字,却没有动容,只是冷静反问:“先走一步,死呢,这就不算是离开吗?”
瞿蔺躬下的背轻颤。
他慢慢直起身,视线内程佩蹙起的细眉像把刀割在他身上。
瞿蔺脸白如纸,他只得重复:“我很抱歉。”
声音里清朗没了,只余低沉:“等她不需要我的那一天,才是结束。到时候,才能如您所愿。”
程佩:“你离开,未来会出现比你更适合她的人,你想要这时间长到她非你不——”
程佩这句话还没说完,瞿蔺身后那扇门被人从外推开。
木门撞在墙壁上又弹走,发出吱歪一声巨响。
有清浅的脚步声递到瞿蔺耳边,是他熟悉的声音。
这脚步一点点踩着他的心,让它下沉的更为厉害。
瞿蔺刚直起的背又垮了一点,不复此前那般笔挺。
他不知道姜湖什么时候来的,此前那些话……她听闻了多少。
他错过了坦诚的机会吗?
他给她惹了事,她又是否能原谅他。
瞿蔺僵在原地不能动,他怕姜湖站在他身旁,又怕她远离他。
一是他让她为难了;二是他们完了。
****
程佩在门开的瞬间,将视线定在姜湖身上。
姜湖眼底平静,手中捧着一束淡紫色欧月,和这房间内的摆放的玻璃花瓶内的欧月品种一样。
清雅,素净,又带点儿高贵。
姜湖带了程佩喜欢的品种来。
知道瞿蔺和程佩见面,结果不会怎么好,所以姜湖带了程佩喜欢的东西来,纵然程佩不缺,但这是她的态度,敬老。
程佩是她的母亲,这是上帝指定的血缘。
这一世,她们应该彼此照顾。
无论程佩做了什么,即便程佩做的是错的,无理的,她也能包容,但纵容除外。
对瞿蔺……也没什么不同。
纵容没戏,包容是看人情的份儿上。
室内极静,两秒后,姜湖单薄的身影挤进瞿蔺的视野。
姜湖背对他,看的是程佩。
姜湖将手中的花束放下,就放在程佩手边。
她低声问:“怎么不聊了?”
程佩仍旧在观察她的表情,没答。
瞿蔺伸出手,想要去碰她手臂,但滞在半空。
他不确定她是否想要。
姜湖:“不聊了,是因为我进来,破坏了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这几天在文下代我发更新状态,请假条的小天使们,也感谢还在等的你们,等今晚的量都更完了再回评投喂大家红包。
这一章是昨晚在机上开始写的,个别地方可能有点儿虐。
第46章 栖息地(二更小修)
二更
第四十六章:夜深千帐灯(四)
姜湖这话一出; 程佩立刻喝了声:“姜湖!”
姜湖在程佩面前坐了下来。
周围的欧月不少; 空气中有清晰的味道,萦绕在人鼻端。
这味道应该是清香,但姜湖却觉得清苦,挺奇怪的。
坐定了; 姜湖对背后那人说:“你出去,我有话和我妈谈。”
你出去——这三个字既让瞿蔺忐忑,也让他失措。
姜湖这话没有期限; 不知是出去一会儿; 还是让他永远出去。
瞿蔺动唇出声:“姜——”
姜湖截断了他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她重复:“出去。”
她声音不高不低,瞿蔺没从中体会出任何感情色彩。
她是厌恶,是怒; 还是如常,他没有把握。
他愿意等,缄默着; 如姜湖所言离开了这个房间。
走时替她们关好门; 下楼走远了些; 到旁听不到她们谈话的地方站好。
站成了个孤单的石柱般; 等待将来席卷过来的湖水。
那水会将这石柱包围; 与石柱共存; 还是会一泻千里将石柱冲垮,他不知道。
**
瞿蔺一走,姜湖才开口问:“从哪儿; 怎么知道的?”
她已经从时酒那里听闻些事,但她想从程佩嘴里得到证实。
程佩没解释,只说:“我关心你,有错?”
姜湖轻哦了声,而后笑了下:“没错,您去年膝盖上的伤犯了,我也记挂你,我们是母女,彼此关注对方的事,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人之常情。”
程佩:“……”
姜湖没看她,只盯着眼前的圆石桌面。
程佩见她视线低垂,口气软了下来:“你都听到了?”
姜湖反问:“听到你让他滚?”
程佩:“你——”
姜湖抬眸,见她脸上有了怒意,改口:“基本听明白了,收获还不少。”
两人对视,程佩见她面色安然,但眸底有波动,又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看上的人,你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你对自己负责任吗?”
姜湖说:“是挺不负责任。您多教教我,我以后考虑改。”
程佩:“……”她一时无言。
姜湖又问她:“您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说给我听听。”
程佩说:“你知不知道他是核工程师,刚从爆炸过的核电站出来,他进了现场,你知道吗?这还不是第一次,他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经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爆炸……核事故。
即便姜湖不挂念国家大事,此前在各类社交媒体上吵得沸反盈天的核事故她是知道的。
是时酒的OMG参与过的。
姜湖明白了为何时酒一早见她时欲言又止。
既然时酒知道程佩和瞿蔺碰面,想必时酒也见了他,而时酒一样知晓这其中的渊源。
更遥远的记忆里,姜湖从那人嘴里听过一个词——“电工”。
她问他在国内时是做什么的,瞿蔺如是说。
她一度以为他是玩笑,没有当真。
核工程师……和电工,差得还是有些远。
加上核电站这个单位,稍显的合理些。
姜湖坦承:“是不知道。”
她同时说:“您知道的也不全,他在国外还给人守墓,还挖废墟……杂七杂八干的事儿挺多的。”可没一个能赚钱的,不知道图什么。
核……适才一窗之隔她从程佩口中还听到了死。
未入最前线的时酒刚回来时,时家如何警惕,时酒回来后去参加过什么仪式,姜湖都清楚。
是个追悼会,葬礼。
核和死之间有什么关联,不难懂。
想清楚的那一刻,姜湖头皮阵阵发麻。
她又想起在贝松时告别的那一日,她问归期,瞿蔺没说,却在她要走远前将她拉入怀抱。
那时,他是既想要触碰她,却又犹豫踟蹰的。
有人说过,爱是想要触碰却又回缩的手。
那会儿已经是爱了吗?
是因为那时他可能会死,所以他什么都不交代,只嘱咐让她好好的?
姜湖抓紧手边的一个瓷杯,手指紧缩在瓷杯壁上。
她的手指勒在瓷杯壁上,很多情绪也勒在她心上。
那些情绪在她心房四处乱撞,却被勒紧无法迸发,让她的呼吸一时间重了起来。
就好像那日在瞿蔺勒紧的那个怀抱里一样,她呼吸变得艰难。
当时不明白的事情,如今都有了答案。
可这个答案,姜湖想给负分。
最初是一场萍水相逢,告别时说声再见便好;
后来是一场突然的情生意动,可能分离时会留些念想,但不至于拔/不出身……总有些天灾人祸,突发事故,生离和死别要催化它长成在心底扎根的大树,长成那种圈地为王的树。
原来感情这种东西,也能被催着走,一催千里,狂向前奔。
人对生死无能为力,人对感情也束手无措。
***
程佩接口:“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日子安稳,比什么都好。核辐射是什么,不用我讲,我知道靠常识就足够你明白。今天他是好好的,以后呢?你要一直活在他短命的阴影里?”
是明白。
姜湖吸了口气:“妈。”
这声儿低,也哑。
程佩说:“让他走,他甚至没有告诉你。”
姜湖哑声。
是不对,可人难以启齿的事情,总需要时间来组织语言。
姜湖说:“我明白你担心什么。身为子女让父母操心,是我的不是。但我认识他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会长生不老。他是个人,我也是人,有朝一日,我们总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死别是人就得经历几次。有区别的是这一天是到□□十岁时来临,还是更早一点就出现。这中间没有误会。他若死在我前面,那也只是我运气不长。”
程佩:“……”
没几秒,程佩很快调配出字句:“这根本不是运气的事。姜湖,你想过妈妈这种日子吗?”
这无法假设,她不是程佩,即便面临同样的境遇,她们也不会把日子过得一模一样。
程佩遇事时有多坚持自己的观点,姜湖知道。
姜湖看着她瘦削的肩胛,那是厚重岁月的薄情打磨出来的。
那么多年,家里没有一张姜父生前的照片,程佩都收走了,不知道放到了哪个阴暗的角落里去了。
父亲的面容,在姜湖心里也有些模糊,当时年幼,本身记忆就浅,尚不知生死是大事。
如果父亲还活着,程佩如今会是何种模样?
姜湖不知道。
但年轻时的程佩,明媚如四月微光。姜湖有时亦觉得对不起,她和姜行作为程佩的身边人,没有给程佩力量,没能扫清父亲死后笼罩在程佩心头,一路绵延到底吞噬光亮的层层雾霭。
是时间改变人,还是死别在改变人?
但姜湖知道,她和瞿蔺,不是她父母的翻版。
程佩态度如何,姜湖已一清二楚。
她问程佩:“到了他连明天都没有的地步了?”
程佩:“……”
程佩仍旧只想说服她:“这不是冒险游戏,有这种可能你就应该放弃,它的代价不是一堆可有可无的游戏币,你输不起。”
姜湖笑了声:“因为明天可能会分手,所以今天就不应该恋爱;因为明天牵的手可能会凉,所以今天即便我还想牵,我也放弃?您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程佩大声质疑:“姜湖!”
姜湖看她:“来不及了,妈。您现在让我停下来,一拍两散,这也是我一辈子的耿耿于怀。世界不大,我能听到他的消息。他真得走得早,我也庆幸不了我不用面对那一幕。他走得晚,我也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放弃呢?”
程佩:“……”
日光铺得快,姜湖的背影浸在烫金色光晕里。
程佩已经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但她仍旧不想接受。
被日光扫的更亮的室内,姜湖道:“他活着,您多个女婿;他死了,我多个清明时要怀念的鬼。对您来说,没什么亏的。对我来说,只要人还活着,以后会发生什么,都是可以期待的。无限可能里,难免会遇到好的那种;遇上不好的,挺挺也就过了,我也不是那种要死要活的人,给您养老,不成问题。”
程佩:“……”
她还想说什么,但面对此刻的姜湖,那话不合适。
姜湖继续嘱咐:“有件事麻烦您。以后总归还是要见面的,死这个字,别再提了。我最近挺迷信的,有忌讳。”
程佩没有拒绝,她也知道姜湖并不迷信,那便只有一个原因,是姜湖不希望有人听后难过。
程佩抗拒这种认知。
这回,她是动真格儿的。
这人,是她想护的。
说完了,姜湖直起身。
站起身的那刻,望着坐在对面藤椅上的程佩,看着程佩瘦削的陷在藤椅里的身影,想着她让出去的那个人,姜湖被夏光晒了许久的背一颤。
她背光站着,表情隐在暗处,但仍是程佩可以捕捉的。
程佩听到姜湖说:“妈。”
程佩嗯了声,姜湖直直望着她,程佩突然不够习惯这种对视。
姜湖倒也没盯她很久,目光在她五官上描摹了一番便离开。
姜湖道:“知道我有人了,而他可能不能伴我到七老八十,有没有那么一刻,你是想安慰我的?”
不是反对,而是安慰。
她是人,总有情绪,有七情六欲,会难过,也会有担忧。
即便她不习惯说,但会有。
突然得知个不好的消息,她也需要消化,并不能瞬间接受。
即便她的肢体语言不曾说出口,可她心里也会翻江倒海。
程佩:“……”
姜湖也没寄希望于等一个答案,她很快自嘲般笑笑:“我走了。下次需要见我让出去反省的那个人,顺便连我一起见着吧,别给开小灶了。”
姜湖话落便转身。
程佩心底五味杂陈,她说:“姜湖。”
姜湖停下脚步,等她说。
程佩:“……”
程佩却最终没能说出什么来。
有些原本应该自然而然流露的关心,因为时隔太久不曾表露过,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表达。
原来人是连天性都可以钝化的。
**
姜湖从房间内出来的时候,二楼一圈木楼梯旁,没有人影。
花坊的经理人是程佩的旧友,见姜湖现身,指了指一楼的木楼梯后面。
姜湖知道,那里有一扇后门。
姜湖微颔首,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她的脚步声不轻,甚至刻意放重。
离得近了,姜湖闻到一股凛冽的烟草味儿。
姜湖骤然止了步,原地转身往回走。
脚步声从渐行渐近,到忽然再度走远不过一瞬。
瞿蔺来不及碾灭烟头,他从门外钻进来,从后面拽住姜湖的手臂。
瞿蔺面对的是姜湖的后背。
脚步声停了,近处的铁轨也一片静寂,无列车驶来。
静默如帷幕降在两人四周,将他们围圈起来。
瞿蔺望着姜湖冷漠的后脑,动唇:“姜湖……”
姜湖沉默。
她不说话,于他是凌迟。
瞿蔺在她的沉默间,拉住她的那条手臂一点点紧绷起来。
他想用力,但又怕惊扰她,只好将力道死死地锁死在上臂。
他说了一个名字,然后就没了,姜湖冷声问:“无话可说?”
见她仍肯回应,瞿蔺手腕发力,将姜湖拉到他身前同他相对,他的手臂搭扶在姜湖腰侧。
没敢紧圈,但也不肯放人。
瞿蔺声音绷得很紧,似是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后才敢说出口:“有,你听我说。”
姜湖听着。
他说两年前那次险境脱生,又说几个月前那次和众位兄弟一起以身犯险。
如今已在安全范围之内,不然同旁人的任何肢体接触,都不能有。
……
他说了很多,姜湖一直安静听,没有回应。
瞿蔺说完了,只有等。
最终还是等到了,姜湖问:“我带你回我家,是什么意思,我说过没有?”
她说过……瞿蔺记得。
他此刻只能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姜湖说:“你以为我是及时行乐,一时兴起,过了今天无所谓有没有明天,所以你活不活,死不死我不介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瞿蔺:“姜湖,你知道我怎——”
姜湖斥他:“我不知道!”
她无法平心静气,所有的沉静都葬送在下楼的那段路上,此刻近乎吼。
瞿蔺搭扶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变成捁住她。
姜湖道:“你以为我当初和你睡,现在和你睡,是因为我需要性/生活,是我喜欢约/炮,还是为了报你挡枪的救命之恩?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所以不需要同我说明白你经历过什么,以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瞿蔺觉得无力辩解:“我没有。”
他开始恐慌,比此前得知姜湖在他身后时,心跳的更快。
姜湖在他身前,他却觉得抓不住她。
姜湖盯着瞿蔺,忽得抬首,对准他的唇:“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不会更珍惜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你知道后悔的滋味吗?我真想把你的血管咬烂,看看里面流出来的血是不是冷的,是不是黑的,是不是没有良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吸血鬼,哈哈
第47章 栖息地
第四十七章:夜雨·江湖·百年灯(一)
因为不知道余生可能并不漫长; 将来可能会后悔今日未曾更好的把握每一分、每一秒。
那种后悔时百虫蚀骨的煎熬滋味; 姜湖并不想尝。
一段Amandine记录的纸上故事,已经让她感悟过一遍。
命留给人的时间不多,只有从生到死这个区间的那些长度。
趁活着,必须好好去把握一切。
姜湖有位业内前辈说过:生命并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 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你要使你过的每一天都值得记忆。(原版来自马尔克斯,许渊冲改)
As is a tale; so is life:not how long it is; but how good it is,is what matters。
人活一世,钱带不走,物带不走; 能带走的只有回忆。
痛快地活过的日子,才是生。
******
姜湖没说得一清二楚,但瞿蔺在慌乱过后一一听了个明白。
血冷; 是说他冷血;
说黑; 是说他心是黑的;
没良知; 是说他没良心。
她在说她愿意做有他的长远的规划; 而他却用隐瞒还她一个沉痛的日后会后悔的可能。
姜湖质问的关键点不是他的隐瞒; 而是问他知不知道因为他的不坦白她会多些遗憾。
她问的是:他忍心这样留给她遗憾?
遇上这姑娘; 是他的福。
也只有这样的运气,才能用命抵。
瞿蔺心里涨潮,心房一片湿软。
不过瞬间; 他便抛了那些慌乱,身心和脑海都在齐齐叫嚣一件事,想即刻把姜湖揉进他的身体里,此生再不分离。
他不忍心。
他不忍辜负这颗心。
对上姜湖吼出这一段话后湿亮的眼角,一股沉痛划开瞿蔺上腹。
这伤不在表皮,在内里,那里血流成河,柔软的五脏六腑哀嚎遍野,痛得瞿蔺胸腔一麻,腿近乎一软。
止疼药近在眼前,望着姜湖浸了潮气的眸,在她话落那刻,瞿蔺劈首吻下去,埋头含住姜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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