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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动的心-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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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话并不是夸奖,而是事实。
  但徐父还是颇为受用的浅浅扬了扬唇。
  褚国华接着说道:“南烨会这么优秀,和徐家的教导密不可分。”
  徐父的眼中流露出慈爱:“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孩子,从小就没让人操心过。”
  “徐家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将他培养成人,为的就是让他能够继承徐家的衣钵,能够让徐家更上一层楼,”褚国华顿了顿,话锋忽然转向,“如果他没有完成,那么徐家所花费的心思就全部打了水漂。”
  徐父敛目,并不言语。
  大家都是为人父母,这方面有足够的默契相通。
  徐南烨确实是徐家正经的二少爷没错,徐家从小能给他的绝不会少给,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生下来就顶着这个荣耀万分的姓氏,旁人说起徐姓,不会觉得有什么特殊,但说起清河徐家,就能明白这姓氏的分量在哪里。
  徐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他寄予厚望,从来没让他操心过。
  自然将来要接他的位置,甚至是青出于蓝。
  三儿子他一开始没抱有期望,有两个哥哥撑着,他成不成器也无所谓了。
  进了司法行业,也算是没给徐家丢脸,索性任由他去了。
  他有他母亲对他溺爱就已经足够,他要做的是让另外两个儿子越来越优秀。
  徐父一开始就没对徐北也抱有过期望,他做什么也不会让他过于失望,甚至于气愤。
  但徐南烨不一样。
  他从小听话乖巧,始终好好地按照父母的意愿在渐渐成长。
  徐父将很多注意力都放在了大儿子身上,徐母将宠爱都给了小儿子。
  至于徐南烨,他最懂事,从不用他们操心,就算关爱少一些,他也不会做出格的事儿。
  但该给的始终没少给,每次看徐南烨拿回了他满意的成绩单,站在自己面前斯文俊秀的样子,徐父都觉得骄傲。
  后来徐东野毕业,他转而开始悉心培养徐南烨。
  但是这一切从他上了高中以后就变了。
  他跟崇氏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子成了朋友,还为那小子打了架。
  徐父说不痛心都是假的。
  他认为只要让那小子远离他儿子就没事了,谁知徐南烨一次次的违背忤逆他。
  徐父无法接受乖巧的孩子处处与他作对,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教导他,他怎么能接受自己的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就像是他精细描绘的瓷器,忽然被人划上了几道狰狞的刮痕,擦都擦不掉了。
  他痛心,又不想这个儿子继续再和自己作对下去。
  “我为他安排的路,他就这么不喜欢吗,”徐父忽然喃喃,“我都是为了他好。”
  “徐部,你我都是为人父,我们对孩子的意义是引导,而不是控制,”褚国华软下了声音,语气也柔和了不少,“瓷器碎了你都会觉得可惜,那南烨呢?”
  “亲家,你们也不是外人,我索性就直白说了,我希望他手里能握着点权力,我希望他是有实权在手的,徐家不可能为他充当一辈子的屏障,他以后更是要成为自己子女后辈的靠山,”徐父重重叹了口气,语气痛惜,“但他不懂我啊,与其在外交部天天和那些记者周旋,为什么不愿意听我的话,好好地往中央拼呢?”
  褚国华淡淡笑了:“追求仕途的年轻人叫有上进心,追求理想的就不算了吗?外交部有什么不好?国家部门各司其职,主内主外,这几年外交事业风生水起,多少年轻人以他们外交官为榜样,他们未必比每天坐在办公室成天批红头文件的差多少,南烨做翻译官是有些屈才,但入政途又不是他的本意,外交部正正好,他这样的形象,新闻司于他而言再合适不过。”
  徐父好半天都没有言语。
  若是别人和他说这句话,他未必能听进去。
  褚国华德高望重,本来就是学者中的佼佼者,更不用说南烨曾是他的学生。
  他人也清高孤傲,几十年来专心教研活动,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两个是有些像的。
  “亲家,你今天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褚国华叹气:“你把南烨调到赞干比亚去了,我的漾漾也跟着去了,她之前在赞干比亚受过伤,我是真不希望再看到她出事了。”
  旁边一直听两个男人说话的徐母忽然开口质问自己的丈夫:“我不是说不要让他再去那个鬼地方了吗?你是不是还想他再经历一回当年的事儿?!”
  徐父有些怔愣。
  又见这几个人都看着他,他张了张嘴,缓缓发出疑问:“我什么时候让他去赞干比亚了?”
  南烨在那里出过事,差点连命都丢了。
  他这个做父亲就是再冷血,也不可能把他往那里赶。
  褚国华也有些懵了。
  他在这儿教育亲家教育了半天,合着教育错人了?
  ——
  西安咸阳国际机场。
  褚漾刚比完赛就被拉了过来,连比赛结果都没来得及听。
  不过看余老师那满脸笑容的样子,估计一二等奖跑不掉了。
  她本来认为以崇正雅的财力,买两个头等舱的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她跟着这骚孔雀一路穿过贵宾通道,然后坐在VIP厅里等待登机。
  在看到巨大的玻璃挡板后,那架缓缓运行至待飞轨道的飞机,褚漾发现这不仅仅是头等舱的问题。
  “有必要吗?”
  就去趟南美洲,有必要坐私人飞机吗?
  崇正雅满不在意:“哦,这里到赞干比亚的机票太少了,而且空乘服务都不怎么样,就干脆坐私人飞机了。”
  她以前想过崇正雅是暴发户,没想到他这么暴。
  “今天终于能坐上Citation Longitude喷气式飞机了。”
  登机前,崇正雅也是跃跃欲试的。
  褚漾有些奇怪:“这不是你的飞机吗?”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要能有三千万刀买这么架飞机,我早跟我们家老头子分家了,”崇正雅自嘲的摆摆手,“你知道容家吧?”
  褚漾点头。
  “容家那位二小姐你认识吧?”
  哦,就那个把小包纸听成小包子的傻逼小姑子。
  褚漾再次点头。
  “这她老公的,”崇正雅语气里充满了柠檬味,“香港沈氏太子爷的私人飞机,之一。”
  沈家的财力她是大约听过的。
  那位沈姑爷进来把事业拓展到内地,可能也因为最近两岸关系比较紧张的缘故,听说沈家已经同意了将产业大肆挪入内地,不光是珠三角地区,还有内陆各个一二线城市,纵而彻底占领内地市场。
  沈姑爷一手建立的中润集团市值已逾千亿,太子爷的身份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倒是他的堂侄,隐隐有入主东宫的意思。
  因为徐容两家世交,家庭聚会时,褚漾也有所耳闻。
  令褚漾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崇正雅能跟沈姑爷借到飞机。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没有交集的。
  崇正雅对此的解释是,有你坐的你就坐着,问那么多干嘛。
  飞机飞行在云流之上,褚漾透过玻璃看着窗外一望无垠的天空。
  越过赤道,天空就越是湛蓝。
  褚漾睡了醒,醒了就继续望着窗外。
  她再次来到赞干比亚,上一次她弄丢了记忆,这一次她是回来找的。
  也不知道睡了过久,被崇正雅摇醒的时候,他说到了。
  南半球正值夏季,和北半球的沉闷不同,连天空都蓝的近乎通明。
  刚脱下棉袄又要换上短袖,褚漾快被这温差给折腾出病来了。
  赞干比亚这两年内政才逐渐稳当下来,首都还尚且处在百废待兴的状态,机场的环境和咸阳国际机场简直没有办法相比。
  褚漾刚下飞机就被这满天的灰尘给呛得咳了好几声。
  到处都是工业装修的气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气不错,万里无云,阳光刺眼。
  崇正雅早联系了这边的车,走出机场直接有辆车等在马路边上。
  褚漾原本以为崇正雅是要直接带她去大使馆的,结果她看司机直接开上了高速,径直就往越来越偏远的地方开。
  她问:“这是要去哪儿?”崇正雅淡淡说:“莫桑比河岸。”
  褚漾对这个地方没有印象:“不去大使馆吗?”
  “他在那里,”崇正雅侧头看着她,眼中带着探究,“几年前政府与反叛军交火,损伤最大的就是河岸对口的建筑,到现在也没有修好,他就是在那里出了事。”
  褚漾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崇正雅选择放弃:“算了,你去了就知道。”
  他不再和褚漾说话,反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司机聊起天来了。
  两个人讲的是英语,但司机的口音太重她个别单词实在听不懂,只能从崇正雅的对话中猜到些他们聊了什么。
  司机问他们为什么要到莫桑比河那儿去。
  崇正雅说去找人。
  司机啧啧两声,说那个口岸接近边境,这两年整个国家都在修葺,政府的拨款还没完全发放到那边去,重建工作进展的很困难,口岸那边大都是些战后危房和废墟,原先住在那里的居民大都已经搬走了,只剩下军队在那里驻守。
  司机又问,你们的朋友也是中国人吗?
  崇正雅说是。
  司机笑了笑,那就没关系了,你们的国家会保护你们的。
  崇正雅冲他说了声谢谢,接着没再聊了。
  “我之前在澳洲读书,每到了放假的时候也不想回国,就买了机票到处玩,”崇正雅终于换回中文跟褚漾说话,“不记得是哪一年了,是在尼泊尔吧,好好的城市说没就没,我还在买特产呢,轰的一声,刚逛过的几个小摊就没了,后来我被军队叫着去避难,我才知道地震了,避难所里各个国家的人都有,所有人当时都挺害怕的吧。”
  崇正雅笑了笑又接着说:“所有人都在那儿等着人过来接他们回国,你猜是哪个国家的飞机先到?”
  褚漾不用猜也知道。
  “是中国。”
  “那个时候我就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入外籍,”崇正雅漫不经心道,“毕了业就回国安安心心当我的啃老族。”
  前半句话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后半句话又被打回原形了。
  “后来我听别人说徐南烨来了这个鬼地方,这地方能有什么好啊,”崇正雅嫌弃的撇嘴,“还在打仗呢,比地震可严重多了。后来他就真出事儿了,我过来看他的时候,他就躺在那个露天医院里,那设备简直一言难尽,我不怕他流血过多而死,倒是怕他被细菌感染死了。”
  崇正雅用这种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却也没能掩住他语气中的落寞。
  “我跟他还在念高中的时候,他天天穿得整整齐齐的,那衣领子都找不到一点灰。后来看他那样子,我差点都没认出他来,还以为是认错人了,我看他几个同事也没他那么狼狈啊,和那几个人聊了聊才知道,他参赞的职责就是好好地待在大使馆里负责安抚好其他人就行,他偏要大老远跑到莫桑比去救人,这不,人民英雄是当了,徐家的荣耀也算是稳住了,自己差点把命丢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等终于一长串的回忆说完了,才下了结论。
  “这死眼镜仔被个小姑娘救了,没死成,也算是命大了。”
  这车开的不太稳当,褚漾本来没晕车症,活生生被颠出了反胃感,苍白着脸色靠着椅子缓气儿。
  “后来他就一直惦记着这小姑娘啊,惦记了好多年,”崇正雅抑扬顿挫的,语气有起有伏,“后来有次回母校的时候去拜访当年的几个老师,碰上了没教过他的一个老教授。”
  “那老教授的小女儿马上就要高考了,老教授怕她在家不认真学习,非让她每天到办公室来自习。”
  “当时那小姑娘就坐在办公桌上,好像是被一道数学题难住了吧,咬着笔尖在那儿想呢,老教授招呼他的小女儿过来,指着徐南烨说,这是咱们学校优秀毕业生,问问这个哥哥。”
  崇正雅说到这里居然笑了。
  “真的尴了个大尬,徐南烨是个文科生,高三的理科数学压轴题他哪儿还记得怎么做啊哈哈哈哈哈哈。”
  “小姑娘说,没关系,等她回学校了问同学,然后就背着书包回家吃饭去了。”
  “徐南烨那时候肯定想,可算是长大了。”
  “可算是找到她了。”
  “哪怕她有喜欢的人了,也要想办法把她抢过来,藏起来。”


第85章 哥哥
  褚漾实在忍不住了,抬起胳膊打断了他的话。
  崇正雅双目放光:“想起来了?”
  “你有晕车药吗?”褚漾捂着胸口神色痛苦:“我要吐了。”
  这辆车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出厂的老古董,引擎的声音比拖拉机施工还响,一路颤颤颤的开,机油味儿又特别重,褚漾开了窗还是觉得恶心。
  “……”
  崇正雅面无表情的从兜里掏出一板药片丢给她。
  白说了。
  简直浪费口舌,还得被迫到这么个鬼地方来,连辆劳斯莱斯都租不到。
  褚漾吃了晕车药也没什么用,最后实在忍不住让司机在中途停了车,她下车去一边吐。
  崇正雅坐在车里等她吐完。
  从机场开到口岸本来路程就挺远,他们到机场时已经是中午,如果再不快点,就这速度恐要等到天黑才能到那儿。
  眼见着暮霭沉沉,崇正雅捏着鼻子下了车去看她。
  褚漾蹲在路边的限速杆旁,低着头干呕。
  崇正雅啧了两声,弯腰询问:“没事吧?就这么晕?”
  褚漾撑着膝盖勉强站起身,转头面对着他。
  她刚比完赛就被拖上了飞机,脸上也没化妆,顶着一张素颜,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显得苍白柔弱了。
  “对不起,”褚漾咬唇,眼睛里还夹杂着泪花,“实在忍不住了。”
  她身上这件长裙是登机前崇正雅随便叫人给她买来的,事实上她原本带到西安的行李在南半球根本都用不上,崇正雅就全帮她寄存在机场了。
  印着小樱桃的雪纺长裙,衬得她像个楚楚动人的小可怜。
  之前每次见她,哪次不是绝艳张扬的大美人。
  崇正雅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在会所见到她的时候,确实惊艳,不然他当时也不会动了想追她的念头。
  只是被徐南烨教训了一顿,这念头就烟消云散了。
  也不怪那眼镜仔惦记了那么多年。
  崇正雅本来心里还有些生气,到这地步了他现在是有气也没地方使劲儿。
  人小姑娘一直跟着他,十几小时的日夜颠倒,刚下飞机就又坐长途车,就为了找一个死坏死坏的臭男人。
  崇正雅有些于心不忍了:“要不原地休息会儿吧。”
  “不了,”褚漾摇摇头,转身又坐上了车,“我要去找师兄。”
  “那你又晕车怎么办?”
  褚漾轻轻笑了笑:“多吃几颗晕车药呗,权当减肥了。”
  两个人重新上了车,崇正雅一改刚刚吊儿郎当的慵懒模样,语气有些恍惚:“有个人惦记是不是特别好?”
  褚漾不解的看着他:“什么?”
  “心里有个记挂的人,是不是没那么孤独?”
  天色渐暗,橘红色的空地再没有光芒的沐浴,前方一望无际的公路显得格外悠长。
  司机打开了车灯照亮公路。
  “如果我现在下了车,就算这条路再长再黑我也会接着走,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孤独,”褚漾靠着座背,神色悠悠,“因为我知道,走过去我就能找到那个人了。”
  崇正雅又问:“那万一这条路上有猛兽有陷阱呢?你也不怕?”
  褚漾摇头:“我不怕。”
  “他不在,可没人能保护你哦。”
  “没关系,”褚漾笑笑,“他在的话,他就是我的盔甲,他不在,我自己就是自己的盔甲。”
  崇正雅被这文艺的话整的牙酸,但心里却又不可抑止的羡慕起来。
  “那你想他保护你吗?”
  “我想被他保护,但我更想保护他。”
  崇正雅咧嘴笑了。
  他忽然也好想有个女人用这种坚定的语气告诉他,会保护他。
  只可惜没有。
  天终于完全暗了。
  车子到达了莫桑比河岸,崇正雅先下了车,看这一片荒凉的景象忍不住先骂了声出来。
  “这什么鬼地方啊,这他妈伸手能看见个鬼?”
  其实也没有很黑,只是他习惯了国内城市夜景的繁华,各种霓虹将夜晚点缀得如同白昼,看到这种场景自然不习惯。
  最亮的就是从天空洒落下来的银白月光。
  河岸这边有不少房子,更接近于国内的村落,大都是些平房,最高的也不过就三四层,透过四方的窗能瞥见里头白炽灯的昏黄光线。
  一盏一盏的万家灯火,加起来也不过才火星子点大。
  很多地方还在施工,半拉不拉的铺着绿色施工网,有的屋顶还没盖起来,几个工人坐在地上一起吃饭。
  不少屋子从两侧扯了根细绳,上头搭着衣服和毛巾。
  “都这么多年了,还只修成这样呢,”崇正雅感叹道,“还是钱没到位啊。”
  楼层不高的好处就是能完完全全的看见巨幕般大小的夜空。
  还能听见隐约的蝉鸣。
  褚漾四处望了望:“师兄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哪儿知道,”崇正雅耸肩,“放着国内的一线城市不好好待非要过来找罪受,难怪MFA的离婚率这么高。”
  褚漾总觉得崇正雅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索性不搭他的腔,随便他说。
  没人理崇正雅,他抱怨了两句也就不说了。
  两个人走在街上,不少在屋外乘凉的当地人都好奇的盯着他们看。
  这里接近边境,大片大片都是地势不高的空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哨声。
  天已经很黑了,路越来越难认。
  崇正雅在一处围着施工条的建筑旁停下。
  “就这儿,进去吧。”
  现在这么晚了,旁边所有的施工工作都已经暂时停下,唯独这栋房子还在施工。
  二楼的工人们还在砌墙,褚漾忽然被喊了一声,崇正雅让她让开些。
  她着急忙慌的往旁边退了几步,两个工人提着钢筋板子直接跨过了施工条。
  “这么晚了还加班?”
  崇正雅跟她解释:“你给几倍的工资,别说加班,通宵都行,这就是为什么我说钱不到位,所以河岸这边的建筑施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鬼样子。”
  褚漾有些不确定:“师兄真在这里面?”
  崇正雅瞥她:“你要不信就别进去。”
  她摸摸鼻子,踩着地上的碎砖进去了。
  崇正雅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手机上的日期自动调整了。
  日期整整退回去了一天。
  地理废的崇正雅这才想到,北京时间比这儿快了十几个小时,他好像提前带褚漾过来了。
  “来早了,”崇正雅啧了两声,随即又很快安慰自己,“应该没事儿的。”
  他收起手机,打算去附近找找有没有零售店,想着买点东西先填填肚子。
  这边已经进来的褚漾捂着嘴隔绝灰尘,但鼻子还是痒痒的。
  里头黑黢黢的,褚漾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踩着满地的砖块和钢筋条艰难的探寻着方向。
  终于走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也还没涂漆,坑坑洼洼的不好走,褚漾庆幸自己还好穿的是平底鞋,不怕踩到洞废了鞋子。
  她小心翼翼的上了楼。
  陌生的语言传进她的耳中。
  西班牙语。
  褚漾很快就想到了这种语种,她没学过,因此一句话都听不懂。
  应该是那些工人在交谈。
  “Con mucho trabajo(辛苦了)。”
  一个清隽好听的声音在楼上响起。
  褚漾的大脑突然间就被抽空了。
  她鼻尖一酸,脚步停在楼梯间,连抬腿都变得有些吃力。
  那瞬间,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又好像是狂喜,又好像是愤懑,但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是委屈心酸。
  他的嗓音就是在这寂静晦暗的夜里听着都是低沉温和的。
  还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褚漾只记得那天他陪她去爸妈家,他说了很多平常不会说的话,完全没有给她任何暗示。
  以至于她再回到家中,看着那空荡荡的家不知所措,他带走了很多贴身的东西,唯独留下了那串宾利的车钥匙。
  徐南烨那天说,让她开车。
  “你总要习惯一个人开车的。”
  他早打算自己一个人走,把她扔在家里,如果不是她找了过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听见他的声音。
  褚漾颤着下巴,忽然就哭了出来。
  鬼知道她憋了多久了。
  她真的太想他了。
  褚漾没控制住声音,微弱的啜泣声也传到了二楼那些人的耳中。
  有几个胆子比较小的工人被吓到了,厉声用她听不懂的西班牙语大声质问着。
  估计是把她当成什么冤魂了。
  褚漾自己也被这些工人大声的质问吓了一跳,她满脸都是泪水,又不想让人看见现在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只能转身往楼下逃。
  没地方躲,褚漾干脆就躲在了楼梯底下。
  她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正颤颤巍巍的踩在自己头顶的楼梯上。
  这乌漆嘛黑的地方,褚漾被人当成女鬼,她又穿了条白裙子,她现在就是跳出来说自己不是鬼,叽里呱啦一通中文解释,但可能那些人手里拿着的防身工具也会朝她先砸下来。
  几个工人用颤抖的声音互相交流着,发现没人后,转而又上楼去了。
  估计是觉得他们都听错了。
  褚漾蹲在楼梯下,捂着嘴默默地哑哭,等差不多哭完了,又伸手擦掉了脸上的眼泪,理了理头发,这才打算站起身上楼去找徐南烨。
  就是在这种时候,女人爱美的天性也依旧没有改变。
  上面的人又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褚漾的头上忽然一阵刺耳的施工声。
  先是电镐钻入水泥墙面的声音,紧接着是重捶敲打墙面的声音。
  褚漾正懵神间,脚边忽然被扔下来一块水泥板。
  她吓了一大跳,惊呼着从水泥板边跳开。
  然后又是一块水泥板砸了下来。
  褚漾没法了,只能往角落里躲。
  想往二楼跑,但怕还没跑上楼梯就先被砸死了。
  二层的地板还没有完全铺上,有些什么废料都往一楼扔。
  刚刚工人们看了眼二楼砌了一半的墙面,觉得位置不对,仔细算了下果然不对,所以才要把墙砸了重新砌。
  徐南烨站在二楼,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没有打断工人们的工作,自己转身朝着楼梯下面看了过去。
  刚刚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他一个无神论者并不在意,但这群工人倒是神经紧绷的特意手中还揣着锤子下去看了,人怕不怕鬼都正常,徐南烨也没管。
  最后当然是什么都没看到。
  施工的声音很大,但他确实是听见了楼下有声音。
  徐南烨踩着凹凸不平的楼梯下去了。
  淡淡的月光透过还未装窗的四方框里洒进来,徐南烨勉强能看清一楼的方向。
  他用西语问了句有谁在下面吗。
  忽然有个像小动物般,微弱而又可怜的声音响起。
  “师兄,是我。”
  徐南烨的耳里哄了一声,刹那间如同被针尖刺穿了身体。
  他顾不得任何,脚步急切,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心脏如同沉坠在深海中,又灌满了冷铅,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在月光的照明下,他勉强看清楚了蹲在墙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男人用不可置信的声音问道:“漾漾?”
  褚漾抬起头,泪懵懵的望着他,带着哭腔喊他:“师兄……”
  她有些狼狈,脸上都是灰和眼泪,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显然是吓出来的。
  看着可怜又委屈。
  徐南烨跑过来,蹲下身子护在她面前,颤着指尖抚上她的脸。
  男人素来沉稳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无措和心疼。
  “你有没有伤到哪里?砸到你了吗?”徐南烨不住地询问她,语气慌乱得近乎疯狂:“疼不疼?”
  褚漾的脸被他捧着,摇头摇得有些困难。
  她又哭了。
  刚刚才哭完,这会儿见到师兄就又哭了。
  “没砸到我,”褚漾咧着嘴,又哭又笑的,“还好我躲得快。”
  徐南烨舒了口气,替她拨开黏在额头上的发丝。
  又突然发现她头上什么都没戴,顿时有些气恼的看着她。
  徐南烨的脸色变得有些冷峻,用低沉的声音质问她:“你怎么连个安全帽也不戴?”
  “额,”褚漾心虚的抿了抿唇,“我忘了,崇先生他也没提醒我……”
  几百米开外还没找到东西吃的崇正雅无辜的打了个喷嚏。
  徐南烨叹气,将自己头上的安全帽取了下来,轻轻地扣在她头上,然后又替她系紧了托着下巴的带子以防掉下来。
  褚漾刚想开口说那你怎么办,楼上又是一阵闷响传来。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男人紧紧护在了怀中。
  褚漾清清楚楚听见他压抑而嘶哑的闷哼声。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灰色雾尘,水泥块落地扬起刺鼻的灰,褚漾被熏得眼泪直流,肩上忽然一热。
  粘稠而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肩上。
  褚漾瞳孔骤然放大,她陡然变了脸色,语气惊慌:“师兄?”
  徐南烨收紧了环住她的胳膊,哑声安慰她:“别怕…”
  褚漾张着嘴,颤着下巴想抬头想看他。
  却又被他伸手挡住了眼睛。
  男人用气音对她说:“也别看…”
  说完他抬起一只胳膊,将身上剩余的水泥块甩了下去。
  男人头痛欲裂,视线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怀里还抱着她,只能勉强抬起痛到近乎麻木的胳膊试图擦去镜片上的污渍。
  指尖在镜片上划了两下也没作用,徐南烨只好摘下了眼镜。
  黏糊糊的,难怪擦不干净。
  他干脆将眼镜丢在了一边。
  带着铁锈味的液体顺着额头渐渐划过他清俊的眉眼,滴在原本干净的衬衫上。
  徐南烨冲楼上说了句什么。楼上立刻传来了工人们慌乱的声音,徐南烨压着嗓子安抚了几句,又让他们叫救护车来。
  “漾漾别怕,”徐南烨拍了拍她的背,像哄小孩儿般哄她,“没事的。”
  褚漾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浑身脱力的任由他抱着安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张着嘴大口呼吸着。
  多年前的场景突然和现实重合,像是剪片错误的影像,时间开始交错,黑夜白天颠倒,褚漾陷入恍惚,睁着眼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犹记得那时候也是不分白昼暗夜,枪声连天,炮弹将天边染成橘红色。
  姐姐的剧组驻扎在莫桑比河岸,当时剧组正在拍一场重头戏,谁也没空管她。
  她自己走到了这座边境小镇。
  虽然外面不太安宁,但这座小镇靠近边境,且有军队驻守,因此还是一片宁静平和的景象。
  上一秒是这样没错。
  但是紧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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