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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式入戏-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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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对自己说。
段正业一口茶喝了半天,胸口一口气也半天没提起来。
这就是他后来送她回酒店后,自己出去喝半天闷酒,还特意跑回公司放空的原因。实在没想到,呼延晴掌握了他的全程,路面上的,和心理的。
段正业收紧他目光的轴距,盯着眼前极近处,杯子里深棕色的茶汤。他眉目酸痛难捱,不敢吸气,怕自己哭成个娘们。
“回来吧,小可怜……”段正业的肩被一只散发着香气的手握住,他猛地一颤,拿下茶杯,不敢回头。
呼延晴的声音透着真正的怜悯:“就像她说的,你们早就结束了。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明白?这个世上,真正还在意你的,只有我了。”
段正业偷出半口气,梗着脖子:“她在工作,是我,有意不让她出戏……可她的幸福是真的。是真情实感。”
他肩上的手指抓紧,她下手向来不留余力,于是,很快,段正业右肩紧张的肌肉被拽出悲鸣。他疼得有点儿哆嗦,却也同时感受到一种释放的快感。
话说按摩不就是这种疗愈方式吗?
这当然不是呼延晴真正的手腕和功力。可段正业要的也不仅仅是这么一点小小的拯救。
他想要解脱。
从他面对戴巧珊时,那种无止尽的、粉身碎骨却激不起半点浪花的投入中,那种永远不可纠正的错误里、无法弥补的遗憾中,解脱。
呼延晴:“这才是真情实感。你的她,不是她;她的真情实感,不是对你——你不会不知道吧?感情这件事,对的人,怎么错都对;不对的人,怎么对都是错。”
段正业身上冒出热汗,额头却感到一片凉意。
呼延晴:“你们的关系,是虚的,错的,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回馈。你一厢情愿为她付出,但事实上,你也霸占着她——也许她会遇上一个让她好起来的人呢?你这样,不是把她的人生也一并浪费了吗?”
段正业半晌缓缓说:“跟你就不浪费?”
呼延晴揪着他的肩头,绕到他正面,笑说:“我什么都有,不怕你浪费。”
段正业切齿低低道:“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呼延晴一瞬不瞬回应他的目光:“很简单,你是这么多年,唯一敢对我说‘不’,成功逃脱的人。”她笑,“你激起了我的征服欲。”
段正业眼眶连同喉咙一热,声音自动哑了。他用尽全力拿出嘲笑的语调,说:“就为这?”
呼延晴好整以暇:“不然你以为,我的‘感情’?不对~!如果我对你有爱,那我们这种关系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你最着迷的,不就是我什么都能给你,唯独不会爱你吗?”
她杵得这么近,咄咄逼人。段正业却垂下了目光。她再一次唾弃了他,也再一次说中了他。他快要投降了。
呼延晴:“怎么样,回来吧!”
段正业:“……”
“段导!”
在段正业盯着脚下逐渐暗淡却忽然灵动起来的地毯花色,感受到身下巨大的坠落感袭来,他就要纵身一跃时,现实世界里响起一声清脆的招呼。
那声音像新鲜脆嫩的青苹果,在呼延晴和他共同营造的这片修罗场中显得十分突兀。
也像阳光,令周遭地狱般的蛊惑气场迅速撤离。段正业抬头,一眼看到站在门外的戴巧珊。她绿衣白裙,清爽极了,漂亮极了。
呼延晴没有放手,他看着戴巧珊,心中欢喜,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戴巧珊错开目光,跟他身边的女魔头交换视线,紧接着又把视线转回来,和他四目相对。
她没有把呼延晴的存在放在眼里,自顾自轻轻巧巧走近,脸忽然有点红。
抬起水亮的眼睛,她说:“今儿爬香山,是跟您一块儿去的吧?刚才顺子他们问,我才想起来,是您,不是江哥——告别的时候,您有些闷,我想肯定我说了不少错话。”
段正业的心脏忽然乓乓狂跳。周围的氧气有点不够,他身后直树的寒毛这时也都顺了下来。他僵直的身体变得柔软,暖和。
不等他回馈,戴巧珊不好意思笑了笑,真诚道:“我一准儿是把您当成别人了——我最近经常糊里糊涂……但我想亲口跟您说,今儿过得超开心的,谢谢您!下回我邀您出去,算赔礼,怎么样?”
段正业感到一片清冽的空气填充了他干涸紧缩的大脑,他一下笑出来:“就这么定了!”
呼延晴的手劲猛地紧了紧,忽地,松开了他。
第48章 梗阻
呼延晴丢下句“您二位聊”就走了。
但走时给段正业的表情,根本不是知难而退,而是反被挑起了斗志似的。果然,就在估摸着她刚到楼下的时候,段正业的手机震动,是她发来的微信消息:“追你不得劲。下回你自个儿洗剥干净了来求我吧!”后面跟了一串红唇。
段正业把手机按灭丢开,对他的救星笑笑:“来得正好。忘了跟你说,咱们之前那部剧,‘此情’,到正式宣发期了。过一阵儿要上的通告比较密集,你回头跟海爷打个招呼。具体请假时间,到时候我再安排人去商量,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啊!”
戴巧珊点头。
段正业看她看得眼睛顺,心里也舒坦,下意识就伸出手,想把她披散在肩头的黑发往后撩撩——她头发不乱,顺极了;这也不是他惯常的作风,一个大老爷们干这种细细柔柔的小事。
可他既无法界定、也难控制面对她时他身心萌生出的这种种悸动。历史上不也有很多大老爷们给自家媳妇点唇、描眉么?他有时候也想为她做那些与男子汉气概完全相反的事,只要她高兴——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靠近她的发丝时,戴巧珊眼中光点一闪,随之,她向后退了一步。
段正业一怔,很快,他放下手。不坏。他对自己说。证明这丫头现在至少有相当一部分神志清醒着。
他走开给她倒温水,笑说:“难得——本来我还以为,你这一整段儿时间都‘出不来’——”他招呼她坐,把水杯搁在离她一尺远的边桌上,自己跟她隔着一张桌子坐下,“可能我们之前想严重了,丫头你好着呢!”
戴巧珊默默捧水喝,这个间隙里,段正业意识到他得出的结论跟他这一天的经历自相矛盾。
但戴巧珊的事,他向来拒绝往坏处想。
他现在只想跟她多呆一会儿,哪怕多的他也没法儿聊,聊工作也好。对,好好跟她聊聊他即将对她投入的资源,毕竟这也是正事,他有太久没机会为她铺路了……
“那个女老板……”
就在段正业眼望着戴巧珊,脑子里进行着一波内心戏时,戴巧珊打破了沉默。她以他很久没见过的忧虑神情,说:“我觉着不是好人。”
段正业一愣,乐,点点头:“不过也不坏——你真的记不起她是谁吗?不久前你们还见过,就在这儿。”
戴巧珊摇头,并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走,而是抬起一双明晃晃的眼睛盯着他,明镜似的,照得他心底发虚。
她说:“如果你们是私人关系,我觉得您远离这个人比较好;如果你们是公事——”她顿了顿,认真道,“希望她不是您的甲方。”
段正业刚开始觉得新鲜,她好少跟他聊戏之外的事;听着听着,他也沉了下来,半真半假道:“如果已经是了,怎么办?”
戴巧珊没回答,单是望着他。
忽然她眼神像卷过一缕雾,尽管很快恢复清明,但段正业知道,她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戴巧珊了。
果然,戴巧珊打量了一圈四周,望着段正业出神两秒,然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站起身:“好,有通告的时候,您提前跟我说。我一定全力以赴,不给您丢面儿!”
段正业跟着她站起身,偷偷叹口气,笑:“好样儿的。”
戴巧珊:“那我走了啊老板!您也早点儿回!还有,喝了酒别开车啊!”
段正业一顿,哭笑不得把她送到电梯口。关办公室门的时候,他下意识抬手嗅嗅自己身上,琢磨着他不过喝了小二两,至于这么冲吗?
忽然,他的手停在鼻尖上,顿住。
戴巧珊今晚上出现的时候,提到一个人。她原话是“刚才顺子他们问,我才想起来,是您,不是江哥”——她说“顺子”,后面还跟着个“他们”。
什么意思?什么人?
男性朋友,“们”?一块儿拍戏的?不可能。她可不是那种高朋满座忽而嗨哟的交际女孩儿。
那是谁呢?组里有点儿地位的,统统都叫“老师”,她对他们向来是尊敬有余、活络不足的态度,不可能走这么近;那她总不能是跟场工打成了一片吧……
一个小异常,竟然没法推出个简单合理的答案。段正业有点纠结,但他也不能就这事儿专门去问她,跟个变态似的。
正想着,手机一震,一条短信进来。点开一看,来自银行。提醒他三天之内需要还款的数额,以及对接专员的电话号码。短短几行文字,充斥着长长的数字链。
段正业愣了愣,立马把刚才的顾虑都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宾少祺就到江凯旋房间去请安,汇报他这天的安排。
“今儿剧组放假,我打算带小戴去拍一套沙龙照,中午见一个娱乐号的记者,嘿嘿……要蹭点儿您的热度,给她先弄点儿小话题;”他冲江凯旋笑得鲜花儿似的,江凯旋哼了一声,表示默认,宾少祺露出高兴三倍的笑脸,接着说,“完了陪一个四线城市的甲方爸爸喝个下午茶,聊聊合作意向就带她回。晚上没安排。”
江凯旋默了一下,忽然用一种明晰的眼神看着他:“既然晚上没安排——顺子说,有辆加长林肯今早6点起就守在楼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接哪国领导去参观升旗仪式呢——人家少博提前两星期来约,现在把你当外宾接待,你确定不回去?”
宾少祺“嗤”了一声:“别介!真当外宾,该用‘红旗’呀!什么破车,损我国格!”
江凯旋无语:“你这是要犯上作乱呐!”
宾少祺笑起来,起身:“什么‘团聚’,不就是吃饭吗?这么大阵仗!今儿可是七月半,鬼才忙儿慌地聚到一块儿吃饭呢!走了啊哥!”
他撒着邪火晃着出门,进电梯走了。
江凯旋心里理解他,可宾少祺的话也挺让他郁闷,冲着门外空荡荡的走道,他怒道:“谁是鬼呀?我这不还得替你绷着皮去嘛?!”
一边看好戏的孙顺伸个头围观江凯旋,哪壶不开提哪壶:“哥,主角儿不回家,咱还去?”
江凯旋郁闷:“他家老爷子是谁?老爷子叫了,我能不去吗?我又不是他!”他瞪向已经关上的房门,仿佛宾少祺身后的风照样能听他骂似的,“还不是替他擦屁股!个小兔崽子……”
这个周六正好是阴历七月十五,无所谓的人照常过,比如宾少祺;其他人,多少都会受点儿影响。
宋星文一早上连做两场咨询后,觉得自己就像撞了邪,状态不对。
前面那两位来访者都约好似的,递话要么不接,一双青幽幽的招子明晃晃瞪着他,嘴巴缩到鼻子后面,干瘪僵硬犹如石雕;要么提问三句答半句,还跟断了片儿一样,前言不搭后语,根本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最要命的,是这两位周身散发出来的生命力低下的气场……回想起来,其实人家那也就是一定程度的抑郁,常见;可大概是日子的关系,他就是忍不住连连打颤。
于是,趁着中午,他奔进另一位同事的咨询间,哗地把自己摔进沙发。
不让人吃饭了,先替他做舒缓。
刚做一半,助手来敲门,举着他的手机,说:“Steven,是你说无论怎样都要接电话的那位女士!”
宋星文恍惚了一阵,一下清醒跳起身,接过:“戴妈妈?诶诶,我是小宋……方便方便!”
北京分部的这个工作室楼下,有一家环境蛮不错的茶室。宋星文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约她到茶室见面,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下午1点半,服务生把戴母带到宋星文所在的包间。
她还是上次目光矍铄的模样,像一个身心都特别健康的人。宋星文十分好奇她的真实内心,但他首先观察到的,是她对于环境的易感表现——服务生在的时候,她跟他寒暄的模样,客气、大方;服务生出去后,包间门一关,她的神情竟也随环境变得松弛、被动和柔顺。
在听说过“经纪人”和“艺人”之间唇齿相依的关系后,她的表情又有了新的改变——柔顺变成“驯服”,更添了几分“认命”的模样。
“那珊珊她就要多劳您提携了,小宋!”她布满细纹的脸上,最后一丝防备褪去。
宋星文心虚做了一通保证,才入主题:“就是关于小戴很多事情,她没空说,我想要帮忙,也不知道劲往哪里使。而且据我所知,她过去的同事都不知道,所以要请您……”
戴母抬眼:“段导也不知道?”
宋星文一顿,为难似的慢慢说:“嚯,他是我的老板呐,不到最后一步,我们都不敢找他。而且,”他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语速更慢,“不知为什么,听说他也不喜欢聊这些事。”
本来他预料戴母会起疑,或是表示抗议,不料她只是点点头,说:“没错儿,领导是不该为手下人太浪费时间!”
宋星文无语,先问别的:“说到这个,戴叔叔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们这个圈子哦?”
戴母和蔼的脸色瞬间收紧。
宋星文试探追问:“但戴菇凉,她是很认真在演艺事业上进行她的艺术追求哦——这都是新社会了嘛,叔叔他是不是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误会?”
戴母有点紧张,眼睛四处闪。但面对宋星文足够的和善和耐心,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似的解释道:“从前是没什么,这不珊珊后来犯错了吗?这个……”她闪烁其词半天,宋星文静静等着,她终于豁出去似的,说,“小宋,既然您跟我们珊珊是风雨同舟的战友关系,我也不怕您笑话——我们家呢,我爱人他家里,老一辈往上是有规矩的!谁坏了规矩,可不得好好领罚吗?珊珊她从小到大总体都是个乖孩子,这是应该的;可这孩子呢,一犯错就犯那么大错……”
她说着眼睛里就积起了星点泪光,宋星文忍不住提醒道:“您是说她16岁那件事吧?我听说,那是个意外呀,男生也没放在心上。”
戴母摇头,抬起颤抖的手,痛心疾首般:“就您说这一件儿,已经是触到我们家的底线了!但那个男同学、他们全家,包括珊珊爸,都原谅了她;可她犯的又岂止这一件?”
宋星文:“那……”
戴母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过了一会儿才说:“她是为什么要去伤害那孩子?是因为早恋!”她眼泪一下涌出来,她一面拿手擦,一面接着说,“她……还在怀她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这是个丫头。家里人商量拿掉,但她爸爸宽容了我,也接纳了她,没拿……之后,我们可从没轻视过她是个闺女!娘胎里就教她,什么是女子的德行,读‘女四书’给她听。她学说话那会儿,常常随口就能说出一段段的经典……”
宋星文像听炸雷似的听着这些外星话,回顾往事的戴母却恨起来。晶亮的东西在她眼中打转,她颤抖道:“所以我们都想不通!她打小就刻进脑子里的东西,怎么长大就统统忘了?跑去跟那些男孩子,谈恋爱!不知羞耻!人家来历都不清楚,她就……她就……把女人应该保留给丈夫的贞洁,随随便便给了别人……”
说到这里,她悲痛欲绝,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人在手后面抽搐哽咽,眼泪嗒嗒往下滴。
宋星文不顾自己被雷劈出血的耳朵,忙拿纸巾递给她。戴母一边道歉一边努力收拾自己,从尽湿的纸团后抬起脸时,她眼眶又红又肿,表情却努力祥和有礼。
宋星文不知说什么好。他觉得不合理的东西,这位老太太是当做信仰的。那从这个层面上来看,无论戴巧珊的感触是不是失调,至少戴母本人没有恶意。
但有些细节他必须要了解。他问道:“小戴那时候恋爱,不是为了拍戏吗?包括后来那场意外……都是‘移情’吧——呃,就是都是‘假的’……”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戴母好容易平静些的面容,又嘴一撇,悲戚出声。她一手拿纸摁自己眼睛,一手在空中无力地招了招表示否认,最后长吸一口气,轻声说:“是‘移情’,但也都是真的……她跟姓段那家的孩子,嘎七马八……她当时是说‘没有’,可她还是搬出去了呀!能搬哪儿去?不还是姓段那孩子给她的去处?那不就等于,羊落虎口吗?一个姑娘家!哎,她爸爸说得对,我们白养她了……小宋,对不住啊,我这些话老是车轱辘……”
宋星文心里打着问号,说:“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她也长大了,您和戴叔叔还气?”
戴母振作了一下:“她犯了错,不肯低头。这么多年在外面也没奔出个什么名堂……她爸爸提‘换房’,也就是刺激她一下,你们甭当真!可她爸爸是真好一人,不然,他今天也不会允许我来见您。”
宋星文:“啊?噢……”
他本来以为,她要说戴父如今对戴巧珊的职业至少是默认的态度,谁知戴母接着就摇摇头:“他没有同意她继续干那行……他是希望您关照她,望她有朝一日能悔改——小宋,阿姨我求您一件事儿!”
宋星文头皮一紧:“您请说!”
戴母眼里又积起泪花:“您多劝劝她,让她赶紧忙的嫁了吧!只要不嫁段家人,嫁谁我们都认!也别为她跑什么资源了,让她没饭吃最好!彻底死心!别再在那个乌七八糟的圈子里混了……”
宋星文:“……”
戴母停了停,两眼聚起星光,用一种相信宋星文一定会同意的神情,补充道:“女人,就该清清白白嫁做人妇,相夫教子;家才是女人的主心骨,男人才是女人的天。每个人都尽自己的本分,这个社会才会和谐,国家才会好!这是每个有良心的人都该承担的责任!不能都图自个儿快活,自私自利……您说,是吧?”
宋星文望着她,努力半天,还是好一阵没能发出声音。
第49章 拼图
跟戴母会面过后,宋星文打开电脑,滚动着浅灰界面上戴巧珊的档案。
他手里有了几样确定的东西,但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界定戴巧珊“失调”的那个度。
她身上出现的问题,很多人身上都存在。如果用正儿八经的“障碍”来界定,好像还不到那个地步。
她没有与现实完全失联的表现;她的“幻觉”都跟拍的戏有关;她能出色地工作;一般情况下也跟所有人无障碍相处……事实上,单从表面现象来看,如果说她就是一个有点抑郁的演员,也完全说得通。无非是入戏较深罢了。
但宋星文的工作不是下判决和贴标签。他想要好好帮她。
这不是个简单的个案,她跟绝大部分的个案不同。很多咨询者心理失调,往往是因为缺乏自我的价值感,或者说,他人的关注;而她,不愿意引起别人的关注。所以她拒绝别人靠近,即便她心底其实很渴望。
当然,宋星文的手段也不仅止于干等。看看时间,下午4点。他给宾少祺发去一个问号,很快收到回复。
宾少祺说:“一言难尽。你明儿早上5点过来,我带你去看现场!”
第二天清晨5点,天还是黑的,宋星文到了星际酒店停车场。没想到宾少祺已经在了。橘色路灯下,他穿件白色的短袖T恤,在微凉的晨风中一边晃一边跟守停车场的大爷聊天,看上去真不像个好人。
跟宋星文接上头后,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几次引起酒店安保人员侧目。
但也许是认识宾少祺,并没有人来拦他们。这么着,两个行为叵测的男人顺顺利利就到了戴巧珊的房间门口。
二话不说,宾少祺拿卡要刷戴巧珊的门。
宋星文拽住他的手,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宾少祺挣脱,白他一眼,拿食指竖到嘴边,做了个“嘘”,再凑到他耳边,特多余地提醒了一句:“你仔细看,别出声儿!”
宋星文满心狐疑,还是默认了。门禁发出轻微的滴滴声,验证窗上一抹金光一闪而过。宾少祺果断地一摁门把,就在宋星文惊讶这会不会惊醒房里的戴巧珊时,宾少祺已闪身进门,头也不回抬手朝他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戴巧珊的套房总体朝南,一眼能看到客厅落地窗外正泛鱼肚白的天空。房内没有任何灯光,所有的家具和陈设都静静浸润在日出前的幽蓝光晕里。
宾少祺再一次打破静谧。他旋开了戴巧珊的卧室门——宋星文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出了好几身冷汗,有几秒甚至连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
事后想起来,宾少祺的动静没有刻意放大,没有蓄意要引起谁的注意;但也没有刻意收敛。也不是“回自己家”的那种随意——对,他真是个这方面的天才!
他的举动恰到好处地把握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就像……一个男人深夜里,熟门熟路地幽会自己的情人。
他把握得真的太好了,莫非平常没少干这种事?
在当下,宋星文脑子里一闪而过这种念头,但眼睁睁看着宾少祺毫不犹豫靠近戴巧珊的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围观这种场景,实在太诡异了。
可他当然不能走,首先他不知道宾少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后,他还记得进门前宾少祺的嘱咐,“仔细观察”。
观察什么呢?床上侧卧的身影脸朝落地窗的方向,一动不动。
宾少祺就像个真有怪癖的男人,他沉默而大方地走到窗边,哗地拉开厚实的遮光窗帘。瞬间,窗外又亮了一度的光色,透过薄薄的外层纱帘染亮了这个离奇安静的房间。
于是,宋星文大致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
戴巧珊的床是三面上下式,除了床头靠墙,其余三面都不靠。她盖着薄薄的毯子,戴着一只大大的眼罩,就这么侧卧在床的靠右一侧。床左侧的位置也就虚了出来。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2米宽的床,任谁来睡都必然会在某处虚一块,但宋星文在“仔细观察”——他观察到,与宾少祺的大方完全相反,戴巧珊从他们贸然闯进这个本该私人的领域起,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而这种静态,并不是她睡着了。相反,她虽然纹丝不动,但光是看背影,就能感到她像一只炸毛的猫,每根寒毛都竖着,每一块肌肉和骨骼都紧绷至僵硬。她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变成了听觉神经,正努力地延伸进空气,以便不错过周遭的一丁点儿响动。
因此,宾少祺在她周围游走,让她像绷紧弦的弓,似乎随时会发射,或者断裂。
宋星文觉得宾少祺实在可恶极了,他狠狠地瞪他;对方却胸有成竹地站在床尾,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原地挣扎了一下,宋星文还是照办了。
他站到了床和落地窗之间。这时,他跟依旧僵卧着的戴巧珊正面相对——她尽力在展示平静,但她藏在眼罩后的表情,在以秒为单位迅速亮起的窗外晨光中,越发清晰地显示出她的濒临崩溃。
这时,宾少祺提膝跪上了床;这一头,戴巧珊的嘴角微颤着紧抿。
宋星文无言以对地眼望着宾少祺动作娴熟膝行到床中间,侧卧下去,从戴巧珊背后抱住了她。
宋星文怒,抬手制止:“……”
“住手”还没来得及说,眼前的景象让他噎住——
宾少祺抱住戴巧珊的同时,宋星文看着她的微举动,似乎能听见尖叫声从她心底发出。然而,也就那一瞬间几近喷薄的惊怖,紧接着,她做了跟她的恐惧完全相反的事——她不利索地抽出自己合十埋在枕头下的手,握住了宾少祺圈在她身前的双手。然后,她的嘴角上扬,凑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宋星文目瞪口呆。
可宾少祺那小子还不肯收手。他各种闹腾,换着百千种手势环抱她,几次作势要吻她似的,简直就是贴着底线在跟她互动;而戴巧珊,不但对他万分柔顺,还渐渐成功压抑住她的恐慌,就像应对她真正的爱人般,敞开热烈的怀抱。
宋星文差不多明白了宾少祺的意思,但他还是止不住愤怒地挥出手,手心在半空向下一压,让宾少祺停。
宾少祺停住。这时,戴巧珊已完全蜷缩在他怀中,两人是耳鬓相贴的状态。宾少祺一停,她也瞬时顿住。
宾少祺把她推开些,握住她的肩膀,问:“我是谁?”
刚松下半口气的宋星文一怔,心想,还没完?
戴巧珊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陌生,她微微笑笑,轻声说:“江哥!阳阳哥!”
宾少祺跟宋星文交换了个眼色,接着问:“那你呢?”
这种在任何人床上都莫名其妙的问题,戴巧珊却还是驾轻就熟:“小珊啊!戴巧珊!也叫‘小薇’,‘向薇’!”
宾少祺:“你刚才害怕吗?”
戴巧珊:“知道是你,就不怕了。”
宾少祺:“那你房间不挂链条锁,是为了给我留门儿?”
戴巧珊缩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宾少祺的眼睛又看了过来,宋星文真想翻他个大白眼,但他不得不承认,宾少祺这一趟,是好好设计过的。他来这么一回,抖给宋星文的信息,比宋星文各种迂回拿到的要多得多。
宋星文苦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眼睛,宾少祺会意,看回戴巧珊,问:“为什么不摘眼罩?”
这似乎是个难题,戴巧珊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说:“害怕的时候会戴,还有就是……你知道的呀……”
宾少祺鼓舞道:“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他的这句话,调用了一种富有吸引力和感染力的声线——他的中声区。宋星文听得鸡皮疙瘩,真想揍他一顿,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宾少祺这蛊惑段数相当高。
不料,背对外侵力量始终柔顺的戴巧珊,这次却像受到冒犯。她低声道:“不说。”像是为了强调她的立场,她紧接着补充道,“你知道的。我不说。”
宾少祺跟宋星文递了下眼神,又转回去:“能摘吗?我想看看你。”
戴巧珊又恢复了柔顺,她点头:“能。”
宾少祺一愣:“真的?”
戴巧珊:“但是老样子哦……”
说着,她主动伸手摘下了那副盖住她大半张脸的眼罩。
宾少祺和宋星文都明白了她“老样子”的意思——眼罩摘下,她不但紧紧闭着眼睛,而且连抓着眼罩的手也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用力到细细的骨节泛白。
显然,她能满足“让我看看你”的要求,且这要求不是第一次经历,但有个前提——她不“看”回来;此外,她也做好了随时把眼罩再戴回去的准备。
真是捉襟见肘的鸵鸟埋沙!
宋星文和宾少祺同时用一种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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