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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师是条鱼-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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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红茫茫; 碧水悠悠。
  细长的竹竿,划破水面,激起水波荡荡。
  幽幽圆月,高高挂起,宛如谁的思念。
  此处,桃花簇簇,春水粼粼,凉亭错落有致,墨色的湖面宛如平镜,精致的阁楼半遮半掩,隐藏其中……
  冷月悬在阁楼身后,寂静、无忧。
  偶有风过,桃花洒洒,沉落湖中,静美、无声而孤寂。
  犹若,一幅美得令人窒息的泼墨画。
  铮的一声,这一刻,似乎整湖的水都荡漾起来。
  悠悠琴声从阁楼中传出,仿佛刹那间,满桃随舞,繁星点点。
  月下,阁楼楼台。
  静坐一位素雅少年,少年手抚一架七弦琴。
  小楼前人山人海,却悄无声息。
  这少年青衣素素,眉目如画,显得极美极美……好似,湖边的桃花成了仙,化为人。他静坐在那里抚琴时,如同,与景物同化,安和、祥宁。
  就仿佛,他只是下凡游历的仙人,时间一到,就会化为一阵清风,返回天界。
  这个人,真真是淡漠到不真实,留不住,也拦不了……
  当那些飘落的花瓣飞舞至他眉宇间时,天与地都比不过那凄美风华,黯然失色。
  风,拂过衣角,骤然犹如天神御剑,惊鸿绝世!好似,他便是能将天地翻转过来的神一般!
  他的眸子,突显的是督智清澈;眉眼,是醉人的和煦温柔。
  这一曲乃《桃花月下》,是逸山公子所创,此音娇柔,宛如山间鸟吟水永。正是公子见到山林果树之际创作的。
  琴起,音波眷恋而婉转,配合着身旁的朵朵娇花,暖月如绸般洒下,娇滑、丝美,好如仙境。
  今夜,花惜言身着青色墨竹山水衣,褪去原有淡青儒雅的姿态,竟不觉丝毫不妥,反倒有世外高人之感,天上仙君之意,眉宇间尽是挺拔与傲骨之风。
  琴奏至中旬,暖意纷辉,岁月静好。琴音间,皆赞叹自然风光的秀丽美景,好似在诉说着这样一句话:山河壮丽,谁人痴。
  “嘶,这人是谁?”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回头——落花满地,月色无痕。深色衣裳的男子负手,立于桃树之下甚是俊逸!
  而如今他站立在桃树下,虽是身着一袭深色的衣裳,但邪魅丝毫不减,隐隐的竟还夹杂着男子生来的霸气!
  中年男子身旁的人见此,面色一白。
  立即将中年男子身形压低,而后轻声说了三个字:“毕擎苍。”
  毕擎苍?中年男子大惊失色,正要过去打招呼,却见一个衣角绣着红色梅花的少年向他走去,轻声道:“惜言的琴声愈发精湛了。”
  毕擎苍笑起来时,笑容霸道俊逸,与沈清书三人的眉眼如画截然不同,他的笑容是一种很阳刚的感觉:“我们四人中,琴艺当属惜言和书书二人最好。”
  阿黎嘉听他这么一说,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四处看了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看着他的动作,毕擎苍很是不解,跟着看了一圈道:“你在找什么?”
  阿黎嘉道:“你方才提起书书,我才突然想起自打他来了这里,我就再没看到他人了。”
  毕擎苍也回头在人群中看了阵,皱眉道:“说来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自从多年前书书被埋到巨石之下出来后,他总有些怪怪的?”
  “啊,原来不止我一个有这样的感觉!”阿黎嘉眉宇一轩:“按理说,他当日被巨石砸中,不管怎么说,都该受点伤的,可谁知我们把他救出后,他竟一点事也没有,我感觉挺奇怪的。”
  “还有啊,当年有段日子也不知怎地,我去他屋中,只是坐在他的床边他就很生气的样子。”
  “很生气?”毕擎苍沉吟一阵:“他床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怕被你压到?”
  阿黎嘉先是一愣,随即细细想了一阵,才懵懵懂懂的摇摇头,迷糊道:“没有啊,什么也没有啊!就只是他那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好像一直都没有叠被子。”
  “他不叠被子?”
  阿黎嘉喃喃道:“是啊,我进去过好多次,都不见他叠被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肯叠了。所以说啊,师兄你说他是不是挺奇怪的?”
  毕擎苍赞同的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阿黎嘉仿佛突然恍然大悟,一惊一乍道:“师兄!你你,还记不记得,在我十岁的时候,曾告诉过你书书撞鬼的事?”
  毕擎苍眉头锁得更紧:“怎么了?”
  阿黎嘉道:“后来我们还没来得及做法事就走了,我本以为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应该是没什么的。可你有没有注意到,书书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啊!”
  他们谈及这一点,两人像是都见过这样的场景,两双眼睛对视一眼,皆是一抖。
  毕擎苍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像是硬着头皮在说话一般:“虽然如此,可书书修为高强,理当说一般鬼怪是不敢靠近他的。”
  阿黎嘉战战兢兢,小声道:“师兄,你不都说了,是一般的鬼怪……可万一那靠近他的,不是一般的呢?”
  “……”毕擎苍语塞一阵,与阿黎嘉隔空对视了好一阵,终于道:“罢了,还是等此次回去,我们找他问一问吧。”
  与此同时,载着江殊殷的小船终于抵达。
  墨黑的靴子,踏上粉红落花时,黑与红相映着,无谁比谁耀眼亦或是突出,二者都为完美——
  才有得并肩的机会,才有将对方称托得更优秀的能力……
  终于,走完一段长长的落花凋零之路,即将踏上石梯。
  而后,不知何故,不知何因,似是老天有意!——墨色靴子刚踏上石梯,刹那间,狂风大作!
  只见无数桃花刮上半空,黑衣随舞,宛如纷扬的血雨,染红了衣襟……
  妖艳的不可一世,红得美艳,红得霸道,美至绝伦,永生难忘!
  似如魔王的封印,狂野不驯,惑世天下。
  夜色太过朦胧,照耀着江殊殷俊美的脸颊,犹若鬼魅!仿佛,是永不愿醒来的梦境,如此痴迷不悟,执着痛苦。
  粉色的花朵,砸落地上,给洁净的世界带来丝丝艳红,恍若隔世般。
  立在熙熙嚷嚷的人群中,江殊殷四处看看,只见天上白月皎洁,幽幽散着柔和的光。
  桃渭阁的小台前,一个温柔似点点春风的少年轻轻拨着琴弦。
  慵懒随意的绕了一圈,江殊殷表现得从容不错,脑海中想着沈清书一贯的习性,便果然在一处人烟稀少的拱桥上找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沈清书一袭白衣,坐在拱桥的护栏上低着头。
  他在看自己雪白的靴子,看得几乎走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说不出高兴或是难过。
  夜风缓缓吹拂着他的发,舞着他白色的衣角。
  随着江殊殷一点点的靠近,沈清书似是感到有人过来,便勉强抬起头,直起身——视线交集的刹那,只觉,只觉碰到了,宿命……
  也就是在此时,悠扬和煦的琴声中、僻静无人的地方,是这样一副场景:精致如水的少年,隔着漫天凋落的桃花,与黑衫男子无声对视。
  远处人声鼎沸,皎月幽幽斜下一缕月光,林间鸟鸣阵阵。
  而他二人,却像与世隔绝。
  半响,黑衫男子一笑,举步走来,清风拂过他的衣角,滑过他银色的发梢。
  近了,越来越近了!
  直至最后,江殊殷靠近那处拱桥,两人一上一下,一坐一立。
  江殊殷微微仰头,轻轻打招呼:“好巧啊。”
  小小拱桥上的少年,微微低头,浅浅一笑:“是啊。”
  二人都是极其聪慧之人,没有过多的言语。
  却都能明白对方所想。
  万纵落红间,沈清书出声邀约:“可否请你,与我小坐片刻?”
  迷离月色里,江殊殷答道:“求之不得。”


第112章 澄净之心(四)
  “你怎么来了?”小小的石桌上; 对坐着两个惊艳男子。
  一白一黑,宛如阴阳两极。立在两个不同的极端; 却偏偏,缺一不可。
  蓦地,一道热流冲入杯中; 将碧色的茶叶轻轻卷起。
  黑衣男子一笑:“还能如何,自然是想你呗。”
  沈清书唇角微微勾起; 印在杯壁上,显得无比聪慧:“你如此油嘴滑舌; ”他睫毛一颤,眼睑微垂:“莫非少时也如此?”
  江殊殷道:“如不如此; 你今后不就知道了。不过倒是油嘴滑舌这四个字; 你常常用来评价我的。”
  沈清书微微一笑,却不言语。看着他翩然的白衣,江殊殷扯开笑意道:“我怎么感觉你最近; 在躲着我?”
  沈清书双眸清清亮亮,毫无半分的掩饰:“有吗?”
  与他对视一阵,江殊殷抿笑会意:师父心思已然揭晓; 只是这面皮; 还如当年一般——薄如轻纱。
  体贴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江殊殷只道:“说来; 我们还真是有缘。”
  不然,怎会茫茫人海,还能找到对方?
  可见定是上天注定。
  沈清书淡淡一笑; 清澈的眸子转而看着对面街上的人来人往。
  渭水湖的夜,是极其繁华的。
  高挂的灯笼,五光十色、光影交错中,犹若一道灯流。
  渭水湖边的街道上喧嚣无比,人山人海,放眼望去,皆是车水马龙的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叫人看一眼,再如何差的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跟着笑开的人们快乐起来。
  见到这样的场景,江殊殷想起千年后的民不聊生,想起许许多多不能归家的人们,也想起阿黎嘉成了四脉祖师,而自己也背负着恶人的名号。想起这些,他突然莫名的想问问他,问问他究竟是如何看待“恶人”二字的。
  从前不敢问,是怕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最不愿听到的话。可后来此次重生至他身边,与他亲密接触着,叫江殊殷对记忆中从来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他有了重新的认识。
  本来很早之前,就像亲口问一问他,却不论如何也没找到机会。而当自己真的下定决心,决定与他坦白一切的时候,沈清书却出事了……
  纵使知道此时沈清书还是正道仙首,还不曾经历任何事情,江殊殷还是忍不住问出:“你是怎么看待……恶人,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大魔头,就是那种传言中,坏事做尽,丧尽天良的人。”
  沈清书移回视线,就这样定定的看他良久,眼神清明透彻,隐隐的倒映着他的影子。
  见他这幅模样,江殊殷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默默低下头再不敢看他的眼睛,心中更是犹如竹篮打水,七上八下:惨了!师父此时还小,仍旧是正道仙首,对那些传闻中丧尽天良的人一定是恨毒了。
  想到这里,他脑子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既然他此时是正道仙首,可为什么后来,却中立了?
  可惜这个问题他还没深想,就被沈清书犀利的双眼盯得百般不适。
  心慌的抬头瞄他一眼,江殊殷道:“怎么了?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他们。”
  沈清书没有说话,江殊殷一颗心跳得愈发的快:“那,那要是那种扰乱天下,使天下变得生灵涂炭之人……”
  “若有谁敢。”毫不犹豫打断江殊殷的话,他一字一顿,神色肃穆严厉:“我必诛之!”
  若有谁敢,我必诛之……
  这八字说来轻巧,听来简单,可到了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天,江殊殷猜,他手中对着阿黎嘉的剑都在微微发抖。
  江殊殷简直不敢去想,他们那么要好的关系,又是对方最重要的人,在亲手杀去阿黎嘉的那一刻,沈清书心内该是多么的崩溃。
  然而此时的沈清书却不知道今后将会发生的事,一双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定定的看着他:“那你呢,你怎么看?”
  江殊殷举杯,呷了一口热茶,以此掩饰自己的失态:“恶人挑起战争,而战争是最为残忍的。在乱世,国破家亡,妻离子散都是很常见的。路边随处可见的残尸,有很多人死后,连个葬身之处都没有。除此之外,天下狼烟四起,号角当空。但凡有过争斗的地方,皆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沈清书微微侧目,江殊殷的苦笑莫名的有些发苦:“而我……想的是,天下若能没有那些所谓的恶人,那该有多好。”
  沈清书皱起眉头,他抓住江殊殷话中的重点:“你说的是‘所谓恶人’?什么叫做‘所谓恶人’?”
  江殊殷苦笑着张张嘴:“这个意思……”烈风一过,吹得灯笼内的烛光闪烁异常。
  不一会,竟在万众举目之下,燃起熊熊烈火!
  渭水湖边此时的大街上人流攒动,人人急切不已——这可是此地最大的一盏灯笼,悬于集市中的了望台上,倘若完全燃烧,怕是会失火,将附近的房屋一并销毁!
  火光如何会顾忌太多,悄无声息的吞噬着所能燃烧的一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足以叫人汗流浃背。
  “着火啦!着火啦!”一人吓得急忙大呼,这才唤回众多百姓神志,不敢再呆呆看着火焰走向。
  一时间,对面的街上不再是方才的嬉笑欢颜,而是乱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沈清书抛下江殊殷,探向远处,深邃的眸子亮如闪电!
  “借下剑,即刻还。”淡淡六字,声未落,人却无。
  惊得迎面走来的持剑之人四下寻找,却仍旧无果。
  桌边,唯剩一个黑衣男子独饮清茶,眉宇惊艳得犹如那纷辉火焰,夺人眼球,而那袭森森白发,却寂寥得叫人胸中一痛。
  他放下手中茶杯,视线移至渭水湖边:只闻得一片惊呼声,一抹白色影子飞一般的掠过两岸间隔着的湖水,猛地窜上了望台。
  下一秒,寒芒一闪,巨大的灯笼由中段一分为二!
  一半挂在了望台上随风飘动,一半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无数火星。
  与此同时,一个白衣男子飞掠落地,他剑尖着地,划出深深的痕迹。
  火光于他身后熄灭,而此人惊如九天仙子,雪白的衣角一尘不染。
  人群中悄无声息,如此寂静的夜,唯听得他清洌淡漠的声音:“花灯固然美,可若是利用不当,也为一大祸害。”
  无人胆敢应声。
  远处江殊殷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待沈清书回头之际,他正站在对面,慵懒的看着他的方向,见自己看过去,还轻轻举举手,表示自己一直在看。
  沈清书抱以一个微笑,江殊殷也轻轻向他点头。
  对视之际,一飞扬跋扈舍我其谁,一清冷无双不怒自威——二人都是身居高位的佼佼者。
  自有豪杰枭雄的气韵。
  沈清书的白衣在黑夜中异常耀眼;江殊殷的目光炯炯傲气凌神!
  二人对视,压抑感逼得连空气都夹杂了一丝窒息感。
  直到小岛上的其他修真者陆续赶来,那股深深的压抑感,才渐渐消散。
  见到沈清书,众人纷纷向他行礼,轻轻唤一声:“浅阳尊。”
  沈清书还礼:“这边的火势已然控制,还请诸位放心。”
  众人颔首点头:“有劳了。”
  说完沈清书便重新回到湖中的小岛间,将剑还给剑主,并赞美道:“这剑很锋利。”宝剑主人慌慌忙忙的接住。
  边上的江殊殷亲眼目睹着这一切,见沈清书看也不看自己的走开,他便温顺的垂下眸子,轻轻跟上。
  经过方才的一场闹剧,本就属于万众举目的沈清书更成了大家投去视线的主要人物。
  穿梭在人群中时,总能听到一声接一声的由衷赞美:“浅阳尊年纪虽小,可这修为已是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可见今后必定为一派掌门,座下教出的弟子,也必定个个都是颇有威名的正道仙首。”
  “何止!浅阳尊的修为恐怕今后,我等都要敬仰膜拜!”
  “世人常说资质是最重要的,可我却觉得资质是一点,勤修努力却更为重要!”
  似是听惯了这些语句,沈清书只是礼貌的向他们点点头,继续走着,试图寻找一处僻静的地方。
  他是无妨,倒是他身后跟着的江殊殷,才觉得听得扎心刺耳——“可见今后必定为一派掌门,座下教出的弟子,也必定个个都是颇有威名的正道仙首。”
  此话虽然不错,甚至今后沈清书也的的确确是做到了,可至于座下弟子……除了沈子珺之外,江殊殷可算得上是彻彻底底败了他的名声。
  西极首恶,千年后天下最大的魔头,手下恶人更有百万之众,而他正是他从小教出的徒弟。
  假若同样的场景换成曾经的江殊殷,那他一定会选择逃避。
  然而,邪邪一笑,骄傲的高高抬起头,黑衣男子眼内骤然爆发出一抹精光——但是现在,不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宝宝们超级对不起!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超多,所以还请原谅啊!!!


第113章 澄净之心(五)
  “我眼中的恶人; 他们也有自己的无奈,不站在他们的立场; 你又怎知他们所遭遇的痛?”僻静的地方,江殊殷立在央央红桃之下。
  红色的花,白色的发; 衬托起来时,总有深深的悲怨哀伤。看着他的雪色发梢; 沈清书莫名的感到胸中一阵刺痛。可嘴边却仍旧说着坚定的话:“那不过是你眼中的恶人罢了。”
  江殊殷黑眸一颤,沈清书瞧着他落寞的样子; 忍不住撇开头,轻轻咬紧牙关。
  对面的江殊殷倒是个会帮自己缓解心结的人物; 也仅仅是落寞一阵; 便委屈巴巴的瞅着他,扁嘴道:“师父真是的,在没完全了解他们的时候; 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的好。”
  “……”看着这样一个邪魅霸气的男子,做出与他极不相符的姿态,还那么的称心应手; 沈清书默默伸手蹭蹭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淡声道:“为什么。”
  江殊殷露出孩子般委屈的表情:“你想啊; 凡事说的那么绝对; 要万一你今后与恶人的关系很融洽怎么办?那不就是自相矛盾了吗?”
  沈清书抬首道:“不可能。”
  这三个字刚出,他就感到对面传来一阵浓烈的酸味,简直酸到叫人无法忽视!然而这浓浓的酸味中; 还含杂着其他的味儿,有郁闷、有悲伤。
  不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江殊殷就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手抄起他的腰,迫使他靠近自己,无法逃开。
  江殊殷身材高大,逼近沈清书时,总有一种霸道的气韵,迫使沈清书不得不微微抬起头,眼神不善的看着他。
  深知此人的性情,两人的这个动作,不由得让沈清书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干嘛?”
  江殊殷仍旧是人畜无害的模样,说出的话更是委屈百倍:“你现在和今后相比,我更喜欢今后的你。可一想到你今后为什么会变成那种样子,我又宁愿你一直都是正道仙首,不曾吃过那些苦。”
  沈清书琉璃般的眸子一呆,喃喃道:“你说什么?”
  江殊殷依旧保持着那个暧昧的姿势,语气与表情却都恢复正常,变得有些不忍,有些疼惜:“师父别想了,与我一起回家吧。”
  这已经不知是他的第几次邀请,沈清书僵硬的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转过身去,似是在平复自己的内心:“回去?回到哪里去?”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沉静下来。
  空气中,渐渐凝聚出星星点点的冷气,冻得人忍不住轻轻捏起衣角,以防冷气扑进。
  如今的夜色中,幽幽投下一缕银白色的月辉。
  看着,是那样的凄促哀伤。
  江殊殷俊逸的面被月辉映得好似凝霜一般,白暂细腻,犹如最好的脂玉。轻轻颤一颤纤长漆黑的睫毛,他叹息道:“师父……”
  不料,不等他说完,一白裳少年猛地拨开树枝,惊喜道:“书书可让我好找!师兄惜言都在等你呢!”
  沈清书没去看身后的江殊殷,只是疑惑道:“等我做什么?”
  阿黎嘉笑着过来拉他:“书书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先前不是说好的,要一起去渭水湖的夜市逛逛的吗,你怎么忘了?”
  沈清书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说了声抱歉,便跟着他去了。
  走到一颗繁盛的桃树下时,他却听到身后男子的一声叹息:“来的真不是时候。”
  这声音悲伤忧愁,不禁叫沈清书指尖一颤,垂下眼睑。
  江殊殷本想告诉他,自己知道的一切,包括柳溪婉的死,也包括阿黎嘉几人的下场。哪怕知道他也许不信,也许会痛不欲生,但江殊殷觉得只要让他与自己回去,怎样的办法都该一试。
  事隔几天,江殊殷一直都不曾找到合适的机会,而沈清书一行人也已回到家中。
  这日柳溪婉崴了脚,不能出门。花惜言为她治疗脚伤还差几味药,可偏偏他又走不开。沈清书与阿黎嘉便自告奋勇,替柳溪婉上山采药。
  与他们同去的,还有江殊殷。
  瞧着沈清书和阿黎嘉一路欢声笑语,江殊殷猜测他们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便在满山的树间,寻了一棵最大最壮的树,翻身上去偷懒小憩。
  而另一边,为在太阳落山之前,尽快找到药材,沈清书和阿黎嘉兵分两路,散开去找。
  三人是辰时出发的,辰时的阳光充足温暖,本以为会是个好天气,却不想到刚到未时,天色就已不如早上的明媚和煦,而显得无限苍白。
  “哎,要下雨了!”
  山上的行人为求避雨,纷纷离去。一时间,人满为患的高山,变得寂静无声。
  没有任何预兆的,稀疏的小雨从天而降,打湿枝头的桃花,沾染淡淡的寂寥。
  沈清书轻轻一叹,背好自己身上的小药篓,打算先寻一处避雨的地方。可巧刚有这个念头,眼角就瞄到一颗高大粗壮的树木。那树木枝干繁密,比周围的树不知大出多少。
  再看看四周,到处都寻不到江殊殷的身影,想此人修为很高,出不了什么事,沈清书便只身一人前往那棵高大的树下。
  此地风景优美,即便是雨幕倾洒,却依旧青山绿水,落英绰绰。
  山美,在于重峦叠嶂峰峦雄伟;水美,在于波光粼粼清澈见底;云美,在于轻盈柔美神奇飘渺;树美,在于苍翠欲滴枝繁叶茂。
  山水相依,云软树葱。至远处看来,淡淡的薄雾弥漫,犹若披上一层轻纱,朦朦胧胧奇幻不已;又似若即若离般漂泊不定。
  山间鸟鸣声清脆,莺鸣雀和千啭不穷,百鸟争鸣之音恍如凤鸣鹤唳,叫人身心舒畅,神怡万千。
  茫茫苍翠之中,点点粉红,装饰着这如墨点的画境。
  只才风一过,就是数千载的桃花离离倾洒,美到令人窒息,凄到叫人孤独。
  犹似一个梦境,一个挣扎不起的梦境。
  沈清书坐到一块石头上,小心的放好药材,才望着惨白的天,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石埙,凑在唇边。
  倏地,悠扬悦耳的埙声在这苍翠之地响起。
  婉转连绵,高荡起伏。
  埙的袅袅余音,似如高山流水般叮咚作响。
  因风而扬起的白衫,端坐巨石之上的少年。
  衣冠楚楚,眉清目秀,俊得仿佛能使天地都沉静下来。
  他端坐巨石之上的样子,恬静和煦,落落大方。惊人的风华展现于如画的眉眼,深邃的眸子中,有说一不二的厉气与自信。
  ——真是个令人不容忽视的绝代男子!
  纤细精致的手指,在石埙上一起一伏,缠绵悱恻的音波就变得婉转起来,时而高扬清锐,时而底缓寂落。
  犹若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又似箫声般幽咽。
  淡淡的水唇轻轻贴在石埙上,寂寥悠柔的音律便至埙中传出,叫人迷离不已。
  桃林内,落英缤纷,粉红粉红的花瓣就像飞落了一地的胭脂。
  桃花密集紧凑,挤满了整个枝丫。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粉嫩得犹似女儿家羞红的面颊;而那些怒放的花朵,冷香扑鼻,美艳可人。
  英英玉立的白衣少年,就如吸收了无数的天地精华,清若仙子,出类拔萃。
  他吹石埙时,很认真。就连,飞花落了一身都不知……树干上熟睡的江殊殷被这埙声惊醒,缓缓低头——一个白衣少年,就坐在自己小憩的树下。
  他衣襟半湿,可即便如此,也依旧遮不住惊天的风华。
  有那么一刻,江殊殷很想跃下去。
  可又怕自己的莽撞吓到他,便一直按捺着不动,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从前只知道他琴弹的很好,箫声也不错,可如今江殊殷才知,他的埙声更是一绝!
  惊叹之下,又不免奇怪。他的埙吹的这样好,可为什么自己却从未见过他吹呢?
  吹埙之人不经意的抬头,霎那间,四目相接,二人皆是一愣!
  人说,因为几千年的连续错过,痛苦了生生世世,才使得今生能够在桃树下邂逅。
  ——那我们,几千年里错过了多少次,才能在这一世相遇于桃花树下?
  人说,错过了多少次前世,那么今世的缠绵与缘分就有多深。
  ——那我们,究竟错过了多少次回,今生才会相思入骨,就连回想起这段情谊,心底都是伴随着轻轻的抽痛?
  定然,错过了无数次吧?
  若不然,怎会痛了今生,湿了来世?
  不受控制的,江殊殷微微张开嘴巴,似是很惊艳的样子。
  树下的沈清书微微扬起头颅,清澈的眸子细细打量树上的男子:此人正慵懒的卧于桃树的枝丫之上,背部靠着树干。他一袭黑衣,红唇齿白,面色俊逸潇洒,任凭那坠落的桃花飞于身上,真真是风流倜傥……
  如今虽是春日,可春日的细雨仍旧含杂着冷意,堆积在空气中,迫使人们添衣保暖。
  而眼前这人……微微垂下眉眼,沈清书轻轻道:“虽是春日,可终究仍有春雨扰人,你就穿这么点?”
  树上的黑衣男子笑容明媚,往前轻轻凑了凑身子,得意道:“呐,我就知道。”
  犹如一个顽劣的孩子,他漆黑雪亮的眸子里,好似镶了两颗小太阳,倨傲的叫人无法移开视线:“你心里是有我的!”
  沈清书抿了一下唇,默不作声的看着天间小雨淅淅沥沥。
  桃花潭水映着春雨,柳絮纷飞,好似,红尘的生死无话。


第114章 澄净之心(六)
  几日过后; 柳溪婉脚伤大好,便又是一如往常那般背着小小的药篓; 准备山上采药。
  沈清书四人送她至门外:“师父脚伤尚未痊愈,这上山采药一事,还是由我们来吧。”
  柳溪婉性情虽然温婉; 却总还带着女子的骄傲和任性:“哪就那么矫弱了?你们只管坐好,我去去就来。”
  四人无法; 只能陪着笑脸,目送她离去。
  柳溪婉一直穿着素色的衣裳; 背上的小药篓将她的背影衬得更加娇小。走了几步,她转过头朝四人招招手; 浅浅一笑。
  那笑容好似一幅定格的画卷; 深深印入人心,叫人这一生一世都忘不了。
  她头上的珠花不多,或者应该说; 她所有的珠花也就一共五朵。
  这并非她穷苦,亦或是不喜这些东西。
  相反的,她很喜欢这些亮闪闪、又是五颜六色的珠翠美玉。可除了那四五朵; 有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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