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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书-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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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手拿了看,又啧声道:“你自个儿写得也很真情实意,还抱怨我。”
扶霖将笔搁回了砚台,唇边的一抹笑在壁上的灯笼光里生了晕辉:“我也当做写于你的么。”
☆、岁岁波澜(四)
“那你打算何时送这封信去?”我顺着字迹看下去。
“将子薄待,十载为期。”
“等他回得魍魉族之后,”他离开桌子,又道,“十年会不会久了些?”
“十年眨眼一瞬,如何算得上久,”我连连摇头,“也太快了。”
“我原本是写着一年,为避免太疾,才添了一笔做十年,你竟还觉得快,”他又探过头来看。
我又将那红笺递给了他:“这一封信,能叫那少族长相信么。且我看着,铃央对他的态度算不得真,作势之意更甚,忽然提婚期,他会否觉着不可信?”
“淇梁什么德行,你多虑了,”他拈着那张红笺,“他得了此信,欣喜若狂还来不及,哪还顾得上想一想铃央对他什么态度。”
如他所说,也有道理,但淇梁难保不会将这事宣扬出来再炫耀一遭。我看着红笺上暧昧好看的颜色,又觉着一纸书信,还是分量太轻。
“要么,你附个什么信物过去,”我又道,“那帝江的羽毛,当是可以。”
他将那红笺折了,又放进一个信封里,迟了好一会儿,抬头与我道:“一张纸是不算什么,可你莫要小看了上头的字。对淇梁来说,心上人句句真心,柔情蜜意,约一约海誓山盟都算不得什么。陷入情中,镜花水月随口戏言都可牵得肝肠寸断。”
我笑起来:“好似你体味过一般。”
“那倒是没有,你极少说什么中听话,”他坦荡地道,“偶说一两句,也是瞎折腾的时候,也不知能不能作真。”
“自然可当真,字字肺腑,”我笑道。
出了藏书阁,我又念及华颜所说,与扶霖道:“万一二殿下醒来,淇梁还未走,再提剑砍了他,可该如何?”
他不知是不是在走神,我以为是在想对策了,却又听得他道:“砍了便砍了,随他去。”
照我所想,他当是说会拦一拦,不曾想竟然这般通情达理,且一副天塌了都无所谓的神态。我侧目看着他,不留神叫路旁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堪堪稳住了身形。
“淇梁有错在先,倒也够不上搭小命。若是没死,那便无事;若是死了,”他闲适地说着,眼睛瞟到了另一旁的池子,又微微笑起来,走了过去,“若是死了,就随意添个一砖半瓦,叫他够上搭小命的分量。终究已经死了,总不能狡辩什么。”
本仙君虽见多识广,也忍不住要赞一句:“心狠手辣。”
他只背对着我看那水池子,声音带着笑意:“伪造婚书,嫁祸帝姬,可也有你一份。”
那水池子眼熟得很,上头飘了几片浮萍,扶霖蹲身捡了块石头扔进去,亮白的月影便在池面上晃悠起来,一圈圈荡开亮亮的波纹。
我十分有担当道:“我也心狠手辣。”
他又哂笑,一块一块地往池子里扔石头,“咚”地一声沉响,溅起来数个水花,一圈圈涟漪撞上池岸,又消失无形。
“淇梁当然是离得越早越好。若是不出意外,至多不过明日,他便可以回去了,”他抬起手臂,又掷出去一块石头。
我低头看他,他也抬眼看我。
不必细想,定是他又做了什么。
我看着他良久,也蹲在他身旁,语重心长道:“可有遇到过什么是你措手不及算计不了的事情么?”
“有,”他未语先笑,眼底的笑意盛了半弧月色,清清楚楚地道,“措手不及之事,譬如你,我未料到长辞去人间取那杆笔,能将你牵扯回来。也未料到,自己能将你看进眼里。至于算计,别事都可算计……”
“真心算计不得,你也算计不得。”他未说完,又转过了脸去,听在我耳朵里有些恍惚。
我本是随意调侃之问,未料到他说得这般严肃。我又点头道:“所以我跟你一道算计别人了么。”
“那时恰巧过了一场天劫,我以为算是安生渡了。后来,见着你,才知晓原来还未完,”他轻声道。
扶霖极少说什么正经话,这般说下去,本仙君莫名地有些许愧疚。
“阴谋诡计也一道做了,自荐枕席你都嫌弃,还要如何呢,”我笑道。
“咚”地一声,一块石头又溅起来水点子。他扭头,嘴角一点笑意与平常无二,道:“来日方长。”
刚离了那池子没几步,步子行得袅娜的一个仙子便走上前来,她低一低头,开口道:“殿下,魍魉族的青樱公主来访。”
扶霖应了声,那仙子又袅娜地去了。
“魍魉族的公主,莫不是淇梁的姐姐?”我有些印象,实在是因为那时候在涂山,淇梁掀了好几阵妖风,本仙君难以忘却。
“不错,”扶霖点头,又道,“你与我一道去?”
“一未先递拜帖,二未先见帝君,三是先报与了你,”我自觉说的不差,“摆明了是要见你,我去可方便么。”
他看着我,话音上挑:“你不去?”
我呵呵笑了几声,道:“去。”
魍魉族公主并未有什么声势,身边只跟着一个小丫头。看起来与本仙君料得不差,当不是什么要紧事。
“舍弟近日在此,想是打扰不少罢,”公主客气地道,一双眼睛顾盼生姿,长裙如云迤逦开。
“哪里的话,”扶霖也很是虚伪地客气。我只在一旁看着,觉着他扯话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好,又有些想笑,想看看他如何说得滴水不漏八面玲珑。
不知我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些。魍魉族公主眼睛朝我看了过来,柳眉微微皱了皱。我弯一弯嘴角,与她颔首。
公主也点一点头,脸色瞧着有些不悦,朱唇微启,又移开了眼睛。
“殿下可得空么,”她又开口道。
地方就在瞻则宫的前厅里,她身边的小丫头闻声极为伶俐地福身,说是先在外头等一等公主。
本仙君本分地垂眼看衣袖上的纹边,把自己当不存在。若我有眼色,此时也当找个借口离了去,留一留这两个在此,说一说什么有空时候才适当说的话。然本仙君确然不想当这有眼色的。
扶霖看我一眼,道:“方才正是在议事么,公主可是有何要紧事?”
一时忘了那公主什么名字,我仔细想了想,仍是没想起来。她又看着我,笑得生甜,道:“想来这位仙君也是有要紧事了。”
“扰到公主了,”我歉意地恳切道。
魍魉族公主看着我,眼里也是欣慰,笑得也很欣慰。
“但公主猜得不错,确实是有要紧事,不便之处,还请公主见谅,”我恭恭敬敬地说完,不出意外地瞧着公主眼里的欣慰变作了惊讶,又收回了目光。
她许是没见过本仙君这般厚颜无耻的,一时想不出如何应对,笑了一会儿道:“既是如此,青樱也就不做不懂事扰殿下正事了。我此来,是想带舍弟回去。族中也有许多事情,他却好乱跑,撂了挑子,我便不得不处理,实是麻烦。”
“少族长与铃央一道出去了,晨间出去的,此时不知回来了否。公主若是着急,我可带公主去行宫看一看,”扶霖不知中了哪处下怀,说话又带了笑,看的本仙君想拧他的脸,叫他正经说话。
他这样说,公主自然又不能说不着急。我便看着她微微愣了一愣,也回笑道:“也可,那便麻烦殿下了。”
我此时再跟着去,怕是有些过分。况且方才一个两个的都说有要紧事,却还能有功夫去行宫一趟,世风日下啊。
“与我一同去,稍后还有事,”扶霖又道,看着本仙君说得几可作真。
“好罢,”我略微一停,又十分没眼色地应了一声。
至那行宫前,倒也恰巧。刚要问一问行宫门口的仙童,仙童便指了指身后,道:“少族长与帝姬回来了。”
“姐姐,你怎么来了?”淇梁不远处喊了一声,中气十足。
他姐姐又蹙了蹙眉,没说什么,等到淇梁到跟前了,方道:“回族中有事情,我来知会你一声。”
“回去?”淇梁看了铃央一眼,犹犹豫豫地道,“现在便要回去么。”
“嗯,有急事的,”魍魉族公主话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
淇梁又看铃央,铃央笑道:“既是有急事,便莫要耽误了。再者,公主都已亲至了,少族长还是早回族中,公主也可放心。”
淇梁他姐姐瞧着铃央也笑:“帝姬说的是,舍弟不省心,想必也给帝姬造了麻烦。”
你来我往一阵寒暄,本仙君只觉无聊。再抬了头看时,淇梁他姐姐已带了淇梁告辞了,只剩下铃央还在。
“哥哥又与司簿一处,”铃央看看扶霖,又看看我道。
“今日出去,想是出游得很开心,”扶霖像是在开玩笑道,“那少族长走了,可莫要不舍才是。”
铃央只笑:“哥哥没一句正经话,不听你乱说了。”
说罢只作嗔恼,也转身走了。
如扶霖所说,淇梁走了,没过明日。
于是,长辞也没能拿剑劈到他。
☆、岁岁波澜(五)
我不知何时淇梁会收着那一纸叫他欢天喜地的红笺,但想来也就在这几日。
我想着暂时不会有何纷扰事,可与长辞去一遭北冥。我许多年未去过,不知那里是否变样,当不会有何大变化。天界的烟霞灿烂了千百年,也只是每日深浅浓淡不一,光景却依旧。
又几日,我与长辞说了一声,说第二日与他去。他应声好,眼里浮冰化开,有淡淡的光。
冥帝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觉着平时众仙家齐聚的时候不多,当联络一下感情。便一齐召了各个仙家,聚在了临赫殿。
我走着神,未放在心上,只站在一旁。脑中先想了一想第二日时,去北冥的路。
神仙们实在齐全得很,扶霖在,长辞在,帝后与铃央也在。
如我所想,未有谁有事要奏报。到铃央带着那雍容傲矜的笑容站出来时,我仍忆着很多年前,见得北冥万丈雪时的情景。眼角瞥见铃央的身影,没在意。
铃央立在临赫殿中,长长的披帛从臂弯落下。她站定,轻描淡写。然后启唇出言,说,她的二王兄,与召旻宫中的侍女华颜,有了私情。
我听清这话,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脑中还未有想法,遍体已生寒。到反应过来,已心如万丈雪崩。震惊消去,只余下慌乱,慌得我想扶一把什么来站住。
是了,华颜骗淇梁编的那些话,淇梁怎会不告诉铃央。
头一次,我还与扶霖唏嘘铃央告状时也不知挑众仙家都在的时候,不若可是一桩好戏。如今,她是学会了,冥界众仙家都在,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该如何,我心里飞快地想着,却缠做了乱麻,一点线头也揪不出来。
“华颜亲口告诉了魍魉族的少族长,说,”铃央笑得落落大方,“与哥哥早生情分,情投意合。哥哥如何说呢。”
一旁的仙家反应如何,是惊讶还是窃窃私语,我已经看不到。只能看见长辞跪在地上的身影,他面无表情,眼睛又不知看了哪处。
铃央的话说罢,冥帝早已眼神凌厉地看了他许久,却也未问什么。
迟了好一会儿,长辞开口道:“我与华颜,不曾有私情,半分也不曾有。”
他说这话时,声音清晰,未有激烈,也未颤抖不稳。长辞抬起头看着冥帝,一丝也未躲避。
“哦?哥哥这般笃定,不如叫华颜来,问上一问,是否是她说了那话,”铃央侧头看着长辞,语气温温柔柔,又看向冥帝,“父帝可允吗?”
冥帝没开口直接说个允,铃央当是从他神色中读到了应允,与一旁的仙使道:“请华颜姑娘过来罢。可莫要让哥哥觉得,是我平白地撒谎。”
仙使去了。
我掐着手心,忽然发现,其实我想不出法子救他。
冥帝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即使听着铃央数落罪名时,也未有什么惊色,只是寒意寒得更重了些而已。
我从未如此束手无策。
本就行在刀刃上,何况是这等天降荒雷的罪名。
帝后一步一步地迈下台阶来,双手叠在身前,眼中晦暗不明,只看着长辞。站在他身前,却一字未发。
华颜没多久过来,几乎是扑着跪在地上的,她惊慌焦急地开口,声音抖得不像话:“帝君明鉴,我从未与二殿下有私情。”
“那你与魍魉族少族长说了何话,可敢说出来么?”铃央笑盈盈地看着华颜道,居高临下,面上还带着一丝睥睨。
“我……我不是……是那少族长妄图对……”华颜看着长辞,张了张口,又急得掉了眼泪。
说什么呢,说少族长妄图对长辞不轨么。
我再清楚不过,位高权重者,最是忌讳不堪事。这等事私下里流传无伤大雅,摆到殿堂上说,事实究竟如何已不重要。即便华颜所说是真,冥帝也只会觉着长辞有辱冥界颜面而已。但若是她不说,那私情便会落了实。说不说,结果都不会改变。
长辞的侧脸仍淡漠着,他不知如何想,却再未辩解什么。
“是什么,”铃央又道 “你可知犯了私情,该如何处置。若是觉着冤了你,说出来就是,不若平白连累了哥哥性命。”
我几乎想笑了,冥帝还未说什么,铃央便擅自提及了性命。但冥帝看上去也不介意铃央这般越俎代庖的行为,只讳莫高深地看着殿中。
华颜脸上泪珠如雨落,她看一眼长辞,又咬牙哽咽道:“我与二殿下什么都没有!是那少族长对二殿下起了不轨之念,还使毒计,我为了叫他离开,才骗他说我与二殿下有情分。可我与二殿下是清白的!”
“是么,”铃央好奇道,“可我之前问过魍魉族少族长,他说并未对哥哥无礼呢。照你这样说,哥哥这张脸,倒是比姑娘还能惹是非呢。”
“铃央,”高堂上冥帝开了口,轻淡地一声斥。
“是铃央失言了,父帝恕罪,”铃央立时低头道。
我只觉得双手冰冷,想不出法子也好,愚蠢也罢,我不能看着他这般白送了性命。撩起衣摆跪在地上时,我脑中一片空白,只还可冷静道:“华颜所说,未必不是真。魍魉族少族长性情之名,外界早有传闻,帝君明辨,不可因一面之词冤枉了二殿下。”
“小仙也听过那少族长的顽劣之名,”江汜在一旁插了一句,又缩回脖子没吭声了。
“莫非司簿亲眼看见了,否则怎可这般笃定是哥哥冤枉呢,这岂不是在说铃央随意攀诬了,”铃央又看着我道,随即又看向铃央道,“你方才也说,那与哥哥生了情分的话,是你亲口说的,这却不是冤枉你罢?”
“你……”华颜红着眼,声音嘶哑,盯着铃央几乎要将牙咬碎。
冥帝除了方才淡斥了铃央一声,便未再说话。
帝后仍站在长辞跟前,她叠在身前的胳膊落在身侧,宽大的裙袖微微动了动,如她说出口的声音一般有些颤:“你告诉我,是如此么?”
上次帝后与长辞说话,恐怕还是那花园里刻薄相对一遭,这一声问不知是不是又叫长辞软了心。
他终于抬起头,刚吐出一个字:“我……”
清脆的一声响,朔令帝后一耳光打了下去。声音响亮得很,一旁个小仙女还哆嗦了一下。
长辞的脸偏到一旁去,久久地一动也未动。
朔令帝后垂下胳膊,手紧攥着袖口,绣了淡云纹的衣袖仍在抖。
华颜在一旁捂着嘴,脸上湿漉漉地粘着头发,早已哭得不成样子,口里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殿下……”
朔令帝后看着长辞,又缓缓地转过了身。
“母后,”长辞转过脸来,眼睛看着朔令帝后的裙摆,轻声开口,“你有没有半刻,也会觉得,我其实……也是你的儿子。”
帝后背着身子,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她停了半刻,又朝着殿堂上走去。
长辞仍看着朔令帝后的方向,眼中映出帝后的背影,像是千层高楼坍塌。他面色安静如常,静默着,直直地看着帝后一步一步地背身步上殿堂高台。
我倒吸口气,心里恐乱更甚,再抬头看冥帝的神情。他眼神从帝后身上移开,又落在殿中,仍未有什么情绪。我慌急地看着长辞,一声殿下未出口,他已出声。
“我认,”长辞眼中沉寂,像一潭死水。话音如他初始为自己辩白时,清清晰晰,未有激烈,也未颤抖不稳,“与华颜无关,叫她离开,我便认。”
我一颗心如坠冰窟。
铃央神情有些惊讶,却又道:“哥哥这般袒护华颜了,还说未有干系么。”
“究竟有没有干系,重要么。我辩解与不辩解,又会有何不同吗,”长辞缓缓道。
“若是觉得有辱冥界颜面,便换一个说法,都没什么关系,”我以为他情绪失控过度,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可他眼中清明,方才的沉寂仿佛只是我的错觉,“不牵扯别人,我便认。”
“同情要博到何时?”冥帝皱着眉看着他,话里带着讽意。
何必呢,要如此对他。即便他这样说,又有谁真的同情他了吗。没有谁问上一声他为何要如此说,只默不作声,好似都通情达理地要成全他。
“殿下!”华颜突然大声地一声,又抬起袖子抹了抹脸颊,声音冷静了许多,“是我连累了你,若是我早早离开,就不会害你到此地步。那时你救我,也是救错了,我未能报得什么恩情,还害了你。”
华颜平稳地说完这些,又扯出个不算好看的笑,继而站起了身,面向着高堂上,“帝君,帝后。我与二殿下之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不是你们想得那般龌龊。我没本事,没有什么好法子辩解,也想不出什么能叫你们相信。可我没有做过的事,不会认的,如何都不会认的。”
“你们,其实没有资格做他的父母,”华颜说了这几句胆大包天的话出来,下一瞬便摇摇欲坠。
我看着她的身影吃了一惊。到她倒下去的那一刻,我才反应过来,她是自碎了心魂。
长辞惊骇地揽住她:“为何……”
“殿下……我不能看着他们这么冤枉你。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我早就不该在此处,也活够了……”华颜脸色煞白,深吸了口气,说得断断续续,“可惜,没……”
“你母亲还在等你,”长辞打断她的话,“你撑一下,我会救你。”
“不……我娘亲她……我……”华颜闭着眼睛,眼角渗出两行泪来,她费力地摇了摇头,又颤着眼皮睁开眼睛,声音似哭似笑,“殿下………快些长大吧…快些长大……快点……到三千岁………”
华颜眼里露出一丝微芒的光,看向了扶霖。话音未落,她已然化了飞灰,连一片线头都未留下。
一时殿上齐闻抽气声,冥帝神色微动,眉头皱得深了些。
长辞半晌未动,他低着头,良久,才有些颤抖地放下了空落落的胳膊。
“也至于如此大费周章么。我命如草芥,即便是没有缘由,父帝只说要我一死,我自会跪谢领恩,哪里会不识抬举。华颜还在等她的母亲,你们牵连无辜者便如此心安理得吗?”他站起来身,语气冷漠,面色寒凉地看着冥帝与帝后,“父帝想不出罪名,这番话大逆不道的话,可够我以死赎罪了么。”
我低头看衣摆,心里想起与他所说,明日便可去北冥的事。还有机会吗,我为何不早点带他去呢。从前的空闲时那么多,我为何没有早早地带他去?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冥帝脸色阴沉,话音如淬寒冰。
“知道,”长辞无动于衷,只道,“若是父帝觉着这番话不够,我……”
“够了罢,你还要闹到何时?”从一开始便未说过一句话的扶霖此时骤然出声,话沉甸甸的,却又叫他说得漫不经心,“知晓你冤枉委屈,但当着众多仙家的面,岂能这般不懂礼数规矩,任意胡来。”
我忽而发觉冷汗已浸了一身,此时竟觉着扶霖像个救星一般,能叫我莫名其妙地松一口气吐出来。
扶霖看着一旁的铃央,笑了笑。铃央面上有些不自然,又往后退了退。他又看向长辞,声轻语重地道,“还不跪下。”
扶霖声音薄怒,他看着长辞,长辞却没有看他,只淡淡地看着冥帝。他站得很直,比得上我院中的翠竹,好像没有听见扶霖的话。
“我不想看见你这样,”扶霖慢慢道,“别让我动手。”
“哥哥……”我离得近,这么一声不可思议的称呼,几不可闻地叫我听见了,带着些仓皇与绝望,他面上带着惨淡的一点笑,像是在请求。
可请求什么呢,请求他袖手旁观,自己将自己送上绝路么。
“跪下。”扶霖恍若未闻,只一字一顿地道。
又是半晌,长辞闭了闭眼睛,终是低头,跪了下去。他眼睛又是一副无神模样,像是周遭的一切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朔令帝后紧紧地盯着他。这次他却没再回看一眼。
“如今这情形,父帝也看见了,众仙家心如明镜,怕是都看在眼里,”扶霖看着冥帝,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带着恰如其分的一点恭敬,“华颜若说是畏罪,便太荒唐了些。”
玄度灵君忽而站出来,拱手低头道:“小仙确然也觉得……许是有什么误解。”
“既是已失了一个性命,还是莫要再追究了,”身后不知哪个神仙又出声道。
我看着膝下的地面,疲累无比。又像在冬月雨里透骨淋了一遭,只心里浸着寒意,说不清楚是什么翻涌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冥帝扫了一圈底下纷纷开口的仙家,又看向扶霖道:“若是叫你说,倒是觉得该如何?”
扶霖嘴边有微微的笑,我仰头斜看过去,像个嘲讽。他带着这嘲讽的笑意,道:“他惘视威严,确然该惩治,要么关入归墟思过几百年,要么便逐出冥界去,父帝以为如何?”
刚说罢,一旁又有仙家开了口,声音带了叹息道:“不须这般严重罢。二殿下一时失言,也可理解。”
我却模模糊糊觉着,这哪里算得上严重。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他所想,不过是早日离了冥界,如今若真是被逐出去,倒是天大的好事一件。即便是去归墟里思过,除了黑了些,比呆在这里好上许多。
冥帝不知是不是知晓这些心思,却没提那说逐出冥界的话,只随意地说了声:“那便去归墟罢,两百年之期。”
“无事便都退了罢,”冥帝又起身,一挥衣袖转身而去。
众仙家纷纷而去。
铃央怜悯地看长辞一眼,也拖着裙摆离了去。
一时离得清净了,四面八方的冷意都涌过来似的。
长辞仍跪在一边。扶霖立在一旁。
我忽然就想起,我刚到冥界时,临赫殿中也是我与他们两个。
那时,长辞在殿中跪了三日,扶霖半身血迹,刚过他的天劫。我懵懂不知地撞了进来。扶霖路都走不稳,却又不叫长辞搀扶,才第一次见,就敢说叫我背他。后来我却也未真的背他,只扶着他回了瞻则宫,又不知长辞如何独自回的。
不过是几百年,所以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只能做得这些了,”扶霖忽然蹲身,对长辞笑道,“归墟里凄凉,不要怪我。”
我听着这一句,觉得耳熟。又下意识觉着,长辞当是会说,扶霖不该救他。
静了很久,长辞却也笑了,映着眉目笑得惊心,他轻声地出我意料道:“好。”
“还不起来,再不起来,怕是须要我背你回去了,”我闻着戏谑般的声音,看着扶霖站起来,朝我伸出一只胳膊。
我便也伸了手,握住他的手心,借力起了身。
腿上没什么感觉,到他托住我胳膊扶了一把,我才恍觉自己踉跄了一步。
“这般弱不禁风,”他又没说什么好话,只是在笑话本仙君。
“只是有些困,”我只掀了掀嘴角,不想大声,也不知他能不能听见。
“嗯,”他嘴边笑着,又淡下去,如云似雾模糊可辨的一点伤色,“回去睡一觉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写,一边抽纸巾,扔了半篓纸巾团
虽然提前吃了芝士,依然透心凉的酸爽
我我我不行了,我也要去睡一觉,谁也别拦我/(ㄒoㄒ)/~~
☆、到底意难平(一)
我回了思齐宫,入眼又瞧见了那几竿竹子。叶叶依偎,凸碧竹节的竿身生得挺拔青翠。走近了看时,数竿新竹又已生,绿褐色的叶皮到我膝盖处那么高。我拉过一支,眼睛落了实处看时,手上已差点把那嫩芽拽断。
我松了手,又回书房看那些或是无聊或是有趣的记册。一页页地看下去,也未走神。我做完平常会做的那些事情,到了晚时,又提过一盏灯笼回寝屋。廊下穿堂风单薄,灯笼中烛火数个忽忽闪闪,摇摆数下,又平稳如初。
推了门,吹了灯笼,至到榻上时,心里的酸凉才迟钝地浸透出来。
眼前黑漆抹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睁着眼睛,白日里临赫殿中字字句句,皆在此时挤进脑海里,此起彼伏,声声余音。我一遍一遍地顺着开头往后头想,从我那走神的念头起,到就着扶霖伸出的手站起身。
不过两三日前,华颜还曾站在我这处,问我长辞是不是不会再醒过来。又说,很是羡慕本仙君。说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去见她牵肠挂肚的娘亲。
我问了一句,不知她母亲是什么模样。现在又想起,她还未告诉我。
我翻个身,长辞那望着帝后背影的样子又入了眼前。
再细想一遭,铃央站出来声声指控时,他爹从未问过他,究竟是如何情况,也未问过他是不是当真,更未问过他解释。也许他说得不错,罪名是什么真的不要紧,只需要个缘由就好了。
与我的命数牵连,与他并没有什么分担。我甚至不知如何救他。
将胳膊枕在脑袋下,我默算了一下,不到两百年,便至他三千岁了。那时他便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终日不见日头的地方。
归墟里凄凉,可也不会有谁去平白地找他麻烦,不会祸从天边来。
我没有睡意,这样闭着眼睛没头苍蝇一般胡想,也平稳地会了周公。
一夜无梦,如往常的时辰一样醒了过来。我起身点起灯架上的烛火,潦草地想了一想,今日当是无事,复又落身躺下。
仍是不困,但闭着眼睛便可睡过去。
北冥冰天雪地,满目净白。
细细碎碎的雪花如棉絮,静悄悄地落。我伸手,一小撮雪花落在手心,又极快地化去,变作透明的水渍。
转头见得扶霖,红衣外衫,眉眼在落雪里氤氲,说不出的艳色。我望过去,觉得顺理成章。他看着我,天地静谧,唇边的笑意叫飞雪都停滞。
再望一眼,原来长辞在,华颜也在。
我心里稳妥地不得了,甚至觉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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