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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修-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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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肩上是什么,似乎有两枚殷红的痣?
  正胡思乱想,猝不及防的,计青岩低着头转身,一只微湿的手把素帕取下来,浸在水中。
  关灵道猛然间打了个哆嗦,鼻间的香倏然浓郁许多,刚才还说什么也看不见,如今却是一清二楚。他昏昏沉沉地看着,眼前这身体当真担得起南北朝四公子的美誉,水很清,直若无物,腿间蛰伏之巨物清晰可见。
  那只手把素帕在水中展开,关灵道如同舒展身体一般,湿漉漉地贴上计青岩的胸膛,香气袭来,头晕脑胀。
  这事不对,不该这样。
  素帕沿着身体下来,落在腰上,关灵道浑身湿热,身不由己地紧贴着他,呼吸急促。计青岩竟然用这帕子沐浴,倒真是始料未及之事。
  下一刻,素帕又向着腿间而去。
  下面、是——
  关灵道慌得待不下去了,急匆匆地一个抽身,猛然间回到自己暗沉沉的房间里。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闭着眼深深吸气,左眼下不知怎的又灼热起来。不多时,他把头埋进被子里,如同受了重击似的,蜷缩起来不出声了。
  约定的时间是二更,关灵道一身杏衣,如期而至。计青岩已经穿好了衣服,仍旧是平常那副端庄正经的容姿,关灵道笑了笑,倏然间,不知怎的眼前又出现他滴水赤裸的模样。
  左眼下忽得又是一阵灼烧,他连忙捂住眼睛。
  “你怎么了?” 计青岩转头看着他。
  “没什么。” 想是偷窥人洗澡,天理不容,因此眼睛才火辣辣地痛,“三宫主找我有什么事?”
  “把手拿开。”
  “不用,就是眼睛有些痛,睡一觉就好了。” 关灵道做贼心虚,低着头不敢看他。今后再也不敢去偷窥他了,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才做那种事。
  计青岩倏然飘在他的面前,头发虽然束起来了,却还是湿的,几绺垂下来贴在脸上,目光清明,叫人难以直视。
  “三宫主今晚找我有什么事?” 关灵道不得已把手放开,晕沉抬起头来,讨好似的笑着,“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计青岩望着他没出声,许久才道:“你眼睛下面——没什么,你睡吧。”
  “我这就回房,三宫主不用送了。” 脚步踉踉跄跄的,往床上爬过去。
  “你——”
  一双手迟疑了片刻,冷静地把他推到床上。
  关灵道不声不响地在床上躺下来,头晕难受,昏昏欲睡。不多时一只微凉的手放在他的双眸上,关灵道倏然睁开双目:“三宫主——”
  这是计青岩的住处?
  手指往下,轻轻抚着他左眼下两片发着微弱红光的痕迹,声音仍旧清冷:“你刚才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 关灵道心惊胆跳不敢说实话,左眼下灼烧得有些疼,他忍不住轻拉计青岩的手腕,笑着说,“三宫主,你用不着管我。”
  鼻间清香传来,关灵道一时无措。这人身上散香么,为什么动不动就闻到这种这种味道,似乎沐浴时尤其清晰?
  “没。” 声音冷冷的。
  关灵道的脸色微青,他刚才是不是迷迷糊糊地问出声了?
  说话的时候,脸上一阵寒凉之气袭进来,痛楚立时舒缓。手指继续摸着两片指甲大小的痕迹,丝丝寒气渗入,连头也不昏昏沉沉的了。
  计青岩把手移开,站在床边低头看着。
  关灵道清醒了些,从床上爬着半坐起来,左眼下的灼热已经消失:“多谢三宫主。”
  “你眼底下这两片红光有些诡异。”
  洛魂真诀并没说修习魂术会出现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关灵道也弄不清楚。不敢再多想,也不敢再让他起疑,关灵道掀开被子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以前没见过——三宫主今夜找我有事?”
  计青岩沉吟片刻:“并无要紧事,我前些时日思来想去,想收你为徒。”
  关灵道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三公主忘了么?我灵根俱损,修炼不得。”
  “并不是要你修炼。” 计青岩顿了顿,似乎在揣摩他的意思,“我出门在外,许多事难以预测,若你是我的弟子,别人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三更半夜与他见面,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竟然是要他拜师。
  怪不得前些日子在丹房里打听他能否另投师门,原来是有这个打算。这是因为自己对上清宫有用,又什么都不想要,计青岩心里过意不去?或者是要收买他?还是担心他被人欺负?
  不管原因是什么,这人平时不声不响的,心思倒也细密得很。
  他低着头想了想。当初他说过师父不在乎门户,现在计青岩的目的不明,却也是一片好心,推脱似乎有点说不过去。而且,计青岩想要收他为徒,他心里竟然不太想拒绝。
  “这——”
  “只是以师徒相称,并无什么关系。”
  “师父。” 话说到这里,再推就没意思了,关灵道想起自己九岁拜师的那天,眼看就要跪下来。
  “没这么快。” 计青岩略略黑了脸,把他从地上拉起,“先准备清水、檀香。”
  “是。”
  关灵道九岁拜师的时候,就是跪下来敬了一杯茶,连准备好的拜师诗,师父也嫌麻烦也没让念,就算拜师了。三宫主真是出身大家,有这许多规矩。
  深更半夜的,关灵道讨来几根檀香,一碗清水,焚香洗面,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对着窗外的明月跪下来。
  “拜天拜地拜祖先,各磕头三次。” 计青岩清冷的声音响起。
  拜天拜地,那不就跟成亲一样么?关灵道不敢出声,老老实实地磕了头,抬起来时忽然间额上一凉,计青岩的手指沾水,在他眉间轻轻点了四次。
  “勤、正、端、慎,此为族中四训,今后当谨记在心,不可忘记。” 计青岩在床上端正坐下来,轻声道,“一切从简,磕头拜师吧。”
  关灵道越听越不对劲,通常拜师就是拜师,这族中四训是什么意思,感觉上不像是拜师,倒像是进了他的家门。
  关灵道也不敢问什么,磕了三个头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今后我只对师父好,不让师父难受伤心。”
  “起来吧。”
  关灵道不声不响地站起来,坐在计青岩的身边:“拜师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说着心里不知怎的很是欢喜,在计青岩耳边轻叫:“师父。”
  计青岩的头骤然移开,袖子一翻,把关灵道的脸压在床上:“以后要说话就好好说,不许那么叫我。”
  关灵道的脸埋在床上,满嘴满脸都是被子,难以出声。他叫什么了,不就是叫了一声师父?连师父也不能叫么?


第49章 第四个故事
  石蕴声从石敲声的房间里收拾出三十多本书,抱着去了藏书阁还了。石敲声不在,房间冷清不少,他心里逐渐开始数着日子,只得多找些事情做。
  石敲声走得急,许多事情都没安排好,那天的消息除了让他还书之外,便是去接引厅和二宫主处把手头上的事务交接清楚。石蕴声把那封信仔细读了一遍,先去了秦未明的住处。
  秦未明执掌接引厅,据石敲声说,他的性子极为懒散,虽然好脾气好相处,平时却什么活也不做,就喜欢喝茶望天。石蕴声把信交给秦未明:“这是秦执事交由敲声做的几件事,有些刚开始做,有些做了一半,都写在里面,清清楚楚。”
  “多谢。” 秦未明收下了,看样子也没有接过手的意思,大约是要等着石敲声回来再继续。
  石蕴声也不好说什么,又微瘸着来到微明宫二宫主的院落。陆君夜的粗哑嗓门从院子外面都听得见:“不能修炼就在房间里睡觉,我手上哪有那么多事让人做?不会种灵草,不会驯兽,不会炼丹,不会炼器,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二宫主。” 石蕴声走进院子里,把手里的信呈上去,“敲声因急事下了山,大约要半年多才能回来,二宫主让他办的几件事都办到一半,都在这里写着呢。”
  陆君夜脸上还有些怒意,很不自然地笑着:“原来是蕴声,腿好些了?”
  “多谢二宫主,已经好多了。” 石蕴声低着头很是谨慎。
  平时石敲声什么也不说,他也不知道原来他帮着陆君夜做这么多事,要不是这弟弟在外面辛苦劳累,对几位宫主都有用,二宫主怎么可能让人专门给他炼制如此灵活的假腿,计青岩又怎么会送玄真房的生肌丹来?最近越走越顺畅,等石敲声回来的时候,应该就看不出瘸了。
  陆君夜与他寒暄几句。石蕴声性子好,言语不多,听得却是专心,上清宫里但凡与他接触过的,没有不喜欢与他说话的。陆君夜想是刚才被弟子气着了,不由自主地发了一顿牢骚,石蕴声站着听了,这才从微明宫里走出来。
  “有空再来找我聊天。” 这是临行前陆君夜的话。
  不知不觉地天色渐黑,风雪也急了些,石蕴声在瞭望台上当值两个时辰,派只青鸟给石敲声送了一封信:“都已办妥,勿念。路上小心。”
  天寒地冻的,他静静下了瞭望台,不紧不慢地在林间走着。突然间,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地上一条手指长黑色爬行的虫子,停了下来。
  这虫子不该在上清宫出现。
  虫子并不常见,雅名叫摇风,却也有个别名,叫做黑骆驼。口大,什么都吃得下,几十天也不消化,在肚子里鼓着,看起来像骆驼般背上隆起,专用来装载东西。
  这只黑骆驼的背上鼓鼓的,分明是装了什么,那方向是要往上清宫外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非要用黑骆驼送出去?
  石蕴声心里觉得不对劲,走上前把那虫子捉在手里,从琼湖舀了些水,自口中灌进去。虫子拼命挣扎,尾巴拍打着石蕴声的手,最后实在受不住了,在石蕴声的手里哇哇吐水,把一张纸条吐了出来。
  竟然是要传递消息。
  其实传递消息本用不着这么费事,在火阳纸上把消息写好烧了,立时便能传到想要传到的地方。可是青衣暗中做了手脚,周围几十里内所有火阳纸传出的消息,上清宫的白色巨石全都收得到。
  看来是有人想要在不被上清宫发现的情况下,把消息传递出去,换言之,这消息说的是不可见人之事。
  石蕴声低头看着这张字条。
  黑骆驼传递不了密信,这上面写的是他能看懂的两行字,却乱七八糟的叫人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这字迹他却认识,是大宫主莫白齐写的。
  他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好,莫白齐想写密信都可以,何苦要用这黑骆驼传递消息?
  “蕴声,你怎么了?” 后背传来的声音熟悉,粗哑难听,是陆君夜。
  石蕴声手里拿着黑骆驼站起来,远远看着陆君夜矮胖的身子披着雪逼近,心里面踏实许多:“禀二宫主,我偶然间发现有人用黑骆驼向外传递消息。”
  “有这种事?”陆君夜似有些不信,一双在肥肉里挤着的眼突然间睁开,从石蕴声手里接过那张字条,皱眉道,“这字迹——”
  石蕴声不敢妄加评论,没再出声。
  “这事得去禀告老宫主。” 陆君夜把字条卷起来,“除了你知道,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我刚刚发现,没有别人知道。”
  “那走吧。” 陆君夜走在他的身后,“去不眠山。”
  “是。”
  石蕴声微瘸着向前行了几步,忽然觉得陆君夜没有跟上来,有些迟疑地转身。倏然间,后背一阵寒风袭来,石蕴声冷得发抖僵硬,支持不住,突然间跪下来。
  陆君夜蘸着口水捻了捻,把那字条重新卷起,塞进黑骆驼的嘴里,拍拍头让它爬着走了。字条是他写的,别人看不出上面写了什么,他却是知道的。
  【上清宫又出了听魂之人,名叫关灵道】
  石蕴声没来得及说话,也没来得及看发生了什么,双目睁着,侧脸倒在地上,直直望着微明山上他和石敲声住过的小屋。
  “蕴声,你何苦管这许多闲事呢?” 陆君夜叹息一声,低头看着他,“紫檀宫是大势所趋,你要是今晚什么都没看见,也不会出事。关灵道既然能听魂,那便谁也救不了他。”
  矮胖的身体佝偻着缓慢而行,头也不回的,嘎吱嘎吱踩着雪地而去。
  没过多久,天逐渐黑下来,地上的人全身僵硬如冰柱一般,半山腰上的小屋在夜色里越来越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
  “卢夜生之事,计宫主是怎么打算的?” 戚宁半支着头,有些烦恼地把玩筷子,“事关了尘仙子,家父定然不愿意牵涉其中。”
  计青岩没出声。
  石敲声看了青衣一眼,轻声道:“大家都是名门正派,卢夜生当年就算自不量力,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也够了。他能把魂修名单拿出来,既不想杀人也不想报仇,只是想重入家门,我们助他一臂之力有何不可?”
  石敲声的性情是在场最正派的,如果他是个武修,必然是嫉恶如仇,血气方刚,见了不公平的事就先打一架。可他偏是个文修,秀气清雅,便只能张嘴说话,有时说得口干舌燥也没人理,心中自然不舒服。
  说着他戳了戳关灵道:“你说呢?”
  关灵道低着头喝茶,只是笑着装傻。这事不是那么简单,道理虽重要,可是也要想清楚后果。上清宫一旦牵连其中,还不知道会不会与归墟神宗为敌,归墟神宗是南朝门派之首,这事要怎么做,谁出面,还需要从长计议。
  诶?他想事情本来没这么复杂,不想在计青岩身边久了,整天怕被他揪出破绽,心惊胆战的,竟然性情小心了许多。
  昨夜不小心叫了他一声“师父”,却将计青岩气得不轻,这人的心思也是起伏不定,不许叫师父还收他作徒弟做什么?临走时计青岩才平静下来:“今后再与我说话,需离开一尺开外。”
  关灵道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后再与他说话,身上还要带把尺么?这么想着,不小心又说出了口。
  一句话又把计青岩说得脸色沉下来,不许他睡觉,站在身旁反复背诵上清宫不得对宫主执事无礼的门规。
  昨晚没有算计好,如今稀里糊涂地做了他的徒弟,他伸手就能抓来训,今后自己还有活路么?
  青衣沉静地坐着,只是喝茶不语。
  戚宁仍旧有些不安:“我还是想着卢夜生所说的话,他说我们身边就有魂修,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话间,窗口传来翅膀扑打的声音,计青岩略略偏头,只见一只滚圆青色的鸟一动不动地立着。计青岩的手一拂,一张字条落在他的手中,摊开来。
  他低头看着那字条,却同以往不同,久久地握着字条没有说话。
  “上面说了什么?” 气氛沉静地叫人不安,沉闷压抑,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计青岩把字条收起来,目光淡淡地扫过石敲声和关灵道:“上清宫出了点事,老宫主让我们回去一趟。”
  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间让他们回去?
  石敲声与关灵道直觉事情有些不对,这时候却不敢问,心里面没由来得不安。


第50章 第四个故事
  计青岩的样子像是出了刻不容缓的事,谁也没敢问什么,把戚宁丢在夙城等着,心急火燎地往上清宫赶。戚宁气急败坏,却被与计青岩之间的约定束缚,不得不留在夙城看着那逮到的男人。
  日夜不停地赶回去,回到上清宫时已经是六七日之后,不眠山散尘的院子里躺着一俱没了气息的尸体。
  石敲声早已经觉得事情不对,心绪难安,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人像是变成了冰。他在尸体旁边坐下来,一动不动地坐着,关灵道紧张地同他说话,他却什么也听不到。
  “弟子们巡山时才发现他,身上没什么痕迹,安静而死。” 散尘静静地站着。
  石敲声的嗓子沙哑,有点颤:“谁杀的?”
  “魂修杀的?” 计青岩低头看着尸体。魂修杀人,身体上看不出来。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他却是死在了上清宫。” 散尘指着身旁弟子捧着的黑色坛子,“你们认得这个?”
  关灵道骤然间身体发冷。明明冬天里冰雪覆盖,怎么这坛子竟然被人挖出来了?
  “这是水都城里突然间消失的魂器。” 石敲声脱口而出。
  “有弟子从木折宫的后山把它挖了出来。里面的魂气没有少,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可能是魂修带进来的,也可能有人想让我们以为上清宫里有魂修。”
  “这跟我哥的死有关?”
  “老宫主可查出了什么?” 计青岩轻声向散尘低问。
  “石蕴声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让人杀人灭口。” 散尘低声道,“随我进来吧,我与你细谈。”
  石敲声垂首望着床上的尸体。
  关灵道不敢离开,在石敲声的身边静坐,雕塑般不出声。杀人的究竟是送坛子给他的魂修,还是另有其人?只从外表上看,的确像是魂修杀的。
  过了许久,计青岩从散尘的房里走了出来。
  “老宫主怎么说?” 关灵道抬起头来。
  “没什么,我要下山,你们回去睡觉吧。” 计青岩带着宋顾追离开了不眠山。
  关灵道一声不响地陪石敲声在床边守候,不知不觉地过了一夜,清晨时分外面的雪停了,光亮明快,石敲声却还是守着不想走,关灵道劝他也不听,只得依他的意思。
  茶饭不思,浑浑噩噩地又不知过了几日。
  这天傍晚,石敲声坐在床边连姿势也没换,关灵道形容憔悴地推着他站起来:“你回房休息,我在这里守着。”
  人已经死了多日,就连魂魄也已经消散,留在这里再久也只不过是具尸体。石敲声坐着不肯,关灵道硬逼着他出了门:“出去透透气也好。”
  石敲声怔怔在门前站了片刻,出了不眠山,失魂落魄地在山中飞着,心无所依,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自己和石蕴声住的屋子。一切都如同平常一样,干净、整齐,一尘不染,唯独冷清了些,门后整齐地摆着靴子,木椅上躺着石蕴声的披风,那是他下雪时在瞭望台上戴的。
  怎么就死了呢,他才离开了几天,不到二十天?
  感觉不到屋子里是黑的,点不点灯都一样,石敲声在桌边的木椅上坐下来,静静地抱着石蕴声的披风。君墨自从昨日就不知去了哪里,他也无心去找,这时候他什么也想不到,只是想着石蕴声。
  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昏昏沉沉地不晓得过了过久,石敲声忽然间觉得有什么正紧缠着他的手腕,想把他从沉睡中拉起来。
  君墨。
  君墨静静地盘在桌子上,漆黑有神的眼睛望着他,无声地吐着信子。这也算不得什么,真正让他觉得有些古怪的是,自己用了多年的粗毛笔不知怎的正躺在桌子上。
  那毛笔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从他十岁起便在用,十二岁时跟着哥哥被迫离家,便念旧地把它带在身上。君墨小时候喜欢这只毛笔,偶尔也卷着乱咬,几次都被他从蛇嘴里夺下来。
  石敲声没有想太多,随手把毛笔收在身上:“你想做什么?” 君墨的样子似是有话要说,自顾自地爬出去了,石敲声养了它多年,觉得它有些不对劲,不自觉地也飞着追上去。
  下着小雪,君墨在雪地上蜿蜒而行,地面留下一道鞭子似的的痕迹。许久,它引着石敲声在琼湖岸边停下来,漆黑的夜里,地上有什么淡蓝色的东西在燃烧,如同火焰般忽明忽暗。
  石敲声蹲下来,那燃烧的分明是一块蓝色的石头,石质最普通不过,琼湖岸边到处都是。
  不是灵石,灵石开采于地下,质地不同。这不是有人遗落在此的灵石。
  那这便只能是魂石了。
  人死后,魂魄飘无所依,修为高深的魂修将其强行困在物体里面,以便将来修炼而用。修为高深的魂修不多,魂石少年,大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那么是谁的灵魂困在这块石头里面,最近上清宫里有什么人死?
  石敲声倏然泪目。他的气息顿时急促,捧起那块魂石,片刻不停地朝着不眠山而去。
  “灵道,关灵道!” 石蕴声的尸体仍旧躺在床上,关灵道靠在墙上闭着眼,石敲声拼命摇他的肩膀,“起来帮我听听,我哥在里面!”
  关灵道猛然间睁开眼:“什么,在哪里?”
  眼前是一块发光的蓝色石头,关灵道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捧在手里道:“你哥在里面?”
  “嗯。” 石蕴声对魂石一知半解,“我知道魂魄被困在魂石中时,一时半会儿不会消散,却也不清楚到底是多久。”
  换言之,如果石蕴声的魂魄被困在魂石里,那么他暂时还没有真正地“死”。这是谁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会……” 他不会如何将魂魄从魂石里引出来,况且引出来之后,他怎么能不让石蕴声的魂魄消散?
  石敲声的脸色也是难看:“三宫主倒是有办法,可他不在,就算立刻请他回来也要好几天。”
  魂魄不知道是生是死,再等上几天,怕是全都化成魂气了。
  关灵道的额头渗出细汗,突然间站起来向门外走,石敲声愣了似的看着他:“你去哪里?”
  “我出去走走。”
  他敷衍似的随口应着,失魂落魄地出了门,石敲声连忙跟出去,却见他早已经不知飞去了哪里,不知所措,在石蕴声的身边坐了下来。
  “哥。” 一滴眼泪敲在僵硬冰冷的手上。
  关灵道六神无主地向着后山飞过去,洛魂真诀里面有引魂术,只要学会了施在这块魂石上面,或者能把石蕴声的魂魄引出来。
  可是引出来之后呢?他在上清宫大庭广众之下施展魂术,不想活了?
  再想想办法,说不定有别的办法!
  雪越下越大,关灵道却也管不了那么多,来到后山藏着洛魂真诀的湖边,狠命地把结了冰的湖面敲破,伸手下去将嵌在泥里的玄铁盒子取出来。
  他此刻的心情犹如海水般奔腾翻涌,他到底想做什么,引魂术未必能救石蕴声,未必能找出杀了石蕴声的人,却要把自己赔进去,这无论怎么想都不对。
  静坐一宿,想是人在紧张时学得尤其快,竟然在几个时辰之内略习得了一点皮毛。他站起来扑打着身上的落雪,身体冻僵,把洛魂真诀装在玄铁盒子里收好,向着不眠山而去。
  在散尘面前施展魂术,这老人目光如炬,他无论如何也逃脱不过。
  关灵道不敢深想,抹抹脸进了散尘的院子,石敲声正在焦急地踱着步子,见了他就一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腕:“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夜都找不到。”
  关灵道勉强地笑着,一时间也找不出个理由:“我不知道该怎么把魂石里面的魂魄引出来,找了个地方冥思苦想,想不到——”
  心里面咬咬牙,或许这就是天意,他暗中辛苦修习了这么久的魂术,其实只不过就是为了替对自己好的石蕴声报仇,找出上清宫的叛徒呢?
  又或者他时运好,没人发现呢,谁能知道?
  “想不到我冥思一夜,竟然——” 关灵道心一横,信口胡诌。
  “那也不该一声不响地消失。” 石敲声打断他,紧张地拉着他进了房间,急促道,“我哥、我哥的魂魄已经被花公子装在璇玑盒里了,你快来帮我听。”
  什么?已经引出来了?一时间回转不过来。
  桌上的那块魂石,平淡无奇,果不其然成了一块没有任何光华的普通石头。
  石蕴声的身边坐了一个男子,似乎很高,身上的衣服是白底,偏偏以水墨画着一丛脱俗的兰花,自衣摆直至腰间,浓淡有致。关灵道就算不懂画,却也知道这是难得的墨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丛空谷幽兰上。
  这画不是印上去的,是直接用笔墨画上去的,这人究竟是什么喜好,就算画得再好,穿在身上也是闻所未闻。
  石敲声心里面着急,在客人面前却也沉得住气,低头等他们见面寒暄,时不时望着躺在床上的哥哥。
  “在下花彩行,前几日得计兄以火阳纸传信,让我来上清宫帮忙。” 男子也没如何在意他,把手中的黑色盒子放在桌上,“石蕴声的魂魄如今被我收在璇玑盒里,是死是活却也不知——你能听魂?”
  关灵道点点头,此时突然意识到不用当众施展魂术,心情倏然放松,这才发觉后背湿透了一片。
  原来此人是花彩行,暗拂风过暖画涧的花彩行。
  传说南北朝四公子中,计青岩是清冷天仙,亲近不得,花彩行却犹如春风拂面,平易近人。两人性情迥异,也没听说有什么来往,想不到此刻却出乎意料地出现了。
  他望着男子手中的黑色盒子,计青岩也有一个,由紫檀宫以上好的檀木所制,隐隐散发檀香,传说魂魄被收进去时,少则半年,多则几十年,不会魂飞魄散。
  所以石蕴声究竟是死了么?


第51章 第四个故事
  璇玑盒内设有阵法,可将周围漂浮的魂魄引来盒中,然而魂魄困在魂石里面,要引出来却比平时困难些,花彩行以灵力加持,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魂魄看不见摸不到,要晓得他是否还活着,只能依靠关灵道。散尘的袖子微动,房间的门紧紧关起来,只剩下花彩行、石敲声、散尘和关灵道四个。
  花彩行把璇玑盒打开,关灵道力持镇定:“石大哥,你在么?”
  石敲声双目红肿,僵了似的看着璇玑盒,不敢出声。他突然明白了水都城里苏以木的心情,哥哥到底在不在,死没死,整日整夜地守着盒子,却无从得知亲人的境况,当真比死还要折磨人。
  一片寂静,关灵道如今最怕的就是寂静。
  时间如同静止,关灵道的额头渗出细汗,就在心灰意冷快要放弃的时候,房间里响起微弱的声音。
  【杀了我的人,是二宫主。】
  关灵道猛然间抬头,竭力冷静下来:“石大哥,是你么?”
  石敲声的睫毛一抖:“哥。”
  “杀你的人是二宫主陆君夜?”
  花彩行微垂下了头,坐在一旁充耳不闻。这等门派之内的家务事他其实不该知道,如今不小心知道了,是福不是祸,最好能忘记了。
  石敲声已经激动起来:“二宫主是魂修?”
  璇玑盒里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关灵道轻声问了几句,摇头:“不清楚,只知道他杀了人。”
  “为什么杀人?”
  关灵道问了几次都没人回答,深吸口气:“没再说了。”
  说了那么一句话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大约是因为魂魄微弱,接近消散的边缘。关灵道转头看着憔悴不堪的石敲声,心有不忍,轻声道:“你哥刚才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回去睡觉。”
  石敲声的眼圈红了,强自镇定地点头:“嗯。”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个弟子轻轻敲门,略带些紧张地说:“老宫主,有条蛇、一条蛇非要进来,脖子上有个玄铁环。”
  那是君墨。
  门开了,果不其然,手腕粗细的青蛇安静地在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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