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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龙的职业素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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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的骗子!狡猾的无赖!你根本就不是任何财富的继承人!你这个满口谎言的混蛋!我发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巨龙夸张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略略张开嘴,做出要喷吐龙息的架势,年轻人吓得慌了神,急急忙忙地开口解释:“我并不是骗子!我真的有可以继承的财宝!只要您愿意把公主送回王宫,我一定会把全部财宝都奉献给您!”
卫兵祈求着国王真的像他许诺的那样,会将自己的宝库赠送给救回公主的那人。他恳切地注视着高大的巨龙,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看上去是那么真挚,以至于公主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差错。
然而宁却并没有被他真诚的眼神蒙蔽,他冷静地俯视着卫兵:“哦,如果你说的财宝确实存在的话,那么它的里面究竟包括哪些东西?”
经验不足的年轻人这回可彻底傻了眼:他哪里知道国王的宝库里会有着什么东西?他唯一知道的两样宝物,就是曾经被国王拿来诱惑过巨龙的项链与宝石。
“骗子。”镜子前的公主不屑地给这家伙定了性,翼龙赶忙禀告主人:眼前的这个卫兵已经出局。
巨龙弓起脖子,猛地朝地面吹出了一口气,可怜的卫兵像是被秋风扫过的枯叶那样,顺着气浪飘飘摇摇地飞到了城堡外的小树林,然后“轰”地一下坠下去,正好砸在那匹战战兢兢的马儿身上。
“滚吧,愚蠢又狂妄的人类!”巨龙朝着卫兵恶狠狠地龇牙:“如果我再一次在我的领地周围发现你,那我一定会把你撕成两半,然后用你的大腿骨给自己剔牙!”
它“扑”地吐出一口火焰,打在离树林不远处的地上,卫兵还没有做出反应,他身下的马儿就已经吓疯了。它“唏律律”地惨叫一声,撩开蹄子旋风般地狂奔进了树林的深处。
良久之后,空地上方才响起宁富有磁性的轻笑。
“这个勇者实在是令人失望——而我居然还几乎相信他了!”
晚餐时分,公主坐在餐桌旁,用尽全力切着自己的那份小牛肉。从她紧握刀叉的姿势能够看出来,公主切牛肉时用力极了:倒并不是这牛肉本身不够香嫩,无辜的它只是被公主当做了发泄怒气的替代品。
宁坐在公主的附近,仿佛没有发现她的失态一样,自然地替公主切好鸡肉,将盘子推过去后,又将她面前那盘乱糟糟的小牛肉拉了过来。
“这倒并不完全是您的过失,那个家伙本身的外貌也给他自己加了分。”宁仔细地将那盘小牛肉切成整齐的小块,因为其可怕的糟乱程度,这一举动差不多堪称为化腐朽为神奇了。
切完后,他将牛肉也推到公主的面前,然后才拿起自己的刀叉:“所以您看,我之前给您的建议还是有其道理的:容貌并不是唯一的条件。您的夫婿或许可以缺乏金钱,但他的人品却一定要过关。”
公主露出感激的微笑:“是的,的确如此,我知道您是真心在为我着想的。”
只是……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宁:如果他能够做自己的夫婿,那未来的日子该会有多么美好啊。
但这终究不过是小女孩天真的妄想罢了。公主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宁体贴地问,公主强打精神,苦笑着回答他:“我只是想到第一个来拯救我的勇者居然会是这样的家伙,对我未来的婚事有一些失望罢了。”
“您别担心,今天才只是第一天而已,明后两天会有更多的勇者来到这里。”宁安慰公主道,公主勉强点点头,低下头吃起了自己的烤鸡肉,心酸又甜蜜地想着:这份烤肉可是宁亲手给我切的啊。
虽然今天的晚餐并不是宁亲自下厨,但巨龙城堡里厨师的手艺无疑很好,公主一口气吃光了整盘的烤鸡肉与大半盘小牛肉后,又吃了两只牛角包、一小片吐司与美味的蔬菜沙拉,因此等到今晚的甜品上桌时,她几乎已经吃不下别的东西了。但当她看见那锡箔纸包着的精致点心时,公主依旧充满好奇地问宁:
“这是什么甜点?我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款式。”
“这是迪纳尔维亚,一种用玫瑰做成的甜品。”宁意味深长地微笑着,慢慢挑开糕点外的包装:“它流行于三个世纪前的法兰娜,那个时候,人们也叫它——”
“甜蜜的邂逅。”
☆、第四章
夜色渐深。
在距离城堡不到半处的小型森林里,卫兵正面对着一小堆篝火,聚精会神地试图把一块干面包烤软——这是他今天的早餐、午餐以及晚餐,大小明显不足以充饥,而且显然非常难吃。
这种黄褐色的面包是王国卫队的常备口粮,它易于携带、不易腐坏、价格低廉而且制作方便,唯一的缺点是口感和味道都非常像是木屑。卫队方面的补救方式是将它泡在新鲜牛奶里吃,这样它吃起来味道会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就像是在牛奶里泡过的木屑。
拴在树桩上的马儿就在卫兵的不远处安详地吃着草,卫兵用艳羡的目光注视着它啃食草皮。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响着,但他能够用来填充它的却只有清水和面包:后者在火堆上烘烤之后并没有因此变软,反而被火焰烤焦了,看起来有点像是炭块,卫兵试探着咬了它一口,发现它吃起来也完全像是木炭。
他挫败地瞪着那块面包,试图把它想象成一块香气四溢的烤鸡肉。
——然后他真的闻到了蜂蜜烤鸡的味道。
卫兵不敢置信地抽了抽鼻子,他循着香气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最后在树丛后面找到了一小块石板。它上面铺着一块干净的桌布,桌布上放着一顿他所能想象出来的最精美的晚餐:包括牛肉、鸡肉、面包和沙拉,还有一瓷碟褐色的鹅肝酱和一大瓶色泽鲜艳的红酒。
在桌布旁边还搁着一只漂亮的柳条篮,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摞包着锡纸的点心。借着清澈的月光可以清楚地看见,篮子的下方隐约露出了雪白的一角。卫兵小心翼翼地移开柳条篮,发现它的下面压着一张信笺。
信笺极厚,洁白光滑,有着漂亮的灿金色花边。信笺上用深黑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圆润的花体字:
“请允许我浇灌美丽的玫瑰。”
玫瑰?浇灌?
卫兵捏着这张莫名其妙的纸条,海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
他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下四周,却没有在周围找到任何一处玫瑰丛,最终卫兵只能暂且把这认为是某种莫名其妙的恶作剧。他没有动那些食物,只借着它们的香气啃完了那一小块面包,信笺也被他小心地放回原位,他甚至让它同样在篮子下方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一点边角。
城堡深处,宁与公主互道过晚安不久,两爪翼龙就披着星光,越过围墙与树篱轻盈地飞来。它的足下抓着一只空荡荡的野餐篮,藤编的篮身上残留着些饭菜的香味,就好像它刚刚被用来装过一顿晚餐似的。
“他吃了吗?”宁轻声问翼龙,在得到回答后,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目光里多出了几分玩味。
宁揉了揉翼龙三角形的脑袋,后者心领神会地展开翅膀。在夜色的笼罩下,宁敏捷地翻过窗台,黑色的巨龙在半空中展翼,翼龙无声地滑出窗口,庞然巨影不紧不慢地跟随在它身后。
卫兵早已退回到了篝火旁。他心神不宁地将枯枝丢入火堆,好让渐渐黯淡的篝火重新燃旺。
每隔大约一刻钟左右,他就会绕过树丛看一眼石板,就好像石板上搁着的那些食物随时变成青蛙跳走。等到卫兵第三次绕过树丛时,他紧张地发现树丛后传来了翅膀拍打的声音,树梢外还露出了一小截人类的衣角——他由此脑补出了一只正在进食活人的小型翼龙,但当卫兵小心翼翼地提着头盔走到树丛后,却只看见了一名黑发黑眼的年轻人站在那儿。
他身材高挑,相貌英俊,穿着做工考究的猎装,手臂上绑着牛皮绑带,其上停着一头羽毛雪白的猎隼。在卫兵越过树丛走来的同时,他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对着卫兵微微一笑:
“您好,骑士先生,我是宁,感谢您为我守护了今天的晚饭。”
“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请允许我邀请您与我共进晚餐——现在天色尚早,在食物来得及变凉之前,也许我们还可以再来上一点烤脆饼干。”
他安静地注视着卫兵,目光深邃极了,像是精心打磨过的黑曜石,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魔力,几乎摄人心魄。
卫兵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似乎下意识地就相信了这位先生的话。然后他非常自然地走过去,接过宁递给他的刀叉,熟稔地在石板边坐下,和宁言笑晏晏地分享着美味的晚饭。等到卫兵猛然间发现事情的走向不对时,他已经和宁互通过姓名,并且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糗事——大部分都是关于国王和卫队的笑话。
他就像是一只急于炫耀羽毛的花孔雀,迫不及待地在宁的面前展示着自己的幽默感,这认知让他感到有些尴尬。卫兵不好意思地抬起眼,小心地打量着宁:后者的神色并无不悦,依然是那么英俊、迷人、彬彬有礼。
“抱歉,阁下,我有些失态了。”卫兵羞惭地垂下头,他漂亮的长睫毛在火光下微微颤抖。
宁宽容地笑笑:“不,我并不这么认为,和您的聊天很愉快,您的幽默与活力令人难忘。”
卫兵的脸悄悄地变红了,这红色自他的脸颊一点点蔓延到了耳尖。他胡乱地说了两句表示谦逊的话,宁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脸颊,当卫兵抬起头来的时候,宁从容不迫地站起身,避开他的目光,抬起眼看了看天色。
“现在时间已晚,我恐怕不得不告辞了。”他对卫兵柔声说。
宁的手臂轻轻一抬,那只漂亮的白羽猎隼就呼啦啦地往天空飞去,卫兵下意识地向它望去,宁便在此刻暧昧地凑到他的耳边说:
“——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卫兵的耳际被微热的气息拂过,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怀疑地看向宁,宁却已经及时地站到了不远处,正礼貌地向着他颔首告别。
在卫兵疑惑地对他说过再见后,宁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这片小小的空地。
卫兵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宁的身影在树林中渐行渐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急急忙忙地追上他,问道:“请问您压在柳条篮下的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浇灌玫瑰?”
宁的唇角缓缓翘起来,他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卫兵的身后。
卫兵下意识地回头,发现石板上剩余的碗盘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半开的玫瑰。玫瑰明显刚被摘下不久,绸缎样的花瓣上还凝着露水,卫兵疑惑地拿起它,发现它的下方同样压着一张信笺。
洁白光滑的纸面上,用熟悉的花体字母写着一句短短的话:
“您就像是初开的玫瑰那样可爱。”
卫兵的脸唰地红透了,绯色的脸颊与酒红色的长发一时间相映成趣,看上去倒真的与手中的玫瑰有几分相似了。
深黑的夜幕笼上夜空,薄薄的雾气在林间聚拢。烤鸡与甜点的香气在渐凉的雾中缓缓消散,卫兵拈着那朵玫瑰,一时间几乎怀疑之前的一切是否是幻觉——然而下一刻,他就在自己的脚边发现了熟悉的柳条篮,上面还别着一张精致的鎏金卡片:
“给扬。”
还是眼熟的花体字母。卫兵抚摸着那张卡片,有一些慌乱、一些不知所措,还有一点点隐约的欣喜。
——他刚刚和宁说过,他的名字叫扬。
在宁之前,从未有过其他人会将他的名字如此郑重对待。
柳条篮里依然装满了那种锡纸包装的点心,扬拿起一个,拆开包装,轻轻咬下一口,蜂蜜和玫瑰混合的味道甜蜜地在他的口腔中散开。
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扬把那只柳条篮从地上提起来,将玫瑰和卡片一起别在上面。他走回树下,谨慎地将柳条篮藏匿在草丛深处,然后牵着马儿走去溪边饮马——等他回来的时候,扬愕然发现有一名高大的壮汉正坐在篝火的余烬边。
他的脚旁插着一把大剑,身上则穿着铁罐头似的铠甲。柳条篮被他倒扣着坐在臀下,这壮汉正就着清水,手捧着那些玫瑰点心们狼吞虎咽。
扬的下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绝望地发现,玫瑰和卡片已经从柳条篮上掉了下来,被那大汉毫不吝惜地踩在脚底。
“……你在干什么?”扬压抑着怒气发问,那人高高距坐在柳条篮上,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油乎乎的手,掰下一小块点心,随手丢在了卫兵的脚下。
“吃吧,小鸡崽儿。”他睨着卫兵,语气轻蔑地说。
扬死死瞪视着他,蔚蓝色的双眼喷射着怒火。
他从马儿的鞍侧取下了头盔。
……
第二天清早,宁与公主的早餐才刚刚用到一半,第二名勇者已然踏入了巨龙城堡的范围。
宁抱歉地对公主告罪,展开翅膀飞出堡垒,巨大的黑龙在天空上盘旋了片刻,很快就发现了那名勇者的所在。
这勇者提着一把几乎与他等高的大剑,锃亮的头盔奇怪地瘪了一块,几缕酒红色的发丝从头盔的下方悄悄地钻了出来,巨龙疑惑地审视着他,又看了看他身边那匹战战兢兢的骏马。
这一人一马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
头盔后的扬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紧攥着那把打劫来的大剑,抬头挺胸地朝着那头黑色的巨龙高声大吼:
“来吧!可恶的巨龙!我发誓我会斩下你的头颅,从你黑暗腐烂的巢穴中救出公主!”
☆、第五章
说完这句话后,扬便呐喊着一路小跑着冲来。
在距离巨龙大约一米的地方,他高高跳起,将双手剑高举过头,用力朝着巨龙劈砍过去。他这一剑真是堪称完美,绝佳的角度、位置与足够的力道,简直就是卫队官训练新人时会拿出来作为举例的那种典范——如果扬是一个有着巨魔血统的人类,或者宁其实是一只木头做的巨龙,那这一剑说不定还真的能载入史册呢。
但很可惜,以上这些假设都不成立。
很明显,即使卫兵换上了盔甲与大剑,他也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卫兵;而巨龙即使再怎么温和优雅,他也还是一头活生生的巨龙。换句话说,即使扬举起大剑拼尽全力奋起一跃,他的剑锋也只能将将碰触到巨龙的……前胸。
而巨龙的前胸上生着一层黑亮的鳞甲。
那些鳞甲相对于背部的并不算厚,较为泛白且坚韧,但依然是铁制双手剑这种普通的武器无法斩破的,扬鼓足勇气发出的搏命一击,仅仅只在巨龙的前胸留下了一道淡白色的、浅得甚至难以看清的划痕。
随后是“砰”地一声闷响,满地灰土弥漫。卫兵所挥出的这勇敢一剑非但未能奏功,反而因为鳞甲反击的力道而错估了自己落地时的角度,脚下一斜,连人带剑一同栽落地面。而在这一整个的过程里,巨龙甚至连爪尖也没有抬动一下,它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卫兵远远跑来、高高跳起、挥起大剑……然后狼狈地被鳞甲弹开、摔落地面,差点儿被自己的剑从下往上剖成两半。
他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
宁怀着一种包含了好笑、气愤与微妙的“我要不要装得弱小一些”的复杂心态看着卫兵,后者正手忙脚乱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他现在被那身过于沉重的盔甲悲惨地禁锢在地面上,头上那只头盔正可怜地歪着,露出了年轻人俊秀的侧脸。刚刚摔落在地面上的这一下,使得头盔在原本凹痕的对面又多了一个凹痕,现在它看上去倒是对称多了,但从头盔下露出的红发也更多了,别说是目光敏锐的巨龙了,就连远在城堡里的公主都透过魔法镜认出了扬的身份:
“——是那个骗子!那个无耻的、狡猾的、可恶的骗子!”
公主高喊起来,她的面颊因为被轻视而显出愤怒的绯红:“他这是做什么?用头盔遮住自己的面容、换上一副我未曾见过的盔甲,就以为可以欺骗我吗?他凭什么以为我会比他更愚蠢?赶走他!宁,赶走他!即使我必须在他与一只长满脓包的癞蛤!蟆之间选择,我也决不会把自己嫁给他的!”
她的鼻翼轻轻地翕动着,看起来真的是愤怒极了,甚至都不用翼龙代为转达,在城堡外的巨龙自己就听见了公主带着怒气的高喊。
“如您所愿。”巨龙眯起眼,优雅地将脖颈弯曲。
宁当然不会指出,在扬看来她只是被恶龙掠夺的无辜的公主,在足够的金币面前,巨龙总是非常乐意效劳。
巨龙微微低下了头,橘红色的火星在它的利齿间跳跃。它那双黑幽幽的瞳孔里散发着危险的红光,就像是烧得火红的煤炭,或者尚未凝固的岩浆。
“啊,我认出你了,愚蠢的年轻人。”
巨龙慢条斯理地说,它每说一句话,混合着硫磺与火星的烟雾就会从它的口鼻间喷出来,几点火星跳到了被丢在一旁的双手剑上,后者瞬间就化成了一滩铁水。扬停止了试图站起身来的努力,他敏锐地感觉到巨龙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即使它的目光中并无多少杀意,但扬还是感觉到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慢慢地竖了起来,一种冰冷的、无可抵御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了整桶的冰水里,浑身发冷、打着颤儿、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而宁甚至还没有完全放出他的威压。
“我记得我曾经和一个满头红发的小子说过,如果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领地附近,我就把他的大腿骨拆下来当牙签;我也知道在你们人类的某些诗歌里,会把巨龙描绘成没有色彩意识的、纯粹的色盲,但我必须要说明,我能分得清颜色,或者至少,我能看清面前人类的脸。”巨龙微微将头伏低,它巨大的黑色眼珠里,倒映着卫兵红色头发的身影。
扬下意识地想要把头发和脸遮起来,但他马上就想到巨龙此刻已经认出了自己。他立刻放弃了遮掩面容,但他并没有放弃对巨龙的反击:即使他注定了要死,那至少也要在死亡前给巨龙留下印象深刻的一击,好让下一个前来屠龙的勇者成功救出公主。
但扬还是深深低下了头,在巨龙看不见的角度,他的目光悄悄地在四周梭巡着,试图找到什么相对靠谱的武器。
“……让我想想,你刚刚怎么说我的来着?黑暗腐烂的巢穴?嗯?”
巨龙似乎并没有看见扬的动作。它一边仔细打量着他,一边危险地喷着鼻息,扬打了个寒颤,飞快地抬起头瞥了它一眼,在看清它细长瞳孔的同时,他也看清了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刚刚熔化的铁剑化成的那摊铁水已经凝固了,成了黑乎乎的坚硬的一堆,其中一个较大的凸块就处在面对他的角度,看大小刚好能够让他一手握住。
也许它还没有完全冷却,也许它的温度仍然高出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也许在握住它的同时、他的手就会在金属和皮革的手套里被烤成焦炭……但,在满地石头与土块之间,它是相对而言最像武器的武器。
几乎在看清那堆铁块(它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为铁水)时,扬就以最快的速度立刻低下了头,并在同时悄悄地往侧方移动了少许,好让那堆铁块离自己更近。
“人类啊,人类,总是这么无知又愚妄。”巨龙轻轻地说,它的声音很轻柔,但却蕴含着某种极其危险的味道:“巨龙总是住在山洞里;巨龙的巢穴总是黑暗又阴森;巨龙的巢穴里永远堆满财宝和尸体……你们总是这样,习惯于把巨龙幻想成某种大型的野兽,从而获得某种可笑的、认为自己凌驾于巨龙之上的优越感……而很不恰巧,我这条龙,非常、非常、非常讨厌类似的说法。”
每说一个“非常”,巨龙身上浓浓的威压就更重一分,卫兵的牙齿不自觉地打着抖,他觉得自己的血管里流动的已经不再是血液,而是碎裂的冰块。他再度抬头看了一眼,巨龙的头颅还是离他很近,也许是为了看清他的长相,龙甚至将自己的头颅侧了过来。
——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比此刻离龙更近的时候了,那只巨大的眼珠就在卫兵伸手可及的地方。
还需要犹豫什么呢?还需要害怕什么呢?在巨龙的利齿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扬忽然像是获得了绝大的勇气,在这勇气的驱使下,这辈子只砍过木靶与草人的卫兵仿佛突然拥有了远远超越常人的力量。他以自己此前无法想象的速度,飞快地伸手握住了那只沉重的铁块,他只用单手就把它提了起来。然后卫兵一手握紧铁块,一手紧紧握住巨龙唇吻旁伸出的、尖锐粗大的獠牙,在巨龙惊怒的怒吼声中,他把自己牢牢挂在巨龙的獠牙上,接着他举起铁块,狠狠地向着巨龙的眼珠砸去。
下一刻,巨龙那夹杂了痛苦与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天际。
在听见巨龙那声惊天咆哮的同时,扬一下子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握住巨龙獠牙的手臂慢慢地松开了。卫兵就这么从离地数十米高的地方直直追下,身上还套着那身钢铁铸成的铠甲。
在巨龙的咆哮声响起的那一刻,扬已经清楚无疑地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它就在那里,光亮地闪烁着,正处于他身下几十米处的土地。
……自己死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摔成肉泥吗?如果那样,这身铠甲倒算是天然的墓穴。
扬胡思乱想着,说来也怪,在濒临死亡的瞬间,他的思维忽然变得很快,仅仅数秒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认清并且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一切都已经清晰明了,他注定会在数个呼吸后迎来死神。他会在这片满是坑洼的土地上沉睡一个秋季和一个冬季,等到春日降至的时候,也许会有燕子衔来几颗草粒,掉落在他的盔甲上,慢慢地抽芽长大,然后,在几场雨后,温暖的春日里,那些草也许会结苞开花。不知道那些花里,会不会有一朵是玫瑰?而如果有幸宁路过此处,看见这些花朵的时候,他会不会认出那朵玫瑰火红的颜色,然后将它从茎叶上摘下?
不知道为什么,当扬确定自己即将死亡的这一刻,他想起的不是童年时父母模糊不清的面容,也不是少年时面包店老板的女儿带着面包甜香气息的微笑,而是宁凝望自己的那双眼睛——黑暗、深邃的眼睛,如此宁静,如此安详。
“啊,如果宁是死神的话,我对死亡就真的毫不存在恐惧了。”卫兵心想:“我可以见到我去世多年的父母,也可以在他的怀抱里长眠。”
他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如果扬此刻睁着眼睛,那么他也许会注意到,在他坠落而下的时候,巨龙就已经停止了摇头摆尾的动作。此刻它正在牢牢注视着扬,两只毫发无损的黑色眼珠里,都是迅速缩小的、卫兵飞快接近地面的身影。
☆、第六章
宁实在是有些生气。
每一次当他以为这家伙已经愚蠢到了极限,下一次他就会展示给自己看什么是“愚蠢”的全新高度。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妄图屠龙的勇者,谁会仅仅把“砸伤眼睛”就当做巨龙的致命伤?在巨龙狂暴的怒吼咆哮声中,屠龙者难道不应该针对它现在看不见一侧事物的盲点,继续对它的致命点进行猛攻么?为什么这家伙居然就这样放弃了?还打算自己把自己摔死?
本来一切都计划得很好,观战的公主已经在翼龙的引导下回到了餐室,等待着一桌全新的早餐;信使已经前往各个国家的都城,准备给那些吟游诗人们送信。幻术、血浆甚至“龙尸”都已经齐备,他宽宏大量地打算让自己在缠斗之中被卫兵“杀死”,好为自己的小玫瑰送上“屠龙者”的美誉:这足以令一只绵羊充满威慑的虎皮!
但谁料到万事俱备,一切反而坏在了主角这里?
巨龙简直想要为此叹气了,卫兵这次没有达成目的,下次肯定还会出现在这儿。接下来它该怎么圆场?从此之后看到卫兵就要闭上一只眼睛?
这绝对是它此生做过最失败的决定,目的没达成,反而把自己陷进了困境。
……但不管怎么样,总不能真的看着这家伙摔死。
在年轻的卫兵即将变成一块儿钢板混肉饼前,巨龙饱含怒气、但依然及时地扬起了尾巴。它用尾巴光滑的、没有一根尖刺的侧面,恰到好处地将穿着铠甲的卫兵横向一拍,像是棒球运动员用力击飞一只无辜的棒球那样,它准确地击飞了卫兵,后者被高高抛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在惊叫声中摔落在森林深处一片生着芦苇的池塘里。
“哗”的一声,水花四溅。
扬早在被击飞时就已经睁开了眼睛,此刻他正惊慌地在水中挥舞着四肢——他的泳技仅仅是比“不会游”好上那么一点。平时依靠水本身的浮力,他倒也能勉勉强强维持着不会沉入水底,但此时此刻状况完全两样。那身沉重的盔甲由钢铁和皮革混合,被水一泡简直沉重得惊人,他终于确定自己不会摔死在巨龙的脚边了,但与此相对的,他一定将会淹死在水里。
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他胡乱地抓住了几根芦苇的根须,但那对于拯救他的生命毫无助益:他依然在一点一点向水底更深处沉去。头顶的湖面越来越黑暗,已经几乎看不见天光;他的两肋生疼,眼前冒着金星……在卫兵肺里的最后一丝氧气被榨干之前,他沉重发木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念头:
——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水生的玫瑰?
就在卫兵即将陷入绝境之际,命运之神忽然对他发了慈悲。
在那片黑沉沉的湖水里,在一线微渺的天光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重重水幕,潜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
是宁,这毫无疑问,他几乎立刻就认出了这双眼眸的主人。但宁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扬迷迷糊糊地想:啊,原来溺水还会让人产生幻觉……
然而下一秒,“幻觉”对着他伸出了手。
他的腰部忽然被一只活生生的、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唇上多出了一种冰冷却柔软的触感,扬看着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新鲜的空气从两人双唇相接之处涌入他的咽喉与气管。
扬肺部那火烧火燎的疼痛得到了些微的缓解,但这不够,远远不够,求生的欲!望催促着他想要更多,“幻象”之类立刻被生存的本!能挤到了九霄云外。扬急切地吸!吮着那冰冷的唇瓣,试图从中寻觅到更多的氧气,宁任由他在自己的唇上胡乱吮吸,渡气时却始终维持着缓慢却稳定的节奏。他搂着他的背,托着他稳稳地向水面上方游去,在破水而出的瞬间,他离开了扬的嘴唇。
后者几乎没有时间为他的离开而惋惜,他大声地咳嗽着、吐着清水,几近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宁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继续带着他游向岸边。年轻的卫兵连同那副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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