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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书院三两事-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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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的太太并不像汉人家的妻室那样羞于见人,她反倒很是好客,给我们端来了新鲜的羊奶以及干羊肉。我一一谢过了,寒暄一番,才终于说起正事儿。在那个年轻人的帮助下,族长总算是大致明白了我们的来意。他表示中原战事纷乱,不介意我们在木扎屯歇上几个月,并且当下就带着我去见那位费利维斯杨。

我忽而有种做梦的感觉,难道说费利维斯杨并没有骗我?于是我带上王培以及几个身手不错的人随着族长去了村里,其余的人则暂时留在了族长家。

一行人停在了一排普普通通的平房门前。族长身边打下手的一个少年去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笑意盈盈的妇人,她用我听不懂的话与族长说了几句,族长便招手示意我们进去。

我与王培赶紧跟上,穿过简陋的木门,进入了一方不大的院落。房墙挂着熏干的肉类,那妇人引着我们往里走,我这才垂眼仔细打量起这妇人来——这妇人约莫不到四十岁,穿着科尔沁女人的衣服,朴素简单,可我怎么瞧着她身上却缺乏族长的太太身上那种科尔沁女人特有的风姿,看起来就好像是外地人一般。

我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她忽而意识到了我的目光,转身望我。我顿时怔了一下。这女人瞧着,竟是这般熟悉……

“请问您贵姓?”我支吾着问道。

“你们当真都是中原人……?”那妇人张口便是地道的长安口音,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我二话不说前抓住她的手臂,仔细一瞧,我哇的一声叫出来:“十三娘……”

这妇人显然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认出我来:“阿……阿……”在她叫出我的名字之前,我上前一把抱住她哭了起来,顺带在她耳边叮嘱道:“我是阿樱,我是阿樱……现在化名何硕,您可记住了。”

十三娘难以置信地抓着我的肩头的衣服,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你……你……你咋还活得好好的,我还以为,还以为……”

我安慰了她好一阵子,可十三娘的泪水就是止不住。直到里屋传来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娘,怎么有人说汉话?难道说有中原人过来了?”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着蒙古服装的年轻女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可那双幽黑的眸子里映着的,却又分明是中原的景色。

上卷 第一八一话 重逢

我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女人。她戴着高高的羊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瘦瘦的身子包裹在宽大的科尔沁棉衣中,竟显得那般不协调。

这女子在看到我的瞬间愣在了原地,她上下打量着我好一会儿,忽地瞳孔一缩,恍然中只觉得她呼吸一紧,我尚未开口,只见她调头便钻进了里屋。

十三娘泪水涟涟地冲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叫道:“秀贤……秀贤……这丫头,怎么见了妹妹不说几句体己话就走了……”十三娘说完扭头望我,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秀贤这丫头也是几年没见着你了,或许……她没认出你来……你……你莫要怪她……”

我的眼泪就很快下来了。她哪里会没认出我来?她分明一眼就认出了我来,就如同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来了一般。同是一起长大的姐妹,熟悉得连对方的每一个小小习惯都清楚明了,不过是三四年的光景,怎会不认得?我吸了吸鼻子,露出欣慰的笑容:“只要你们都还安好,我就放心了……我,我这趟就算没有白来……”

族长和王培他们站在一旁欣慰地笑着,我转身对他们一鞠到底:“谢谢族长收留我十三娘和姐姐,谢谢王培副尉一路护送我至此,何硕感激不尽。”王培连忙上前扶我起来:“小何你作何这么客气,既是将军的命令,我们又岂敢不放在心?现在看你与你的家人团聚,我们也就能回去复命了……你们好好叙叙旧们就不打扰了。”王培说完年轻人也对着族长翻译完了。族长摸了摸胡子,点头笑了笑,便领着一行人往回走,说是太太已经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设宴招待他们。

我知道他们是留给我自由的空间,于是心下感激得紧,也颇为赞赏科尔沁人的随和好客。一面道谢着一面送走了他们,我这才把门掩十三娘好好说几句话。

“自打四年前的景和宫变,守贤樱布庄的那些个侍卫一夜之间全都被撤了回去。不到第二日,我们娘俩很快就收到了朝廷的旨意说是让我们立马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否则朝廷就要降罪。”十三娘一面抹眼泪一面絮絮地说着,“我就问那些官兵朝廷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一夜之间咱们整个胡同的人都要被赶走!就算是有谁大着胆子闹出当初秦丞相的事儿来,我家阿樱是皇上,皇上说不让动我们,这些人难道敢动我们不成?那些个官兵哪里会给我一个老太婆好脸色看,就说现在是王爷把持朝廷们赶紧逃命去……我的心呐,那时候就好像被人给挖了去,自个儿家的秀贤在那老不死的丞相手下吃了那些苦,现在我的阿樱又要吃苦吗?……我早该听小姐的话皇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地儿,那些当官的、皇亲国戚没一个好东西!我把自家拉扯大的丫头愣是送过去吃苦,这会儿就连面儿都见不着了!”十三娘越说越激动,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溢出,“那时候整个长安城都说小皇帝生死未卜,十有八九是被王爷给密谋杀了去,就连城北那个料事如神的崔半仙都说了,王爷跟肃国公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哪能容得下小皇帝的命?这天下易主是早晚的事儿……我当时听了这话整个人就当街昏了过去,秀贤哭着喊着我都没能立刻醒来,险些就那么过去了……”十三娘难以遏制地抽泣起来,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几年她心里遭过的痛。就好比我一从皇宫里逃出来就跑去了布庄,可看到的却是萧条的胡同,哪儿还有半个熟悉的人影儿!

我一边替十三娘抹干眼泪,一面问道:“那你们是如何来科尔沁的?这里离长安那么远,你们娘俩又无依无靠,若是遇着歹人……”

说到这,十三娘仿佛看了希望,她笑道:“我们在长安城遇到了命里的贵人。他弄清楚我们的来历,说是与你认识,可以带我们走。我起初不愿相信,可是一见到……”

三娘话尚未说完,我迫不及待地问道:“十三娘口中的那位贵人姓甚名谁?”

至此。十三娘面滑过十分可地红晕。竟有些羞涩道:“还不是杨先生……”

“杨生?!费利维斯杨?!”我惊呼道。

是啊。到了科尔沁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打听到有关那位写信让我们过来地米斯特杨地半点消息!

“你这丫头。怎么能随随便便称呼人家地名字呢?”十三娘佯怒道。“他可是咱们地大恩人!若不是他。我和秀贤可能到现在还在一路乞讨。流离失所呢!杨先生虽然多少有些洋人地习惯。说话也怪里怪气时常让人听不懂。可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我与秀贤孤女寡母。人家也不嫌弃。难不成你们之前便有些不错地交情?”

“呃。这……”我点点头。“我在皇家院读地时候。他是我地老师……”话说下去。我地声音竟然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许多。我在心底踟蹰不已。当初在藏阁地密室里。要夺走若兰宝玉地人。要杀掉我地人。可不就是米斯特杨么?至今他那枯槁地手掐在我脖子地记忆还十分清晰。可面对他对十三娘与秀贤地“善待”。我究竟该不该相信他呢?

“啊,他是你的老师?!”十三娘惊呼道,“难怪我一直觉得杨先生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他骨子里带着一分难以名状的儒雅,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里把他找到!这么些年他一直照顾着我与秀贤,做了那么多好事儿,都不求回报,这年头,这样的好人哪儿找去……”

我讪讪地听十三娘滔滔不绝地赞美着米斯特杨,总觉得他口中的好男人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和当年在清河院里罚我抄我站墙,罚我打扫藏阁的人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而十三娘怎么说着说着就完全变了味儿了?我幡然醒悟在十三娘这个年纪的女人看来,米斯特杨就是那么地富有魅力?!

我顿时汗如雨下,只得生生打断十三娘无休止的陶醉与赞美:“那……那米斯特杨他现在人呢?”

十三娘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噢,他一大早便去了集市换些茶叶大概天一擦黑就能回来了,你莫要急。”我回想着一路走来所见,皆是一望无垠的荒芜草地,想来那集市当是多远的地儿。

我点点头着等米斯特杨回来了再把话全都说清楚,我这心里的石头才能完全放下。

十三娘招呼我进去,我便搀着她穿过木门往里屋走。无意中瞥见十三娘头夹杂着的银丝,我的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涩。

“这几年你们都同米斯特杨住在一起的?”我一边问着一边搀着十三娘往里走。

十三娘点点头,笑道:“别看屋子比不咱们在中原的布庄,可杨先生倒是花了不少力的。他蒙古语说得很流利,刚来的时候我与秀贤根本无法与当地人交流,他们便跟我们这些中原人走得远。多亏了杨先生耐心地教我们蒙语又疏通了族长他们,我们才有了这么个安身之所……”十三娘忽而停住不说了只是对着里屋喊了一声,“秀贤!”

我这才抬起来只见秀贤穿着方才那件蓝色的科尔沁棉衣,站在门口正要往里走,神色匆匆,似乎根本不愿意见我。

十三娘对着背对着我的秀贤,用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道:“秀贤,都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能跟你妹妹敞开心来谈谈?当初有什么误会,现在全都打开天窗说亮话。毕竟当初你遇到的不幸也不能怪阿樱……”

“够了,娘,”秀贤忽而打断十三娘的话,“你莫要这么大声,生怕他听不见……”

十三娘摇摇头,把我推到秀贤身边:“好好好,你们姐妹儿说说话,我这就走……”说完便朝我使了个眼色,就独自去了外间。

秀依旧不愿意正眼看我,她驻足于一间最里面的屋门口,似乎想要进去,但又似乎在门外站了很久。

“你回来了。”秀贤冷冷道,语速很快。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几年不见,居然再找不到当年无话不谈的惬意,“我……我回来看看你,看你可还好。”我惊讶地现自己的话语中带着令人感伤的苍凉。

“哼,”她冷哼一声,却背过脸抹了抹眼泪,继而又恢复冷漠的神色道,“你是来看他的,我知道,你想他。”

“他……谁?”我愕然道,“你口中的‘他’是谁……米,米斯特杨?”

秀贤忽而扭头不相信地望着我:“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秀贤忽而荒谬地笑了:“老天爷,你居然蒙在鼓里,你是真蒙在鼓里,还是假蒙在鼓里……”她喃喃自语,“你是来见他的,你一定是来见他的……”她抬眼望了望窗外,又转而看着我,“这个时辰,他一定已经闲下来了,你可以进去看他了。你们好好聊聊……我……我这就去准备奶酒……”说完咬了咬唇,忽地朝外头跑开了。

我仍旧蒙在鼓里。在米斯特杨回来之前,显然这样的状态不会生多么大的改变。于是我看了看面前的这扇不起眼的木门。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在门上敲了敲。

仿佛过了很久,才有一个清雅却略带几分凄凉的男声淡淡地答道:“是秀贤姐么?进来。”

我一愣,这人居然称呼秀贤为“姐”,而他又是个男人,他是谁。

我颇升起了几分好奇,便抽开了门的把手,轻轻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布置简单的屋子,屋北的炕放着方形的矮几。我颇为意外地觉那矮几摆着一方残局围棋,仿佛不久前刚刚中止一番精彩的博弈(奇*书*网。整*理*提*供)。炕一个人盘腿坐着,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他穿着科尔沁的宽大灰色布衣,却没有半分科尔沁牧民的味道,反倒是勾勒出他消瘦的体形,以及那种周身围绕着的淡雅气质。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一头如雪的长,顺着脊梁垂至腰间,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白得晃眼。这分明是一个中原的年轻男子,可他竟拥有一头白色的长,就这么一眼望去,竟然让我心头漾起几分凄凉。

“秀贤姐,有什么事儿么?”他没有回过身,只是用温和却充满距离感的声音轻轻地问道。

屋里生着啵啵的炭火,温暖的空气与跳跃的火苗忽而唤起了我体内潜伏已久的老毛病,我刚要回答,却猛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但还是猛烈地咳出声来。

“你怎么咳嗽了……”他的声音有些诧异,却瞬间转化为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沉默怪异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动作。

就在我因为咳嗽不止准备夺门而出的时候,只见炕坐着的男人忽而用手指夹起一粒黑色棋子,啪的一声砸向那火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火盆里的炭火便被熄灭了。

我喘了口气,清了清嗓子赞道:“公子好功夫。”

然而此话一出,炕上的男人微微一怔,便缓缓扭头望向我。

上卷 第一八二话 良人依旧

我默默地站在原地,将目光投向这背对着我的男子,雪银丝滑柔顺飘逸,几缕头发松松地绑成辫子,垂在身后。我望着他,这奇特的预感仿佛在等待一场命运的宣判。

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玲珑挺直的鼻梁,精致的面部曲线,略显苍白的面容,只是那双原本漆黑深邃的杏仁目,却蒙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而这丝哀伤,却在触及我的目光的时候,瞬间化为的粉末,飘洒一地。

刹那间,仿佛两人的呼吸都不约而同地止住,不大的屋子陷入一场奇特的沉默,而这个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已停止,只有彼此的视线在半空中纠缠萦绕。

有一个人,我在心里骂过他,想过他,恨过他,也因此笑过自己,骂过自己,怨过自己,因为这个人让我成为了大帝国头号大蠢蛋,也是这个人的离开彻底唤醒了我的昂扬斗志以及基数很小的理智情绪。我本应该一把灭了他,然后挥挥衣袖,告诉他本姑娘这辈子被你骗了就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早晚得躲在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猥琐角落里看着我一手江山一手美男、笑傲天下。

我以为我以后不会再见到这个人或者,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早就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了再或者,我见到他落寞的时候应该会仰天大笑三声然后落井下石。可事实是,我没有。我甚至至今见到他的时候从脸到心底也挤不出哪怕是一丝笑意。

准确地说,现在我完全不道该如何开口说话,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是称呼他的大名是尊称一声“皇夫大人”抑或是我捧一碗茶,不,一碗奶茶然后前去极为贤惠地道一声“相公辛苦了”?于是我的意识就这么一直处于混沌状态直到耳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好似穿过了时空一般传递到我的耳边:“你来了。”

依旧如此的声音。

是的,我来了,我活着回来了!你是不是失望?!

我的情绪陡然高涨,甚至有些怒发冠,可惜我今日没有戴帽子。于是我在心底不停地告诉自己在我已经快要二十岁了,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如果还因为这么一件儿“小事”而撒泼岂不是失了自己的身份?于是我倒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三声“啊,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然后搓了搓手的死皮,扯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答道:“嗯,好久不见,魏……魏公子。”

魏如玠闻声转过身来将双腿着地。抬眼望向我。而我也终于正眼将他看了个清楚。他地五官依旧是无可挑剔地精致。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圈。架子拉长了些。再者。此刻白发地他。科尔沁服饰地他。仿佛经历过太多然让我不敢辨认。

见我站在原地半晌不支声。魏如玠轻声一笑。伸手叩了叩棋盘。状似平静道:“你来陪我下一盘棋。让我瞧瞧你这几年棋艺可有长进?”

他这么一句听似平常地话却让我地眼泪呼之欲出。是啊这几年,有谁好好陪我下过一盘围棋?有谁能陪我下一盘棋?在阴霾遍野地乾禧宫煎熬过地那些日子黑白地棋子在指间就仿佛丢掉了生命。竟是那般冰凉入骨;后来我去了汉中火纷飞。战场都是粗人谁还有那份闲情逸致去陪我下棋呢?

我压抑着声音。点头道:“好。只怕是要贻笑大方了。”说完低着头。快步走过去。在他地对面坐下。

彼此间隔着一方棋盘。却是你我这几年来最近地距离了。他默默地将棋盘拾掇干净。将棋子分类放好。一场不能称之为博弈地棋局开始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在默默地以此较量。又仿佛当真是无话可说。

数不清他究竟是让了我多少回。然而这棋局对于我而言却依旧是无力回天。是我地棋艺当真退步了不少。还是我根本就无法将自己地注意力集中到棋局?

我将棋子夹在指间,悬浮在棋盘犹豫良久,却迟迟不落子。

脑子里滑过几年前这样那样的画面,挥之不去,交错的棋盘此时在我眼中就如同我错综复杂的人生,忽而变得模糊,于是我的手忍不住一哆嗦,啪的一声,黑子砸落在棋盘,又反弹起,复落下,跌在地,渐渐平息。

我有些忐忑地抬眼,魏如玠果然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

我顿时有些尴尬,竟不知说什么好——这样一盘棋,分明没有任何计谋可言,分明自始至终就是他在包容着我、忍让着我,可我依旧难以平息内心的忐忑,难以集中自己的意志。

“我可以叫你阿樱么。”魏如玠姑且将手中的白子掷于盒中,不再顾棋。他只是这样平淡地看着我,可这份平静下又分明是汹涌的情绪。

我点点头:“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还是这样的称呼来得自然。”

“这几年过得可好?”他状似无心地问我,一面拿来两个木制小碗,用温热的奶茶满,将其中的一个小碗端至我的面前。

“还……好……”我用双手将小碗拢起,暖意传递到我的掌心,“在宫里自然是不愁吃穿,可是终究是比不外面的景色,所以我就……我就出来了。”我一语带过,只字未提我吃过的苦,“那……魏公子你呢?你这几年……”

“不好。”他不容置疑地答道,“颠沛流离,哪里比得以前在宫里的日子,即便是跟大宅院里的日子也远远不在一个档次。”

我先是一愣,听了他后来的解释却不由地笑了:“魏公子果然是自幼养尊处优之辈,这一点倒是情有可原。现在住在科尔沁,只要习惯了蒙古人的日子,也还是不错的?”我打量着屋里还算转而试探性地看向魏如玠。

他并没有看我,只是仿佛心不在焉一般把玩着手中的小碗:“你就没有什么想弄明白的地方?”

我怔了一下,讪讪笑道:“自然是有所问,但又害怕出言不逊,多有得罪。既然魏公子不介意不妨告诉阿樱,你的头发……”话说至此我不由发觉自己的口吻居然几分凄凉,于是有些歉意地望向魏如玠。

他淡淡一笑旧没有看我,那漂亮的杏仁目中却缱绻万千:“因为四年前我迫不得已离开我的结发妻子,孑然一身,却将她推入水深火热中于不顾,这一头银丝,算是天惩罚我的不仁不义……”话音刚落,他就双眼含笑地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我。

我的眼眶开始温热我确定我的眼泪不会流出来,只是强颜欢笑道:“那么魏公子为什么这几年不找个机会告诉您的结发妻子您的境遇呢?或许她可以什么都不要,陪你在这科尔沁大草原度过余生……”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魏如玠望着我的眼睛,“可是有人告诉我,她不能不要这个江山,所以如果我为了一己之私去找她,那无是不顾全大局懂得牺牲小我的意义……”

“是米斯特杨告诉你的?”

魏如玠点了点头:“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现在怕已是一黄土了……”

我大惊:“此话怎讲?”

“当初之所以离开长安,是因为南宫韶逼我离开我的妻子,只可惜我没有同意。”魏如玠似笑非笑道。

“所以你跟他交手了?”我诧异。

“不错。”魏如玠颔首。

“笨蛋!”我不加思索道“那时候你总该道他的真面目了,跟他交手无是以卵击石不是送死么?”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魏如玠笑道“为了某些人,跟强于自己的对手交手也是别无选择。”

我愣愣地望着他感到鼻子酸涩不已:“然后呢……他没有杀你……?”

魏悠然道:“我退十七步,他退三步,我吐血了,他安然无恙。”

我的心头猛地一抽,连连摇头:“真是糊涂一时……他那功夫怎生这样烈,让你的头发白得不见一抹杂色?”

魏将手伸到我面前,轻轻撩起袖子,露出皓腕:“你可以把一把脉。”

我犹豫地将手指搭他的脉搏,不由大惊失色:“这脉象分明是新练就的内力……你的……你的武功被他废了去……你十年的功夫都被他废了去……?!”

魏笑着抽回手:“好在这十年的内力换回了我这条命,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在洛阳,花了一年的时间站起来,又花了一年的时间疏通新的功夫套路,他这一掌可下得不轻。”

我语塞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面上的憔悴之色,他的一头如雪银丝,他瘦的骨节分明的双手,可他那双眸子却依旧饱含睿智与冷静,还夹杂着难以抹去的忧伤神色。我这才重新打量起魏如玠,打量起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屋子—屋子里的墙横七竖八皆是一张又一张图纸,面是密密麻麻的备注,就如同当初在院里他在我的做的注释那般仔细那般详尽,这些图纸无一不是功夫的套路。

“你在洛阳,难道是在等我……”我的声音带着强烈的难以置信。

魏波澜不惊地笑道:“阿樱现在才知道?”

话说至此我终于泪如雨下,眼泪顺着面颊一路流到下巴,滴入我手中捧着的奶茶中。

魏见状敛起笑容:“怎么又哭了,我现在不就在这儿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哭什么哭……”

我忽而想起几年前要我不能哭不能脆弱的人恰是眼前这个男人,于是我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见我完全情绪化,魏如玠叹了口气,坐到我的身旁,揽过我的肩头,轻拍着我的背:“这将近四年才见着你一面,你怎么一来就给我一个大花脸看,也未必太不给人面子了。”

“所以……你这几年都是这么不声不响地跟秀贤一起过的?”我忽而有几分任性地问道。

魏似乎微微愣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我背后微微收紧,继而用十分认真的口气道:“是‘秀贤姐’。”

我搭着他的肩膀,听他这么一说,更是丝毫不顾形象地将自己的眼泪尽数蹭在了他的长发,打湿了好几缕发丝,他却依旧拍着我的背,任由我抽泣。

过了好一会儿,见我情绪已经平息下来,他在我的眉梢轻轻落下一吻,而这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轻吻,却让我浑身一颤,我猛地从他怀中挣出来,惊慌失措地望着他。

他一脸错愕地望着我过激的反应,眼底滑过一丝警觉:“阿樱,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望着他,良久,终于忍不住叹气道,“我冤枉你了……”

“我已经解释清楚了,我都不在乎,你……”他依旧不解。

我紧咬着下唇,喃喃道:“我对不住你。”

上卷 第一八三话 为人师者

不知为何,魏如玠似乎并不明了我话中的含义。我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重新从他的目光中找出几年前的熟悉感觉。他清晰地意识到了我的注视,于是垂下眼来望向我。我慌忙地收回目光,吱唔了两声,忽而找到别的话题道:“对了,米斯特杨他……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你知道的,当初我们在院里,他没有少刁难我们,总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来处罚我。所以按照你和十三娘的说法,米斯特杨似乎变得很好,我在想,是什么让他忽而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呢?”

魏如玠略加思索,沉吟道:“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变。他一直都是那个杨堂主。”见我一脸茫然的神色,魏如玠继续道,“你仔细想想,他当初罚过你些什么?”

我想了想:“多了去了,印象比较深的,一是当初我被他罚抄大全,抄了一遍不合格,他居然全给撕了去,再抄,还不合格,又给打了回来。如此反反复复,我的这个手都快要废了去。”

魏如玠听了笑道:“还有呢?”

我至今想想还有些委屈的:“二来就是因为……因为我不守规矩而被他罚打扫那藏书阁,你也知道那藏书阁是怎样的规模。书院又不是没有自家的长工,这担子就落到了我一个人的肩上,累得我哟……”说到此,我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

“你没少看藏书阁里头的书吧?”魏如玠眸子晶亮地望着我。

“这怕是打扫书阁唯一的好处了……”我想了想,又接着道,“对了,他还以调换校舍为筹码让我跟那个叫史努比亚的臭小子比射箭!那些日子我几乎是睡觉都合不了眼,整日就跟着孔夏在那儿练射箭,这整条胳膊这么没日没夜地练下来,就好像不是我自个儿的了!……这样的例子岂止是这几件儿,多了去了!总之那时候我一想到米斯特杨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魏如玠满意地点点头:“其实当初我就应该多留个心眼儿,这么明摆着的事情怎么就跟你一样傻兮兮的没有看出来呢?”

“喂,什么叫‘跟我一样’……”我有些抗议道。

“你想啊。你如今这么一手字。是不是得益于米斯特杨?若不是他让你一遍又一遍地抄写大全。你地字怕至今还是跟鬼画符似地?你别小看了这字个人地字迹就比一个人地门面儿。那字若是松松散散不成样子。别人怕是还没见着这个人。就留下了懒散而无教养地印象。”

魏如玠说得不无道理。我地字从那以后地确进步了不少。

“你地意思是他罚我写字为地就是让我提高书法?”我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那他派我去藏阁难道也是故意地不成?”

魏如玠点点头:“一点不错。只要是个明眼人就知道你会偷懒。然而在藏书阁那样地地方。偷懒地时候除了看书还能干些什么呢?这些连我们都能够想到。更何况是身为堂主地米斯特杨呢?藏书阁里头地不是做学生地可以随便翻阅地。米斯特杨当初可是为你赢得了不短地尽情饱览精品藏地机会!这种待遇。我们其他人可都可遇而不可求呢。”

我恍然大悟:“我当真是偷看了不少地珍贵书籍!没想到米斯特杨居然还有这样一层考虑……”我忽而有些感动“那么那个射箭。也是他地打算咯?”

“你想想。这几年你地这样技能没少帮到你?”魏如玠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我在脑海里兜了一圈,果然不假,我擅长射箭,原本还一直感激孔夏来着现在才知道,我更应该感谢的当是米斯特杨啊!

如此一来,从各方面包括他的字迹来分析先帝代笔写给我密信的“杨君”,先帝生前的挚交好是费利维斯杨无疑了!转而一想,当初在密室中米斯特杨想要抢走若兰宝玉,应当是为了防止那宝玉落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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