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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翼之城-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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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没有想到,即使在这个地方,衣涧扉依然带着他的飞涧卫。
他赢的希望并不多。
他本来知道的,在这里会有四个人,四个可能成为他的对手的人。
他也相信他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机会。
他知道韦帆守和昌易如仅仅是被蒙蔽了,他可以见机行事,说服他们,或者至少,让他们产生怀疑。
那么他需要对付的,就只是衣涧扉和孙平。
或许孙平同样是被蒙蔽的,毕竟如此残酷可怕的惊天阴谋,衣涧扉不会轻易告诉给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他最亲近的属下。
这一点他没有想错。
只是现在,飞涧卫的出现,已经打乱了他所有的设想和计划。
他在劣势。
如果他不能赢,那么衣涧扉所说的所有的可怕后果,都会如期发生。
他相信衣涧扉可以做到这一点,他同样相信衣涧扉一定会做到这一点。
所以他只有赢。
他必须赢。
他一直要找到这个人,这个元凶。
这个看不见的人。
他曾经见过他,在他的梦里,在如画离开的前一夜。
现在这个人就站在他的对面,却依然遥远,甚至遥不可及。
衣涧扉忽然扬声,“孙平。”
孙平本在帐篷里安坐,喊声的余音还没落,就已经出现在衣涧扉的身侧,躬身抱拳:“庄主请吩咐。”
“这位是名震天下的燕三公子。”
孙平再次抱拳:“久仰,幸会。”
“燕三公子今天来,要杀我,因为他说,是我杀了童大帅,并且,我和风云十四骑,一直就是同伙,你相信吗?”
“整个天下,没有人会相信。”
“那么你想不想得到,燕三公子为什么要如此说?”
“属下能想到,只是属下想得未必完全。”
“无妨,以后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也要知会天下。”
“是。”
“我现在要你做的,就是杀了他,你意下如何?”
“属下尽遵庄主吩咐。”
“你一个人,未必是他的对手,好在今天不是比武,也不是决战,飞涧卫六人你本就有权调动,所以该怎么做,你可以自己决定。”
“属下明白。”
“我还要回去和两位兄长吃饭喝酒,这半天,想必他们也已经着急了,你倒不必急,这顿饭要吃到黄昏,我们等你回来。”
“是。”
“那么燕三公子,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燕碧城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握住他的剑,在连绵的清鸣里,碧玉剑出鞘的剑身已经在幻化,幻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在离开剑鞘的瞬间,忽然爆裂开来,在耀眼的碧芒里爆裂成一团光华,顷刻间却又凝聚,凝聚成一把仿佛炙热的绿剑,剑尖正指在衣涧扉的眉心。
衣涧扉的全身忽然波动起来,如同深潭被投进了一块石头,波动不停,忽然平息,在平息的瞬间,就已经坚硬,就像忽然结成了一潭冰,在结成冰的瞬间,他的身形,也已经移开了五步。
“杀了你实在有点可惜。”衣涧扉叹息,转身欲行,“可以动手了。”
他的身体转的很快,在燕碧城的剑气杀机之下,他不能依然轻松自如。
他也会走的很快,忽然就坐到远处的帐篷里,端起酒杯来,浮一大白。
他已经说了不少的话,有些口渴。
他却听到孙平说,“我不能。”
甚至在他转身的动作完成之前,他就听到了这三个字。
于是他中止了一个转身,又开始了一个转身,只一瞬间,他已经在看着孙平的脸,“你不能?”
孙平在凝视着燕碧城,他的脸面依然淳朴,他的眼神,也是敦厚的:“即使天下人都不相信他,我却相信他。”
衣涧扉顿了顿,“你因何要相信他?”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的阴谋,我也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真相大白的一天,终于我还是等到了。”
燕碧城的眼睛在急速变换着一连串的神色,就像在冰下掩映的水光。
衣涧扉的面色却已经铁青,“那么我今天,要多杀一个人,更可惜了。”他再次叹息,并且再次弹指,半空里再次响起尖锐的激啸。
飞涧卫,已经无声的聚拢过来。
“杀掉孙平。”衣涧扉盯着燕碧城:“看起来我和你的一战,还是不可避免。”他负起了手,他的气势,已经冲天而起,将燕碧城手中的剑,也激发的愈加灿烂起来。
孙平忽然做了个手势,飞涧卫立刻停了下来。
衣涧扉的眼睛在结冰,他的气势,已经在顷刻间消无,近乎同时间,碧玉剑也已经落进了鞘里,清脆的余音在半空萦绕不绝。
“他们只听我的命令,不听你的。”孙平看着衣涧扉的眼睛,“毕竟这几年,我虽然在等这一天,也并不是白白的浪费时间。”
“你早就知道飞涧卫的存在?”
“从我无意中发现你的阴谋开始,我就在留意你的一举一动,你把他们藏在飞涧山庄的地下,总要找时间去指教他们的武功,我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都很困难。”
“你在窥探,却又能瞒过我,也很不容易。”
“我有心,你无心,并不难。”
“我低估了你。”
“你只是太骄傲,太自负,你只是以为,所有的人都听命于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又因何要如此?”
“公正。就算你不相信这个江湖,这个世界还有公正,毕竟还是有人相信的。”孙平看着燕碧城,平淡的面容忽然鲜明起来:“至少燕公子相信,我也相信。”
“这些年你含辛茹苦,费尽心机,就是在等着这一天?”
“除了等这一天,我也送了一封信到碧玉山庄。”
“信上把我的事情说了个底朝天?”
“我也附上了一封风弃天写给你的原信,你收在夹壁里的那一封已经不是原件了,好在我也知道这样的一封信,你也不会闲来无事总拿出来观摩,我在拓下的时候也颇费了不少心思。”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递给燕碧城。
字条上只有七个字:衣庄主涧扉吾兄。
“那封匿名信是我写的,唯有碧玉山庄有能力了结这个巨大的阴谋。裁掉起首的称谓,是因为衣涧扉这三个字实在非同凡响,我若非亲眼所见,也绝对不会相信的。这个阴谋本身也极可怕,极能迷惑人的眼目。江湖里我是一个无名之人,我若指证衣涧扉,会有几个人相信我?所以我不敢,也不能直接把衣涧扉的名字暴露出去,一旦你们心里有所疑惑要同衣涧扉直接查证,我怕以他的聪明才智,会立刻想出应对之法,事情的发展就会开始变得可怕。”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我自己来查清这件事情,是吗?”
“是。你也果然没有辜负了这个重担,你所做的,值得江湖上每一个人去感激,尊敬。”
“只是,你竟然对我,对碧玉山庄有如此大的信心,我该谢谢你。”
“信心我的确有,并且,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如果连名闻天下的碧玉山庄也无法解决这件事情,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人。我不能不试一试,若真的不行,我也只好叹息天命如此,难有作为,以后找个机会,黯然引退罢了。只是,从一开始我就相信,你会做好的,你果然做到了。”
“我曾经想到过能送出这封信的人,应该同衣涧扉很亲近,可是我的确没想到是你。”
孙平敦厚的笑了起来,“我是一个太不起眼的人,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衣庄主才不提防我。”
“其实我一直很信任你。”衣涧扉叹息着,“也许你已经是我唯一信任的一个人,出卖我的,却恰恰是你。”
“你把整个江湖都出卖了,我实在不能眼看着这件事情发生不做些什么。这几年,你对我一直关照,我也很感激,只是,我实在无法与你同流合污,庄主,我很抱歉,但我不能不做。”
衣涧扉在慢慢点头,“我明白,一个人的想法,无法勉强,你做了你认为正确的事情,我现在真的很希望,我能有机会杀了你。”
三个人一起沉默下来。
不久前飞涧山庄决定性的一战,因为飞涧卫的出现,彻底扭转了局势,甚至攻守换了位置。
如今,同样是因为飞涧卫六人的倒戈,把衣涧扉从绝对的优势,转变成无望的劣势。
三个人现在都知道这一点。
三个人的神情,竟然都有些惆怅。
燕碧城的眼色,深涩难明。
是不是他自己在这个时候,也已经无法理清他的感受,他的思绪?
他终于找到了他发誓要找到,要杀掉的人,那么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发生的和他曾经以为的一样?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他就像一支炙热穿行的箭,在即将撞击到目标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有一点失落。
甚至有一点意外的滞缓。
“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公平的机会。”燕碧城盯着衣涧扉,冷酷的就像一块坚冰,“我本来就一直决心亲手杀掉你,我自己。现在我的决心依然没有改变,你与我的一战,你可以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如此我杀了你,才会甘心。”
他们是敌人。
死敌。
孙平在退,一退五丈。
“为什么?”昌易如走过来,“是谁?为何要战?”
孙平沉默着,沉默了半天。
如何,从何说起?
韦帆守在后面,远远望着一触即发的两个人,没有说话,他的神色却茫然起来,仿佛他已经洞悉。
因此茫然。
雪忽然止住,止在周围,在这里也没有一丝的风,仿佛连空气都已经结冻。
四围的飘雪却在依然狂乱的下着,就像一团帷幕,把这里围成了一个舞台,一个注定,残酷的舞台。
一团飘动,晶莹,却昏暗的帷幕。
“休花夫人,你把她藏在哪里?”
“休花夫人,与我衣涧扉何干?”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归宿
“是。。。。。。燕三公子。”孙平在凝视,他的声音,就像痛苦的梦呓。
衣涧扉慢慢抽出了他的秋水涧,沉闷的水声,渐渐激越起来,一剑刺出,水声立止。
他离燕碧城尚远,这一剑,刺在虚空里。
这一剑刺入虚空里的时候,就已经消失。
一道飞涧忽然幻起,奔腾而上,又从半空里倾泻下来,倒映天光,散射着眩目的水雾,在焕发的雷鸣声里,向着燕碧城直贯而去。
燕碧城没有动,他在看着这一片美丽,壮丽的水光,就像瀑布下面耸立着的一块山岩,顷刻已经被淹没。
却有一点碧绿的光芒,在倾水中突然浮现,迅疾的明亮起来,忽然散射,于是这一片晶亮的水光,顷刻被映成了碧色,在半空里盈盈的闪动不息。
就像一条碧绿波动的垂帘,悬挂在天际。
围观的三个人已经目瞪口呆,为了如此精妙和不可思议的武功。
也为了如此惊人的美丽。
这一场不死不能休的决战,上演在这一张以雪幕作帷幕的舞台上,竟然如此的美丽,美得令人魂断神迷,暗自神伤。
为什么如此残酷悲凉的一战,却偏偏要如此的壮美?
一连串剑刃的撞击声响彻雪野,尖锐的几乎让人耳膜爆裂,却又偏偏如此动听,让人欲止却不能,暗合着一个韵律,一个将三个人的心房都要鼓动起来的韵律。
一个为生命哭泣,喜悦的韵律。
一个讲述死亡的韵律。
一个爱和恨,一同深入心底,纠缠难分,却又顷刻洞悉的韵律。
一个呈现光明与黑暗,极致的混杂,却又极致分割的韵律。
忽然黑暗,初始的黑暗,黑暗的如此绝望,如此盼望,却又偏偏能数算帷幕上每一朵雪花的每一个纹理。
顷刻已有光亮,初生,便如此光明,光明的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剔透晶莹,灿烂辉煌,却又偏偏让人眼不能见,耀目成盲。
一道碧绿的光影,在雪亮透明的飞涧上穿行,逆水而上,深潜漂浮。
飞涧回流,流回就凝结在一处,一处深潭,深潭却在旋转,转成一个漩涡,一个宁静却狂烈的漩涡,就像空气里的一处破洞。
三个人已经再退五丈,张开口,急促的喘息。
他们刚刚回到空气里。
又退五丈。
雪,已经在慢慢飘到他们身上,方落,却又立刻飞去,被一声巨响震飞而去。
也让他们的衣袂,在无风里飘飞不止,荡去了他们脸面身上的一切尘埃。
衣涧扉的身体已经从半空掉了下来,就象落下一块沉重僵硬的冰,一点耀目的绿芒自半空疾飞而落,象一颗突生的流星,在撞击到地面的瞬间忽然迷离散射,凝聚成一个躯体,一个生命。
炫目的绿芒依然在燕碧城的身体上凝滞翻涌,在瞬间四射出去,消没了。
飞雪重新能够落下。
衣涧扉的衣服依然是雪白的,躺卧在冰洁的雪地上,他的脸也已经变的雪白。
鲜艳的血红忽然有一线浮出在他的胸肋,瞬间已经喷涌,染红了他的整个胸膛。
他张开嘴,微笑了一下,于是鲜血立刻流在他的下巴上。
他安静下来,看着天空,他的双眼本是清亮的,在这一刻却忽然剧烈的燃烧起来,然后就迅速的黯淡下去,就象已经耗尽,在冷却的光亮。
落雪已经开始覆盖他的脸。
燕碧城在望着天际,望着夕阳会出现的方向,他的眼睛里平淡的就象一面深沉的湖水,却又忽然倾泻,仿佛他看到了衣涧扉想要再看到却已经不能的夕阳,这一线夕阳,刚刚落去了。
雪依然在按着既定的旋律飘落,云层依然在持续着未尽的阴沉。
风亦如常。
世界,还是以前的样子。
如同千年之前。
也如同千年以后。
“燕三公子一路辛苦了。”昌易如叹息着,“如此的结局,实在出人意料,这实在是一个无法让人愉快的江湖。”他在悲凉。
“好在,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孙平呼出一口气。
“幸好,已经过去了。”韦帆守在慢慢点着头。
这也并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场面。
至少在这里,看起来没有人觉得愉快。
天忽然起了大风,盘旋着带着呼啸。
“今年好怪的天气。”昌易如笑着,他的笑容本就僵硬,却又忽然凝住了。
烈风吹动着衣涧扉的尸体,尸体忽然分解开来,在极短的时间里,消弭的无影无踪,仿佛在阳光下蒸发尽净的水。
“燕三公子好绝妙的武功。”
燕碧城顿住,良久才淡然的说:“不是因为我的武功。”
于是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人再说话。
“如此也好。”韦帆守低声说:“如此,就都了结了,如此,也合衣庄主的个性。”
三个人一起默认,一起认为这是一件自然的事情,虽然它看起来如此的匪夷所思。
但这仿佛又是如此的自然而然,因为它发生在已经落败,已经身死的衣涧扉身上。
在一个中午,他失去了为之努力二十年,每一天都在盼望在数算的成就,并且也失去了他的性命。
在这个世界上,他并没有留下任何他可以去珍惜的东西,如此,他甚至也不肯把他的尸体留下来。
那么这的确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论他做过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也不论他的计划是多么的漫长和庞大,或者他曾经为了他的目标,投入了多少的心血和耐心,还有别人无法想象的忍耐。
这都无法阻止他在顷刻间就失去性命,失掉一切。
这一切的发生用了二十年。
这一切的结束,只用了半个正午。
这片古老的雪野,依然如同千年之前,也如同千年以后,没有丝毫改变。
雪野里,是一片从未被填充过的空白。
“再过十五日,就是原定的武林盟主大会。”昌易如说:“会有许多人来,燕三公子的壮举,实在值得江湖中人时时感念,我老昌也佩服的很,只是。。。。。。”
“只是不论衣涧扉如何可怕,有一件事情他的确没有看错,这个江湖,实在需要一位盟主,过去这二十年里的悲剧,我们也都深受其害。”韦帆守惆怅着,“谁能担保不会重演?”
“燕三公子本就名扬天下,这一次又独力揭穿了整个阴谋,我看。。。。。。”昌易如说:“不知公子意下。。。。。。”
“揭穿阴谋的不单是我。”燕碧城说:“孙兄所做的,并不比我的少。家父淡泊名利,退隐多年,在下的秉性,也同家父相像,如此重任,燕三无力,也无愿担当。”
“我们明白。”韦帆守叹息着:“这是无法勉强的事,可是江湖纷乱方息,大局尚未落定,如今盟主一事中途作罢,恐怕又生变数,致令尘埃再起,那么这个江湖。。。。。。唉。”
“既然燕公子无意于此,我们两个年事已高,就算心有余,也怕力已不足,孙平这小子我看不错,韦兄。。。。。。”
“衣涧扉一事,实在也多亏他忍辱负重,又能巧施奇谋,借重燕三公子的机智武功,不错,有勇有谋,既然燕公子推拒,我看这个位置让给孙平,也并无不妥,我看很好。”
“晚辈只是无法对这个惊天阴谋袖手旁观,盟主这个位置,从未想过,也怕才智不足。”
“衣涧扉为了这个位子,机关算尽,无所不为,眼下你们却推来推去,世事,有时侯真是讽刺。”昌易如苦笑着说:“莫非我们还要求你才成?”
“孙平不敢。”孙平急忙抱拳:“此事非同小可,晚辈只怕辜负了天下人的希望。”
“你不会的。”韦帆守沉声说。
“天已过午,燕公子是不是吃过饭再走。”昌易如说:“这顿火锅,涧扉的本意,要趁着雪景吃喝谈笑到傍晚的,现在主人已经。。。。。。其实也在,孙平就是飞涧山庄的新主人,涧扉一生励精图治,也没留下子嗣,庄主既已新丧,副庄主接任,也是理所当然,不久后我们就会把这件事情的真相公示天下,相信人心自有公道,加上我们两个老家伙的一点微薄声望,盟主一事想必不会出什么波折,飞涧山庄。。。。。。更不会有问题。。。。。。如此。。。。。。”他的语声渐低,至不可闻。
雪已经无声的停下,却没有人知道,究竟停在什么时候。
孙平忽然挥了挥手,屹立的飞涧卫,顷刻消失无踪。
燕碧城在这个瞬间,觉得有一阵失落从他低沉的心底清晰地浮现出来,仿佛他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带走,他却并不知道被带走的,究竟是什么。
他只是知道,这件东西,很重要。
这顿饭,衣涧扉还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口,他只喝了几杯酒。
“在下还有些琐事,相信善后事宜,以及追索风弃天下落,两位前辈和孙兄会处理得很好,在下要先告辞了,请恕在下无礼。”他黯然着躬身抱拳,已经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在雪地里依然孤独,并且寂寞。
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
这一次离开,好像他并没有带走什么,却仿佛失去了什么。
其实一望无尽的雪地本就是寂寞的,不论谁独自走在上面,都会寂寞。
只是,有的人不论在哪里,即使在街市,在人群,也依然是寂寞的,寂寞并且突出。
衣涧扉就是这样的人。
如今衣涧扉已经不必再寂寞,或者,终于已经更加寂寞。
失去了如画之后的燕碧城,也已经成为了一样的人,一个随时随在,都会寂寞的人。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曾经遭遇过一次彻底的背叛。
衣涧扉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他没有成功。
他失败在成功前的十五日。
燕碧城是不是也找到了他的方法?
什么是他的方法?
他又要如何才能成功?
雪已停住,他却像一片雪花,没有寄托,不知道落处。
没有什么,他现在可以继续抓住。
命中了目标,之后,他不知道他要如何继续飞行。
这个世界上,也许已经没有他的归宿。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凄凉
关于休花夫人,衣涧扉一字一顿,很清晰响亮地说,与他无关。
他在撒谎,或者希望在决战之前,可以用这件事情来扰乱燕碧城的心神,还是,他说的根本就是真的?
关于童铁的事情又如何?
显然衣涧扉并不希望真的与燕碧城公然为敌,一直以来他所安排的阻截,追杀,都隐在暗地,直到最后他改变了心意,他希望燕碧城可以和他站在一起。
他所成就的,本就是一个他梦寐以求的计划。
对于一个强大的对手,最好的办法,也许不是继续与他为敌,而是能让他为自己所用,为自己的梦想所用。衣涧扉也的确已经几次三番验证了燕碧城的强大,那么他生出笼络,甚至逼迫要挟的意念,实在是很合情理的事情。
他也一直都是一个冷静,耐心,并且已经学会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他会在童铁的事情上说谎,因为他并不希望燕碧城因为这件事情心有芥蒂,因为他的计划已经完成,用一种也许他自己也并不喜欢的方式。
所以他需要掩盖,需要埋藏过往的一切,他本就是一个善于埋藏的人。
那么他说的,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是不是他只是偶然得到了休花夫人的一串项链,并以此大做文章,来要挟如画?
燕碧城深吸了一口雪后的空气,停止了自己的思绪,他想不清楚的事情,实在很多。
首先,他要去哪里?
他一直在向着青州城的方向走,走得并不快,在看到城门的时候,他决定去看看楚飞烟。
这是一个他没有想到他会想到的决定。
但也许这根本就是一个必然的决定。
有的人相信,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必然的。
院落在落雪之中安静怡然,美丽和谐的有一点不真实。
他的心快速跳动了几次,因为他心里忽然泛出一种温暖的感受,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家。
他踩着积雪,穿过院子,在门前停住,抬起手却握成拳贴在嘴边思索了一会儿,才敲响了门。
不管怎样,搞不懂的事情,可以以后再想。
以后再说。
门开了一条缝隙,他顿了顿,把门无声的推开,走进去,穿过了外厅,走进了楚飞烟的卧室。
“三公子,你回来了?”他看到楚飞烟正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裹着自己的身体,对他轻和的微笑着,“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会回来,你终于回来了。”
他停住脚,站住,叹息着说:“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你。”
“事情都做好了吗?”
“是。”他点点头。
“我送给你的玉佩,你贴身带着吗?”
“我带着的。”他重新叹息。
“你要一直带着,好吗?”
“我会的。”他的神情忽然有些疲倦。
她却已经欢笑起来,无声的欢笑,“三公子不要忘记了。其实这块玉佩,也是一件信物,运通宝号在17省都有分号的,一直以来的信誉也都很好,你去到他们的任何一家钱庄,都可以随时提出银子,他们的银票,也都可以即时兑现。”
“我不会去的,这些银子是你自己的。”他问:“你买下玉佩的那一晚,就已经把它变成了信物?”
“是啊。”她笑着说:“我也给玉佩加上了新的标记,现在,他们只认玉佩不认人,就算我现在自己去,还是不行的。”
“那么我该还给你的,你并不需要。。。。。。”
“现在你要怎么做?”楚飞烟轻柔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要去哪里?”
“我。。。。。。还没有决定,这并不重要。”
“你该回家去的,回碧玉山庄,风云帮的事情,你已经做完了,也不需要再做什么。”
他空虚起来,慢慢点着头:“是,可是有很多事还是。。。。。。”
“总有很多事,是我们不能搞清楚的,你也不需要为难自己,你做的已经足够了,这个江湖毕竟不是三公子一个人的江湖。”
“你劝我走吗?立刻就走?”
“是。”她的面色忽然极度苍白起来,“现在就走,这里没有值得你留恋的,我也不值得你留恋,我的确有事情在瞒着你,你没有说错,三公子,离开这里吧,这个江湖你本来就不喜欢,你也并不属于这个江湖。”她已经开始喘息,仿佛她已经说过了太多太累的话。
他可以不管吗?
甚至是关于她的很多事,他也并不明白。
如画的母亲,他也还没有找到,这件事情已经完结,他却依然不能舍下。
“我不能。”他摇着头。
他不肯。
“我爱你,深爱你,三公子。”她甚至已经变得虚弱:“我只是可惜,一直不能把自己给你,现在,你走吧,我并不值得。。。。。。”
他没有走,却忽然冲到她的床前,揭开了她的被子。
鲜血,已经染红了被子的里侧,厚厚的,絮着棉花的被子。
她的身体赤裸着,遍布着丑陋,深陷,青紫的抓痕,她的肌肤,在抓痕周围跳动着。
她的指头,也已经血肉模糊,在被子里肿胀的就像萝卜。
她的全身,只有她的脸是完好的。
她的心窝插着一把匕首,她自己的那把精致,美丽的匕首,直至没柄。
他在颤栗:“你。。。。。。是谁?”
“半夜里被人攻击。”她看着他,看着他扭曲的脸,她的眼神已经在泛着怜爱和无尽的悲伤,“我打不过他,他。。。。。。逼问钱庄的事,我没有说,然后。。。。。。”
然后这个人对楚飞烟做过什么,燕碧城已经完全清楚。楚飞烟的身体,现在就像一块破烂的抹布。
“我怕我等不到你,可是我。。。。。。毕竟已经等到了。”她重新微笑起来。
匕首插断了她的心脉,她竟然可以一直这样子坐着等他来,等到午后。
从来没有人见过,如此顽强的生命。
“花惜语呢?”他脚下的方砖在片片碎裂,他的脸,汗落如雨,“花惜语在哪里?”
“不要找她了。”她缓慢温柔的说:“你为什么不和我好好说几句话,我只是想,听你说话。”
他想抱着她,但他却不能,他把被子重新裹在她身上,他的眼睛正在充血。
“家里的佣人,你如果有时间,去把他们好好打发走,就用钱庄的银子,给多少,三公子自己决定就好了。”
他点头。
“我本来想一生一世陪着你的,不管怎样,我知道你都不会忍心把我赶走,可是现在,我已经做不到了。”
他再点头,他的眼神,也已经碎裂。
“我没有欺骗过你,没有对你说谎,你相信吗?”
“我相信。”
“你。。。。。。会孤单的,飞烟,不喜欢这样,你要回碧玉山庄去,好吗?”
他的泪水在狂涌,涌出来,就在不断连绵的消失,他的脸,已经赤红,变成了一块红亮的熔铁,在蒸腾着挨近的一切东西。
她伸出手,她的手在半空。
曾经圆润精巧的手,已经扭曲变形,丑陋的就像一块笨拙的石头,“三公子,喜欢过飞烟吗?”
他低下头,看她,却看到被子上在急速的渗出鲜红的血水。
“我。。。。。。喜欢。”他停顿了一瞬间,终于说出这句话。
她的手,却在他说出之前,就忽然垂落,她的眼睛,在急速的暗淡,呆滞。
她的生命,已经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前,离开了。
“我也爱过你,我自己并不知道,可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看着她的尸体,又抬起头看着屋顶:“可惜我知道的,已经太晚。”
他的话就像煅刻在铁壁上的字句,不可消没,并且闪着青亮的光泽。
整个屋顶在他的语声里已经顷刻变成了齑粉,飞散出去。
阴沉的天色,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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