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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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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墙头上的敌人,正忙于应付攻寨的唐兵,又以为寨内的己方人马,力足以收拾龙鹰有余,到发觉情况出人意表,已失去地近的优势,未能及时阻止门闩被劫之祸。
龙鹰在威胁骤减里,灵觉天机全面回复。
敌我形势瞭于胸臆。
他一直盼而未得的慌乱,终于扩散,恐惧笼罩全寨。
大唐军大举来攻、龙鹰的纵火捣乱,狼军上下一直沉着气应付,然而值此生死一发的时刻,竟被龙鹰成功夺门,又凭一人之力,弄得狼军人仰马翻,有力难施,内忧外患交相煎熬下,强如狼军也要吃不消,狼狈不堪,一时难以重整阵脚,即使重整,再无复先前成阵成势、门破迎敌的气魄。
龙鹰在矢矛临身前,将横闩高举过头,朝后翻去,两脚直撑。
“砰”的一声,脚板同时命中左和右两扇门。
就借撑门之力,朝后平仰。
射至的矢和矛,不是从上下方掠过,就是给横闩挡个正着。
两扇各重三、四百斤的门扇,如没重量的纸张般朝外洞开。
声音在没有阻隔下,如潮暴般涌进来,大添龙鹰打开寨门、迎接己军的威势。
龙鹰落回地上,面对着的是漫野的火炬光,三个先锋部队打头阵,成功越过两道壕堑,以两排挡箭车在前,于二十多步外朝寨门推进,齐声欢喊。
寨门打开得正是时候,完成龙鹰“无缝接合”的壮举。
龙鹰将横闩抛高,转身,两手疾伸,拔出横闩转半匝后插于其上、面对他的两枝长矛,接着侧身撑脚,命中横闩。
横闩应脚而去,硬撞往从左面冲来的敌骑。
接着移前两步,一个倒翻,翻往后方墙头上去。
郭元振不愧当代中土的兵法大家、富经验的主帅。
自定下三面夹攻敌人立足未稳的大寨的计划后,他虽然不晓得龙鹰凭什么可营造出有利的形势,但依过往破契丹孙万荣的经历,深信龙鹰有鬼神莫测之机,鸡鹿塞和无定堡边防军又实力强大、准备充足,遂抛开一切疑虑,来个“死马当活马医”。
当见到大寨的主力部队被鹰旅牵制在统万,心领神会,将攻寨的战车器械,于入黑后移往寨外平野。
万事俱备,只欠龙鹰知会的烟花讯号。
当龙鹰发出第一个讯号烟花,郭元振大喜,立令全军推进,此时即使收不到第二个讯号,亦毫不犹豫的攻寨,因已成一往无回之势。大军气势如虹,不得不发。
唐师兵分三路。
一路沿无定河南岸,攻袭规模和实力远及不上北岸大寨的南寨;另一路朝海流兔河源头进军,为骑兵部队,行动敏捷快速,利于截击伏袭,对付的是匆匆回师援救、从统万赶回来敌人的疲军。
攻打大寨的部队由郭元振亲自指挥,且在前线压阵,好配合龙鹰,惟他清楚发生何事。
当龙鹰成功大开东寨门迎接,郭元振不慌不忙,首先知会箭手,开门者为自己人,然后将挡箭车在寨外分两重排阵,箭手隐于其后,朝敌寨的寨墙和箭楼施射,压制狼军。
本用来攻门的二十辆撞车直闯寨门,掩护随车攻寨、人数达五千之众的重甲军,人人戴头盔,着厚甲,持长兵,以应付狼军精骑旋风般的冲击,缓制快、静克动。
狼军从来非是善守之师,换过在正常情况,如唐军出塞反击,是正中其下怀,立即出寨迎战。
在平野战里,唐军没一次不吃亏。如今次般攻入对方营地,绝无仅有。
此时寨内狼军仍乱成一圑,在攻寨军冲击下更是溃不成军,毫无还击之力。
龙鹰再无顾忌,放手大干,在墙头连杀十多人后,其中包括三个追击他的高手,改而攻打箭楼。
己方的人已在墙头取得立足点,源源不绝的登上墙头廓清敌人。
兵力悬殊下,两刻钟的光景,大寨狼军全面溃败,幸存者打开西寨门,朝无定堡己寨逃去。
郭元振留下五千人处理敌寨,与龙鹰往海流兔河北上迎敌,一式骑兵,兵力达八千之众,沿海流兔河西岸行军。
夹河推进的狼军,此时越过海流兔河中游。莫贺达干见无定河大寨失守,东有逼至之军,前路被截,如一旦开战,狼军肯定被断为东、西两边,陷入苦战之局。
敌方挟大破己寨之威,气势如虹,狼军却是人疲马乏,岂敢迎战,忙教沿东岸的人马,渡河与西岸部队会合,往西撤退。
龙鹰早猜到莫贺达干既无心又无力,与郭元振的八千骑兵穷追不舍,于天明前半个时辰追上敌人的护后部队。
突厥人一向以箭射称着,可是“一山还有一山高”,龙鹰凭稳坐“天下第一神射手”的惊世箭技,于对方射程不及的距离,先射杀对方近三十名箭手,使其再无力护后,四散奔逃。
郭元振分出三千人追杀之,偕龙鹰继续追击莫贺达干累上添累的大军,天明时在乌水东滨追上渡河的敌人,对岸就是攻打无定堡的敌寨,斩敌三千多人。
混浊的乌水被鲜血染红,以百计的尸首随水漂往无定河去。
龙鹰和郭元振见好就收,班师东归。
两人从前锋变为护后,怕在乌水敌寨的狼军忽然追击。
红日初升,晚夜的严寒被蒸腾的热气取代。
这片位于海流兔河和乌水间的辽阔区域,黄土丘一个个坟起地面,仿似黄色的波浪,蔚为奇观。
在五百骑组成、郭元振精锐的亲卫守护四方下,龙鹰和郭元振在附近最高的一个大土丘上,高踞马背遥观十多里外的乌水和位于其西岸的敌寨。
无定堡耸立于寨南五里处,背倚无定河,气势磅礴沉稳。
比对起面对着的茫茫荒漠,无定堡像个坚毅不拔、永不懈怠的忠心护卫,屹立在毛乌素沙漠的边缘,绝不屈服在风沙的淫威下。
堡的两边绿油油一片,笔直的穿天杨,茂密的榆槐树,沿岸紧挨,青翠葱茏。
“耳闻不如目见”。
假设这般一个强大的据点,资源丰富的区域,落入能征惯战的突厥狼军手上,鸡鹿塞必然难保。
今战的关键,始终系乎无定河的控制权,而能否控制无定河,则看无定堡。
无定堡后靠无定河,前临荒漠,巍然关外雄镇,堡南北长二百丈,东西宽百五丈,呈狭长形。堡墙内土外砖,高起五丈,堡坚墙厚,守之以猛将精兵,该固若金汤。不过今趟面对的是塞外最强大的部队,且高手如云,准备充足,如若任敌人狂攻猛打,是否守得住,实为未知之数。
朝这个方向看,龙鹰和众兄弟鬼使神差的占据统万,打乱了默啜精心计算的部署,最终导致莫贺达干败走乌水,确对整场战事起了扭转大局的决定性作用。
郭元振以马鞭遥指乌水西岸的敌寨,欣然道:“在我与突厥人的多次交手里,尚是首次发觉狼军也有胆怯的时候,换过以前,怎可能不离寨追击我们,怎下得那口气?”
龙鹰苦笑不语。
郭元振瞥他一眼,道:“原因在他们晓得,鹰爷驾到,已是千真万确。”
龙鹰叹道:“早知瞒不过他们。”
两军交锋,如若高手过招,即使蒙头遮面,二度相逢,可从敌方的风格招式,辨认出对手。
龙鹰又道:“真头痛!”
战场上身不由己,不是这样便是找死,哪到你有保留。
郭元振从容道:“勿以为我们以前所有隐瞒你身份下的工夫,全是白做,须骗的是朝廷。在这里发生的事,于关内的人来说,既遥远又模糊,千真万确的事传到西京,会被当作谣言来看待。明乎此,我再来个推波助澜,保证可进一步令事情模糊。即使有心人,亦只好疑神疑鬼。”
龙鹰道:“田上渊可从突厥人处收得消息,将令我们的补救徒劳无功。”
郭元振不屑的道:“今仗默啜若败,鹰爷仍认为突厥内与田上渊勾通的人,仍可消息往来无禁?”
龙鹰听得精神大振。
实在太累了,忘记了逼退默啜后的追击大计。
现时与鸟妖的距离,又拉近一步。
鸟妖授首,田上渊将被切断与突厥人的连系。
第八章 止于一念
龙鹰虚心问计,道:“如何可令我曾在这场大战出现过的消息,化作疑幻似真的谣言?”
郭元振道:“此事由仁愿做工夫,只要说成‘鹰爷’所以出现,纯为惑敌的手段,就是使人乔扮鹰爷,用之来收慑敌之效便成,还要真的连己方的‘外人’都骗掉,方能收奇效,那即使有人生疑,亦会被这真正的谣言淹没,此为‘以假乱真’之计。”
又道:“早在鹰爷尚未抵达前,仁愿已令下面的人,晓得他有此一计。”
龙鹰心悦诚服道:“大帅想得周详。”
郭元振感慨的道:“我们的担心,或许是白担心,对边疆的情况,新朝上下从来不闻不问,我们则是自力更生。本来要防的,是北帮和大江联的探子,现在已给我藉有人内应突厥人,抓起了百多人,立即当众斩首,余党骇得四散逃亡,此时朔方除本土住民外,再无外来人。”
龙鹰心忖郭元振的狠辣,自己是学不来的。问道:“活口招供了?”
郭元振哂道:“哪到他们不招供,没人可以在刑室内充硬汉,只要有感觉便成。”
龙鹰听得不寒而栗。
当年若非不能伤残他的身体,恐怕早臣服于来俊臣的酷刑下,而来俊臣以他别出心裁的刑具来款待自己,反正中他下怀,因祸得福。
郭元振说得对,“感觉”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天赋,也是最大的弱点,形成“感觉”是眼、耳、鼻、舌、身等五感错综复杂的总成效,失去任何一感,均是生不如死的可怕后果,平时“身在福中不知福”,习以为常,岂知五感俱全,已是最大的福份。
道:“我们该如何处理夺得的敌寨?”
郭元振道:“今次敌人损失极巨,兵员和战马的伤亡不在话下,又失掉大量粮货物资,士气上的挫折尤为沉重,不过突厥确为经得起考验的雄师,若我们因胜生骄,将吃苦果。”
龙鹰是人生路不熟,剩是对统万在战略上的掌握,已属“盲人骑瞎马”,误打误撞。但话说回来,如事前和郭元振商量,郭元振肯定大力反对。
基本上,郭元振没打过统万的主意,在战略上是对的。而龙鹰和众兄弟之所以没有“殉城”,皆因有地底水道。由此可看到战争成败的不确定性,从来出人意表。
现在一切回归常理,反瞧出虽初战得利,却非压倒性的胜利,因默啜的大军仍源源不绝的开来。其他不计,剩是突厥最精锐由莫哥率领的金狼军,等若一个扩大十多倍的“鹰旅”,本身的实力足以攻陷无定堡,若没有田归道的二千精兵把守,就像以劏牛刀去宰鸡般轻易。
今次突厥人倾巢而来,与当年对仗的丹罗度大军不可同日而语,和莫贺达干高手团的交手,以及昨夜在敌寨内亲睹对方临危不乱的应变能力,印象深刻。
怎样方能以奇制胜?
问教道:“依大帅的看法,我们该如何利用眼前争得的上风和优势?”
郭元振道:“若依常理,我们好应寸土不让,将主力移往敌寨,据为己有,大幅加固寨防,使无定堡、无定河中游营寨、统万城三方互为呼应,守上三、四个月,至或一年半载,哪到默啜不退。唯一忧虑者,是鹰爷身负重任,难以旷日持久的在此勾留。”
龙鹰记起当日在猛狼石后目睹的狼军阵容,道:“凡是烧得着的东西,就难挡得住狼军的铁蹄。我们可以火破敌寨,默啜亦可以同样手段施诸于我们,徒令我们有大破绽暴露在默啜眼前。”
郭元振微笑道:“所以我在说出来前,早声明是常理,最后的决定,在乎鹰爷。”
龙鹰道:“成也统万,败也统万。于敌我两方均如是,确始料不及。”
郭元振一怔道:“鹰爷仍要以统万牵制默啜?然而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前车之鉴下,默啜再不会在无定河中游置寨,地底河起不到作用,统万将变为孤立无援的残城废堡。”
龙鹰默然不语。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因必须顾及众兄弟的性命,一旦城破,荒漠上逃生无路,故守统万是一条死路。
唯一有利者,就是“环境”。
在这方面,老天爷肯定站在守城的一方。
坦然道:“地下河道再非通路,因多处坍塌,小弟亦缺乏再闯一趟的勇气,故此突厥人即使原地立寨,我亦奈何不了他们。”
郭元振道:“默啜现时可肯定鹰爷在统万,对他来说,能干掉你,重要性不下于攻陷西京,能提着你的头颅返大漠,将尽雪自奔狼原为‘少帅’寇仲所败、后又有鹰爷你大破丹罗度于鹿望野的奇耻大辱。那时大漠诸国,谁敢不俯首称臣。”
吁出一口气后,续道:“若知鹰爷继续坚守统万,几可肯定默啜将置无定堡于不顾,分出部分兵力压制无定堡和鸡鹿塞,然后将往统万之路完全封锁,集全力攻打统万,那时我和仁愿鞭长莫及,鹰爷是名副其实的孤军作战。”
龙鹰道:“在这样一面倒的情况下,默啜仍攻不下统万又如何?”
郭元振沉声道:“那将种下突厥人亡族的因。”
龙鹰本仍犹豫不决,因为以这般冒险的方式,去赢取规模庞大的战争,流于将事情过度简单化。可是,死守统万的念头,总是挥之不去,难舍难离。
难道是来自魔种的坚持?
自首步踏进古城废墟的范围,一股莫以名之的感觉从内心至深处涌出来,令他与统万生出一种血肉相连、荣辱与共的奇异情绪。
众兄弟入驻古城后,人人悠然自得,似若回到家里。
或许这就是人和地的缘份。
当发现水井的一刻,整座废城如从沉睡里活过来般,不单与无定河连结,也和数百年前盛极一时的统万,产生隔世回响,感觉奇异迷离。
他们都着了统万的魔!
龙鹰情绪上完全绝对倾向守统万,却不能不理性先行,寻得支持死守统万的诸般理由,不论如何薄弱,至乎站不住脚。
道:“若我们放弃统万,改为去助张总管守无定堡又如何?”
郭元振沉吟片刻,道:“我们或仍可以赢,可是主动权将落入默啜之手,由他去决定以何种形式结束此战。”
龙鹰精神大振,道:“对!高手过招,就看何方取得主动和先手,又如何保持下去,使对方永无扳平的机会。现在我们争得上风,若退而不进,便非寸土不让,千辛万苦、机缘巧合下得来的少许优势,拱手付给敌人。”
郭元振同意道:“确是如此。不过对方头几轮的攻势,非常难捱。”
龙鹰道:“默啜不这么做,我才担心。突厥人最爱面子,又晓得我在统万,加上必须显颜色,默啜将抛开一切的来攻统万。然而人算怎及天算,统万后倚毛乌素,位处的风沙区内乃天下最奇异的地域,易攻和易守同时存在,亦等于难攻难守,恰恰如此情况,却是小弟最能发挥所长的处所。”
深吸一口气后,接下去道:“区区一座废城,守军不足五百,默啜则军力仍在十万以上,如久攻不下,将成回纥菩萨以五千骑破其十万军的历史重演,那时默啜不心急如焚才怪。愈躁火愈易犯错,大帅又和张总管于那时离寨突袭,默啜还可坚持多久?”
郭元振担心的道:“菩萨的兵力,是你们现时的十倍。”
龙鹰道:“加上统万,我们的实力再不在当时的菩萨之下。”
郭元振双目明亮起来,道:“对!我是关心者乱,鹰爷更只在菩萨之上而非在其下,此计确切实可行。”
接着话音一转,铿锵的道:“我立即着人把敌寨夷为平地,并从鸡鹿塞运送粮货物资到统万去,派出匠人看有没有须修葺的地方,加强统万的抵御力。现成的有挡箭车,箭矢的补给亦非常关键。”
龙鹰道:“就这样决定。”
龙鹰仰首望天,从容淡定的道:“默啜来哩!”
郭元振循他目光往阳光灿烂的蓝天瞧上去。
两头猎鹰在高空上自由写意地盘旋。
接着的五天,消息雪片般送往统万,让他们晓得默啜大军的动向。
小长城上不时有鸟妖的猎鹰飞过,却在数百丈以上,众人虽瞧得牙痒手痒,却是莫奈其何。
这段时间,亦是难得喘息休养的宝贵空隙,郭元振在首天特别安排小敏儿到统万去见符太。
过去的个多月,小敏儿并没闲着,练习骑马,故今次来访小长城,她姑娘家亲自策马,越荒原而来。
小敏儿在小长城勾留两天,方依依不舍的离开。
小长城可供改善的地方并不多,纵有大计,亦不可能在几天内完成。最大的改善,是在墙头通往两边角楼的入口,与十二座地堡的门洞,装上蒙着生牛皮、能防烧的坚固木门,门上设有可供射箭的活窗,平时可以封闭。
从莫贺达干部队得来的大批木材,大部分给切割为一丈以内、大小不一的“檑木”,收置在角楼顶和楼内,余下的小部分,为长逾一丈、较重和粗的木干,就放在墙头上,又或以之加固土墙的防御力。
他们的浮沙内壕,只有半天一夜的寿命,早上太阳出来,艳照大地,不到一个时辰将壕内的水蒸干,毫不实际。
面对毛乌素,壕堑的作用不大。风沙猛的一天,沙尘滚滚而来,二、三天的时间,可将壕坑填满沙土。故此众人想出在坑内种柱成墙之计,沿坑边深种长木干,成排成列。木材始终有限,故此木土墙只设于两道内壕,横竖土墙之前,高出地面约五尺。
坑子、土泥,加上矮木排,形成强大的防护力,可让兄弟们躲于其后方射箭,御墙和马面墙堡之间有二丈多的空间,供众人安全活动。至重要的是可保护成为命脉的水井。
水井换上新的木盖,若铺上沙子,保证敌人除非踏足其上,休觉有异。此为小长城最关键的秘密,敌人如认定小长城没有水源,肯定千方百计截断小长城对外的交通,好令他们缺水时活活渴死。
人可以数天不进食,可是在干旱炎热的沙漠地带,无水半天都捱不住。血液变得稠浓后,“午间的恶魔”将到来作恶。
天气变化,大地步入冬天,日间仍热得要命,晚上却冷得要死。风势明显转强,尘暴转趋频密,有一个早上,达三场风沙之多,虽是躲在小长城内,众人仍须吃苦,然而甜在心内,因沙漠和风沙成了他们的护身符,敌人攻打小长城,吃的苦头远大多了。
补给方面,最重要的是弓矢,除一般的长箭外,还有大批短弩箭,足供他们使用,在未来两个月内,没缺箭之虞。
第五天,默啜的先头部队抵达无定堡外北面的敌寨。
在统万赶工的三百匠人,全体撤返鸡鹿塞,龙鹰等重过初抵统万时的日子,四周茫茫荒野、沙漠,不见人踪,陪伴他们的惟只横亘南面的长土丘。
边防军的探子依令离开已成险地的荒野,消息中断,并不好受,有点眼盲耳聋的不安之感。
莫贺达干等缩在寨内之际,龙鹰等多次出动,摸清楚远近形势,对无定河一带成识途老马,亦深深迷上了这道剩是名字,已蕴含苍悲凄美、神秘幻变的奇异河流。
龙鹰从未见过一道河流,可以如此顽强地和沙漠纠缠抗争,留下巨大而执拗的河曲。于其流经的地域,有壮丽的峡谷,与流水缠绵的岛,若如明镜的湖,葱绿的田野。带来的生机,与沙漠成分庭抗礼之势,用它柔能克刚的方式,拒沙漠于其外。
迎着黄土高原的寒风、毛乌素的风沙,越过沙漠和无数丘陵沟谷、山头梁峁,始于上游的红柳河,北上弯经无定堡后方,横过统万之南,过鸡鹿塞,最后南下投入大河的滚滚洪流。
离开西京,过潼关进入大河,龙鹰便与大河结缘,直至今天,仍没片时可离开大河的血脉和怀抱。
龙鹰、符太、宇文朔、君怀朴瞧着第一线曙光出现东边天地交界处,天色仍暗沉沉的。
君怀朴道:“今天有可能下雨吗?在沙漠地带,不下雨犹可,下起雨来,比任何地方要大。”
龙鹰记起穿过塔克拉玛干后,在其北面边缘区遇上的那场大雨,确如君怀朴所言,像天崩塌了的样子。
道:“或许会下大雨,却不是今天。”
宇文朔道:“如鹰爷能再次预测下大雨的准确时刻,我们可借势突袭,趁雨攻,借雨遁,若似天兵天将。”
龙鹰晓得他对自己在“神龙政变”前准确预测雪停印象深刻。事实上,预测何时下雪,会比料得哪刻停止,容易多了。待要答他,博真登楼来了。哈哈笑道:“宇文老兄愈杀愈狠,又手痒哩!”
符太接回先前话题,问龙鹰道:“有可能吗?”
博真两手探出,分别搂着符太和宇文朔肩头,道:“看!我们是如何臭味相投,人人好勇斗狠,其他人对突厥狼军闻风丧胆,避之则吉,我们则不放过任何寻他们晦气的机会。他奶奶的!我们何时可去寻乐子?”
龙鹰欣然道:“当然可能!不这么做正是蠢材。下大雨固然机会难逢,风沙亦然,不过却须在敌人重重包围小长城的情况下,方有可乘之机。如对方远在乌水或无定河,抵达前雨早停下来。”
宇文朔道:“但如果鹰爷预先掌握何时下雨,我们可在雨前半个或一个时辰出发,下雨方动手。在下是这个意思。”
龙鹰苦笑道:“像那次般的准确,只能在福至心灵下,偶一为之,否则我至少是半个神仙。”
君怀朴问道:“听鹰爷刚才言下之意,似认为默啜不会像莫贺达干般包围小长城。对吗?”
龙鹰反问道:“你自己怎么看?”
君怀朴双目闪闪生辉,俯瞰远近,徐徐道:“这么样一片荒漠,不可能长期包围,像莫贺达干般捱足一天半夜,已是极限。我可肯定现在莫贺达干悔恨得要命。”
符太道:“希望默啜没斩他的头,斩了没我的份儿。”
接而又道:“默啜压根儿不用围城。”
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听他解释。
第九章 鹰爷游戏
符太沉声道:“有两个原因,每一个都是可令我们致败的因素,且是明知如此,仍然没法改变。”
荒原舞、桑槐、虎义、管轶夫、容杰、权石左田等正和丁伏民在下面水井旁闲聊,给博真俯头打手势,召他们上来共商大计。
听到符太最后两句话,虎义讶道:“太少为何变得如此悲观?”
符太淡淡道:“因为我们已入了局,这局游戏的玩法,全围绕着我们的鹰爷来进行。”
宇文朔瞧瞧龙鹰,大讶道:“看鹰爷的神情,竟是连他也猜不到太少葫芦里的药。”
容杰轻松的笑道:“太少想的东西从来异乎常人,猜不到很正常。”
龙鹰欣然道:“有一点太少确与我们有别,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深陷在战争内,满脑子攻守打杀,唯独他一人,至少两晚光景,可从战争的泥沼抽身出去。”
众人齐声起哄,闹成一遍。
桑槐奇道:“太少的表情为何如此古怪,难道给鹰爷说中了?”
符太瞪着龙鹰,问道:“你究竟是猜出来的,还是来自感应?因为我确是被小敏儿启发。”
众人静下来,事情忽然变得离奇荒诞,引人入胜。
他们固然猜不到符太提出却未解释的两个致败因素,更不明白可与小敏儿有怎么样的关系。龙鹰看似说笑的话,却是一矢中的,在在惹起各人的兴致。
符太道:“你先答我!”
这句话是对龙鹰说的。
龙鹰摊手道:“确属感应,当你说那番话前,心里忽然浮起小敏儿的如花玉容,因而感觉到与小敏儿多少有点关系。”
荒原舞兴味盎盎的道:“这么说,太少亦是忽然想到,而非经深思熟虑而来。”
权石左田喝道:“谜底!”
符太好整以暇的道:“就是‘鹰爷’两字。”
龙鹰吁一口气,悠然道:“小弟开始有点明白。”
众人目光集中往符太处。
符太道:“刚才我们谈论到,若要将统万重重围困,是自讨苦吃,人多只是多些人受苦,实愚不可及。当这个想法在心内形成时,忽然记起小敏儿说过的一句话。”
“太郎!”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完全失控地爆起震城笑声。
原来博真扮作小敏儿,娇声喔喔、扭扭捏捏的尖声弄出来,令人人听得寒毛倒竖,有那么难过就那么难过。
符太也忍俊不住,笑了好一阵子,没好气道:“老博你好像不晓得,最关键的军事会议正在进行中,还在装神扮鬼?”
宇文朔抹掉呛出的泪水,喘着气道:“轮到我开始明白,你们以前打仗的日子是如何过的,即使生死攸关,但没一个人真的放在心上。”
符太道:“说到底,仍是个知己知彼的问题。默啜现在已肯定龙鹰这混蛋霸着统万和他作对,如仍像莫贺达干般不知门路的来惹鹰爷,那他本身固然是蠢材,下面的将领则全是废物。到今天,连长在深宫的小敏儿都晓得鹰爷是何等样人,突厥人受过这么多教训仍不清楚吗?”
龙鹰带头鼓掌道:“说得精采。这是我们没法改变的弱点,是敌知我而我不知敌。”
宇文朔不解道:“问题在纵然知道,知的只是表面的东西,以我个人的感觉,鹰爷就像一口永摸不到井底的深并。”
龙鹰叹道:“摸不到底又如何?在现时的情况下,晓得水并大约的位置已成,也是我们现在处境最精确的写照。如真有上、中、下三计,下下之计,就是来包围统万,所以默啜不会这么做,也犯不着这般做。忽然间,我们变成在守株待兔,可以做的事,是在推测对方可以怎么做,而非逼得敌人如何做,不做不行,像我们对付莫贺达干般。”
管轶夫道:“确然如此,突厥人若不再在我们南面无定河或海流兔河设营立寨,而改在无定堡外,我们势没法如前般直接威胁敌人。”
容杰道:“可是,鹰爷在默啜心内的重要性,该远在无定堡之上,甚至在大唐国的京城之上。干掉鹰爷,中土再无可抵抗狼军的人。”
符太冷哼道:“默啜当然恨不得将混蛋煎皮拆骨,碎尸万段,问题在他晓得混蛋再飞不出他的指隙,只要全力攻打无定堡,混蛋和我们可以坐在这里眼睁睁的瞧着,袖手不理吗?”
虎义道:“那时我们便可以奇兵袭之,配合大帅数路进犯,看默啜能支持多久。”
符太道:“这就来到我说第二个致败的因素。默啜最害怕的,是我们不出统万半步,因没法长期围着我们的小长城;最欢迎、求之不得的是我们离城去攻他。让我说清楚,在鸟妖三双高空上的眼睛监视下,没有奇兵这回事,那时默啜只要派出由莫哥率领的三千金狼军,再加上一批有拓跋斛罗在其中的高手,我们肯定没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虎义反驳道:“我们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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