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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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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重俊摇头道:“小敏儿与别不同,没其他宫娥可代替,就像鹰爷的人雅,很多人到今天对人雅仍念念不忘。”
  又道:“以前我不敢大胆去看,是因心里有鬼,今天敢看,因问心无愧,纯是欣赏,更为太医高兴。”
  符太讶道:“小子确成熟了。”
  李重俊瞥一眼守在四方的从卫,苦笑道:“太医呼重俊为小子,感觉亲切。唉!我不知多久未尝过这个滋味。即使对着最亲近的人,仍不敢说出心内的想法。”
  符太心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年肯听老子劝,远走高飞,现时不知多么自由自在。贵为太子又如何?
  道:“太子来找鄙人,有何贵干?”
  李重俊压低声音道:“重俊情愿太医小子前、小子后的唤我。”
  符太道:“好吧!小子来找老子,为的是什么?我早说过没法帮得上忙。”
  李重俊以蚊蚋般的声音道:“事实却是太医曾为小子尽过大力,是汤公公告诉我的,重俊很感激。”
  符太捜索枯肠,仍记不起在何处为李重俊出过力,但以汤公公的心智,故意这般向李重俊说,自有他的道理,或许希望搞好李重俊和自己的关系,使他的“丑神医”站在李重俊的一方。并不揭破,道:“该只一句半句,现时全忘掉了。”
  李重俊道:“太医从来不爱居功,志行高洁,汤公公说,如非得太医配合,未必能成事,着重俊珍惜太医维护之情。”
  符太明白过来。
  李重俊对小敏儿再无觊觎之心,源于因感激而生出的敬意。
  不由记起荣公公的分析,一天李重俊仍在,韦、武绝不敢对李显下手,因为便宜归名正言顺的李重俊。李重俊何时大权在握,韦、武何时遭殃。
  从这个方向猜测,韦武集团最大的敌人,正是眼前的皇位继承人。
  有兵权在握的李多祚撑腰,明刀明枪对付李重俊此路不通,惟有用阴谋诡计,针对李重俊缺点多多的性格设计,再多两个李多祚仍救不了李重俊。玩政治手段,谁斗得过武三思和宗楚客?以张柬之等人的老谋深算,仍要败下阵来,何况李重俊和李多祚?
  李重俊清清喉咙,有点艰难的道:“重俊想晓得符大哥会否来西京。”
  符太一怔道:“太子在开玩笑吗?”
  李重俊双目射出坚定的神色,沉着的道:“我是认真的。”
  符太差些儿一巴掌刮过去,刮醒他。
  李重俊意不在符太,而在龙鹰。
  符太可以起何作用?龙鹰则完全是另一回事。龙鹰加上李重俊,明干暗斗,谁敢言胜。问题在龙鹰不可能像在女帝时期,以国宾的身份公然与敌对势力周旋,只能在某个形势下,打着太子的旗号揭竿而起,而那正是龙鹰最不想见的情况。何况龙鹰属意的真命天子,并非李重俊。
  李重俊或许比他的父皇好些儿,但肯定是另一昏君,又或暴君。
  符太摇头道:“你想也不要朝这个方向想。”
  李重俊不解道:“太医难道着重俊坐以待毙?不瞒太医,即使下面的人里,仍有人的心是向着我。”
  符太听得心中一动,很想问究竟有哪些人,但知问也是白问,亦不宜问,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李重俊是否陷进敌人的陷阱里去?
  一字一字地缓缓道:“小子听着,现在我说的每一句话,关系到你的生死荣辱,绝不可当作耳边风。”
  李重俊呆了一呆,点头表示在聆听。
  符太沉声道:“你现在唯一的明智之举,是‘忍’,忍到敌人沉不住气,你就赢了,否则必死无葬身之地。”
  龙鹰掩卷长叹。
  李重俊正重蹈张柬之等人的覆辙,心内有了定见,再容纳不下其他意见,符太如何疾言厉色,不起任何作用。
  这与才智没有关系,至乎才智愈高,愈被自己的想法囿困,深陷思想泥沼之内。此为“视野”的问题。
  符太的看法等同龙鹰,清楚全局发展的可能性,不像李重俊的见树不见林。视线被挡下,你告诉他看不见的东西,怎听得入耳。李重俊陷身困局,当然希望有所作为,为未来的命运凭他的自以为是奋斗向上,这个想法被敌人充份掌握,被抓着弱点,成为别人手上的棋子而不自知,迷途难返。
  此人必为韦武集团有份量的人,否则难令李重俊沾沾自喜,当然非是他深恶痛绝的武奸鬼,剩下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宗楚客。我的娘,宗楚客的野心比武三思更大,阴谋诡计方面玩得更出神入化、狠辣狠毒,也更懂掌握人心人性。从“公告”可见一斑。
  敲门声响。
  龙鹰早沐浴更衣,趁等待时掏出《实录》赶读十来页,还以为郑居中来唤他起行,从椅上弹起,开门。
  郑居中道:“都凤美得滴出花蜜的婢子青玉来找范爷。”
  龙鹰偕他朝前铺举步,笑道:“郑兄并非第一次见她,为何忽然将她赞上了天?”
  郑居中道:“她是愈看愈美,荆钗布裙,艳色却不在纪梦之下,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刚才我在门外,她骤现身眼前,感觉很震撼。”
  郑居中止步。
  龙鹰略一沉吟,道:“老板准备好了吗?”
  郑居中道:“这个很难说,他正埋首李趣的‘更香’,没有他,趣爷想出什么都没用,只有老板方能制出可燃足十二个时辰的合香。”
  又道:“他还说,若要送礼,送‘更香’比送‘彩梦’更有意思,因是没人可不动心的玩意,集享受和实用于一香。”
  龙鹰心中想到的,不是安乐或闵天女,而是独孤倩然,想象着将“更香”送她时的情景,美女如何反应。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竟在去见无瑕的当儿,偏想起她?
  问道:“预计须多久制出来?”
  郑居中熟门熟路的道:“铜盘、铜珠买现成的,所以只要老板调配‘更香’的材料,立即动手制作,明天内将有第一批‘更香’面世。”
  龙鹰喜道:“这么快?”
  郑居中傲然道:“我们的七色馆,正处于最佳状态,别人十天才办得到的事,我们可在一天内完成。不过,无论如何努力,开张时恐怕仍供不应求。这几天不时有人拍门来问何时有香卖。”
  龙鹰道:“能卖断市方显出我们的声势。有香安庄那边的消息吗?”
  郑居中道:“皇甫长雄银铛入狱,虽只关了三天,却令他声誉受严重损害,也令香安庄蒙羞。表面上,生意并没有大跌,但只是指门市的情况,内里则是另一番光景。像秦淮楼这样的大客户,都转来光顾我们。”
  提起秦淮楼,想到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道:“依范爷看,清韵大姊是否对我们老阅有点意思呢?”
  龙鹰笑道:“今晚回来时,我再和你谈这个问题。”
  拍拍他肩头,朝铺堂去了。
  龙鹰打醒精神,出铺堂见无瑕,当然,绝不能严阵以待,欲盖弥彰,而是尽量表现轻松。
  某些方面,无瑕要比台勒虚云更难应付,与思考的高下无关,是无瑕“与生俱来”的神秘触感,稍一不慎,立给她抓着辫子。
  唉!与生俱来!
  只恨他不能问。如果可以问上两句,触及任何有关她童年的记忆,说不定有天大的发现。“龙鹰”可以提出,“范轻舟”却万万不可。
  无瑕对他的吸引力,总带着原始野性的味儿,令他不时想到与她真个销魂,类似与秘女万俟姬纯的情况。
  这是否因无瑕体内,流的同样是秘族“种女”的血液有关系,激发起魔种的野性?
  表面上,无瑕或万俟姬纯,都是高傲拒人,但尝过与万俟姬纯爱恋缠绵的滋味后,便知她们都是可迷死人的尤物。
  他奶奶的,真的太不争气。
  尚未见着无瑕,先自乱阵脚,偏向这方面浮想联翩,未见官先自打三百大板。
  踏入铺堂。
  发自无瑕娇体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花不醉人,但龙鹰已醉倒了。
  美丽的倩影闯入眼帘。
  从铺子大后进的宿处,走到这里,宛如进入寻幽探胜的秘径,最美丽的神物深藏于密道的尽头,等待着他去揭掉覆盖的纱巾。
  自商月令后,他久未尝过这种滋味。
  是否又再恋爱了?
  可是龙鹰必须压抑这样的情绪,因为此正为敌不过无瑕媚力的先兆,失神等如失智,导致全面的崩溃。
  情场战场。
  他和无瑕两军对垒,殊异处是他不晓得何为胜?何为负?或许无瑕自己也不清楚。又或永远不会清楚分明。
  无瑕似是含情哌哌的瞧着他,不放过他一举一动,直至龙鹰入坐桌子另一边的椅子,方嫣然一笑。
  她的笑容没半点机心,甜密亲切,如从云层破出一抹耀目的阳光,照亮了天地。
  “昨夜范爷到哪里去哩?人家来找你,见不着人。”
  龙鹰一怔道:“为何没人来通知我?小弟昨晚躲在地库挑选香料,怎会找不到小弟?”
  无瑕微耸香肩,道:“人家是偷偷来的嘛。”
  龙鹰听得心中一热,又暗呼厉害。
  她根本没来过,一诈便诈出他有问题,虽有说词,仍露出马脚。
  我的娘!
  她在怀疑什么?


第十一章 坚持梦想
  龙鹰醒悟过来,问题出在昨天晨早便到因如坊去。
  照他猜测,无瑕是到今天方晓得此事,心生疑惑,故顺便诈他一句。幸而她绝不可能知道田上渊采石被夺的事,否则必然联想到与他有关连。
  昨夜非是寻常的一夜,连续发生两起大事,而龙鹰晨早去找香霸,不论缺席因如坊启业庆典的理由如何充份,总脱不掉未卜先知的意味。
  现在他“欲盖弥彰”的解释,怎堵得住无瑕的联想。
  见到她,没一次不吃亏。
  陆石夫遇刺,到龙鹰去少尹府探伤,中间足有个半时辰,“范轻舟”到哪里去了?
  陆石夫遇刺,台勒虚云一方认定刺客是田上渊,是冲着武三思、范轻舟而来,偏在如此情况下,范轻舟躲在地下密室拣香,连龙鹰自己都不相信。
  于台勒虚云一方来说,处处疑云,耐人寻味。
  如嫌疑尚未够,刚才虚怀志和乐彦联袂来见“范轻舟”,想不招怀疑也不成。
  龙鹰头痛起来,瞒得过这一边,瞒不过另一方,目下西京,就是这般的形势,盖上便难掩下。
  无瑕秀眸闪闪地打量他,轻柔的道:“玉儿和小姐搬家哩!”
  龙鹰心神不属的愕然道:“搬家?”
  无瑕抿嘴浅笑,喜孜孜的道:“终于在这里有个家了,是闵天女的物业,位于离这里不远的兴化坊,清明渠东岸,从这里去,过两道桥可达,以后范爷再没借口不来找人家哩!次次要玉儿来找你,怎成呢?玉儿始终是女儿家呵!”
  龙鹰呆瞪她,说不出半句话。
  她在耍什么手段,不但不穷追猛打,还似变回以前扮作无知的俏丫鬟青玉?
  好一会儿,脑筋转回来,道:“为祝大姊和都大家乔迁之喜,小弟有份别出心裁的贺礼,此物妙不可言,可让贵主婢掌握光阴。”
  无瑕欣然道:“每次见范爷,总有令玉儿意想不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龙鹰道:“请恕小弟卖个关子,以免届时不能予你们一个惊喜,更勿费神猜测,因没可能猜中。”
  无瑕不依道:“还要加油添醋,弄得玉儿心痒痒的。”
  龙鹰心中大叫救命,无瑕现在施展的媚法,就像有千年道行的狐妖,化身为天真烂漫的少女,勾引自己的色鬼,明知是无底漩涡,仍控制不了的一头栽进去。
  龙鹰岔开道:“小弟来找玉大姊时,对都大家该持何态度?”
  无瑕道:“后天小姐将出门,你爱何时来便何时来!”
  说毕盈盈起立。
  龙鹰忙送她出门,到此刻方发觉天气佳绝,夜空星月争辉,自己刚才却没有留意。
  龙鹰和香怪并骑驰往北里。
  在西京,没马儿代步等于跛脚,如龙鹰就香怪的脚程,安步当车的往北里,没半个时辰不行。际此争刻夺分之时,实在浪费。
  香怪朝龙鹰望过来,道:“我很感激!”
  龙鹰欣然道:“还要说这种话。”
  香怪道:“让我说一次吧!在以前,即使我最得意的日子,仍没有今天的风光。”
  龙鹰随口问道:“感觉如何?”
  香怪道:“没法形容。我像活在成功和失败的边缘处,不敢去想明天的事。胜负并非人为,而是天定,任何力量都改变不了,就在我最失意的时刻,范爷来了,这种巧合,足使人心生异样。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是忘情工作,倦极而眠,醒来继续,只有调香、炼香、制香的过程里,我始感觉到有意思。因之而来的所有东西,到头来,还不是被一杯黄土,统统埋掉。”
  龙鹰心中恻然。
  妻离子散的打击对香怪深刻沉重至无法承受,没法一下子回复过来,更可能永远难以复元,使他活在过去的阴影里,眼前的成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水里月影。他需要的,是可令他忘掉一切的某事物。
  香怪的苦与乐,给套在一条缰绳里,混淆难分,表面风光,却如走进遍地珠宝的秘谷,带回来的只是石头。在最应惬意的时刻,偏坠进遗憾的追忆里。
  他很想鼓励香怪去追求清韵,但找不到适当的言词,更怕是弄巧反拙,清韵对他根本不是龙鹰和众兄弟希望的那种情况,破坏了他们间微妙的关系。
  岔开道:“想想皇甫长雄,老板便可感觉到活着的乐趣。”
  香怪缓缓摇头,阴沉的道:“看着皇甫长雄当众被掌掴,我鲁丹心内再无恨意,人生可怕的事,是生不如死。真的没想过,从我离开门狱,不到几天,本不可一世的人,竟告身败名裂,可见他不过是另一条可怜虫,何况即使把他碎尸万段,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永远不能挽回来。”
  接着轻声道:“我真的不愿到秦淮楼去,比以前任何时候更不想去。”
  北里烛天的灯火在前方映入眼帘,愈近这有不夜天之称的烟花胜地,人车愈多,愈有梦域般不真实的滋味。
  大大小小、式式俱备,沿街高挂的灯笼,将北里化为梦幻天地,与香怪沉重的情怀,格格不入。
  练制出心里的合香,就是香怪目前的一切,离开了制香圣地,如鱼失水。
  龙鹰道:“老阅害怕再一次的失败吗?”
  香怪一怔道:“范爷很坦白。对失败我已没有感觉,却害怕重陷那种生不如死的情况,并不时提醒自己,贱内临终前的嘱咐。”
  龙鹰问道:“她怎么说?”
  香怪双目满载悲伤,近乎呜咽的道:“她……她着我坚持下去。唉!”
  龙鹰道:“老板有坚持下去吗?”
  香怪凄然道:“不到两天,我便崩溃,她的后事,全赖徒儿们帮忙。我对不起她,没听她的遗言。”
  龙鹰道:“她肯定不是要你和皇甫长雄斗下去,而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完成梦想。你快乐,便是皇甫长雄不快乐。而想好好的活着,必须从过去抽身出来,重新上路。你踏离门狱的一步,就是人生路途重新开始的第一步,现在仍朝前走着,不可畏缩,否则老板的夫人泉下有知,会非常失望。”
  香怪嘶哑着道:“她真的晓得?”
  龙鹰道:“当然知道。老板定须坚持下去,我们这群做伙计的,才开心。现在老板的梦想,非只个人的梦想,而是大家的梦想。”
  说话时,两人进入北里的范围,人声、车声,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又再置身于北里五光十色的世界。
  龙鹰明白香怪今夜情绪忽然低落的原因。
  踏出门狱后,支持香怪的,是复仇的意念,只要能损害皇甫长雄,香怪不惜一切。可是,当香怪目睹皇甫长雄被掌掴、拘捕,支持他的恨火立告熄灭。说到底,香怪本身是个善良的人,不像皇甫长雄般狼心狗肺,报复到这个程度,已告一段落。香怪从自家的遭遇,联想到皇甫长雄未来的命运,如香怪描述的,身败名裂,以前拥有的全赔进去,由那一刻开始,不要说追求纪梦,实无颜踏足秦淮楼,于香怪来说,对皇甫长雄的报复足够有余。
  撑着香怪的复仇恨火熄灭了,感觉不是满足,而是失落,再没有因之而来的乐趣。唯一可振起意志的,就是众兄弟、同业朋友的热情,炼制梦想里的合香,寄情工作。
  故此,一旦离开工场,茫然若有所失,更有点不知自己在干什么,闲下来对香怪不是好事,是负担。
  他不想见清韵吗?
  香怪的心情异常复杂,包含着龙鹰明白或不明白的情绪。龙鹰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和掌握。
  龙鹰的方式,就是他并不了解清韵,没法掌握清韵的心意,推己及人,香怪在这方面不会比他好多少。龙鹰尚有个优势,是旁观者清,香怪却当局者迷,受自身的情绪蒙蔽,患得患失,最怕是一场误会。
  可以这般说,清韵对香怪的吸引力愈大,香怪愈是畏缩,情愿留在工场过安乐日子,不想到秦淮楼面对挑战。
  秦淮楼入门处的一对红灯笼进入视野,对面街就是紧追在秦淮楼之后的春在楼,同样以两个巨型、写上“春在楼”三字的红灯笼招徕客人,相映成趣。
  入北里后,他们勒马缓速,四条腿只比两条腿快上点儿。
  龙鹰道:“老板刚才说过,一切均由天定,是真的相信,还是口上说说而已?”
  香怪一呆道:“有分别吗?”
  龙鹰道:“当然大有分别,任何信念,如未能身体力行,仍然是空想和白话。只有付诸行动,才算深信不疑。”
  香怪给惹起兴致,双目神采稍复,也证明他是爱思考的人,沉吟道:“这类事,如何付诸行动?”
  龙鹰道:“当然可以,这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精义。既然一切由老天爷决定,还有什么好顾虑的,随心所喜,一往无前,置生死成败于度外。对老板来说,还有何可损失的,最大的打击早经历过了,小挫小折,付诸笑谈,如此方可不负老板夫人离世前的期望。对吧!”
  龙鹰说的,恰是他自己之前那辈子的写照,面对挑战,永不畏怯。
  香怪想到什么的,一双眼睛亮起来。
  此时离秦淮楼不到百步。
  密集的蹄声在远方响起,一群十多骑从前面奔来,马速颇快,逢车过车的。虽说北里这条主街宽达八丈,可是由于车马道比其他地方壅塞,所以肯为他人着想的,进北里后都放缓车速马势,剩此点,已知来骑何等张狂。
  龙鹰眼利,一眼瞧去,立即心中一震。
  他奶奶的,其中一骑,不正是有“夜枭”之称的契丹人尤西勒吗?他的秃头和体型,如招牌般容易辨认。
  昨晚他才给打得抱头鼠窜,今天竟大模厮样现身北里,教人想不通、看不透。
  领头的骑士一身华衣,外型俊秀,年纪不过二十岁,神态冷傲,显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家公子,否则怎敢奔马北里。
  到离龙鹰和香怪二百步许的距离,那贵家公子开始勒马减速,使龙鹰晓得他们的目的地,不是秦淮楼,就该是另一面的春在楼。
  其中一骑趋前赶上贵公子,侧身说不到两句,贵公子的目光朝龙鹰和香怪射来,显然有人认出他们是“范轻舟”和香怪,特意提醒。
  那年轻公子哥儿的人物,目光落在龙鹰身上后,眼不眨的隔远瞪着他,颇不友善。
  北里该为西京最易闹出事的地方。本身既龙蛇混杂,豪强权贵,无不到这里来寻欢作乐,加上韦、武专政,视己法为皇法,即使有陆石夫这个不偏不倚的少尹,但比之以前神都,怎都差了大截。翟无念、京凉等敢派人到工场捣乱,皇甫长雄纠党行凶,田上渊长街行刺,非是无因。
  龙鹰向香怪轻松的道:“老闺又有看热闹的机会哩!”
  香怪茫然道:“什么热闹?”
  龙鹰道:“来!我们走快点!”
  拍马加速,在来骑抵达前,先一步转入秦淮楼的车马广场。
  把门的大汉认得他们,欢迎不及,争先恐后地来伺候,领他们到主堂门的一边去。
  两人刚踏足石板地,以贵公子为首的十多骑,冲将入来。
  今次把门大汉是不敢拦阻。
  龙鹰踏前一步,香怪变为位于他右后侧,傲然卓立。
  尤西勒肯作对方的手下,此君肯定非泛泛之辈,不单有势,更有权。
  十多骑在广场中央位置勒马,然后散开逼过来,贵公子居前,尤西勒紧跟在侧,其他十三骑如恶蟹张钳的移来。
  两眼的工夫,龙鹰瞧穿来骑中只尤西勒算得上一流高手,其他顶多为一般江湖好手的级数,最了得的还比不上左朝锋。
  贵公子腰佩长剑,剑是好剑,人却没佩带它的资格,该曾入过关中剑派之门,学晓几招起手式。
  只要能压制尤西勒,龙鹰有把握在几下呼息间,打得对方落花流水。
  龙鹰至少明白对方来寻衅闹事的部分原因,就是经与关中剑派多次冲突后,惹起和剑派有关系的,又自问可吃得住“范轻舟”者为剑派争回一口气的雄心。
  高门或剑派,两者一而二,二而一,都是惹不得的,因牵连太广,以武三思的权倾天下,仍顾忌多多,可见微知著。
  宗楚客比武三思高明处,从这些地方看出来。
  尤西勒给安置到此贵公子旗下,正是宗楚客比武三思更老谋深算的地方。宗楚客用尽曾在西京长期当官的优势,将影响力渗入高门的势力范围,一招煽风点火,已教龙鹰应接不暇,少点能耐早被他弄得焦头烂额。有尤西勒在其中,今夜岂能善罢。
  贵公子于离龙鹰十多步处勒停马儿,没下马,以马鞭指向龙鹰喝道:“阁下就是范轻舟。对吗?”
  龙鹰从容一笑,没答他,转向香怪道:“老板先走到阶台去,这里由伙计应付。”
  又笑道:“让小弟示范一次何谓身体力行。”
  香怪如从一个梦里惊醒过来,记起了早前龙鹰和他说过的一番话,神情古怪的掉头登上阶台。
  龙鹰肯定当十五骑来势汹汹的冲进来时,香怪将什么“一切均由天定”全忘掉,脑袋被眼前发生的事况主宰,到给自己提醒,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才重新进驻。
  香怪神色古怪的原因,是他直觉感到今次的冲突与前有异。
  龙鹰动了杀机。
  早在街上第一眼瞥见尤西勒,他已下了不惜一切,当场搏杀尤西勒之心,问题只在如何营造出杀人的形势。
  明年今日此刻,尤西勒的忌辰也。


第十二章 火里取栗
  贵公子左边的人见龙鹰听而不闻,径自和身旁的香怪低声说话,怒不可遏的暴喝道:“好胆……”
  龙鹰仰天大笑,打断了他,故意不让他将贵公子的名衔说出口来。事实上,他早猜到年轻公子是何方神圣。
  现今的西京,在连串事件后,仍敢不把陆石夫或其背后的武三思放在眼内者,有两个派系的人,分别为以韦温为首的外戚集圑,以及以长宁和安乐为首的诸位公主,他们均为武三思不敢碰,也不想碰的人。
  如此,眼前此君的身份呼之欲出,驸马爷韦捷是也,本身为韦后看中的族人,许以成安公主,横跨两大势力,即使干掉“范轻舟”,武一二思亦无可奈何。
  让韦捷的手下报出韦捷的姓名身份,龙鹰将变不出借机杀人的戏法。
  贵公子见他笑得狂妄,一副目中无他的模样,气得脸色发青,手按到剑柄上去。手下见状,纷纷喝骂,狗仗主势。
  尤西勒不愧高手,冷静如亘,只是双目杀机大盛。茫不知死亡陷阱,在前方待他上路。
  尚未动手,龙鹰已诱尤西勒一步一步的踏入绝局去。
  从众人策骑冲入来的一刻开始,以韦捷为主子的十五骑,闯进了泥沼,再不可能全身而退。看他们的势头,目的地该是对面的春在楼而非秦淮楼,“范轻舟”偕香怪先一步进入秦淮楼的广场,是要营造出对方追入来寻衅闹事的形势,使人人晓得,韦捷视皇法如无物,主动惹龙鹰,而“范轻舟”只为自保。
  龙鹰蓄意没特别留心尤西勒,对他及韦捷其他手下“一视同仁”,务令尤西勒生出错觉,认为“范轻舟”眼力尔尔,瞧不穿自己的虚实,使尤西勒心存侥幸,视此为搏杀“范轻舟”的千载良机。
  尤西勒和参师襌,均属田上渊内圈的人,关系远超乐彦与田上渊,清楚老田刺杀陆石夫的来龙去脉,更晓得“范轻舟”成了北帮的头号敌人,机会忽至,尤西勒岂愿错过。
  可是,田上渊肯向参师襌和尤西勒透露的,必有保留,绝不告诉两人曾在“范轻舟”手下吃过大亏。于田上渊来说,是丑事不出门,没想过可使尤西勒错判形势,成为他致败的重要因素。
  在正常的情况下,要杀尤西勒般的高手,例如单对单的在北里遇上,纵然龙鹰有此心,仍力有未逮,尤西勒可轻易利用人逼车挤的现况,打不过时借势遁逃。即使龙鹰穷追不舍,尤西勒只要逃进北帮的分坛,龙鹰须望门兴叹。
  现在龙鹰不但将尤西勒引进可放手拼搏的广场空地,诱出对方行险之心,还营造了尤西勒既不愿离开,亦不能离开的绝局。
  如能干掉“范轻舟”,初来甫到的尤西勒立成名动西京的风云人物,一夜成名,身价百倍。
  昨夜还见到尤西勒藏身老田的贼巢内,今天忽成韦捷的随从,可知向韦捷投诚,乃这天的事,不论动机,尤西勒想脱颖而出,必须在主子面前有出色表现,否则如何可得韦捷重用,所以尤西勒是没得退避。
  千载一时之机,握在龙鹰手内,非是尤西勒。
  尚有个利于龙鹰的因素,就是尤西勒仍未从昨夜的“小三合”复元过来,至于尤西勒为何在未养好伤前,来为韦捷效命,原因不得而知,也没知道的兴趣。
  笑声倏止。
  龙鹰双目射出锋锐的芒光,盯着马背上的韦捷,以礼法言之,这般的直视,已属犯禁,不过既然龙鹰不晓得对方是谁,事后可轻易开脱。
  然而对韦捷来说,眼前恶徒正以下犯上,心怀不轨,令他下不了台,没法不采取行动。
  龙鹰一副完全不把韦捷放在眼内的神态,轻描淡写的道:“既然知道本人为范轻舟,当知范某人有‘玩命郎’之称,烂命一条,不知死为何物。”
  韦捷一众手下,见主子受辱,不是拔刀剑,就是祭出锏、矛、枪、钯等各类兵器,洋洋大观。
  惟有尤西勒静似渊海,没有动作,但龙鹰感应到他在提聚功力,比其他任何人更有杀“范轻舟”的意欲。
  眼前情况,是韦捷始料不及,本意纯为折辱“范轻舟”,逞威风,肯定没想过动手杀人,因大有顾忌。如闹出没法挽回的情况,他实难以交代,与武三思和安乐关系转劣不在话下,并将外戚集团推至与武三思公然对立的位置。李显虽然不会处决韦捷,但肯定失去对韦捷的好感,累及成安。
  只恨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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