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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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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石夫叹道:“所以说你们年少无知,六把明晃晃的利剑,不是物证是什么,凶器就由本官没收。”
接着悠然道:“人证吗?本官就是人证,瞧着你们聚众逞凶,以众欺寡,只是技不如人,范先生又留手,才不致闹出人命。哼!视皇令如无物,罪该斩首,不过看在范先生肯为你五人开脱,又见你们仍乳臭未干,特网开一面,从轻发落。现在暂时将你们收押在延平门狱,待丘派主来接你们走。”
左朝锋色变道:“万万不可惊动他老人家。”另四人均骇得魂飞魄散。
龙鹰暗赞陆石夫,一下子拿着五人要害,自己虽不真正的明白,仍猜到丘道约极重声誉门风,说不定一怒之下,将五人逐出门墙。
陆石夫道:“本官该惊动谁?”
左朝锋气焰全消,不但因清楚身陷劣境,更晓得大好前程,毁于一夜之间,颓然道:“麻烦少尹大人,知会京凉师兄。”
陆石夫打个手势,手下们叱喝连声的押走五人。
龙鹰移到陆石夫旁,传音道:“我要立即见那个奸鬼。”
※※※
大相府。
偏厅。
武三思听毕,立告眉头深锁,沉吟道:“事情非如表面看的简单,皇甫长雄确有其一定的关系实力,而你们却不留余地,现在大家都无转圜之处,只有对着硬干。”
龙鹰微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相呵!要在京师立威,此其时也!让人人晓得谁是真正的话事人。”
稍顿续道:“以比武喻之,以前是隔远叫阵,现在则来个近身厮杀,不如此岂能和对方分出高下?”
武三思道:“轻舟口中的对方,指的是谁?”
龙鹰斩钉截铁地道:“就是所有敢挑战大相权威的人。”
这句话钻进武三思心坎里去,没可能有比这更中听的话。思索片刻,道:“在皇甫长雄后面,明的暗的,数不清有多少股势力,可是,于现今法理全在我们手上的情况下,敢为皇甫长雄出头的,只有独孤家和长宁公主。”
龙鹰讶道:“大相清楚独孤家和皇甫长雄的关系吗?”
武三思道:“本来并不晓得,但因轻舟而不得不弄清楚。独孤家该不会为皇甫长雄出头,还恨不得我们将他割开几块。问题在娘娘,只要有人向她说项,会尽力维护她高门世族的人,而本相也很难说不。说到底,此乃私人恩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龙鹰怎想到其中有此窍妙,退求其次,道:“只要能把皇甫长雄关上三天,我们已可达致立威的目标。”
武三思苦笑道:“最怕是连关一天也办不到,没有娘娘支持,如长宁亲来向我求情,我不立即放人,等于不顾她的颜面,因小失大,绝不划算。”
龙鹰不解道:“长宁和皇甫长雄是何关系?”
武三思道:“表面看,皇甫长雄对长宁刻意奉承,逢年过节,献金送礼。长宁的大公主府,建筑的木料由他一手包办。此外,我还怀疑他们两人间有私情,皇甫长雄哄女人很有一手。”
龙鹰头痛道:“有可能安排轻舟明天向皇上请安吗?”
武三思道:“轻舟到京师之事,本相早上报皇上,皇上对轻舟仍印象深刻,还主动提起当年轻舟为八公主奋不顾身的事,说时可看出心内欢悦,故轻舟见皇上,势在必行,但时间拿捏上,须花点心思,由本相看着办。”
龙鹰心忖以后说话勿说得太满,自己再非龙鹰或丑神医,太多事不受操控。
武三思沉吟道:“该如何应付长宁?如果关三天都办不到,我的面子放到哪里去?”龙鹰道:“从安乐处入手又如何?”
武三思点头道:“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然行事上须非常小心,如果轻舟直接去见八公主,大公主晓得的话,会认为本相和轻舟计算她,致弄巧反拙。”
龙鹰道:“淮阳公是半个与事者,对情况知之甚详,他出手,顺理成章。”
武三思拍案道:“对!如此就不着痕迹哩!”
定神打量他,半晌后道:“轻舟没辜负本相的期望,甫来西京,立即掀起风云,也让本相看到以前无知无觉的事。”
龙鹰道:“轻舟现在唯一害怕的,是少尹大人的安危。”
武三思一怔道:“轻舟思虑周详,这方面本相也疏忽了,少尹的安全,由本相处理。”
龙鹰告退离开。
龙鹰躺到榻子去,取出《实录》,下决心临睡前读完。
欲了解长宁,方便的捷径,莫过于读录。
※※※
队伍为符太停下来,车帘掀起,现出长宁公主的花容。
符太无法逃避,立在原地,隔开近丈的距离向大公主请安问好。
长宁用神注视他,初时颇予人神态端庄的错觉,还有点贤淑娴静的模样,然后她笑了,笑意从唇角波纹涟漪的扩展,最后连眼睛也笑意盈盈,其肃穆高贵的外表立一扫而清,代之是成熟女性充满诱惑意味的无限春色。
论美貌,她及不上安乐的容颜精致、娇柔美艳,继承了韦后偏窄偏长的脸形,颧骨嫌稍高些许,然而牙齿整齐雪白,令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别具醉人的风情,也使她变得出众,让人忘记了她面相的缺点。
以符太和她只一面之缘,未正式说过话的关系,似不苟言笑的她这般未语先笑,顿令她的笑容变得异常暧昧。
长宁说话了,声音丰厚温婉,如秋天暖煦的阳光,问道:“太医要到哪里去?”
一个普通不过的问题,甚至只是长宁随口的开场白,偏他却没法老实回答,至乎无言以对。朝这个方向走,只能是韦后和公主们的禁地,难道告诉她是去找妲玛?只恨这是唯一可解窘的答话。
硬着头皮道:“随便走几步,大公主又到哪里去?”
长宁白他一眼,却不踢破他的搪塞之言,道:“太医看不到后面的驴车队吗?在搬东西呵!”
符太岂来闲情理会她在干什么,又不得不问下去,道:“大公主是到西京去?”
长宁同样没答他这个问题的兴趣,没好气的道:“先搬物,后迁人。太医呵!你站得老远的,长宁和你说两句私己话都不成。”
符太心呼来了,长宁大胆直接,教他不知如何应付,无奈下将自己送至窗前,旋又振起意志,心忖我符太怕过何人,你虽贵为公主,说到底仍只是个内心寂寞无聊,想找寻刺激的女人。自己又有“余毒未清”护身,怕他的娘!
讶道:“大公主有心事吗?”
长宁敛收笑容,横他一眼,道:“谁没心事?太医若心里无事,就不用答句话亦不尽不实。”
符太笑道:“大公主明鉴,勿看我外表粗鲁,事实上非常害羞,见到漂亮女子时,更词不达意,听起来就好像不老实。查实,哈哈!我是有哪句说哪句。”
长宁没好气的道:“照本殿看,你不知多么懂哄人,你的心究竟在不在,是否在听本殿说话?”
符太忙道:“鄙人正洗耳恭聆。”
长宁正容道:“太医的体质肯定异乎常人,没半点中毒的征状,是否已成功驱除体内毒素?”
她的作风,与其皇妹安乐截然有异,令人莫测高深,很难揣摩她真正的心意。比起安乐,长宁较深沉。
符太大奇道:“大公主的私己话,竟是问这些东西?”
长宁现出给气结的神情,道:“不和太医胡扯了,本殿赶着出宫,太医明天来见本殿,本殿有事相托。”
符太道:“大致是何事?若是诊症,鄙人须有预备。”
长宁笑容再现,柔声道:“早知太医不是那么好相与。好吧!近日有人从西京送来一株上等辽参,说有养颜的神效,还详列服用的方法。可是呵!本殿只信任太医,太医明白了吗?”
符太心叫救命,眼前的大公主,比小公主更难应付,耍两招立即把自己逼入绝地,全无推托之词。
答道:“鄙人看着办。”
※※※
宫内有权势的女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符太看不透长宁,龙鹰瞧不穿她,颇有飘忽游移的特性,无从把握。
安乐诱惑男人,坦白直接,情热似火,没有保留,香艳刺激。
长宁收藏内敛,介乎有与无之间,且很有本身的主意和看法,说话有余未尽,偏又肯在关键处放符太一马,避重就轻,杀得符太左支右绌,穷于应付,一塌糊涂。
若这个作风,延往长宁做人处事的手段,安乐肯定吃不住她。
唯一有利的,是事情发生在秦淮楼封闭的院墙内,又是晚夜,消息没这么快散播开去,到传入长宁之耳,至快也该是明早的事。
在她晓得前,自己可以干什么?
如果长宁与皇甫长雄确有私情,那不论做什么,将徒劳无功。但龙鹰颇怀疑这个传闻的真确性。《实录》内记载的大公主,绝不像安乐般使人感到容易接近,加上长宁到西京不过两、三个月的光景,而皇甫长雄因酒色过度,无复当年赢得独孤倩美芳心那风流倜傥的外表,说两人一拍即合,该不可能发生。
还有一个事实支持他的看法,就是皇甫长雄追求纪梦之事,路人皆知。
皇甫长雄去泡青楼,长宁可以容忍,当然,须偷偷摸摸,像武延秀般,如现今公然争逐于纪梦裙下,间接证明长宁和皇甫长雄间没有私情。
想深一重,之所以有这样的谣传,大有可能是皇甫长雄一手炮制,以抬高身价,一方面令京师各大势力,甚至权贵如韦温、武三思之辈,不得不卖他的面子,更可藉之对抗与他濒于决裂的独孤世家。
龙鹰直觉感到自己的猜测,准绳极高。
如此,剩下来就只是皇甫长雄和独孤家的关系。
韦后干预的可能性,比长宁更具威胁。
外人很难明白独孤家的家事,龙鹰因香怪的关系,明白独孤倩美不齿丈夫皇甫长雄的行为,这类事只局内人知道,所谓家丑不外扬,特别像独孤家般的高门望族。
韦后若弄不清楚情况,从她的立场看,独孤倩然曾与她儿子李重润有婚议,与独孤世家关系匪浅,而且维护关中高门,乃她争取世族支持的既定方针,现在身为高门一分子的皇甫长雄有难,惨给收押延平门狱,韦后不为他出头,如何彰显她在关中世族心内的威权声望。故只要她知悉此事,肯定逼武三思放人。
思量至此,心中一动。
如在绝对的黑暗里,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
有可能吗?
他不知道,但确値得一试。
现时夜深人静,可做的是继续读录、睡觉,任何行动,须留至天明后方能进行。
真的如此?
龙鹰收起《实录》,弹起来,推窗,下一刻他落往屋外空地,弹射登上工场之顶,几个起落后,没入远方的暗黑里去。
第五章 三天牢期
龙鹰尙是首次在夜里的长安高来高去,飞檐走壁,进入江湖人的天地,活在与平常生活有异,但又是并行的天地,若如一个通宝的两面。
魔种全面展开,在夜深人静的京城逢屋越屋,走走停停。于这么一个警卫森严的城市,做个成功的夜行人绝不容易,他却是优而为之,除了皇城、皇宫他自问力有未逮外,其他地方,至乎高门大族的华宅府第,他有把握来去自如。
目的地是位于永安渠东岸、宫城之西的独孤府。
虽然为办正事,多少总有点窃玉偷香的动人滋味,想想和独孤倩然有情无情、知道与不知道间的暧昧关系,心里便有股压抑不住的情绪。
翻过高墙,弹射,投往一株老槐,他融入枝叶茂密的暗黑里去,待一队巡兵走过树下,方继续行程。
跃马桥落在他后方半里许处。
想当年少帅和徐子陵寻找杨公宝库,发现入口在独孤家一口水井内,进入宝库前,该就是他现在偷偷摸摸的样子,路线也可能大同小异。
※※※
论难易,当然以他的难度高很多。
寇仲和徐子陵找的是已知的固定目标,他要寻的是一无所知的巨宅内、美人儿好梦正酣的闺房,难易立判。兼且,无瑕随霜荞作客于此。
纵然风格独特的独孤倩然,有九成把握认定他是龙鹰,但剩下那一成的不确定,维系着他们悉而不破的微妙关系。尤动人者,是美女超逾了对家族的责任,将所晓得的和那次在洛阳于“东宫惨案”发生后的私下密谈,瞒着宇文朔,以他龙鹰为重,不理会宇文朔会否因而误判形势。
如她将所知的尽告宇文朔,天才晓得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以她高门贵女的身份位置,她对自己是情深义重,原因复杂异常,但若说其中不牵涉到男女间的情愫,恐怕连佳人自己都不相信。
宇文朔肯定不信,故为此明示、暗示的发出警告。唉!他奶奶的!那边刚信誓旦旦的向宇文朔作出保证,这边便偷闯姑娘的香闺,且在夜阑人静的时刻。
驰想里,龙鹰翻越宅南围墙,进入独孤大宅的范围。
新月下,眼前房舍延绵,除廊道仍有照明的风灯,大宅陷入暗黑里去,宅影重重,睡眠的鼾声外,还有负起守夜的数头巨犬的呼吸声,也肯定有値夜的护院。在翻进来前,他早了然于胸。
要在广阔达八分之一个里坊的区域内,找到独孤倩然香闺,即使推出该在内院园林某个位置,仍非易事,幸好际此情况,他的鼻子比眼睛更管用。若姑娘她知道自己是凭她的体香找到她,不知有何感想?
他奶奶的,想想已不得了,暗骂自己勿胡思乱想后,收敛全身精气,再次提醒自己小心无瑕,射往最接近的房舍瓦顶,朝宅东潜去。
※※※
“进来!”
龙鹰放下心头大石,穿窗进入美人儿的香闺,耳内似仍回荡姑娘午夜给唤醒过来,掀被起来,匆忙披上外袍,“窸窸窣窣”,令他生出遐想的声音。
伊人立在秀榻旁,双目生辉的打量他,芳心静若止水,显示出过人的素养。她没面斥他,是最好的情况。
说来不无讽刺意味。
龙鹰非是没等到天明才公开来访的耐性,今夜说与明早说,分别不大,可是,这么主动来找独孤倩然,很难向宇文朔交代。不得已下,才造就眼前美况,令本暧昧的关系,进一步复杂化。
独孤倩然披上枣红的丝质长袍,里面嘛!龙鹰强逼自己不去想象,贴体舒适柔软的睡服,另有风姿。龙鹰目睹的,是该只有美女夫君方有资格看到的胜景。
龙鹰于离她半丈处立定。
独孤倩然的香闺位于后园东北,是座独立的平房,清幽雅静,与她爱离群的性格吻合。独孤倩然若无其事,如若这次夜半密会,与以前的相见没任何分别,轻轻道:“什么事这般吃紧?”
龙鹰心内苦笑,她已认定自己是龙鹰,故不论他的行为如何离经叛道,不合常规,她仍不以为奇,因龙鹰本就是个特立独行的异士。
龙鹰道:“为了将皇甫长雄关足三天,不得不来求独孤小姐出手打救。”
听到皇甫长雄之名,独孤倩然撇撇嘴儿,现出不屑神色,还逸出一丝笑意,道:“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又是老天爷开眼。对吗?大恶人。”
龙鹰是真的头疼,却不后悔。
像独孤倩然般尊贵的美女,不但接受你三更半夜闯她的闺房,还主动调侃,最愚鲁的人亦知她没丝毫反感。
摊手表示不知该如何答她,然后道:“可否容小弟禀上详情?”
独孤倩然领他到一角的几椅坐下,听毕,不解道:“关一天和关三天,有何分别?”龙鹰解释道:“关一天,代表我不得不放人;关三天,是小弟决定放人。”
独孤倩然秀眉轻蹙,道:“这么困难才关他入牢,为何放他出来?”
龙鹰从没想过似事事漠不关心的她,可以对一个人这么狠,可知她如何厌恶皇甫长雄。道:“这样就是胜之不武,放他出来,在合香生意上竞争交锋,逐分逐寸蚕食他的香料王国,方为乐趣所在,也是香怪心之所愿。”
独孤倩然沉吟片晌,朝他瞧过来,轻描淡写地问道:“洛阳皇城校场之战后,破立大师曾和鹰爷私下说过一番话,不知大师所言何事?”
龙鹰洒然微笑,接着又摇头苦笑,道:“据小弟听回来的情况,当时破立大师向龙鹰那家伙说,既是一场误会,也是一个缘分,至此他尘缘已尽,故立即离开。”
独孤倩然没再看他,冷然自若的道:“范兄想倩然如何帮忙?”
※※※
见过独孤倩然,龙鹰返铺后不得不放弃读录,争取休息时间,倒头睡个不省人事,日上三竿才起来,方知京凉曾来找他,见他仍未起来,不敢打扰的离开。
在情在理,龙鹰肯放左朝锋五人一马,给足京凉面子,他好该来交代几句。
还有个原因,令龙鹰认为京凉非是为皇甫长雄而来,因若为他而来,便该唤醒龙鹰。牢狱之苦,对养尊处优的皇甫长雄,半刻嫌多,愈早弄他出来愈好。
皇甫长雄入狱的消息,是闹得全城皆知,还是给盖得密密实实?
不理外面的风雨、气温冷暖,他们的七色馆是火红火热,朝气勃勃,天未亮已有人到工场努力,使龙鹰开始头痛铺子开张的问题。
除非能化身千万,如何应付眼前各式各样的问题?
七色馆现时最需要的,是一个拥有众多人才的团队,一队能应付各方需求的尖兵,而非如目下般拉杂成军的门外汉。
苦恼时,翟无念出乎料外的来了,更想不到的,是他拉了宇文朔一起来。
骤然见到宇文朔,没些许作贼心虚,肯定在骗自己。
三人在铺堂分宾主坐下,宇文朔双手抱胸,摆出旁观之态。
翟无念开门见山的道:“皇甫长雄确做错了。不过,说到底我和他结拜过,请范当家给翟某少许薄面,网开一面。此后若皇甫长雄仍不知悔改,本人绝不干涉。”
他这番话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自然而然有股让人难以拒绝的气势,不给他面子,以后双方势成死敌,没可能有转圜余地。
宇文朔虽没附和,但他肯随翟无念一起来见“范轻舟”,表明了他须卖个人情给翟无念。
暗里,龙鹰提醒自己,所谓“长安帮”,只是对关中某圈子、某阶层,或基于某一渊源者笼统的称谓,至乎可包括其他帮会的人。故而长安帮并非一个帮会,翟无念亦非其龙头,而是众望所归的人。
从这个方向看,翟无念的地位,等若宇文朔在高门世族内的地位,非正式的领袖,不过,若你不当翟无念是一回事,等若开罪了整个关中武林。
幸好龙鹰早预见眼前情况,故没高估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关这奸人三天,实为极限。
欣然道:“翟兄有令,小弟怎敢不从,这就去看情况,望可尽快放人。”
说话时,瞥宇文朔两眼,交换眼神,着他帮忙。宇文朔回应的眼神很古怪,似警告他须小心。
宇文朔肯随翟无念来,该属自发,因翟无念绝使不动他。虽然未悉个中情况,可是以宇文朔的为人,应是出于好意,而非落井下石。若然如此,他该听出自己话里的弦外之音,如不是想拖延,就不用去看情况。
翟无念听得皱起眉头。
宇文朔道:“不用去哩!我们到过延平门狱,狱长着我们去见少尹,少尹则着我们去见兆尹武大人,兆尹则指由于关系到范兄,范兄又是可直通皇上的人,故有关文案,已上呈大相。范兄若要去看情况,怕该见大相才对。”
龙鹰诈作恍然,道:“原来如此,小弟这就去见大相,我这个苦主不追究,可大事化小,就此结案。”
宇文朔哑然笑道:“苦主?范兄又在说笑了。以球赛论,皇甫长雄由始至终没有攻门的机会,而他确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翟无念道:“范兄亦不用去见大相,我只是依江湖礼节,为皇甫长雄的事来向范兄打个招呼,表达歉意。”
龙鹰一怔道:“为何不用去?”
翟无念现出个带着嘲讽的笑容,漫不经意里带点蔑视,好整以暇的道:“韦尙书韦大人已应我们的请求,往见娘娘,请她作主。”
龙鹰目光投向宇文朔。
宇文朔微一摇首,表示早警告过他。
龙鹰方明白来者不善,不是求他手下留情,而是奚落他,并展示非他一个外人所能抵御的实力。
在正常情况下,武三思岂敢不立即放人,他犯不着为小小一个皇甫长雄,与韦后抬杠。龙鹰微笑道:“小弟有个直觉。”
翟无念和宇文朔同感愕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龙鹰双目变得鹰隼似的锐利,逼视翟无念,轻松的道:“有很多事乃命中注定,逃都逃不了。”
翟无念不悦道:“范兄的意思是……”
龙鹰敛去眼内神光,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之倚’,人生祸福难料、生命无常,皇甫老板今回的牢狱之灾,说不定是好事而非坏事。哈!小弟的直觉,就是如他可坐满三天牢期,可消灾解难,道理和破财挡灾,如出一辙。哈哈!”
翟无念先瞧宇文朔一眼,见他毫无表示,只好独力招架,事实上龙鹰的话奇锋突出,少点脑力都不知他在说什么,因兜了个大弯来说,意思是因翟无念来意不善,故务要使皇甫长雄坐足三天,方肯放人,用此还击翟无念。
翟无念点头道:“那就看范兄的预感有多准了。”
话至此,已成僵局,就看哪一,方可胜出,没什么话可说的。
翟无念起身告辞。
龙鹰送两人至铺门,宇文朔道:“我还有几句话,想和范兄私下说。”
翟无念大为错愕,看宇文朔两眼后,无奈独自离开。
目送翟无念没入街上的人流去,两人返回铺内。
龙鹰心虚之际,宇文朔道:“事实上我没有特别的话,只是想弄清楚,范兄凭何信心十足,皇甫长雄不会在今天被释放?”
龙鹰道:“这是另一类的玩命,玩的非是人命,而是命运,看有否命中注定这回事。”
宇文朔没好气的道:“那就是不肯说了。”
龙鹰忙道:“怎敢瞒你老哥,找个地方吃东西,医肚如何?”
宇文朔打量他好一阵子,点头道:“好吧!看来翟无念的情况与我们在飞马牧场时相同,就是打完球赛,仍懵然不知整个赛况由你只手遮天的控在手心内。”
龙鹰道:“勿夸奖我,事实上小弟今次的输赢,是由老天爷控制。哈!来吧!”
第六章 共同敌人
宇文朔难以置信的道:“范兄竟将事情成败的关键,寄托在独孤家不可测的因素上?”龙鹰连吃两个馒头,以拖延时间,方悠然道:“你老哥仍不明白吗?这就是小弟‘玩命’两字的由来。看似不可能的事,之所以变成可能,就看你对情况的掌握。”
又大喝两口热茶,续道:“我对独孤家和皇甫长雄的恩怨,该比老哥你清楚,因小弟是直接从香怪处听来,是独孤倩美亲口告诉香怪的,这方面我刚说过了。除此之外,我还有张公主牌,透过武延秀,知会八公主,以她的性情,势立即告诉倩然小姐,武延秀亦会提醒她。倩然小姐若错过这个机会,小弟只好怨自己命苦。”
宇文朔瞧着他又吃又喝,一副天掉下来当被盖的模样,没好气的道:“倩然世妹可以干什么?”
龙鹰斜兜他一眼,道:“我有个奇怪的感觉。”
宇文朔一怔道:“范兄指哪方面?”
龙鹰笑道:“指的是我和老哥你,有没有好友聊天的感觉呢?”
宇文朔讶道:“亏你仍可胡思乱想,却没想过皇甫长雄今天被放出来的后果,对你声威损害之大,难以估计。”
龙鹰从容道:“宇文兄的内心是否在想,这小子定有些事情瞒着我。”
宇文朔道:“你知道就最好,在飞马牧场的那场球赛,如果像你现在听天由命的样子,早输得一塌糊涂。”
龙鹰道:“你不相信小弟的直觉?”
宇文朔讽刺的道:“不但不相信,还直觉感到范兄在浪费在下的时间。”
龙鹰道:“技术就在这里,倩然小姐收到八公主的信息,因事情关乎家族的声誉,故必须去见公主,以弄清楚详细的情况。对吗?”
宇文朔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龙鹰道:“关键就在这处,如倩然小姐不晓得如何处理,公主会提供意见,而她的意见来自武延秀,也即是小弟的想法。”
宇文朔定神看他半晌,叹道:“你怎可能似可预见未来的发展?你到京师有多少天?竟然对京师错综复杂的情况了如指掌。告诉我,是怎么样的提议?”
龙鹰悠然道:“小弟此招,叫连消带打,就是由倩然小姐,亲自向娘娘声言,从今天开始,独孤家与皇甫长雄割断关系,以后他的一切作为,俱与独孤家绝不相干。”
以宇文朔的智慧,一时仍未能意会,思量好一阵子,终告动容,没法掩饰心内的惊异,目光转锐,审视再鲸呑另一个馒头的龙鹰。
龙縻此计妙绝处,是不着痕迹,巧若天成。
独孤倩然纯是阃明立场,没向韦后作出任何要求,却营造出没法逆转的形势,使韦后即使有应韦温要求放皇甫长雄之心,也难以启齿。
试想独孤倩然这边表明与皇甫长雄恩断义绝,否定他独孤世族女婿的身份,韦后那边放人,等于当面掴独孤家一个耳光,令独孤世家受辱,也等于令关中世族全体颜面无光,保证宇文朔本身也感不是味儿。
龙鹰更有深一层的计算,就是利用了韦后对独孤倩然的歉疚。
不论韦后如何丧尽天良,又假设她确有参与害死亲儿之事,对这个曾为未来媳妇的高门贵女,怎都有点能触动其内心情绪的深刻感觉,影响她的决定。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三思的威信变得重要了,双重压力下,最可能,且是必然地,韦后对皇甫长雄被收监一事不闻不问,不置一词,而武三思则振振有词,顶着来自长宁、韦温等人的压力。
个中情况的复杂微妙处,除龙鹰外,超逾任何人理解掌握的能力。
他们在西市附近永安渠旁一间食馆进午膳,由于时间尙早,馆内得寥寥几个食客,他们选一角坐下,乐得清静,方便密谈。宇文朔吃两个包子后停手,瞧着龙鹰大快朵颐。
※※※
龙鹰见宇文朔仍目不转睛的打量自己,迎上他的目光,道:“怎么样?”
今次事件,乃西京各大势力联手来袭的另一个行动,可知福聚楼之宴,只能暂压本土势力的气焰,不服者仍大有人在。到左朝锋等关中剑派弟子再遭惨败,皇甫长雄被收监,以翟无念为首的各大势力,全力反扑。
可想象昨夜京凉收到师弟们被收押在延平门狱的消息,连忙赶往救人,虽然心知肚明己方理亏,可是这口气怎咽得下?遂漏夜找翟无念商量,很可能褚允、石清流等也有分参与,遂拟定出以韦后压武三思的通盘大计。
胸有成竹下,翟无念专程来见龙鹰,先当他是个傻瓜般,套他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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